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典萬花筒】樂而不淫-那些“少兒不宜”的歐洲繪畫

前文鏈接：諾獎得主享用的甜品，我嚐到了

 

在瑞典首府斯德哥爾摩旅行的最後一日，我們來到了瑞典國立博物館。 

 

博物館建於19世紀，是一棟文藝複興風格的建築。

 

 

館內的雕塑庭院及一位沉浸在自我世界裏的古典美人。

 

 

 

但凡達到國家級別的博物館，自然都是些人類文明的集大成之地，我們是不可能短平快地橫掃館藏50萬件藝術品的。既然Mission Impossible，就隻好找個竅門兒，單單聚焦到某個有興趣的題材吧。 

 

近代-北歐百姓-日常景觀 

 

這是我腦袋裏當時蹦出的幾個關鍵詞。於是，我開始行動-掠過靜物、風景、人物像，管他塞尚、德加、倫勃朗，我隻在意平民的他和她，500多年來是怎麽經營小日子的。  

 

首先，我讓【自我奉獻的父親】這幅畫感動到了。

 

 

身心疲憊的父親回家了，他把麵包攤在桌上。他的前臂包紮著，這是出了什麽事？原來，為了全家有口飯吃，父親又去獻血了。家人的每一個表情都被畫家定格了：或難過地流淚，或心痛地檢查傷口，或饑餓地抱起麵包，或驚恐地拉住父親的手，或心痛地呻吟…… 看著這煎熬的一家子，我也是心碎了，恨不得跳進畫中，往桌上堆滿幹糧、肉腸和糖果。那個年代，歐洲人的日子也是不好過啊，能吃上麵包就是莫大幸福了。 

 

下左：這幅畫同樣描繪住旅店的一戶農家窘迫無奈的生存狀態。圖片照得不夠清晰，不過，小客棧的這一刻本來也是一派嘈雜混亂。翻倒的衣筐、爭搶的小兒、嘶叫的老媽、忙活的男人…… 一個無序的空間裏的一戶掙紮的人家。 

 

下右：屏風後那見不到的蠟燭忽閃著，把前傾著的小姐姐的巨大陰影投射在牆上，借著燭光，她在前襟裏專心地掏著什麽？ 

 

猜不出來，仔細一讀作品名稱，我大吃一驚，【燭光下撿跳蚤的女人】！聽說過中世紀的歐洲人一生隻洗三次澡，那時候，長虱子是社會常態，抓虱子是一種技能，互抓虱子更是一道風景線。從圖中女子的這個“行為藝術”不難看出，18世紀鄉村的衛生條件還真是不咋的。 

 

 

畫家們敢於直麵慘淡人生，真實地展示當時社會底層雞飛狗跳的日常，也是頗具勇氣的。想想當今，哪位美國畫家敢於觸及非裔青年的“零元購”？哪位中國畫家願意反映畢業學子的找工難？ 

 

從時間隧道的這一頭去看那一頭，總有些操作讓人感到新奇。然而，從繪畫中傳遞的倫理價值和介紹的生活習俗來看，如今，有些方麵一脈相承，有些方麵也依然藕斷絲連。 

 

下左：兩位打家具的師傅，一個在認真鋸木，另一個在精心雕琢，手頭的工具看著也是挺複雜的。古今中外，拿著金剛鑽的一技之長者，總能攬上瓷器活，吃上熱乎飯，過上好日子。以前的手藝人如此，如今的碼農們能安居樂業，也是一個硬道理。 

 

下右：坐在桌旁的大媽，對著閃爍的燭光，手裏舉著蛋，眼睛瞅著蛋，她在忙啥？廚房裏的這道工種叫“candling”，照蛋也。透過明亮的燭光，大媽正在檢查雞蛋內有沒有胚胎，隻有未受精的蛋才會保藏起來。這樣溫馨的畫麵，讓我想起了自己的祖母。她曾教孩童時的我去估計，要等多長時間，雞才會下蛋，那也是妥妥的一份技術活兒^_^。 

 

 

那個年頭，有婦德女子的形象是整潔、樸素、勤勞和虔誠，兢兢業業地操持家務活兒的婦女往往是藝術中被頌揚的主題。 

 

