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是教師節,寫寫幾位老師。
第一位是我小學六年級時的班主任。
他有腿疾,走路有點跛。但是脾氣很爆,動不動會一本書扔到某個學生頭上。六年級要考中學,我在的那個小學地區很差,大部分學生以後並沒有希望上重點中學。
填誌願的時候,爸媽覺得我沒什麽希望上重點中學,填了一個普通中學。酷暑的夏天,班主任特意走來我家,和我父母談話,讓我把誌願改成重點中學。他一直和罵其他學生一樣罵我的,所以我從來不知道他對我還有這個信心。
那時候改誌願是有風險的,萬一我上不了重點中學,就會一下子掉到最差的中學。爸媽有點猶豫,但是班主任對我父母說,你們要相信自己的孩子。 好的孩子在哪裏都會有出息。
臨走的時候,爸爸很感激他想送點東西,那時候家境貧寒也沒什麽可以送他,翻箱倒櫃找出一瓶雀巢咖啡硬塞給他。
我趴在窗口,看著他慢慢一拐一拐離去的背影,手裏拿著那瓶雀巢咖啡。那時候才十二歲的我,永遠銘記住了那個瞬間。
後來我再沒有見過他。我們之間並不是那種師恩如山的情誼。但是沒有那次他頂著六月驕陽來我家和我父母的談話,我今天的人生永遠不同。
後來再回去,那個小學都沒有了,我都不知道他如今怎樣了。不管他的職業如何普通,人生如何平凡,他曾經真真切切地改變了一個學生的人生道路。
第二位,是我高中的語文老師。
有時候就是一種緣分吧。我是語文課代表,經常幫助她改作業什麽的。她和我特別投緣,對我特別關照,暑假時候讓我去她家,她把自己收藏的書給我看,看完以後拿去還給她,她再給我另外的書。
我第一次肯德基就是她帶我去吃的,笑眯眯看著我啃雞翅,吃土豆泥。
她在我們那個一切都是數理化為主的高中裏,仿佛一股清溪,柔弱卻又堅強地捍衛著一點文學的風采,卻不是那種為了高考而瘋狂刷題式的文科教育。這樣的她在那個係統,注定是格格不入的,學生們會覺得她不知所謂,同行們也會呲笑她迂腐不識時務。
但是她在講述散文時候眼裏的光芒,讓我覺得我們的人生,不能隻有高考,還有最後一片樹葉,還有老人和海。因為她的鼓勵,我養成了每天寫日記的習慣,經常拿去給她看。她還會饒有興致地用鋼筆在邊上點評。因為她,我覺得我今天才是一個不同的人,沒有被高中的數理化完全吞噬。
高考前一周,大家都在疲倦地做題。她對大家說,都不要做了,好好休息,睡一覺吧。我至今記得她那柔柔的聲音。
我高中畢業以後,就再也沒有見過她,每次打電話去她的女兒都說她不在。慢慢我知道她好像得了老年癡呆,卻再也無法聯係到她。真的很遺憾。她對我那樣的感情,我總覺得自己學醫也許會有點幫助,但是卻沒有這樣的機會。出國以後,向同學們打聽,卻聽說已經去世。 讓我非常惆悵。我多想去看看她,讓她知道自己當年愛護的一個女學生,現在長大了,有了自己的女兒,善良溫柔的她一定會很高興。
第三個人,是我的爸爸。
我出國以後,爸爸也退休了,受到熟人相托,到一家中專裏麵做班主任。爸爸從小對於知識就格外尊重,所以做了老師,覺得自己人生從此展開了新的一頁。
卻沒想到,中專的學生頑劣無比,全然不是和他的女兒一樣為了進大學而努力學習的。爸爸在網上聊天的時候,鬱悶地提起,孩子們上課打手機,打遊戲,男女生眉來眼去。期末考試的時候,老師漏題加提醒,不及格的人還是比及格的多。
媽媽擔心爸爸,因為他是一個做事情很認真的人,怕他太操心,累壞身體。
爸爸周末去家訪,學生惡作劇,全家不在,爸爸騎著車橫穿一個上海市吃了閉門羹。
學生補考要交費,爸爸怕學生不來,自己先墊上,不告訴家長,讓學生來考了再說。
班長是個孤兒,奶奶生病,孩子打電話給爸爸,爸爸深夜把奶奶送進醫院。
爸爸還經常向作過多年小幹部的我取經,我說,這些孩子進了中專,就不是讀書的料子,隻要不出亂子就好了,不要太辛苦自己,爸爸憂心忡忡地說,現在這個社會,不讀書哪裏有出路,總要幫他們一把呀。
那年教師節之前,媽媽跟我說,你跟你爸爸說教師節快樂別忘了。因為爸爸不是學校正式員工,教師節的活動和禮物爸爸都沒有,這讓已經把自己當成老師的爸爸,有點失落。
教師節那天,我打電話給爸爸,誰知道爸爸激動得語無倫次了,他收到了很多禮物,都來自學生,辦公桌上堆滿了賀卡鮮花和月餅。
他對學生們的心,大家都是記在心裏的。
第四個人,是我自己,哈哈
畢業以後留在附屬醫院,我也就變成了帶教老師,名正言順地竟然有了教師證。教師節那天,憑著教師證,好像公園電影院都可以免費,買東西也可以打折。當然我忙著值班從來沒有用過,但是那種殊榮,讓我第一次對於老師的職業有了特別的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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