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人禍害了一個國

澳洲大蔥 (2025-12-19 13:54:58) 評論 (0)

這中國的曆史上,“一個人禍害了一個國”的故事確實發生過。

今天咱們要聊的這場仗,是南宋末年那場斷了王朝命脈的生死之戰——襄陽之戰。後世常有人說,南宋之亡,亡於襄陽;而襄陽之陷,根由卻在一人身上。此人便是南宋的邊關大將,呂文德。

這一戰,前後遷延六年有餘,從鹹淳三年蒙軍圍城,到鹹淳九年城頭易幟,襄陽城的每一寸磚石,都浸透著宋人的血與淚。鹹淳三年那會兒,領兵圍困襄陽的蒙軍將領,可不是什麽史天澤,而是阿術與劉整二位。這劉整原是南宋的一員猛將,精通水戰之法,曾為南宋鎮守川蜀一帶,立下過不少戰功,後來卻叛宋降蒙,他給蒙軍獻上的最毒一計,便是“欲取江南,必先取襄陽”。而這劉整之所以降蒙,恰恰是拜呂文德所賜。

再看南宋這邊,鎮守襄陽的主將正是呂文德。此人本是淮南樵夫獵戶出身,沒讀過幾天書,卻憑著一身蠻力和戰場拚殺的狠勁,從一個小兵一步步熬成了鎮守一方的大將。早年間的呂文德,確實有幾分悍勇之氣,在兩淮戰場與蒙軍周旋,屢立戰功,就連敵人都對他忌憚三分。彼時他的上司淮西製置使李曾伯便對其讚不絕口,說他“才氣無雙,為敵人之所讋服”,又言“文德久董戎行,素負忠赤,聲名在於敵國,勳績著於三邊”。這般評價,足見其早年軍事才能與忠勇之名,早已遠播敵營。也正因如此,南宋朝廷對他極為倚重,將他“列之於三孤,崇之以兩鎮”,恩寵可謂隆厚。就連降蒙之後的劉整,都曾直言“南人惟恃一黑炭團”——這“黑炭團”說的便是呂文德,由此亦能窺見他在南宋軍方的分量之重。文人方回更是對呂氏一族稱頌有加,言道“大門昔有謠,呂氏一千中。華胄所自出,恭惟齊太公。君伯先郡王,張韓劉嶽同。百戰護諸將,易名稱武忠。武忠棣華眾,皆有遠祖風。分閫仗斧鉞,威望真非熊。子姓幾百人,人人俱英雄。人人俱智慧,人人俱疏通”,把呂文德及其家族比作嶽飛、韓世忠那般的名將世家,讚譽之高,可見一斑。

可到了晚年,呂文德身居高位,手握重兵,卻漸漸變得剛愎自用、貪婪昏聵,還生出了不少荒唐的錯覺,一步步將南宋推向了深淵。晚年的呂文德,第一個致命錯覺便是高估自己的威望,低估蒙軍的野心。襄陽城高牆厚,漢水環繞,本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天險,蒙軍幾次試探性進攻都铩羽而歸,這讓呂文德越發覺得,蒙軍不過是疥癬之疾,根本不敢對襄陽動真格。恰逢此時,蒙軍派人前來,謊稱要在襄陽城外的鹿門山開設榷場,做些互市買賣,還願意獻上不少金銀珠寶作為“孝敬”。手下謀士曾再三勸諫,說蒙軍素來狡詐,榷場一開,必成心腹大患,可呂文德卻被眼前的利益迷了心竅,又仗著自己兵強馬壯,竟毫不設防地應允了。他總覺得,憑著自己的威名,蒙軍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在他的地盤上耍花樣。這榷場一開,蒙軍便借著互市的由頭,偷偷運來木料、磚石,在鹿門山築起了一座堅固的堡壘,等呂文德回過神來,襄陽城的外圍,已然被蒙軍的營寨鐵桶般鎖死。

