老調也可重彈
外麵的世界很精彩,外麵的世界很無奈.不要問我從哪裏來,揣支毛筆漂四海.
瀟灑走一回
朋友們問我，這次回北京“腐敗”沒？那還用說，難得三年回去一次，不 FB 一下、不過癮一把、不瀟灑一回，能對得起這張機票嗎。
先說 FB 。這最大的 FB 就是天天泡飯局。一幫老同學、老朋友、老戰友聚在一起，挨個兒請，排隊兒請，輪番兒請，挑著飯店吃。前天《全聚德》，昨天《鹹亨酒店》，今天《郡王府》，明天《九頭鳥》，後天《沸騰漁鄉》。南北大餐，東西風味，遊水海鮮，時鮮果蔬，任你挑選。俗話說：少吃多滋味，多吃沒滋味。開始幾天覺著還行，可是天天吃那些，就倒了胃口，於是我建議吃點兒有特色的。朋友們說，那就去紅色經典飯店吃農家餐，一行人分乘兩台車直奔城郊的《紅衛兵》餐廳。隻見門首上方懸掛著四個大紅燈籠，兩位身穿草綠色軍裝、帶著紅衛兵袖章的美豔少女為你挑開門簾引入大廳。正麵的牆上，上方是毛澤東、劉少奇、周恩來、華國鋒的肖像，下方的鏡框裏是各色各樣的瓷質、鋁質毛主席像章。兩側的牆上是毛主席在天安門城樓和乘坐敞篷車檢閱百萬紅衛兵的巨幅照片。四周屋角掛著金燦燦的玉米棒子和一串串紅辣椒。各個包間門首上方寫著《井岡山》、《延安》、《南湖紅船》、《農民運動講習所》，牆上掛著毛主席語錄。所有的服務員，不管男女，一色兒穿著軍裝，帶著袖章，胸前別著《為人民服務》的徽章。
首先是點菜，涼菜有蒜腸、小蔥拌豆腐、黃瓜大蔥蘸醬、涼拌豆腐絲兒、油炸花生米、醬豬頭肉、麻辣鴨頸等等；熱菜有地道的北京大雜燴，京醬肉絲、木樨肉、地三鮮、燒茄子、熗土豆絲兒、羊蠍子、垮燉鯉魚、紅燒家戶雞等等；飲料是豆汁，喝酒的要上兩瓶紅星牌二鍋頭；主食有二米飯、菜團子、玉米麵貼麵餅子、蔥油餅、芝麻醬火燒、窩窩頭、蒸南瓜、蒸地瓜、老玉米、玉米麵高粱麵發糕、玉米麵糊糊小米兒粥。
點完菜，大家圍桌而坐，喝豆汁，侃大山。
俄頃，冷菜熱菜漸次上桌，大夥兒便大塊吃肉，大口喝酒。我們這撥人都是從十年文革走過來的，此情此景，悠悠往事便浮現在眼前：接受檢閱，徒步長征，鬥私批修，憶苦思甜，野營拉練，早請示晚匯報，語錄歌忠字舞。
酒過三巡，當年擔任毛澤東思想文藝宣傳隊隊長的 W 提議一人表演一個節目，內容要求是文革中最流行的歌曲或舞蹈。嗨，這誰不會？於是餐廳裏響起了《革命不是請客吃飯》、《拿起筆做刀槍》、《北京的金山上》、《老子英雄兒好漢》、《草原上的紅衛兵見到了毛主席》、《抬頭望見北鬥星》、《打靶歸來》的歌聲。一人開頭眾人和，一人領頭眾人舞。把那幫服務員都看呆了，看傻了。是啊，那 80 後的小年輕哪聽過語錄歌，哪見過語錄操、忠字舞呀。
再說過癮。都說搓背、修腳、掏耳朵是人生三大快事。酒足飯飽以後，一行人又開拔到“大眾浴池”。洗澡、搓背、修腳、按摩，全套服務，每位 88 元人民幣。諸位看官，如今的大眾浴池可是今非昔比，可不是當年北京人說的“下餃子”或是上海人說的“大湯黃魚”。一池清水，碧波蕩漾，霧氣升騰，水溫恰到好處，想泡澡的到熱水池，想瘦身的去蒸桑那。經一番蒸泡、搓背以後，服務員給你一套短褂短褲，進休息室。接下來就是盲人保健按摩。這盲人按摩師是否經過正規培訓，咱不得而知，不過經過一番拿捏以後，倒也是渾身輕鬆，渾身舒坦。再接下來就是修腳，程序是先捏腳、後刮腳、再修腳，據說修腳師都是由揚州師傅培訓的。憑感覺，那把刀確實遊刃有餘。
兩個小時過去，出門一看，已是星鬥滿天。 W 說，今天咱們學大寨就學到這兒，趕明兒再去瀟灑走一回。
諸位看官，今日北京之瀟灑，已經不是幾年前的卡拉 OK ，舞廳，打保齡球，泡腳，而是上會館、會所喝茶。不知是誰，在北京開辦了第一家會館，生意火爆，於是各種會館會所如雨後春筍，在北京遍地開花。
兩天以後， W 接上我直奔位於京城南郊的山西杏花村集團開辦的杏花村會館。一行人剛剛落座，那暗香蘊袖的服務員笑盈盈地遞上茶譜。我一看，有大紅袍、鐵觀音、凍頂烏龍、旗槍、毛尖、銀針、雲霧、陳年普洱。我很喜歡鐵觀音，於是想點鐵觀音。
不，還是要普洱。 W 笑著說道：如今最時髦喝普洱茶，那茶可是爺爺買茶孫子喝，跟酒一樣越陳越香。電影《山間鈴響馬幫來》看過吧，五十年前王曉棠就向首都人民推薦普洱茶了，今天咱們就喝 50 年的陳年普洱茶。
於是八個人要了兩罐普洱茶，又點了開心果、醬油瓜子、怪味兒豆、白瓜子、葵花子、五香花生米，用於佐茶。
待服務員送上茶具， W 對她說：我們自己來，你及時給我們續水就行。
看來 W 是喝茶的老手，泡茶、沏茶，揮灑自如。
望著那琥珀色的冒著霧氣的普洱茶，我已經茶不醉人人自醉了。
一杯下去，滿嘴馨香；兩杯下去，感覺茶水緩緩流過九曲柔腸；三杯下去，背上已經微微出汗。喝茶的人都知道，這好茶越喝嘴越發幹，越幹越想喝，不一會已是大汗淋漓。
我們喝著茶，嗑著瓜子，天南海北、漫無邊際地侃著大山。都是漂流四海的人，誰都有豐富的經曆，誰都有一肚子見聞。侃啊，喝啊，這一晚上喝了多少杯，去放鬆了多少回，自己也說不清楚，直喝到月光“轉朱閣，低綺戶”，心中隻有一個感覺：爽！
席散， W 送我回到家，臨別他握著我的手：老兄，常回來看看！
是的，北京這麽瀟灑，我能不常回來過過癮嗎？！
紅衛兵餐廳有好多家，基本上在城郊，給我印象最好的是密雲縣城的紅色餐廳，趕明兒回去瀟灑一回。
問好娓娓，熱鬧的腐敗，哪抵得上腐敗的熱鬧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