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朔的小說《動物凶猛》被薑文改編成電影《陽光燦爛的日子》。文革是浩劫，薑文卻用了充滿正能量的名字，是反諷，還是真的懷念那段難忘的時光？2020年的美國被新冠打殘。成群的孩子們已經闊別學校一載，在小區裏遊蕩，享受美國版的陽光燦爛。

       翻開一年前的一行字的流水日記，看一看去年三月都發生了什麽。

      2020年3月3日，各個圖書館是初選投票的地方。晚上八點了，外麵還有幾十人排著隊，多數是年輕人。沒過幾天，競選集會搞不成了，民主黨的競選活動轉到網上，川普不在乎，繼續聚眾造勢。2021年的今天，圖書館還關著門，已經整整一年了。

      2020年3月8日理發，理發師是個黑人。來美國後幾年裏一直是室友之間互相理發。第一次花錢理發也是一個黑人理發師。他在我前額的頭發齊齊地一剪子，看來美國人不會處理東方人的直發。那以後我根據理發師是否會立著剪前麵判定他們的經驗和水平。今天上街，偶然看到一個好剪刀Great Clips連鎖店廣告打折9元一位，臨時決定把長了九個月的長發理掉。即使打了折，兩個理發師還是沒有顧客。黑人女理發師不用我交代什麽，理得不錯，過了我的劉海關。頭發雖長，卻從來沒有人把我當成女人。醫院喜劇《白大褂》（Scrubs）專門拿女主人公（Sarah Chalke飾）擋眼睛的頭發編了幾個噱頭。理了發，頓時一身鬆爽。

       2020年3月14日去一個書市，居然沒取消。廣播裏講馬裏蘭決定停課，好多州和學區立刻跟進。美國的很多領導人怕承擔責任，不敢為天下先，但有人出頭後，就有不少跟進的。送箱子到車上，第一次在美國看到戰鬥機掠過，原來附近有空軍基地。我不是軍迷，搞不清是F-16，還是別的機型。新冠不是槍林彈雨，更像是恐怖片，不知不覺中，人一個個消失。兩小時車程之外還有一個書市，一個電話過去，取消了，幸虧沒去。這是一年裏最後一個書市。

      2020年3月17日，每周都去的一個店暫時關門了。這之後一個個店在門上貼著暫時閉店的通知。3月26日，附近的城市下居家令。3月27日，我的城市居家令生效。至此我常去買書的舊書店、舊貨店和圖書館全關了。車停止十字路口，四麵的車屈指可數。大街上冷冷清清，懶洋洋的。開車的人少，造成油價暴跌，保險公司也寄來好多保險費的返款。車少，事故就少，保費也降了。

       我們州的第一例新冠就在我所在的縣。開始新聞裏還會講染新冠的人去過哪裏。患者到了幾十個，這些細節就不講了。紐約的新羅謝爾是新冠的早期爆發地，還做隔離。然後新聞聚焦在聯邦拿不出檢測試劑。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川普的馬奇諾防線一被突破，新冠在美國迅速擴散。居家令算是敦刻爾克大撤退吧！反觀武漢封城，倒像斯大林格勒保衛戰。各省馳援湖北，居然把看不見的新冠滅了，對比歐美後來的慘狀，不能不說是個奇跡。美國像二戰初期的法國，看似強大，結果不堪一擊。

      陽光燦爛的日子，是沒有格式化的時間。人們不再朝五暮九同時奔向馬路。

      陽光燦爛的日子，是無處支配的自由。有了大塊的時間，卻沒有了上路的勇氣。

      陽光燦爛的日子，是成長的暫停鍵還是慢進鍵？一代人無憂無慮地無所作為。

      美國的陽光，還要燦爛到哪天？

2021年3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