下左：運河旁洗衣婦的隨想曲（如此浣衣之地，也太唯美了，我又想縱身畫中）

下右：廚房裏削水果皮的女子 

敞亮的光線透過廚房的窗欞，柔和地傾瀉在削水果的紅衣女人身上，她紅潤的臉龐和沉靜的雙眸都透著一份安詳與專注。與此同時，背景深處的陰影裏，一對男女正卿卿我我地擁抱著。在這一明一暗，一遠一近的對比之中，作者的褒貶之意，不言而喻。

 

 

更多的賢妻良母們 

 

 

 

情/愛/欲是藝術中永恒的話題。下麵幾幅畫，看似隻是些男女交往的實景繪畫，並無讓人心跳加速的特寫，但我很快查覺到了這些藝術作品裏有著令人不安的張力描述。今人，特別是像我們這樣對西方文史知之有限的“外族人”，很容易忽視作者想要表達的某種道德宣言。 

 

下左：紙牌遊戲  

在一間優雅的酒館或妓院，時尚女人正與軍官打牌，另一名男子向她遞著煙鬥。如此士兵和妓女一起玩牌吸煙的畫麵，是荷蘭藝術家喜聞樂見的題材。女人腳踩的暖腳器，既是一種實用物品，也暗示著多情的背景，象征著失戀男子為博紅顏一笑而“很拚”。我不但沒有見過暖腳器，更不知它的曖昧寓意，所以沒有get到作品的精髓。很想和美國同事探索這些隱晦神秘的表達，也許這對他們毫不費力，就像我們知道國畫中，仙鶴、鬆柏、壽桃、烏龜都是些長壽的象征一樣。 

 

下右：二重唱  

衣飾華貴的年輕女子一麵彈奏琵琶，一麵和一位年長的小提琴手二重唱，男子樸素的衣著顯示了他的平民地位。這幅油畫難道是在告訴我們，衝破藩籬的情感，同樣能夠“琴瑟在禦，莫不靜好”嗎？非也。油畫注腳是這樣的：在文藝複興時期的北歐，極為反差的形象往往暗示著愚蠢和負麵欲望；作品的另一層意思是：音樂對感官的誘惑力也可能導致無節製的性欲。因而，警告人們不要沉迷於感官享受。Wow，如此微妙而深刻！我對西人深層思維的理解完全不在線上。 

 

 

另一幅畫的標題直接就叫“不般配的一對兒”。年長嫖客諂媚的眼神，年輕妓女姣好的麵龐，一場性交易在銅板的叮當響聲中進行著。耐人尋味的是那衣著坦露的女子左手持著一把秤,  似乎在說，有那麽一天，所有的人都會依循自己的行為而接受審判。 

 

 

下左：一位農家女孩跪著在擠牛奶，她赤著腳，腳底是髒的；身邊是一位倚著木棍的牧羊男孩；老牛、獵犬、藍天、烏雲…… 一幅多麽抒情的田園牧歌圖。讀了油畫的解說詞，我又一次地感到出乎意料。“這一主題在荷蘭藝術中有著悠久的傳統，其色情的潛台詞眾所周知。”看來，是我太膚淺了。雖說，人間百態，眾生百相，萬事無常，萬般滋味，皆是生活！但畫家們把那些少兒不宜的內容也搞得太含蓄了吧。 

 

下右的畫麵看著都是很陽光的快樂場景，然而注釋上卻也清晰地寫道，這些都是妓女與嫖客的互動。我大惑不解，但也隻能提醒自己，千萬不要把西洋繪畫隨便貼在辦公室或嬰兒房吧，免得捅婁子。 

右上畫麵的解讀是，隻有下層階級才有這般喜形於色的表現，警告理智的人們不要尋求縱欲享樂。 

右下：年輕女子在用煙火喚醒睡夢中人。在此，逛妓院的士兵被描繪為蠢不可及。 

 

 

14-16世紀的文藝複興運動，引導了人們對人性的思考, 解放了被束縛的思維，西方藝術家的裸體藝術作品也是蔚然成風，如同下圖。為什麽博物館的大量16-17世紀的繪畫卻相當保守含蓄呢？我感到匪夷所思。

 

 

博物館剛好舉辦挪威女畫家Harriet Backer（1845-1932）的特展，來上幾張她的作品，讓我們繼續了解那時候普通人的普通生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