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冬日的雨，把我帶回了上海。記憶裡的那座城市，隨著時間的洪流，像一張久未翻閱的舊照片，泛黃、模糊。火車進站時，我看見霓虹燈的影子在濕漉漉的地麵上閃爍，像是舊夢的一角。
我拉著行李箱，走在曾經熟悉的街道上。石庫門還在，但門楣上的斑駁已被修復得光鮮亮麗，像一個過度修飾的演員，顯得矯揉造作。幾家巷口的小吃攤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咖啡館和精緻的甜品店，飄出的香氣與記憶裡的油煙味格格不入。
路過一家書店，我忍不住停下腳步。那裡原是一間舊書攤，老闆總愛抽著煙，低頭翻書。我曾在那裡淘到一本二手的《邊城》，老闆抽煙的味道似乎也浸進了書頁。如今，書店被重新裝修，玻璃窗透著冷冷的光，裡麵的擺設整齊得像是為了拍攝廣告。我沒有走進去，隻是靜靜站著，直到雨水順著傘沿滴落，打濕了鞋麵。
多年前，我懷著滿腔的熱忱離開這裡，覺得世界廣闊，覺得未來充滿無限可能。但如今回來，所有熟悉的地方都已經改頭換麵，而那種陌生的冷漠，卻像一張網，緊緊裹住我。
晚上，我約了一位朋友見麵。她穿著得體，化著精緻的妝容，說話裡夾雜著流利的英文詞彙。她笑著說：“現在的上海真是國際化了，連家門口的便利店都能用外語結賬。”我笑著點頭，但沒說什麼。曾經我們在弄堂裡曬太陽，聊夢想，聊對未來的期待，如今她的夢想實現了，而我的夢想似乎早已迷失在那些逐漸模糊的日子裡。
當我們分開的時候，街邊的霓虹燈映照在她的背影上。我突然感覺，那座我熟悉的上海，早已不在了。眼前的繁華，雖然耀眼，卻像隔著一層薄紗，無法觸碰，也無法讓我心動。
回到酒店，窗外的雨還在下，打在玻璃上，像是某種節奏緩慢的敲擊。我想起了從前的日子，那時候的上海，或許並不完美，但每一條巷子、每一片磚瓦，都有它自己的故事。而現在，這裡的每一處，都像是為了討好外來的目光，而我，早已不屬於這裡。
第二天清晨，我收拾好行李，準備離開。車子駛過外灘，黃浦江靜靜地流淌，江麵上的燈光像是遺失的記憶，忽明忽暗。我閉上眼睛，對自己說：“這座城市，變得這麼好，但卻再也不是我的家了。”
風從窗戶的縫隙裡吹進來，冷得刺骨。上海的風，曾是柔軟的，如今，它也變得陌生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