香雪球和屈曲花似乎永遠隻能在花園裏當配角。

香雪球（Sweet alyssum， 學名Lobularia maritima）原生於地中海，通常被稱為甜香雪球，是最容易生長的一年生植物之一。莖高約20厘米左右，花叢蔓延著，很容易形成一片柔軟的“毯子”。從初春至夏末，密密麻麻的四瓣小花簇擁在一起，多如繁星，完全遮蓋了長矛狀灰綠色的葉子，將“團結就是力量”的真理發揮到極致。花香甜美，深得蜜蜂喜愛，圍著花兒團團飛，舍不得離去。

遇到不太冷的年份，溫村的香雪球可以從1月一直開到11月，除了常見的白色花，還有粉色、玫瑰色、薰衣草色、紫色、金色等品種。但白色品種往往更加健壯，而且更香。

與香雪球同屬十字花科，同樣來自地中海地區的屈曲花（candytuft，學名Iberis）的花期也很長。如果碰上暖冬，某些常綠品種二月初就開花了，接連不斷，持續到秋末。

如果你認為英文俗名candytuft是“糖果簇”的意思，那就大錯特錯了。花名源於單詞“ Candia”，這是原生地克裏特島的早期名稱，“簇” （tuft）指的是花簇或植物的簇生習性。Candytuft意為“克裏特島的簇生野花”。

（春天開花的常綠屈曲花）

最早看到國人將candytuft翻譯成“屈曲花”，我以為她是花中的“竇娥”，有重大冤情呢；或者是相貌屈曲古怪，不然怎會有個如此憋屈的譯名呢？為此特地去百度搜索一番，才知道此花有很強的向陽性，花莖總是彎曲朝著太陽的方向，故有“屈曲花”之名。

台灣人管它叫蜂室花，因為它的總狀花序是由幾十朵四瓣的小花聚成的，呈傘房狀，又似蜂巢。

屈曲花分為多年生與一年生的，株高在25-50厘米間，常常作為點綴，成片植在花壇、花徑和假山峭壁之間。溫村常見的屈曲花有常綠屈曲花（evergreen candytuft，學名Iberis sempervirens）和傘型屈曲花（globe candytuft ，學名 Iberis umbellata  ）。常綠屈曲花為多年生草本，通常為白色花，罕有粉紅色，花期較早，二月初就零星地開了。傘型屈曲花是一年生植物，花期較遲，從4月到5月將種子直接播種到土壤中，夏天開紫花、粉花或白花，花朵形成密集的傘形簇。

（常綠屈曲花）

香雪球和屈曲花沒有令人驚豔的容貌，而且屈曲花的氣味還有點刺鼻，因此在某些人眼裏是可有可無的。

說起種花，有的人認為隻有經曆了播種、發芽、移栽、施肥、灌溉等過程，才叫真正的園藝，樂趣無窮。高手們傾盡一生心血，隻為培植嬌貴的名花奇花，牡丹、玫瑰和蘭花之流才是他們的心頭好。我是個懶人，喜歡買現成的花苗，如果非要親手播種，最好是隨手往地裏撒一把種子，就能成活的。並且少澆水少施肥，也能蔥蘢地長成一片，花開不斷的。

香雪球和屈曲花十分符合這些要求，懶得收拾前院的時候，且任青苔長滿幽階，再隨意撒一些香雪球和屈曲花的種子，由著它們素麵朝天蓬勃生長，豈不是更加瀟灑自在，更有詩意？

（夏天開的屈曲花）

可是為什麽啊，總有人在不斷提醒我：女孩兒和花兒一樣，必須要美的精貴，才容易獲得幸福。童話故事裏獲得王子青睞的姑娘們個個貌似天仙。因為長得美，她們輕易獲得魔法無邊的仙人或者行事孤僻的精靈的垂青，魔杖一揮，水晶鞋、南瓜車就出現在眼前，連家裏的灰老鼠都鼎力相助，化身馬車夫，拉著她們去宮廷舞會讓王子挑選。

天下所有的漂亮和不漂亮的小女孩們，每晚臨睡前聽著如此美妙的童話，個個渴望獲得超能量，不但明豔動人，而且上天入地無所不能，還有英俊的王子騎著白馬、揮著寶劍前來搭救被怪獸鎖在城堡裏的她。

（夏天開的屈曲花）

可是女孩們注定要長大，要在現實與幻想的矛盾中磕磕碰碰，重新塑造自己的人生觀和戀愛觀。我上大學時結交了幾位閨蜜，她們都是才女，有的容貌秀麗氣質高雅，有的則相貌平凡衣著樸素。她們曾經到過我家幾次，同我的母親也認識了。

一天母親忽然對我說：“相貌普通的才女最好晚婚。如果沒有晚婚的打算，不妨找個年紀大五六歲的、家庭環境一般、但個人才華出眾且有上進心的男友。這樣的搭配比較幸福和穩定。相貌普通的才女是塊璞玉，經歲月的雕琢之後才能閃光。並不是每個男人在年輕時都有足夠銳利的眼光認清她們的潛在價值。同年齡的優秀男孩往往人生閱曆不夠，他們的身邊總有更漂亮、更活潑、更矯情的女人圍繞著，因此不會認為璞玉是最好的。隻有經曆過坎坷和滄桑的男人，才會珍惜璞玉的質樸、堅貞和強大的內心。”

母親的話或許有她的局限性，但反映了那個時代的某種大眾觀點，因為水晶鞋、魔杖和救世英雄從來是為美少女準備的。

（夏天開的屈曲花）

我移民加拿大後，接觸到的第一部加拿大電視劇是《綠山牆的安妮》。這部作品打破了兒童文學的慣有模式，女主人公安妮隻是一位相貌普通、滿臉雀斑的紅發小孤女，而且性格有些古怪，喋喋不休的絮叨，愛天馬行空胡思亂想。她活在自己的世界裏，不斷闖禍，卻在有意無意間影響身邊的每一個人，有人被她同化，有人成為她的忠實粉絲，還有美男子一早拜倒在她的粗布裙下。

大多數的兒童文學作品裏的少男少女都拒絕成長，時光靜止在一段段奇妙的旅程或者冒險結束之後。成年後生兒育女以及柴米油鹽醬醋茶的凡俗生活不提也罷，免得打碎了讀者的幻想。而《綠山牆的安妮》的作者展現出非常的勇氣，讓安妮隨著讀者一起長大， 從小女孩長成少女，少女變成女人，女人變成母親……

安妮大學畢業後做了教師，嫁給了童年時的歡喜冤家，有了五個孩子，一切順理成章，帶著濃濃的鄉土田園氣息。在電視劇中飾演安妮的女主角外形很相符，瘦瘦小小其貌不揚的，表演清新自然，演活了執拗、熱情、自信的安妮，讓你相信自己有可能成為安妮，盡管一路走來磕磕碰碰，最後仍將獲得幸福。

這也是現實生活裏上天對每個女人和每朵花最公平的安排。有的女人如牡丹玫瑰，國色天香萬眾矚目。有的如香雪球和屈曲花，生命力頑強矯健。上帝在安排他的百花園時，每朵花在他的心中都是同等份量的。每朵成功的鮮花都要經曆一番苦寒，努力奮鬥，才能以最美的姿態綻放。天下沒有免費的午餐，沒有誰會更多地受到命運的垂青。

香雪球和屈曲花之美，雖然遲來了些，可不也幸福地開了一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