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東這幾天高溫,熱得我這個火爐長大的人都受不了。
早上倒很涼爽。把門窗都打開,換換一夜空調的滯氣;出門走一大圈;然後坐在陽台的躺椅上看高聳入雲的大樹。滿眼新綠,清清涼涼。不禁想到童年少年時夏天的一些往事和老物件。
【洗澡花、大鉛盆、藥水肥皂、水磨石浴缸】
小時候很多人家種“洗澡花”,結的籽黑黑的像小地雷,又稱“地雷花”。花名賤,其實人家屬於茉莉科,花朵精巧,清香撲鼻。這花到傍晚時分就開了,那也是媽媽們喚瘋玩出了一頭汗的孩子們回家洗澡吃晚飯的時間。
父母被“破四舊”瞎破膽子,好多老物件都扔得七七八八了,但還是留下一些精細好玩的東西。其中有一套純手工打製的鉛盆鉛桶很好用,陪伴了我的童年。
大鉛盆直徑約三尺,帶兩個把手,正好給孩子洗澡用;小鉛盆約一尺半直徑,用來泡腳正合適。大鉛桶呢,細細高高,帶個嚴絲合縫的蓋子,媽媽用來儲藏幹貨和零食;小鉛桶隻有一尺多高,適合裝點易碎的東西。記得爸爸曾拎著一桶攢下來的雞蛋帶著我去看親戚,那是我第一次坐火車,印象很深。
洗澡的時候用一種紫紅色的藥水肥皂,洗完身上帶著好聞的藥香。前幾年我特意買了帶回美國,但怎麽也找不到童年的感覺了,隻聞到刺鼻的化學味道,隻好棄之。
父母“平反”後分了新房子,仿蘇式建築,一大套寬寬敞敞的,廁所裏還帶著一個當時不多見的水磨石浴缸,就是灰灰的水泥裏摻了小石子,打磨光滑而成。那時熱水器尚未問世,浴缸也沒啥大用,基本用來洗衣服、洗墩布。但夏天除了站裏麵淋浴,還可以放上溫水泡澡。隱隱約約好像鑄就了我一點點“小資情調”。哈哈。
【台灣草席、浙江竹椅、吊頂蚊帳】
家裏的大床上有一張可以折疊的草席,編織出好看的花紋,還帶著緞子滾邊,媽媽說是台灣草席。她用得很愛惜,每天都用溫水擦得幹幹淨淨。我也得洗了香香才被允許躺一下。不過我還是覺得鄰家孩子的竹床更涼快,可惜媽媽說那個太寒涼,不給買。
我們沒有置辦別人家常用的竹床,但有幾張竹椅。兩張小的,出自我媽媽的故鄉浙江,非常精巧可愛。這次回去,看我哥哥還一直留著,滿滿的回憶。
火爐裏的夏天不僅懊熱無比,還蚊蟲肆虐,不得不掛上密不通風的蚊帳,實在是惱人得很。這時候就得祭出我媽媽教我的法寶“心靜自然涼”,躺在吊頂蚊帳裏扇著扇子,自己編故事哄自己睡覺。要是那時候寫下來,也許就沒有《哈利波特》什麽事了?開玩笑啊~~
【蓮蓬頭、老菱角、綠豆百合湯】
夏天雖然熱得煩人,但好吃的東西多啊。
買一把蓮蓬,剝新鮮的蓮子吃;或者買一盆菱角,煮好了先玩一陣:一個個菱角像是牛頭,讓它們打仗。玩夠了剝開吃,麵麵香香的口感無與倫比。
每天下午媽媽都會煮綠豆湯,如果買到新鮮百合也放進去,微苦而糯糯的百合,我很喜歡。
水果的種類比不上物流發達的今天,但當地當季好吃的也不少:黑籽西瓜、小香瓜、碭山梨、賴葡萄......初夏時還有楊梅、枇杷,都是現在想起來流口水的好吃食。
【冬瓜湯、拌茄泥、紅莧菜、小紗櫥】
我小時候疰夏,父母總是想辦法做點又開胃又消暑的菜給我吃。
冬瓜排骨湯夏天吃著很順口,但排骨要肉票,不見得總有,有時候就放點海帶作為“平替”,也不錯。拌茄泥,砸了蒜再淋點香油,很香。清炒莧菜加幾瓣蒜,有種特殊的香味,紅紅的汁水還可以拌飯,讓小孩子覺得新奇好看。
偶爾買點鹵菜,鹽水鴨什麽的,好像我“疰夏”的毛病就立刻好了,吃得很歡。
廚房有個小紗櫥,兩尺見方,架在桌子上。裏麵分兩層,用來放碗筷和剩菜。
後來有了冰箱,廚房也都高高低低打上了儲物櫃,這個紗櫥就失去作用了。
幾十年煙熏火燎,可以想象外觀如何。正準備扔掉,兒子說他喜歡。他說三歲時第一次去姥爺姥姥家,別的都不記得了,就記得這個“筷子籠”。
好吧,為了念舊的兒子,這髒髒舊舊的小櫥被我哥擦洗幹淨搬他家收存起來了。
【遊泳池,永遠的遊泳池】
說到夏天,怎麽能不提遊泳?!
我得益於在大學校園長大,漫長枯燥的夏天裏有遊泳池作伴,日子歡快明媚很多。
我很小就學會了遊泳,印象裏從來不需要像小夥伴們那樣套著遊泳圈去玩水,總是很牛地亮一下掛脖子上的遊泳證就進去了。那時候小,好像也不更衣洗澡什麽的,去的時候在家穿好泳衣,到了外衣一脫涼鞋一甩下水就遊;完事了曬曬晾晾,半濕不幹地就回家了。
我印象裏夏天的自己,是一個黑瘦細高、滿臉雀斑、沉默寡言的小姑娘。我那時候獨來獨往的時候居多,用現在的觀點應該不算特別popular的孩子,但也沒受過任何霸淩。我好像心裏有自己的主意,也有自己自得其樂的方式。換句話說,獨來獨往是我的選擇而不是不得已。
想起來還挺有意思的。謝謝大家聽我嘮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