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紅紅
2024年是全球選舉大年,北美、歐洲、南亞等地區多個國家都經曆了重要的政治選舉。諸如俄羅斯大選, 歐洲議會選舉, 印度大選, 南非大選, 墨西哥大選,和美國總統大選等等。以至於好萊塢也來湊熱鬧,送來了一部有關教宗選舉的,獲得奧斯卡提名的大片《秘密會議》。經曆過民間大選的看客們,可從這部影片中看到教宗是怎樣被導演選出來的。
選舉流程
先簡單解紹教宗選舉流程,是一個與民間大選截然不同的選舉流程,在參與選舉的八十歲以下樞機主教們(全球大約有一百十幾位)的秘密會議中,不設立所謂的正式候選人,即每個樞機主教都可以參選,選舉的進度取決於能否產生一位得票率超過三分之二的樞機主教。選舉期間,秘密會議的舉行地點——西斯廷小教堂完全與外界隔絕。而外界了解投票結果的唯一方式,就是在每一輪投票結束之後,西斯廷小教堂的煙囪都會冒一次煙,如果冒出的是黑煙,代表本輪投票沒有取得結果;如果冒出的是白煙,則意味著新任教宗已經被選出。
影片簡介
冠名為驚悚片的《秘密會議》,改編自2016年英國作家羅伯特·哈裏斯的同名小說。本片是一種跟隨時間的線性敘事模式,主要有兩條敘事線索,一條是教宗駕崩與上帝同在,四名天主教會的資深樞機,國務卿奧爾多·貝裏尼,教廷財務總管約瑟夫·特朗布萊,宗座聖赦院院長或稱首席懺悔者約書亞·阿德耶米,以及作為樞機團團長的托馬斯·勞倫斯,聚在教宗的遺體旁,拉開了“秘密會議”選舉新教宗的大幕。線索中的情節集中在主角勞倫斯(樞機團團長)參與的選舉活動的一個個場景。敘事層層遞進、娓娓道來,情節迂回曲折、扣人心弦,秘密會議的展現給人一種真實的感覺。呈現了基於真實曆史的細節和充滿陰謀的氛圍,此外電影鏡頭也時而顯現陽光明媚的廣場,時而轉向陰森冷落的走廊,或暗或明,增加了懸念氣氛。情節集中在現在時空是主線明線。
另一條是已故教宗的生前安排和他的耳目修女的所作所為,這是影片的一條隱線,開頭於教廷的大主教去取教宗手上的"漁夫戒指",可是這枚代表教宗權威最有力的象征物戒指並不容易取下。大主教尷尬得滿頭大汗,在教宗的關節上反複上下推動戒指,最終還是取了下來。此刻雖然教宗與上帝同在,可他的幽靈還在“秘密會議”中徘徊。這條隱線藏匿於新教宗選舉中;每當懸念產生時,總是與前教宗和修女們的參予有關。
例如:“在我們吃晚餐的時候,教宗告訴我他解除了特倫布雷主教的職務。”為什麽?
一位來自喀布爾從來沒有出現在秘密會議名單上的樞機主教現身了,他是透過教宗“默存心中”被秘密任命的。為什麽?
“聖父給了我一個修女的名字,並讓我私下請求帶她去羅馬。”為什麽?
