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艾拉和她的撿屎官

馬蹄的印記 (2025-10-16 16:18:31) 評論 (3)

引言

艾拉,一條安靜,聽話,懂事的讓人心疼的小狗。今天離開了我們,腎衰竭,享年十二歲七個月。艾拉在家裏處於困境時到來,給我們帶來了生活中的亮色和許許多多的歡樂,陪伴了 我們十二年半。她的離開,讓全家人非常傷心,難過,撿屎官尤甚,但我想笑著送她到另一個世界,永遠記住和她一起的那些珍貴的快樂時光。二零一八年寫的一篇短文,恰好能表達我的這種願望。





艾拉曾是一條安靜,害羞的小狗。幾年前,女兒帶著我去養狗人那裏挑選,在兄弟姐妹爭搶著吃食時,艾拉像受氣包似的被擠在後邊,楚楚可憐的樣子讓人心疼。

艾拉剛進家門時



家裏三個大人養狗毫無理智,在不知不覺的溺愛下,艾拉完成了從謙卑的奴隸到嬌橫的公主的蛻變。小狗綜合症(Small dog Syndrome)有什麽症狀,不用問獸醫查網絡,艾拉這兒都全了,霸權,挑食,對同類愛理不理,等等等等。

單說散步一項吧,沒有以下三個條件,公主殿下便梗著脖子,四蹄如柱定在地上,寧死也不起駕。

首先必須兩個隨從以上,越多越好。一個隨從,沒法擺譜,免談,寧可待在宮裏思考狗生。

至於誰牽狗繩,要公主親自欽點。順序是,女兒,我,吳二。想在半道上偷梁換柱,沒過一分鍾,就會被殿下發現。這樣,吳二基本上沒有牽繩的榮幸。可他又十分的樂意在禦前侍奉,那就隻剩下鏟屎官一職了。

最後就是巡視路線,要由公主定奪,穿過哪條街,在第幾個房子麵前停下折回,殿下都胸有成竹。下雨地濕不能外出,草坪不好的不能如廁。

看到同類就是這個模樣



狗本是好狗,為什麽得上公主病,全是我們三人甘當奴才惹的禍。

女兒是名義上的主人,但她自己經常不著家。偶爾在家,就給她買這買那,花起錢來,毫不手軟。就像是生意人用買買買來添補不能陪伴孩子的空缺一樣。

我的死穴是無原則的心軟。吃飯時,艾拉坐好,企盼的眼神一盯向我,立馬繳械投降。該給她的,不該給她的,統統遞給她。慣子如殺子,就是說的我這號人。

最不靠譜的是吳二,這老爺們不知怎麽搞的,越老越任性。寵起公主來,根本不管基本常識。

他不喜歡我們隔壁的希臘鄰居,言傳身教,艾拉也不喜歡他家的狗。趁我們不在家,吳二就打開車庫門,讓艾拉衝到柵欄邊和他們家的狗隔空幹仗,還美其名曰是給艾拉一個鍛煉機會。原本安靜的小狗,也學會了和別的狗比嗓門,最後一聲還非得是她的。

西方人為了尊重孩子,一般和孩子說話時都會蹲下,和他們保持水平一致。吳二發放零食時,單膝下跪,也平視艾拉。一手袋鼠肉幹,一手牛筋幹,滿麵笑容,動作紳士,言語和藹。是他糟糠之妻眼中罕見的姿態。而公主通常則拿著架子,伸著鼻子慢騰騰的嗅嗅,按心情再決定是否賞臉笑納。

對晚飯不滿意,絕食。



 

二,

艾拉小的時候,最親的是女兒,認她為親媽。女婿來到的時間是在艾拉之後,被稱之為艾拉的後爹。後爹理智一些,不會瞎溺愛。奇怪的是,艾拉在後爹麵前最沒公主脾氣。

在我們這兒聞都不聞的胡蘿卜條,隻要是後爹遞過去,她一準接過,還哢嚓哢嚓嚼的很香的樣子。後爹下班回來,艾拉迎上前去,前蹄捧著他的一隻手, 臉對臉專注的凝視良久。盯的後爹也沒了脾氣,從給她新家居住權,到允許她上大床睡中間,小目標一個個的就實現了。

