曠野（39）—— 我家的破事

晚上睡覺的時候，我忍不住把這些事情一股腦兒都對雁黎說了一遍，然後又重複說一遍，頗有些無奈道：“不僅僅是小師妹，今天連鹿青都一本正經地說阿航媽媽以後會是我的婆婆。”

雁黎一臉看熱鬧不嫌事大，樂嗬嗬地聽完，問我道：“你想知道铖铖怎麽說你和阿航的嗎？”

“他說我啥了？”我掀了被子，坐直了看著她。

“铖铖說，人生是一場太辛苦又太漫長的奔波，”雁黎收起了笑容，表情逐漸認真起來：“如果一切都隻能靠自己打拚，真的是太難了。談戀愛，感情當然很重要，誰都不想跟自己不喜歡的人在一起，但是，資源交換也很重要。你看，阿航他爸，對於我們三個帶給他兒子的資源，是絲毫不客氣的，緊緊抓住了為他們所用。同樣的，如果他能讓你的日子過得更好，你也不需要不好意思。”

我一邊聽一邊思索她的話，雁黎又接著說：“雖然铖铖隻字不提家裏的具體情況，但是從他選擇不去報考更好的高中開始，我就知道他的將來，全都得靠他自己打拚。而阿航，一樣的年紀。。。你看看，能比不？”

“可是，我們畢竟才剛上大學，”我扁著嘴：“說得好像一眼看到頭了，日子有啥意思？那我媽媽還說呢，大學裏說不定就遇到更好的男生，阿航說不定就看上漂亮的女生。。。我家的根底你最清楚，我爸說要離婚，就離婚了。當時覺得家就散了，我媽被同事鄰居議論了好久。。。反正，阿航說什麽，我是不敢全盤都信他。”

雁黎反駁道：“你爸媽如今都過得挺好，其實，比當年他們沒離婚的時候過得都更好，不是嗎？所以，你不應該害怕，這不是最好的例子麽？離婚，也不等於一生完蛋了，是不是？”

“那我媽也苦了好多年的。”我有些心疼地說：“女的離了婚，就是比男的困難多了。要我說，不著急結婚挺好的，誰知道哪天。。。”

雁黎批評我道：“別吃飽了撐得沒事幹，自己給自己整不痛快。你男朋友又愛你又有錢，家裏金礦銀礦的，你還有什麽可矯情的，那我們這些人怎麽辦？”

我被她懟得不好意思再說話了。

接下來的幾天，順路玩了幾個景點後，很快就到了雁黎的學校。

我們一起陪著她登記入學，也陪著她去宿舍安頓床鋪。這些事情對我們來說也是非常新奇和期待的新體驗，鹿青一邊參觀她的校區，一邊說：“挺不錯的啊，到底是外國語學院，漂亮女生真不少呢！”說著，他用肩膀推了推铖铖，接著道：“其實，離咱們校區也不算多遠，回頭有空了，可以經常來找她玩。哎哎，班長，你們有什麽舞會社交活動，記得喊我一聲。”

雁黎懶得搭理他，隻是挽著我的胳膊關照：“地址電話你都有了，隨時寫信，打電話都行。剛才宿舍管理的不是說，過兩個月，新生樓會給每個房間都裝上電話的，到時候，就更方便了。”

“好，我知道。”我點點頭：“等我那邊也弄好了，立刻寫信把地址電話給你。”

“寫信那麽麻煩。。。”鹿青正打算抱怨，一眼暼到铖铖雙手插兜在旁邊一聲不吭，他立刻把沒說完的話收回去了。

我知道，他在高考結束之後就拿到了新款手機，還有一台新電腦和新的隨身聽。分數出來之後，鹿叔又不知道給他買了多少好東西，聽說整個房間都快堆滿了。。。

雁黎這邊收拾停當，我們正準備浩浩蕩蕩開過去鹿青和铖铖的大學，雁黎說她還有些東西想提前弄一下，就不跟著去了。

我們幾個在她的宿舍樓下站著，氣氛有些尷尬。小師妹的大眼睛在雁黎和铖铖臉上來回轉了轉，說：“也對，新舍友都到了，今天晚上你們正好相互認識認識。男生宿舍啥的，沒什麽好看的。”

铖铖抿著嘴望了我一眼，心裏都清楚，那是雁黎心中最向往的大學。。。她不願意去看，估計是擔心自己看到了，承受不住。

“那我也不去了，”我站到雁黎旁邊，說：“晚上我跟你擠一擠，行不？”

小師妹笑眯眯地說：“霏霏，知道你舍不得走，要不，你們倆再聊幾句？因為送了他們倆，咱們就得往回開一段了，今天就要出城。”

我愣了一愣，問她：“不是說，咱們會玩兩天的麽？怎麽就出城了？”

“我剛剛收到電話，公司裏有點事情，催我回去。”小師妹悄悄地捏了一下我的手，鹿青眼尖看到了，問她：“出啥事了？”

“沒事，就是一個重要客戶提前到了。”小師妹道。

“說吧，”鹿青神情嚴肅地對她說：“不然，我打一個電話也就知道了。”

小師妹歎口氣，說：“阿航的爺爺，可能，快。。。了。陳老板說，早點回去，幫忙準備。。。”

鹿青聽完，立刻掏出包裏的手機，走到旁邊的樹下去打電話。

雁黎和铖铖都神情嚴肅，對我說：“早點回吧，萬一那啥，你替我們倆安慰安慰阿航，陪陪他。”

我很鄭重地點點頭。

鹿青打完了電話過來，說：“那走吧，先去辦手續，然後，我跟你們車回去。”

“別啊，”小師妹嚇了一跳，說：“陳老板關照了不要告訴你，就是因為怕你跟著回來，這眼看就開學了，不折騰了吧？何況，也許，人醒過來了就沒事了呢？”

“我得回去，”鹿青倔強地說：“以防萬一。”

小師妹聽了有些無奈，也拿出手機去打電話，我估摸著她要跟陳叔叔匯報一下情況。

我輕聲地問鹿青：“你跟他的爺爺，關係特別親近？”

鹿青想了想，才說：“有過那麽一兩年，暑假我都住在阿航家裏，因為。。。因為。。。。因為什麽不重要，反正就是住他們家了。有天我們去摸魚，我被蛇咬了，忘了為什麽沒有及時告訴家人，半夜小腿腫起來，是阿航的爺爺二話沒說，扛著我飛奔去了醫院。他救過我的命，如果他真走了，我無論如何要去磕頭，不然，一輩子心不安的。”

我看到他神情有些落寞，忍不住伸手按著他的胳膊用力捏了捏，安慰道：“理解，就跟你親爺爺一樣。”

鹿青的臉色瞬間就變了，語氣格外冰冷地說：“我沒有親爺爺，他早死了，死得透透了。”

我被他的態度嚇得一激靈，下意識地朝旁邊躲了躲。

“對不起，”鹿青稍稍緩和一些，給我道歉，道：“我家的破事，跟你沒關係。”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