呂文德的第二個致命錯覺,是錯把家族勢力當成護國長城。晚年的他,極力攀附權相賈似道,靠著這層關係,大肆起用宗族同鄉,呂文煥、呂文福等一眾子弟紛紛身居要職,沿邊數千裏的防線,幾乎都成了呂氏的天下。學者黃震曾記載,呂文德“沿邊數千裏皆歸其控製,所在將佐列戍,皆俾其親戚私人”。

呂文德總覺得,一家人同心同德,才能守住南宋的江山,卻不知這種任人唯親的做法,早已讓軍中怨聲載道,許多有才能的將領要麽被排擠,要麽被打壓,劉整便是最典型的例子。劉整本是戰功赫赫的悍將,卻因不肯依附呂氏,屢次遭到呂文德的傾軋陷害,不僅戰功被掠奪,還險些丟了性命。走投無路之下,劉整才憤而降蒙,這一降,不僅讓南宋損失了一員猛將,更給蒙軍送去了破宋的關鍵計謀與水軍戰法,堪稱南宋覆滅的一大伏筆。而呂文德對此卻毫無察覺,依舊沾沾自喜於呂氏家族的權勢,甚至覺得朝廷離了他呂氏一族,便寸步難行。

打這兒起,襄陽城就成了一座孤城。蒙軍圍而不攻,斷了城內的糧道與援兵,城外是數十萬蒙軍的鐵蹄,城內是軍民同心的死守。呂文德帶著城裏的兵民,吃的是摻了樹皮的糙糧,穿的是縫了又縫的舊甲,可就算是這樣,也沒一個人肯降。直到此時,呂文德才幡然醒悟,自己當初的昏聵之舉,竟釀成了如此大禍。他悔恨交加,一病不起,最終在襄陽城被圍的焦灼之中病逝。他的弟弟呂文煥接過了守城的擔子,又苦撐了數年。

到了鹹淳九年,城內的糧草徹底耗盡,連箭矢都快沒得用了,士兵們餓得連刀槍都握不穩,百姓們更是易子而食,慘不忍睹。偏偏此時,蒙軍又架起了回回炮,那炮石重達百斤,落下來能把城牆砸出個丈餘大坑。呂文煥站在城頭,望著城外黑壓壓的蒙軍,又看看城裏餓得失了形的百姓,終是忍不住放聲大哭。他知道,這城,守不住了。

襄陽城破,南宋的門戶就此洞開。蒙軍順著漢水南下,一路勢如破竹,三年之後,臨安城破,南宋滅亡。

待得呂文德病逝,南宋官方亦給出極高評價,說他“一身是膽,束發從戎。計多兵權,應獵遇渭濱之兆;口占箋疏,有撫定荊州之勞。生聚十年,守衛中國,士卒同其甘苦,草木知其威名。錫盾雕戈,雙節掌總軍旅;篆車絺冕,貳公是為孤卿。居然護江麵之風寒,俄爾告營中之星隕,良翰凋謝,我心?傷。以功名自終,死且不朽;而禭贈加厚,禮亦宜然。進之正一品之崇,於以為九京之賁。噫!孰知疾狀,莫如前代之視衛公;名墮涙碑,徒使故人之思羊祜”,足見朝廷對其一生功績的認可。

可話分兩頭,這呂文德雖有蓋世之功,卻也有著致命的弊病,堪稱“一人害了一個國”。時人評價他“性尤忌切而貪寶”,既心胸狹隘,又貪財好物。明人何喬新更是直言不諱:“襄陽之禍,實文德啟之,雖殺身沉族未足以謝天子也!”這評價不可謂不嚴厲。雖說呂氏軍事集團在抵禦蒙軍入侵的戰事裏,立下過赫赫戰功,可自呂文煥開城投降之後,這龐大的軍事集團便如多米諾骨牌一般,紛紛倒向元朝。這一倒戈,直接加速了南宋的覆滅。

由此觀之,呂文德一生,功過分明。早年他是保家衛國的猛將,晚年卻因貪婪與昏聵,親手撕開了南宋的防線。真可謂是,一人之過,禍及一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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