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6/2025 雨
早晨離開Bolsena時，雨絲如簾，輕柔卻執拗地落個不停。我穿上雨衣，背起背包，在細雨中走到公交車站。原定昨天就該抵達Montefiascone，但在Bolsena多停留了一天，為了不影響已預約好的住宿計劃，我決定今日乘車直奔Viterbo，中途在Montefiascone停留2-3小時，探訪這座山巔古鎮的幾個標誌性景點。
車抵達Montefiascone時，雨勢未減。我穿著雨衣穿梭在石板街間，濕滑的坡道讓我步履艱難。
我最先去參觀了聖弗拉維亞諾教堂（Chiesa di San Flaviano）。該教堂建於11世紀，結構分為上下兩層，是意大利為數不多保存此種格局的中世紀建築。昏暗的教堂內，殘存的壁畫依稀可見，仿佛信仰穿越時光，在這些斑駁之中得以延續。
接著，我攀登至聖瑪爾蓋麗塔主教座堂（Cattedrale di Santa Margherita）。那是一條陡峭曲折的小路，腳下的鵝卵石上長滿了青苔，幾度要滑倒。我一步步攀登，未曾停下，隻為了能近距離凝望那座矗立在山頂的巨大穹頂。教堂靜默佇立在風雨中，圓頂莊嚴恢弘，是意大利少數擁有如此規模穹頂的教堂之一，傳說其穹頂為歐洲第三大。可惜教堂正在整修，主道被圍欄封住，我隻能繞道而行。雖然雙腳濕透，終究還是無法進入。但站在關閉的門前，我並沒有太多懊悔，抵達本身，已是一種回應。
最後我來到教皇堡壘（Rocca dei Papi）。雨中的堡壘別有一番莊嚴肅穆，它曾是中世紀教宗的避暑行宮。站在城堡之上，雨幕為背景，我俯瞰整個Bolsena湖，湖水隱現於灰雲之下，宛如一塊沉靜的銀盤，靜靜訴說著千年的故事。那一刻，我似乎看見了昔日的教宗，也曾立於此處，凝望這片湖光山色。
中午時分，我抵達Viterbo，雨意漸歇，偶爾露出幾片陽光。我背著包在城中徘徊，招待所要到下午三點半才開放，而我早已按捺不住對這座古城的好奇。
Viterbo是一座令人一見傾心的城市。中世紀的石屋、狹窄的街巷、層疊的“Profferli”外部樓梯，一切都像從舊書頁中走出般真實。走在中世紀街區Quartiere San Pellegrino區，仿佛步入時光的走廊，每一塊石磚都承載著曆史的回音。
我走進聖洛倫佐主教座堂（Cattedrale di San Lorenzo），這座教堂建在古羅馬神廟的遺址上，沉穩厚重。教皇約翰二十一世的石棺安放其內，宛若一尊時間的化身，靜靜述說著權力、信仰與死亡的交織。而緊挨著的教皇宮（Palazzo dei Papi），則曾是教會最關鍵的舞台之一：13世紀的教宗會議在此召開，Conclave製度（秘密選舉教宗）也由此誕生。
所謂“Conclave”（拉丁語：cum clave，意為“上鎖”）製度，是指教宗去世或退位後，紅衣主教團集體閉門不出，在西斯廷禮拜堂中舉行秘密會議以選出新教宗的製度。最初正是在Viterbo，1271年，因教宗空位持續三年，羅馬教廷陷入癱瘓，市民憤怒之下將紅衣主教鎖在教皇宮中，不許其離開，直到選出新教宗。這一強製措施竟然奏效，最終促成了選舉製度的製度化與規範化。如今，每次選舉仍嚴格保密，選票焚燒後通過黑煙（無人當選）或白煙（教宗產生）向世人傳遞結果。就在此時此刻，2025年的今天，全球目光也正聚焦於梵蒂岡，等待著預告新一任教宗產生的白煙冉冉升起。
午後，我在一間藏匿於中世紀街區的小餐館裏用餐，嚐試了本地燉牛肉通心粉，味道濃鬱，略帶香草與番茄的清甜，像極了今日旅程的滋味，粗糲卻回味悠長。
入住招待所後，我發現牆上掛滿了義工主人走過的聖路證書，僅是Via Francigena的，就整整有十八張。這些紙頁，記錄了一個人一步一步、年複一年的堅持。我站在他那堆疊的足跡前，默默感歎。
傍晚時分，David出現了。他就是那位因腳傷隻能走爛泥路的瑞士路友。他滿臉焦慮地告訴我，因今天意大利全國火車罷工，他妻子的行程被阻，他們原計劃今晚匯合，明日一起步入最後一段路。而更重要的是，今天是他們的結婚紀念日。我盡力安慰他，說也許還有其他辦法，她一定會想法趕到的。
晚間九點，David跑來報喜：他妻子已搭上替代巴士，今晚可以順利抵達。他滿臉喜悅，說要親自去車站迎接她。我望著他離開的背影，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暖意。在這條孤獨又神聖的朝聖之路上，愛，依然是最堅定的同行者。
今天，雨未停，腳下濕滑，我不再計較“有沒有全程走完”，而更在意“是否曾真心走過”。風雨中的堅持、繞路中的決意、相遇中的溫柔，都將一點點拚湊出屬於我的Via Francigena回憶。
願每一段朝聖，不論路徑如何，都能在心中留下一道不滅的微光，正如那穿越數世紀仍在燃燒的選票灰燼，最終升起的，不隻是教宗選舉的白煙，更是信念本身的光明。
附圖，今天沿途隨拍。
Montefiascone的聖弗拉維亞諾教堂（Chiesa di San Flaviano）。
Mountfiascon的聖瑪爾蓋麗塔主教座堂。
Mountfiascon的教皇堡壘（Rocca dei Papi）。
Viterbo的中世紀街區Quartiere San Pellegrin。
聖洛倫佐主教座堂。
教皇約翰二十一世的石棺。
教皇宮。Conclave製度（秘密選舉教宗）誕生之地。
招待所義工和他滿牆的朝聖徒步證書。
今天的午餐，燉牛肉通心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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