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開篇》
僅以此文獻給我的父母,兩位為共和國常年辛勤付出勞動的教育工作者。
滬江大學,我一切的夢的發源地,那裏有我一生最美好的記憶和笑聲。
媽媽昨天電話裏告訴我,她和父親的許多學生功成名就了,市級省級的人也不在少數,各類專家,發明者更多。上周,學院發出邀請函請各路英傑回校參觀回味。那批學生提出了一個要求,除非他們能見到我的母親。媽媽感動得流淚了,我,無比地欣慰。他們一生辛苦,失去了太多,但是一代代的有為青年在他們的教育下長大了,畢業了,為祖國做出貢獻了,還知道感激師恩,我跟媽媽說,不枉此生了!對得起瓦蓮那.瓦蓮那契芙娜(俄國電影《鄉村女教師》主角)曾經的呼喚,對得起新中國鼓勵年輕人為祖國教育興起和繁榮的號召。
《序》
家,生活,情感,記憶和成長的發源地。人生中無論哪裏,無論發生什麽事,都圍繞著家為中心發生發展。家,有很多的嬉笑怒罵,歡愉和悲傷,卻還是那樣地令人向往,令人難忘,多少的一切,多遠的距離也不曾與之分開。家,是人間天堂!
我一生中共有過六個家:
1. 我的父母就讀、作為優等生留校任教,所以,我出生於上海華東師範大學,在那裏住了將近四年;
2. 四歲左右隨父母搬至上海機械學院,即早年的滬江大學,一直到十七歲被遣去農場上山下鄉;
3. 農場是我第三個家,呆了六年半;
4. 大學的宿舍也是家;
5. 大學畢業後,為了工作和學習方便,我在兩處市中心的“蟄居”裏住了三年半,直到出國;
6. 然後是美國的家。
家的地理位置和內容,隨著曆史的變遷和錯綜,一直在變,在心裏,卻依然是夢回縈索,百轉千回的思念與向往。
《蹤》
華東師範大學的記憶有,但是業已淡遠。隻記得幼兒園裏老師的專寵和每個星期六把著鐵欄杆等著忙了一周的父母來接我,回家。由此上海機械學院成了我記憶中真正的家:人的生長地,記憶的發生地和人生的出發地。
倒敘:
上海,華東理工學院的前身是上海機械學院,之前是上海機械製圖(工程)學校,為中專;再倒回去,是戰爭造成的錯亂,曾經在重慶和蘇州的東吳大學合為一體,主要強項是商法與工程學,最前端則是滬江大學。
為了尋源也是為了更立體的記憶的記敘,今天我就重點放在滬江大學的介紹上,主題還會是與我有關的時代記憶回放。
《簡述》
必須首先說明的是,我不是寫專著,所以我的記述依憑我對滬江大學長期的了解。
滬江大學最早誕生於美國浸清會的辦教育原旨,那年是一九零零年,庚子賠款後。而學校的正式起建是在之後的一九零六年。原名為上海浸會大學,隸屬美國基督教浸清會(Southern Baptist Convention and American Baptist Missionary Union),學校的專業那時沒有什麽具體的定向,性質依然是以傳教和普教。一九一一年,學校合並擴大,地址選在了上海東部,靠近複興島的軍工路。最後定下並開始建造是在一九一四年。
學校的變遷網上可以非常容易的追蹤到,關心細節的人可以去“深究”。我就簡而言之了。我想說的是一些一般人不知或疏忽的細節。
《拾漏補遺》
校名變遷:
內容不少。基本是,上個世紀四十年代滬江的畢業生,也有稱自己是東吳畢業生的。原因是抗戰動亂時,滬江大學在戰區,搬至重慶後,因為和東吳大學同屬係統裏的教會學院,又因為商法專業的相近相同,並為了一家。抗戰勝利後又重新各自歸正,滬江大學回到原址,複名,直到上海解放。
上海解放前夕,滬江大學百分之七十五以上的高級職員都跟著美國校方來了美國。師資一度空缺。劉少奇號召重新辦學時,隻能全國調師資,但依然不夠。所以,滬江大學被更名為上海機械製圖學校,下降為中專,和以後淮海路上的上海製圖學校及上海工大為同係統同級別,直屬北京一機部。而上海工大其實身前是滬江大學附中。滬江大學的幼兒園和附小就在自己校園裏。
文革前,學院長足發展齊備,機械工程,製冷,動力渦輪(發動機等),精密儀表和外語為五大主科。
八十年代開始,中國的大學校門重新開啟。學院裏除了舊時的花香如故,又複生了朗朗的讀書聲。
九十年代,多少次的努力和申請後,學院重新成為綜合性理工大學。
學校選址:
美國教會辦學和興教,通常沿循歐洲的路子,即選擇相對優美安靜的地理位置。很多人不知道,早年的滬江大學門口沒有軍工路一說。軍工路是日本入侵上海後為聯通黃浦江遠至十六鋪,然後複接吳淞口的軍需通道。它,平行於水路,軌道運輸。沿途很許多與軍火和軍火集散的製造的露天倉庫和工廠,為了侵略。後來的楊樹浦火車運營線,上海柴油機廠,上海木材廠,梅林罐頭廠,上海機床廠,還有上海水產大學,上海水產研究所都是在舊時日本人建造的基礎上逐一更變和重建起來的。
成建規模:
