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的經曆,往往是一個時代的剪影,一段曆史的印記。
在我與蘇俄打交道的 30 多年裏,蘇俄在我身上留下了深深的印記。
昨天有位朋友向我建議,能否寫寫自己在俄羅斯的親身經曆,與俄羅斯人的交往體會,翻譯工作的酸甜苦辣,生活在俄羅斯的喜怒哀樂。朋友的建議很好,所以在以後的文章裏,我將記錄我的親身經曆和感受。由此新的係列定名為《俄羅斯筆記》——題記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初,剛剛結束的珍寶島事件使中蘇關係處在冰點。打倒美帝,打倒蘇修,是那個時代的主題詞。剛剛出道擔任翻譯工作的我,被領導反複告知,在和蘇聯人的接觸交往中,要始終繃緊階級鬥爭的弦,絲毫不能麻痹大意,要堅決地徹底地毫不遲疑地和蘇修作鬥爭。因此在那個時期突出一個鬥字。
在和蘇聯人的接觸中 , 有一個最為敏感的話題 , 那就是 " 克格勃 " ,一提到它,人們的心裏就會蒙上一抹陰影。
克格勃是前蘇聯國家安全委員會的簡稱 , 因為國家安全委員會的俄文縮寫是 КГБ , 按字母發音讀成克格勃。國家安全委員會的前身是肅反委員會 ( 簡稱契卡 ), 蘇聯解體、俄羅斯獨立後改成內務部 , 但人們習慣上仍稱之為克格勃。
在克格勃的曆史上 , 有四個值得一提的人物。第一個是捷爾任斯基,他也是肅反委員會的第一任主席 , 他是十月革命後列寧的得力助手 , 為保衛新生的蘇維埃政權立下汗馬功勞。
第二個是貝利亞 , 他是斯大林的左臂右膀。斯大林死後 , 被判為祖國的叛徒 , 人民的敵人 , 被處決 .
第三個是頗有儒將風度的安德羅波夫 , 他是勃列日涅夫的重要搭擋 , 勃氏死後 , 出掌克裏姆林宮帥印 , 未及幾時病死 .
第四個是普京 , 葉利欽執政時的內務部長 , 葉利欽辭職後接任俄羅斯總統。
人們之所以對克格勃心存陰影 , 一個很重要的原因是在蘇聯三十年代的肅反運動中,為斯大林的肅反運動擴大化推波助瀾 , 濫殺了許多無辜。
1993 年我在遠東邊陲重鎮伊爾庫茨克市看到了當年肅反擴大化的遺跡。距伊爾庫茨克國際機場跑道端不遠 , 有一片小鬆林 , 鬆林的入口處樹立著一塊木牌 , 上麵有一行醒目的文字 : 願曆史的悲劇不再重演 . 走進鬆林 , 有三個墓穴 , 分別編為 1,2,3 號墓 . 一號墓長 8 米 , 寬 6 米 , 深 6 米 ;2, 、 3 號墓長 6 米 , 寬 5 米 , 深 6 米。墓地周圍散落著尚未腐爛的皮靴、眼鏡、鋁製飯盒、酒壺。陪同我參觀的東西伯利亞民航局長告訴我 , 這是當年肅反時造成的悲劇 , 從三個墓穴的容量看 , 被處死的有萬人以上。在紀念牆上標著能查實的人員姓名 , 死者的職業都是工人、教員、技師、司機、工程師、醫生、護士 ------ 其中到底有多少 " 反革命 ", 隻有上帝知道 .
由此 , 多少年來 , 克格勃的名聲一直不太好聽 . 克格勃,說白了就是特務間諜機構,其職能和美國的中央情報局一樣。前蘇聯克格勃的總部大樓位於莫斯科的捷爾任斯基廣場,廣場中央是捷爾任斯基的全身雕像。這座灰色的大樓始終籠罩在一片神秘的氣氛中。蘇聯人把這座大樓比喻成一張覆蓋全球的碩大無朋的間諜蜘蛛網中心的蜘蛛,其觸角伸向世界各地。二十世紀中期,人們隻知道被國際媒體曝光的若幹起重大蘇聯間諜案,都是在這座大樓裏一手策劃操縱,但是其中撲朔迷離的內幕仍然不為人知。直到七八十年代,一些前蘇聯間諜逃往西方後撰寫了回憶錄,才使世人多多少少了解到克格勃的些許內幕。克格勃的主要使命就是動用一切手段竊取各國、尤其是敵對國的政治、經濟、軍事情報,為克裏姆林宮提供外交政策的決策依據。克格勃的情報人員以各種身份、各種職業為掩護,活躍在世界各地。
由於這個原因,我們在和蘇聯人的接觸交往中特別謹慎小心,不能接受任何私人饋贈的禮物,不能有任何私人之間的接觸交往。那時蘇聯專家都住在使館,我們去接他們工作時,一般等候在距大門 20 米以外。
二十世紀七十年代,北京群眾出版社內部出版了一本《色情間諜》。在間諜戰中,最能奏效的往往是色情間諜,也就是說使用美人計。前克格勃培養了一大批色情間諜,所選的對象都是年輕貌美的姑娘小夥。按照克格勃的術語,女的稱為燕子,男的稱為烏鴉。這些燕子烏鴉飛翔在蘇聯各個角落乃至世界各地,使許多被克格勃獵取的目標對象中箭落馬。所以在那個時期,去蘇聯出差,最害怕的是克格勃對你采取手段,使用美人計。
1980 年金秋,我到莫斯科出差。一到使館招待所,立即感覺到一種緊張的氣氛,牆上貼著“莫談國事”、“嚴守機密”的告示。招待所工作人員要我們拉上窗簾,不要高聲談笑。之所以如此緊張,是因為前不久剛剛發生了“王 XX 事件”。使館商務處反複提醒我們一定要嚴格遵守外事紀律: 外出必須兩人以上同行,不得單獨外出; 護照必須隨身攜帶; 不得在旅館和公開場合談論不該談的話題;住旅館必須兩人一間。
然而哪壺不開提哪壺,越是害怕的事越是要發生。
在使館休整兩天後,我們一行 15 人坐火車從莫斯科去基輔,按人數是 7 個半包廂(蘇聯的軟臥包廂是兩人一間),其中一人肯定要和蘇聯人結伴。我們十五人誰也不願意和毛子哥結伴。沒準兒克格勃會設下什麽圈套?最後領隊決定我和毛子哥結伴,理由是我是翻譯,懂俄語。我不幹,理由是正因為我是翻譯,懂俄語,才不能去。但是領隊下了命令我隻得服從,我剛走進包廂,嚇得立即退了出來。你猜怎麽著,那包廂裏正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姑娘,我的腦子裏馬上冒出“她是不是燕子”的問號。我向領隊請求我絕對不能進去,換個人去。領隊也為難了。正在為難之際,我想到了陪同我們前往基輔的一位蘇聯航空出口公司的官員,請他幫忙。他一聽樂了,這算啥事,我跟你換個地兒不就行了。現在看來這實在不是問題,可是在那“反修防修”的非常年月,真要有點兒什麽事,那可是跳到黃河裏也洗不清。這種處處提防的緊張心理一直到八十年代末兩國恢複正常關係以後才慢慢消除。
那時候大家階級鬥爭這根弦兒都崩得緊著那,見著美女都不會起歪心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