戀戀不舍的看著她親娘出嫁了。



艾拉對吳二的態度最差,有的時候,我們都看不下去。一起回家,拿鑰匙的吳二先邁進家門,艾拉卻必定繞過他,對跟在後邊的那個人搖著尾巴親個不夠,把吳二晾在那兒尷尬無比。

吳二和我一起去市場買菜,因為賣魚和肉類的地方不讓狗進,我倆要分頭行動。我離開一會兒回來,艾拉便興奮不已,一邊親昵,一邊斜眼看著吳二來示威。等到吳二轉回來,她不理不睬,就像沒看見一樣。在公園裏,我去上個廁所的功夫,艾拉就在吳二懷裏又哭又掙紮。搞得路人都側目而視,以為他拐騙了別人家的狗。

艾拉雖小但腿長,家裏的大床跳上跳下如履平地。如果我先坐到了床上,艾拉就會跳上趴在中間,看到吳二有靠近大床的意思,便開始吼他,小小的身體不知怎會發出那樣低沉有力的聲音。有時,我招呼吳二分享一張圖片或視頻什麽的,他必定先瞅瞅艾拉,多數情況是剛一湊近,就被艾拉狙擊。隻好退而遠之,遙看兩眼了事。

公主的標配發型



別看艾拉給吳二的全是白眼,吳二伺候起這位公主來,卻毫無怨言,一絲不苟,如一位忠心耿耿,盡責盡力的老仆。拿我們俗人的眼光來看,叫做剃頭挑子一頭熱。

鏟屎的工作雖沒什麽難度,吳二也投入了十二分的熱情。哪天沒撿到禦便,都會記錄在冊,念叨數遍。不管我下班回來累不累,先督促著我隨從外出,直到手裏的塑料袋裝上了熱呼呼的一坨,才滿足的鬆了一口氣。

吳二的兼職還有數項,如專車司機,天天載著公主找不同的公園散步,好像隻有公園才能讓公主如廁。還有一項是禦廚,本來給艾拉做飯是我的事。有一次給艾拉嚐試了一種冰凍狗食,糞便的顏色正常。吳二記在心上,就包攬了給艾拉做飯的活計,從此便和搞研究似的,根據狗糞的顏色,調配肉菜糧的比例。

吳二平時沒什麽不良嗜好,花錢也節儉,但給艾拉買零食和食物,從不考慮錢的問題,袋鼠肉幹,牛筋幹,甚至人都不常吃的鵪鶉。給艾拉準備飯時,編些“艾拉吃肉我喝湯,咱們兩個是聯邦。”之類的順口溜自娛自樂。

撿屎官帶著艾拉上公園見世麵



吳二的對艾拉無比的耐心和自我解嘲的能力真讓人佩服。比如說,艾拉對他做的飯不滿意,盯著碗半天不吃,被他解讀成是艾拉在飯前禱告。衝著他又吼又跳的無理行為,也被堅持說成是他倆之間的遊戲。艾拉不理他,他就自己上前搭訕,跟她說個不停,姥爺的心肝寶貝之類的叨叨。自稱是公主的姥爺,似乎抬舉了吳二的身份。不過現在的姥姥姥爺基本上是老仆的同義詞,到也符合狀況。

據說狗的王國和狼的王國一樣,都需要有一個頭領。如果你不當,小狗自然認為它是頭。公主艾拉就是這樣把我們都當成了她的臣民,家庭其餘幾個成員還好,起碼艾拉天天對我們表示親熱。隻有吳二,付出最多,得到最少。對於他倆這種一個願打一個願挨的奇怪關係,我認為是封建式的愚忠。吳二則不以為然,把“俯首甘為孺子牛”奉為座右銘,認為自己就是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鏟屎官。



補記

二零二五年十月十五號,離開我們的前一天所攝。因腎功能衰竭,她的兩條後腿已經無法蜷曲,還是拖著兩條後腿一夜三次跑出去,不想把屎尿留在屋裏給我們添麻煩。還是挺著脖子兩分鍾,最後一次傾聽詩恩給她彈曲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