一度可以和英國牛津大學相媲美。而且,百多年前,美國人本土的許多學校也是遵循英國人辦學樣式和建製。我小時候清楚地記得,學校每年春季還有相同於牛津和劍橋兩所大學的劃艇比賽。等於是說,當時的學校沒有被六十年代大辦經濟建設之工廠的規劃切割,依然是完整的“舊格局”。
直到六十年代初期,整個學院的占地麵積非常大,可以說是上海所有大學占地麵積最大的一所大學。北麵可以遠達現在的森林公園,南抵後來的上海楊浦木材廠、梅林罐頭廠、水產大學;西靠軍工路,東臨黃浦江的一條小支流,對岸是非常秀麗靜美的複興島(公園,外加中國當時非常重要的軍工廠5804廠,滬東造船廠等)。
因為占地麵積非常的大,所以,整個學院的布局非常寬鬆。環繞學院四周的河圍,校園裏的亭台樓閣,噴水池和樹木花草,直到七十年代末,都是上海極美,而且是首屈一指的。
建築風格:
多種多樣,基本屬於變種的巴洛克。因為美國的建築風格本身就是是變格的英式建築,外牆都多用紅顏色和崗石,所以非常的獨特和別樣。一道晚間,燈火點燃時,整個學院便成了優越的婉約,非常迷人。
除了教會禮堂俱樂部,學院的各類宿舍分布在學院的右側,教學部座落在靠江的底部外,小樓林林總總,大致分布在中線以左,小樓主要供校長級和高級教員居住。每單元住家一戶。之後被六七八九家共享,是時代的荒唐和無奈,破壞了原來極其優雅的別致和秀麗。
校園風貌:
校園的美麗如前所說,上海灘絕對是最漂亮的。一年四季的各類冬青樹,鬆與柏,水杉樹和樟樹,各類花草繁華似錦。噴水池,金魚塘,彎橋流水,四處飄香。
我的住家是一棟非常漂亮的大洋樓,家在頂層,一百五十多平米的麵積,加十多平米的獨立廚房,加麵臨教學大樓前的天鵝絨綠草地的二十多平米的大陽台,非常地寬敞漂亮。可惜的是,文革後先被瓜分,後被“勸退”,“禮讓”給工人兄弟大家庭。把我們孩子恨得直咬牙。
任何一家住戶,門口都是筆直的矮冬青,輔以月季,蘭草,菊花,芝芝花,一串紅,雞冠花,夾竹桃。。。;內層是十來米高的青鬆,排排列列,端莊秀麗。
學院有自己的苗圃和果園。自己培育各類花草不算,那滿園的果樹,春季的花香和夏末的豐收,也是全院人的歡喜。每家每年都能分到學院自家種熟的果實;還有每年秋季,魚塘裏捕來的魚蝦。
學院的草地也是上海最好的,一色的天鵝絨,細軟優美得無以倫比。職業和工作關係,我去過中國無數一流的國賓館和國家公園,從來沒有在其他地方再見過如此美麗的草地,來到美國也從未見過。
夢一樣,美麗的家園!
學院人文:
解放後,因為學院歸化為理工學院以符合新中國民用和軍用工業發展。由此,學院的所謂名人相對較少了。
解放前,著名的人物也不多,其中可以指算的,為大眾比較熟知的有幾位:李道豫,五二年畢業後,最終成了駐美大使,民盟傑出的教育家李公仆,法學家吳經熊,作家翻譯家馮亦代,詩人徐誌摩,等。
解放後,錯亂太多,沒出什麽人物,之後我出國,不甚了了。隻知道我的鄰居出了人物,為父子二人:
我的小老弟Michael Jiang。十五歲考進複旦物理係,半年後被瑞典皇家工學院錄取,僅僅五年拿下雙博士,現任瑞典愛立信集團公司的本部副總裁及遠東總裁,後任摩托羅拉遠東總裁負責東南亞的一切相關商務。他的父親,可以說是中國製冷專業之父,後來成了製冷學院的院長,一級教授,國家多類一等獎的獲得者,冷凍刀手術的發明者。我的另一位從小形影不離的把兄弟,七八年以理科第一名的成績考進了同濟機電專業,他的父親是一級教授,也是改革初期北京親點的,中國第一位中外合資企業的總經理(在深圳)。。。。。。
有關把兄弟的故事,以後會以《發小》的標題寫出。
編外:
解放前,上海的政壇要員和商家富賈的子女如想讀大學,基本選擇聖約翰。舊時聖約翰大學包括如今的華東政法大學,上海師範大學一部,華東紡織工學院和華東師範大學。
社會地位和實力略低一級的,就讀滬江大學是首選。即是政要富賈,又是名流放棄聖約翰就讀滬江大學的人不在少數,那是因為專業的選擇需要和宗教信仰關係。
《結語》
我的父母因為教齡和級別關係,曾被學院安排了更好更大的房子,在校外市中心。他們放棄了,因為他們喜歡自己的居住環境和那裏的人緣,更為了心中那種鮮為人知的深深的情感。還好,我們小輩不會成為他們的負擔,我們樂意著他們的樂意。
每次回國就是回家。
校園,依然被我熟知,那裏的一草一木。盡管又蓋了許多新樓,盡管校園已經被愚蠢改得麵目不清,盡管我後來居住的洋樓被無知推到,複被火柴盒般的宿舍樓給替代,不變的是我對它始終如一的情感和記憶。兒時的鳥鳴,哪裏有好大的蟋蟀,什麽時候何處開了鮮花,夏日操場上夜間播放的電影,遊泳池裏的快樂,俱樂部內周末的舞會,很多很多。熟悉那裏的一磚一瓦,每棵樹上也結滿了年少時懵懂的留言對話。這些,都是我記憶裏的電影,清靜時美好的回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