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基輔以後,我們下榻市中心的烏克蘭飯店,這是一家三星級賓館,房間高大又寬敞,配有冰箱、電視和沙發。那時的中國剛剛拉開改革開放的序幕,即使在首都北京也少有這樣的高級賓館,這對我們來說真是一種難得的享受和奢侈。
基輔是烏克蘭加盟共和國的首府,也是前蘇聯僅次於莫斯科和聖彼得堡的第三大城市,坐落在德聶伯河的兩岸,一座鋼鐵大橋把城市連成一體。河畔屹立著勝利女神像和偉大衛國戰爭勝利紀念碑。時值金秋,秋風浩蕩,藍天高遠。正是楓葉流丹、秋菊怒放時節,風景格外迷人。尤其是晚上,站在德聶伯河畔,極目遠眺,一片燈海,巍為壯觀。
到了基輔,完全不像在使館裏那麽緊張拘束,相對地要寬鬆得多。
今天的人們,出國出差、出國旅遊,像串門兒一般容易簡單。可是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出國很不容易。那時能夠出國是一種榮譽,是政治可靠的象征。大凡能出國都是審了又審、祖宗十八代查了又查的人。我們單位有許多五十年代的老翻譯,多數畢業於建國初期的哈爾濱俄專、大連俄專、北京俄專和上海俄專,俄語水平都不錯,但是因為家庭出身問題,直係親屬和社會關係中有這樣那樣的問題,一直不能出國,有的甚至幹到離退休都沒有出過國,成為一生的憾事。對於我來說,是專業俄語翻譯,出國的機會雖然比別人多,但那時候的俄語翻譯多數被派到阿爾巴尼亞、非洲索馬裏擔任援外專家組翻譯,去蘇聯的機會很少。我的許多同學去了阿爾巴尼亞,而我能夠去蘇聯,所以非常珍惜這樣的機會。
我們團組的多數人是第一次走出國門,對被稱為“蘇修”的蘇聯充滿了好奇。我們的領隊不錯,比較理解大家的心情,難得出國一次、特別是第一次出國的人,總得看看蘇聯的風光,體察一下蘇聯的民情吧。所以每天工作之餘,我們可以結伴外出散步。到雙休日,可以遊覽市容,參觀博物館,還可以穿過大橋到河對麵的水上公園玩。
在驗收飛機的間隔,我們一般回到莫斯科使館休整,等接到交付飛機的通知再返回基輔。來來往往,我們注意到一個事實,就是我們每次回到賓館總是安排住在那幾個房間,我們意識到這是一種看是巧合實是有意的安排,顯然在這些房間裏做了手腳,克格勃真是無處不在啊。我們懷疑房間天花板上的煙霧警報器內很可能裝有竊聽器,所以從來不在房間裏談論任何問題。
那時去烏克蘭出差的中國人極少,而我們的服裝也基本統一,一色的灰色西服或一色的藏青軍便服,一色的皮鞋一色的風衣。所以走在大街上非常醒目。盡管中蘇關係不好,但是烏克蘭人對我們非常友好,和我們熱情地打招呼,有時走迷了路他們會給我們指路或者把我們直接送回旅館。
接待我們的東道主專門成立了一個接待小組,組長叫列娜,她組織我們觀看了芭蕾舞、馬戲和足球、冰球賽。在我們國慶節那天,廠長宴請了我們團組。
在十年文革中,新聞媒體對蘇聯的報道有一句耳熟能詳的話:在新沙皇的統治下,蘇聯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當中,白麵包吃不上,隻能吃黑麵包。但是我們看到的蘇聯卻是非常富有,物價非常便宜,大蝦 2 個盧布一公斤,加工好的海魚一公斤隻有幾十戈比,豬羊牛肉 1 個多盧布一公斤。而黑麵包因為營養價值高,價格要比白麵包的價格高出許多。賓館的早餐非常豐富,黃油、奶酪、果醬、香腸、牛奶、雞蛋、火腿肉、魚子醬,酸奶等等,隨便點用。日用品也非常便宜,一個非常精致的電動刮胡刀隻有 5 個盧布,最簡單的照相機“愛好者”隻有 8 個盧布。一台最新款的伏爾加轎車也就一萬多盧布,拉達車隻有幾千盧布。許多蘇聯人擁有私家車,在郊區擁有別墅,周末就開車去別墅。由此我對“蘇聯人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的話產生了疑問,可是有疑問也不能公開議論啊,否則被說成立場不堅定,意誌不堅決。
我最喜歡逛大市場,因為可以接觸到普通老百姓,和他們交談,提高自己的口語會話能力。有一次逛大市場,遇到一群賣西瓜的朝鮮族人,都是黑頭發黃皮膚,覺得分外親切,就交談起來。臨走,他們送給我們兩個大西瓜。
一個星期一的早上我們剛到班上,接待我們的列娜失去了往日的笑容,一臉凝重,她告訴我們廠裏發生了一個非常不幸的事件。星期五他們廠裏一對新人舉行婚禮,乘遊艇遊覽德聶伯河,在狂歡中不慎翻船,包括新郎新娘在內的三十多個人全部喪生,其中有他們廠的十幾個工程技術人員。使我不勝唏噓的是,其中有一對正是我熟悉的、到過中國工作的阿廖莎夫婦。阿廖莎是電氣工程師,我和他在北京相處了一年時間,剛到基輔時他還特地來看望了我們,這位才屆不惑之年的烏克蘭男子給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我馬上建議領隊以團組的名義送個花圈,接著列娜帶著我去選購了花圈,我用俄文寫了挽聯。這一天我們的心情都很沉重。
轉眼間到了蘇聯十月革命節,列娜給我們帶來了一個好消息,將邀請我們團組全體成員觀看閱兵大典。能參加這樣的盛大慶典,大家非常興奮。但是我們能不能應邀參加?在慶典上聽到反華言論要不要退場?這在當時屬於大事,我們不能自作主張,必須得請示使館。我和領隊往莫斯科掛了個長途,是商務參讚接的電話。他說可以參加,這樣的機會太難得了,我們想參加還沒有人邀請呢。你們不是外交官,所以聽到反華言論也不必退場。
十月革命節那天,雪後的陽光格外燦爛,天空一片湛藍。我們來到觀禮台右側觀看盛大的閱兵慶典,各軍兵種的方陣和載著各種新式武器裝備的車輛從我們麵前經過,在排山倒海的氣勢和獵獵飄揚的旌旗中,我們看到了蘇聯人民和軍隊的萬丈雄風,看到了一股震撼人心的民族精神,看到了當年希特勒滅亡的必然,也看到了蘇聯與美國爭霸世界的實力。
我再次觀看烏克蘭的閱兵大典是在 2001 年,那次我隨中國民航代表團訪問烏克蘭,正逢烏克蘭獨立 10 周年慶典,我們全體人員應邀參加了慶典。使我感奮的是,我是唯一兩次觀看烏克蘭閱兵慶典的人。
如果你有時間,最好能訪問一下俄羅斯,在莫斯科,我遇到許多從台灣來的朋友。
我博客內《俄羅斯采風》專題可能會給你更多的俄羅斯信息。
書記說的一點不錯,那時許多人第一次走出國門,對一切都感到新鮮,鬧了不少笑話,後麵我將專門撰文敘述。
在排山倒海的氣勢和獵獵飄揚的旌旗中,我們看到了蘇聯人民和軍隊的萬丈雄風,看到了一股震撼人心的民族精神,看到了當年希特勒滅亡的必然,也看到了蘇聯與美國爭霸世界的實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