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趣的事情

過耳風 (2009-02-02 09:25:50) 評論 (23)

近來老石在飯桌邊經常向我提出的一個問題是:怎麽回事你?今天的菜式又是新的?

有些事情,即便是夫妻之間,你最好也不要解釋,這是經驗之談。比方說,我如果告訴老石:背書太沒意思,不如做飯。他不僅會恍然大悟,長長地“哦”一聲,表示十二萬分理解,而且還會鄭重其事地大點其頭,然後拍拍我的腦袋,感歎:“可憐啊...”,鬧得我一時間淒涼不堪,甚至自憐自怨,免不了把一大把食鹽當白糖撒進糖醋小排,白白敗壞我向往了一整天的晚餐。

用做飯來逃避背書,隻不過是我為數眾多的鴕鳥政策其中之一。去年考試的前一天,老石為了讓我安心背書,帶著孩子出門去了,我卻一個人坐在家裏,玩了大半天“Sudoku”,這件事情,讓老石知道猶可,頂多腦門上挨幾個爆栗,過幾天也就自行消退;如果讓孩子們發現了,今後難免會威信盡失,麵子掃地,後果十分嚴重。

世界上有很多有趣的事情,無奈一個人必須做的那部分,很多都不那麽有趣(轉貼婭米言論)。當然大部分有趣的事情一旦加上“必須”的標簽,往往就會自動降低到無趣那一個台階上去,所以說有趣無趣,也隻能是相比較而言。

煮飯是有趣的,一塊肉,幾片蔬菜,切一切,放進鍋裏炒一炒,找個養眼的盤子堆進去,可看,可聞,可吃,奇妙無比;不過煮飯必須是在一種半餓半飽的狀態下才會有趣:肚子太餓的話,難免饑不擇食,貪多圖快,出不了好成品;肚子太飽的話,則會對一切材料失去感覺,或者會把口感或味道不相宜的東西配到一起,或者掌握不好火候,拿捏不準鹹淡。對於做得過鹹的菜,德國有句俗話形容,說是“這個廚子在談戀愛”,意思是談戀愛的廚子心不在焉,往菜裏撒了很多次鹽。我倒覺得,這句話換成“這個廚子吃得太飽了”,更加貼切。卡卡,畢竟廚子戀愛的機率比吃撐了的機率要小得多。

“Sudoku”是一種簡單的數字遊戲,會玩超級電子遊戲的同學肯定會非常鄙視我。玩“sudoku”的樂趣在於當你填完了所有的空格之後的成就感,而且取得這種成就感不要耗費腦力,所需的時間也很有限,就象劈柴一樣,一番揮汗如雨,眼看著幾個木頭樁子變成一堆柴火,那種快樂,隻有知道的人才能夠了解。

其實讀書也並非完全無趣,如果不是因為考試的話,有些東西還是很好玩的。張潔有一篇小說“祖母綠”,寫一個數學很好的女孩子不知道怎麽表達對男朋友的愛,隻有不停地幫他解數學題,這一點我完全能夠理解:數字是一些實在的,可以抓得住可以依靠的東西,跟他們相處,讓人有安全感,不象那些經濟理論充滿了語言的陷阱。我們學的功課裏有一門關於結算的,全部是跟數字有關的題目,每次我實在看不進那些企業組織策劃的書的時候,就會去找幾道題目來做,以安慰自己:今天我學習過了啊!

以前沒戒煙的時候,我喜歡抽自己手卷的煙草,卷煙的過程其實比抽煙本身還要有趣:一張煙紙裏麵放進一小撮煙草,加一個過濾嘴,兩個拇指朝外,兩個食指朝內,相對使力摁緊,然後用拇指向外推動,再把有粘膠的那一麵用舌頭添濕,合緊,一根圓圓胖胖的香煙就卷好了。可惜,現在戒煙了,就算偶而背著老石偷偷抽一根,因為煙草味道太重,暴露秘密的危險性極大,所以隻能忍痛割愛,選擇盒裝的卷煙。不過,一個人躲在曬台上,豎起耳朵,一邊飛快地抽一口,一邊小心翼翼地東張西望,那種樂趣,也實在是難描難述。

還有些時候,飯吃完了,家裏找不到沒做過的“Sudoku”,結算的題目也沒有新鮮的了,仍然靜不下心來背書,我就會自暴自棄,跑去論壇裏跟人胡砍海聊,插科打諢,毀人不倦,吹牛不打草稿,嗬嗬。不過這件事情不能完全保證有趣,因為你不一定總能碰到有趣的話題和有趣的網人。不是百分之百可以由你一個人決定的事情,有趣的程度也不是百分之百的保險的。

還有一件比較有趣的事情是寫字,寫字的過程相當微妙,仿佛你既存在,又不存在。有時候寫得入神,孩子過來請示問題,我看著他們:嘴一張一合,耳朵裏嘰裏哇啦的,就是不明白他們在說什麽,非常有趣;他們看我,麵帶傻笑,眼神飄忽,想必也是非常有趣。而且寫字的時候,你可以理直氣壯地鄙視背書,鄙視這份無趣的俗世生活。雖然你明明知道:寫完了字,書還是必須要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