最後是隱線和明線相交重合,凸顯了這部驚悚片先是通過一個個“誰能當教宗” 的懸念和潛在的教宗候選人紛紛落馬的情節吸引了觀眾的視覺,而後故事的出人意外的結局,最後的驚奇讓觀眾受到了各種各樣的情感洗禮。
主角的心路曆程
電影內在的中心思想被稱為“主題(Theme)”, 而任何電影故事的主題通常可以從主人公的心路曆程來展現的,或通過主人公如何解決情節衝突來揭示的 ,以及圍繞主人公與他人關係的問題來認清真正的自我,以此建構電影敘事。拉爾夫·費因斯飾演的樞機團團長托馬斯·勞倫斯作為此電影劇情故事的主角,既是教宗選舉主持者,又是教宗選舉的參與者,這種人物的身份疊加無疑使得他的表演有了更大的張力,使電影敘事視角也隨之不斷轉換。托馬斯作為主持者在一個個懸念中調查和知曉了每個潛在的候選人的背景故事及他們的內心活動,作為參選者,因老教宗賦予他的職責,使得他有著做好主持人工作的焦慮與參選者的內心糾結。他的心路曆程伴隨著內心的情感掙紮,和夾雜著與他人的行動衝突,可以歸結為
被動 -- 焦慮 -- 盡職 -- 私欲 -- 回歸
被動
秘密會議前夕,托馬斯和奧爾多觸摸和細看了前教宗約翰二十三世的袈裟(隱含著他們有當教宗的欲望)後,托馬斯沮喪地告訴奧爾多說,在最後一次同教宗會麵時,他以為他永遠不必履行的(教宗選舉主持者)職責 ,他對教宗說,他已經75歲是時候退休了,在過去的一年裏,一種精神上的失眠,一種噪聲幹擾,一直在悄悄地侵擾他,使他無法再像過去那樣自然地與聖靈共融。向教宗坦白了他所麵臨的信任危機。他申請離開羅馬,退居一處修會。並且向教宗請辭樞機團長的職務,教宗拒絕了他的辭職,對他說“有些人會被選作牧羊人,有些人要當一名經理管理農場”,教宗要他當一名管理者,托馬斯表白了他無奈地接受了這項吃力繁重的任務。(參照原小說的敘述。)
焦慮
秘密會議的第一天,托馬斯遇到了不少意想不到的事,不在名單上的來自喀布爾的樞機主教現身了, 調查教宗解除特倫布雷主教的職務一事擱淺,教會樞機主教嚴重分裂,有按地域分派,也有按語言站隊,更有極端保守派對改革深惡痛絕,教會存在著一股將羅馬重返舊時代的濁流。麵對這些現象,托馬斯焦慮不安,夜不能寐,終於在衛生間裏情緒爆發,把洗漱用具憤憤地扔進水池裏,不斷地問自己:管理者(如何辦?)
盡職
第一次的選舉結果,改革派不甚理想,奧爾多責怪托馬斯因存有私念而不盡職責,建議他作個禱告尋求解答。而後在他的房間裏,托馬斯在黑暗中跪下禱告。向聖靈坦誠了他內心的掙紮,自然地與聖靈共融,朦朧中看見前教宗躺在床上用期待的眼光望著他自己,鼓勵他當好管理者一職。托馬斯照做了,在修女們的幫助下,揭露了一群自負的,為了私利野心家,避免了羅馬天主教會陷入腐敗與崩壞。
私欲
在幾名樞機主教、潛在的教宗候選人的私生活不檢點和販賣聖職、賣買選票醜聞曝光後,托馬斯一舉成為了改革派的理想教宗候選人。此時他沾沾自喜地(每個主教都有想成為聖父的欲望)和奧爾多暢談一番後,奧爾多問他如當選為繼任教宗選什麽名字,托馬斯猶豫了片刻:約翰(前麵已作鋪墊)。
這一次選舉,他終於在選票上寫了自己的名字。他緩慢地站起身,折好選票,走上祭壇,口中叨念著誓言,“我稱主基督為我的見證人祂將是我的審判者,在上帝麵前,我的選票投給了我認為應該當選。”
影片最驚悚的一幕出現了(也是高潮部分):就在他把選票放入聖餐杯時的那一刻,突然傳來一聲巨響,整個大廳開始顫動,側身傳來玻璃窗粉碎後落在地板上的聲音。這時封閉神秘的教堂的窗戶被炸出一道口子,一縷光線投在西斯廷教堂的麵壁和穹頂,那裏有米開朗基羅所繪的“最後的審判”和“創世紀” 。這場景有三隱喻,表達了羅馬天主教會麵臨著三大危機(挑戰?),一是來自外部的威脅(炸彈爆炸),二是某些樞機主教們的私欲包括對權力的追求,行為腐敗(要受到“最後的審判”) ,三是教會大廈的動搖(“創世紀”是天主教的基石) 。這也傳達了上帝神明的意旨,召喚一個敢於接受挑戰的教宗來領導教會。
回歸
經曆了驚心動魄的一幕,樞機主教們遵從了神諭,摒棄了以派別為單位的小“秘密會議”,最終舉行了全體會議,討論了旨關重要的議題 -- 教會向何處去?正當保守和改革雙方爭得不可開交,互不相讓時,一位如神一般的主教站了起來,說出一番象是已故教宗說的話,“我們似乎隻關心自己,隻關心選舉,隻關心權力,但這件事無關教會,教會不是傳統,教會不是過去,教會是我們接下來要做的事,我們祈禱,天父啊,好讓我們能引導並看顧你的教會,賜給我們禰的仆人,......”。
幾天後的畫麵上出現了除了托馬斯外,主教們撐起白傘,一起前往西斯廷教堂,隱喻著托馬斯遵從神諭回歸為“管理者”,遵照神的旨意,帶領著羊群(主教們)去迎接上帝賜選的牧羊人。
細節解讀
影片以人物對話模式循序推進劇情,精彩之處在於這些對話對人物個性和立場的細膩刻畫,讓觀眾能夠透過對話看清他們的處世為人,尤其是分辨出他們是心懷鬼胎,還是光明正大;維護傳統還是推動革新。
保守派候選人泰德斯科: “傳統拉丁彌撒是世界上唯一正宗的禮拜儀式,讓教宗重回意大利人手中吧!” 突顯了這位複古派主教為人張揚,說話尖銳,唯“舊羅馬”獨尊,極力反對教會改革。
托馬斯問,“你在最後一次會麵的時候,和聖父討論了什麽?”
