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我該讓奸夫淫婦死去嗎?

莫男 (2007-11-24 00:36:28) 評論 (35)


 

感恩節這天,一頓火雞大餐吃下來,覺得生活無限美好。千不該萬不該,為了消食,把日本電影《失樂園》翻出來重看一遍。好好的一顆心,就這麽給折磨上了。就算感恩節健身房不開門,就算門外大雪紛飛,消食的方法多了去了。比方說,吸地板,跑樓梯,洗熱水盆浴,做瑜伽。做不來瑜伽的話,床上運動總會做吧。據專家們說,一次激烈程度中等的床上運動,耗兩百大卡。連續五場床上運動做下來,可消滅一千大卡,等於白吃一頓火雞大餐。既鍛煉身體又愉悅器官,多好的事啊!偏偏某人給我出了個餿主意,看什麽《失樂園》。被火雞塞滿腸胃的我,一時腦子不好使,竟點頭同意。

電影《失樂園》是根據日本作家渡邊淳一的同名小說改編。一對中年已婚男女在人生疲憊的旅途上相遇,他們相擁取暖,用滾燙的情欲填充生命的空虛,在愛欲的海洋裏獲得不可自拔的歡愉和心曲相通。然而這種不倫之戀,為社會所不齒,為家人所不容。背棄一切遭人唾棄的他們,在一個雪花漫天的冬夜,相擁著喝下毒酒,在巫山雲雨中極樂而死。

最後的殉情場麵拍得極其瑰麗:窗外白雪皚皚,靜謐潤澤的天和地,遠處有幾座無言的山丘;木屋內是一對共蹈死亡的奸夫淫婦,火爐上煮著一小鍋水芹香鴨,桌上擺著那瓶奪命的瑪歌紅酒。用完最後的晚餐,兩人久久凝視,相對微笑。男人先飲下毒酒,抱著女人光滑沸騰的身體,吻著她,嘴對嘴把毒酒喂入她的紅唇。鮮紅的酒汁流溢下來,火焰般的奪目豔麗,女人的神情是那樣的安詳滿足。  

從性愛的絕嶺雄峰墜入死亡的萬丈深淵,愛神和死神在飛雪中盡情共舞,這樣的結局張揚著海枯石爛的人性壯麗,無比魅惑。那個名叫森田芳光的導演真是一個奪命的高手,他動用眾多晦澀考究的鏡頭語言,固執地讓觀眾相信:要讓愛情永生,除了死亡再不做第二選。

這部電影不看則已,看一次,就讓人產生一次死亡的衝動。這時這刻情如水欲如火,窗外也是茫茫白雪,屋裏是我和我的靈魂伴侶,沒有水芹香鴨卻有火雞,碰巧還餘下一杯瑪歌紅酒。我躺在愛人的懷抱裏,盼望像流星一樣,來一場蕩氣回腸的墜落。過會兒才發現,萬事俱備卻沒有毒藥。我問枕邊人有辦法搞到氰化鉀嗎?他搖頭,他說他沒有久木(莫男注:即《失樂園》裏那個偷情的男人)交際廣,認識的朋友都與化學無關。

感恩節次日,坐在南行的飛機上,《失樂園》的後遺症仍在困擾我,以至於我不可遏止地想著死亡的事情。詩雲和西蒙是我書中的一對奸夫淫婦,這兩個背負著沉重十字架的罪人,不管我把他們的結局寫得何等的悲慘,除了死亡,我忽然覺得沒有別的辦法可以完成他們的自我救贖。下飛機時,我已打定主意修改結局,讓奸夫淫婦去死,解決他們那對沉重的肉身。

        晚上我把新想法告訴一位朋友兼讀者,不料遭到她強烈反對,直指責我太殘酷了。死在愛情最絢爛最巔峰的時刻,不僅僅完成愛的永恒,還讓詩雲和西蒙徹底放棄無聊無趣的人生。我問她這有什麽不好?她說不出一個所以然,隻說死亡讓人心情悱惻。相愛而又無法長相守,其實死是上天對他們的恩賜。人生如寄,人死如歸,生又何歡?死又何懼?眼看被我說服,末了朋友突然來一句:人活在世上得講究責任,他們死得嗎?詩雲可是還有一個年幼的孩子啊。問得我內心猛哆嗦,著實把我難住了。

親愛的讀者們,你說我該讓奸夫淫婦死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