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九九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是二十世紀的最後一天,是新千禧之年的前夕。莫斯科正處於隆冬季節,連日來紛紛揚揚的鵝毛大雪把莫斯科打扮得銀裝素裹,分外妖嬈。
就在莫斯科人,不,全體俄羅斯人準備辭舊迎新之際,俄羅斯中央電視台向全國直播了葉利欽自動辭職的電視講話。
葉利欽發表電視講話的時候,我正在阿爾巴特大街的一家超市裏購買年貨。 超市內的電視機前站滿了人,人們對他的自動辭職反應不一,有拍手叫好的,有不置可否的。“早就該下台了!” 說這話的是個胸前掛著勳章的偉大衛國戰爭老戰士。
二十世紀最大的事件是世紀初列寧發動十月革命建立了世界上第一個社會主義國家蘇聯,世紀末蘇聯解體。二十世紀最後一天的特大新聞是葉利欽辭去俄羅斯聯邦總統職務,由普京接替。二十世紀的俄羅斯曆史以葉利欽的辭職畫下了句號,一場長達十年的以戈爾巴喬夫的經濟改革為發端到蘇聯解體的活劇,也因葉利欽的辭職落下了帷幕。
葉利欽入主克裏姆林宮前後約七年時間,在這七年中,這位前蘇共中央政治局委員、莫斯科市委第一書記,以後的俄羅斯聯邦總統,給俄羅斯人帶來了什麽呢?俄羅斯人說,葉利欽的最大功績是把前蘇聯的所有加盟共和國變成了獨立的國家,使世界上多了十六個國家,多了十六個總統。細細想來,葉利欽執掌克裏姆林宮帥印期間唯一的得意之舉,大概要數科索沃事件中,俄羅斯維和部隊先聲奪人,搶先一步登陸南斯拉夫。然而縱觀南斯拉夫事件的全過程,盡管葉利欽或派特使、或親自出馬,都未能製止事件的發生,昔日“北極熊一聲吼,歐洲大地抖三抖”的曆史已成過眼煙雲。在葉利欽的臉上多少能感到其“無可奈何花落去”的心境。除此之外,沒有什麽驚人之舉。最糟糕的是經濟一直處於低迷狀態,通貨膨脹,盧布貶值。在他辭職的時候,盧布與美元的匯率已接近1比30。
那時一個大學教授的工資是1500盧布 ,退休者的退休金在400盧布 。我孩子的老師(小學老師)月工資是800盧布。這個收入連基本的溫飽都難以保證。俄羅斯是真正陷入了低穀。
俄羅斯人是最講實際的,人們最關心的是房子、車子、票子、籃子。盧布的不斷貶值,標誌著經濟的低迷。於是俄羅斯人的懷舊情緒與日俱增,回想著勃列日涅夫時代的優越生活。一位經濟學家說,勃列日涅夫執政的十幾年,是蘇聯的強盛時期。社會安寧穩定,市場供應豐富,人民安居樂業。在蘇美兩個超級大國爭霸的時期,克裏姆林宮咳嗽一聲,白宮也得思謀半天。可是現在,真是落花流水春去也。
俄羅斯人說,葉利欽搞政治是內行,搞經濟是外行。無休止的政治紛爭,無休止的權力格鬥,使俄羅斯人分外厭倦。到二十世紀末,葉利欽的威信日益下降,支持率已達最低點,連任總統的希望已經渺茫。
這時一個政治笑話在莫斯科廣為流傳:
赫魯曉夫、勃列日涅夫、葉利欽,三人發表競選俄羅斯總統演說。主持人要求每人隻能講一句話。
赫魯曉夫說,如果我當俄羅斯總統,我要讓全體俄羅斯人都能過上“土豆燒牛肉”的共產主義生活!
勃列日涅夫說,如果我當俄羅斯總統,我要讓全體俄羅斯人都能住上寬敞的房子。
葉利欽說,如果我連任俄羅斯總統,我要讓每個俄羅斯公民都有當總理的機會。
這時台下有個患有絕症的病人叫道:把這機會首先給我,讓我過把癮就死!
這個笑話揶揄了當年赫魯曉夫的空口許願,尖刻諷刺了葉利欽熱衷於權力之爭,頻頻換馬。兩年換了五個總理的鬧劇。
不過葉利欽還頗有點自知之明,與其被俄羅斯人轟下台,倒不如以健康為理由自己體麵地走下台。
在俄羅斯的政治舞台上活躍了十年之久的葉利欽終於走進了幕後。如何評價他在這十年之間的所作所為及其給俄羅斯乃至整個世界帶來的影響,將是曆史學家的一個重要課題。一個不爭的事實是,他的退出結束了長期的政治紛爭,給俄羅斯帶來了生機和希望。
普京執政以後,在其重樹大國形象、重振強國雄風的指導思想下,迅速推進經濟改革,經過兩年努力,終於使俄羅斯走出了低穀。在我離開莫斯科的 2002 年底,俄羅斯的經濟已明顯好轉。
普京,這個很少露出笑臉的酷漢,以給俄羅斯人帶來實惠的業績贏得了俄羅斯人的讚許,支持率一路飆升。
從《嫁人要嫁普京這樣的人》這首風靡俄羅斯的通俗歌曲,到商場裏隨處可買的普京像和以普京像為首的偉人係列套娃娃,以及在西伯利亞興起的普京頭像紋身熱,無懈可擊地說明:普京比葉利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