特倫布雷主教回答,“原諒我,托馬斯,那是一場私人談話,對我來說很珍貴,這是我和聖父的最後一次談話。” 回答得非常得體,頗有外交辭令,短短幾語勾勒出特倫布雷主教不象一位虔誠的神父,活象一個久混江湖的政客。
托馬斯和奧爾多有關下棋的對話,
奧爾多,“因為以前我們時常在晚上對弈,他(教宗)說...這有助於他放鬆,”
托馬斯,“誰贏的多些?”
奧爾多,“他,他總先我八手”, 單單一句“(教宗)棋高八著”,影片早早為奧爾多安排了人設:激進改革,有勇無謀,格局不大,不是領袖之材。
影片在細節鋪墊上下了不少功夫,每當主教們私下謀劃時,總有修女們出現,正如修女艾格尼斯所說,“雖然我們修女姊妹應該是隱形的,盡管如此上帝還是給了我們眼睛和耳朵” 。使得影片中販賣聖職、賣買選票醜聞曝光現得合乎情理。
文森特·貝尼特斯主教 戈弗雷多·特德斯科主教 修女艾格尼斯
另外有一組快速轉換的鏡頭,一邊是樞機主教們進入西斯廷小堂的安檢,一邊是托馬斯和幾個潛在的教宗候選人在擁抱,握手言歡,一邊又轉向一個個獨自站立,麵容嚴肅的樞機主教,突現了秘密會議是一個神秘的,全球的,保密的會議,這些鏡頭既表現了樞機主教們來自世界各地,有成群結隊的,也有單獨一個個的,也為後麵選舉中既有一派派的選票,又有31票之多的個人票作交代,同時也鋪墊了貝尼特斯樞機主教獨自一個人從阿富汗坎普爾來參加教宗選舉是可信的。
奧斯卡獎
“秘密會議” 這部影片之所以在世界大選之年,尤其在美國大選前幾周上映, 就是要告訴大家教宗的選舉和民間的大選截然不同,不僅在程序上,而且在選舉結果上有著極大的差異,無論民間選舉結果是川普還是普金,還是其它人,都是凡夫俗子。而“秘密會議”產生的教宗是上帝的忠實信徒,應該是謙卑,最具耶穌的仆人品格,是一個高尚的人(不應該為了個人私利而行賄受賄的人),是一個脫離了低級趣味的人(不應該有私生子醜聞的人),是一個不忘初心信仰如一的人(不應該有信仰危機的人),是一個慧智識大局的人(不應該棋力平庸格局狹小的人) 。由於這部電影在表達主題時過於直白,顯得有些突兀,加上夾雜著政治正確,宗教等元素,大概率是拿不到奧斯卡獎的。
單憑加了一句“(教宗)棋高八著”( 原小說沒有這句話),奧斯卡最佳改編劇本獎非“秘密會議”這部影片莫屬! 影片中伴隨著懸念一個接一個,計謀也一計連一計,“美(情)人計”,“借刀殺人”,“反間計”,“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等橋段,吊足了觀眾的胃口!另外編劇又加了個結尾:三個修女象三隻白天鵝一樣飛出了古老哥特式建築,更是令人浮想聯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