股市投資：複利的迷思與杠杆的誘惑（下）
【上篇：https://blog.wenxuecity.com/myblog/80301/202405/14774.html】
（上篇請網友估計一下，1992年王木犢10萬美元投S&P500，32年後的今天變成了多少。網友“大醬風度”高度精確的答案是：“127萬5526美元零一毛六分錢（截至5月19日2024）”。這個數字與我的估算相差不到1%。這麽多錢，除了交稅和買兩輛奔馳，夠他們去五大洲轉轉了，王木犢、李幺妹不是那種出門坐頭等艙，常住五星級賓館的人...... 順便說一句，今天127.6萬的購買力，相當於當時的56.7萬。32年裏美國有2.25倍的通貨膨脹。）
前段看到一位網友的一個跟帖，說QQQ雖然不錯，但TQQQ更好，不到一年半漲了3倍。高風險高回報，長期持有肯定要比QQQ好，因為是3x的杠杆，獲利是其3倍。
這麽說，表明這位網友對投資了解有限，對TQQQ，特別是長期持有TQQQ的巨大風險可能沒有認識。簡單地說，由於加倍的效應和極大的波動耗損，TQQQ是不可以像QQQ那樣長期持有的。
你說，不對吧？如果2010年初TQQQ剛出來的時候我投1萬，一直握在手上，雖然有波動，但無大礙，現在漲到150萬；如果我是投QQQ，現在剛過10萬（注：指數股13年漲10倍，這是曆史上從未有過的，我認為這樣的趨勢很難說有可持續性。）我握了TQQQ十幾年，收益這麽好，難道不是一個正確的、有“定力”的做法嗎？
我的回答是：不是。長期持有TQQQ又能掙得較高收益，根本原因在於2010年以來美國股市經曆了罕見的十幾年的牛市，不僅沒有出現過衰退，而且連大調整都沒有，這在100多年的美國股市曆史上幾乎是絕無僅有的。
事實上，隻要把曆史稍微往前推一點兒，美國股市，尤其是納指經曆了2000年和2008年兩次衰退，幅度在50%以上（2000年那一次超過80%）。理論上講，假如QQQ下跌33.3%，而你手上握的是TQQQ，那麽其價值就歸零了，不論你之前掙了多少倍。
假如TQQQ早10年推出，那麽在1999-2003和2007-2009這兩個時段，裏麵有“無數”區間，你若買了TQQQ然後握在手上，價值將歸零。
放眼美國股指130年的曆史（1957年開始有S&P500，我猜想之前的數值是估算的），嚴重的衰退和停滯至少發生過六次。有的持續時間很長，幅度很大，可以在很短的時間裏將3x杠杆的ETF化為烏有。經濟衰退一定是會再度出現的，隻是早晚。TQQQ隻適合短期炒作。有人說這不是投資，是投機行為。我認為沒必要進行這種劃分。股市中的“投機”我認為是個中性詞，即抓住股市的機會。有經驗的投資/投機者可能在一段時間裏判斷準確，炒作成功。經驗不足的投資/投機者至少要明白其危險，不能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上一篇我們談到“波動耗損”（volatility decay）這個概念。如果說波動耗損對於普通股票和ETF的收益是有影響的話，則對3x杠杆ETF的影響可能是致命的。對於一個大牛市，比如最近10年，杠杆的威力蓋過了杠杆帶來的嚴重耗損，在一些時間段可以讓投資者高高興興地掙錢。然而，如果是熊市，那就是另一番光景了。舉個例子：某年股市進入調整期，一年中有30天是漲的，但每天隻漲1%；有30天是跌的，但每天要跌2%，其他時間無漲落。於是(1.01x0.98)30 = 0.989830 = 0.735, 即這支指數ETF下跌了26.5%，這是一個中等程度的調整，沒什麽了不得，hold住將來可以漲回來。但是，如果是3x杠杆，就不對頭了，漲是每天3%，跌是每天6%，於是(1.03x0,94) 30 = 0.968230 = 0.379, 也就是說這個股市調整（根本算不上衰退）讓這個3x杠杆ETF損失了62.1%的價值。如果考慮到3x ETF的高傭金，損失還要大。如果是更大的調整或衰退，比如一年中漲1%、平、跌2%各占三分之一，那麽計算可知，普通ETF尚能保持54%的價值，但3x杠杆ETF隻剩14%的價值了。（另請參考下麵Fig. 7.）
上麵這個示意圖顯示，即使在一個大致“停滯”，即波動但總體無明顯漲落的股市，長期持有杠杆ETF也是危險的。波動耗損本身就慢慢地蠶食著它的價值，這種情況對於3x杠杆尤其嚴重。
你說，我會跑啊，高賣低買。你要真是係統地（一兩次不算）有那本事，恐怕也就不來WXC了。除了預測短期走勢極度困難（也許根本不可能）之外，大部分人還受兩個因素的製約，一是事情變化太快，來不及。比如1987年10月19日“黑色星期一”，一天就跌23%。要是3x 就麻煩了。二是有賭徒心理。2021年底，剛持TQQQ幾個月發了些小財的人，願意金盤洗手嗎？下跌了，總想著明天或下周翻盤，是不是? 這次很幸運，TQQQ跌了80.5%就停下了，居然可以再度往上爬。不過元氣大傷，兩年來那麽強勁的納指，它隻恢複到此前高點的71%，而QQQ則是調整前高點的113%。（請參考Fig. 1.）
或許你反問我：你說得那麽可怕，有實際證明嗎？我還真有，用不著模擬。這種3x 杠杆的ETF，一般都是成對的，一個做多，另一個與之對應做空。（花街那幫狗東西，產品豐富，方便賭客，坐地收錢。）SQQQ就是做空的3x QQQ。比如說QQQ某日漲1%，對應TQQQ漲3%，對應SQQQ則是跌3%。名義上，TQQQ與SQQQ是鏡像的零和關係。我們看看上周5天的結果，好像真是這樣的。
但是如果我們看5年， 情況就大不一樣了，TQQQ與SQQQ完全沒有什麽對稱的形狀，由於牛市，SQQQ一年後跌去78%，兩年後跌去96%，Game over！假如遇到熊市，TQQQ就是這樣的變化圖。其中的道理和門道，看官請琢磨一下吧。
一般來說，投資以一年為界，分為短期持有和長期持有，在稅率上不同。我感覺可以分得更細一點，比如1個月以下是短期，1個月以上1年以內是中期，1年以上3年以內是長期，3年以上是超長期等等。按照這個分法，我認為3x杠杆ETF隻適合短期持有，且須不斷關注走向。如果不願意或不知道怎樣短線炒作，則不該涉足這種投資產品。
沒有任何個股可以閉上眼睛超長時間放在那裏，哪怕那個公司再好也不行。在“上篇”中，爺爺送給孫子1萬刀，買了標準普爾指數，放了64年，賬麵上漲了95倍。1960年時，美國有一家如日中天的公司Sears。假如爺爺賣了1萬刀Sears的股票給孫子，那就打了水漂了。那些買AAPL，TSLA壓箱底的看官，注意了，花無百日紅。7年前那個夏天，我當時8年級的兒子暑期打工掙了1400刀，我年底給他開了個minor Roth IRA賬戶，賣了1股AMZN（當時未1：20分股，而且價格低）。這些年他讀書之外錢不少掙，除了存滿IRA之外，還貢獻一些學費。最近etrade通知我，他已經年滿21歲，可以把IRA交給他管理。在給他之前，我將把所有的個股都賣掉，換成指數股，因為我不知道他是不是會比較關注他的賬戶，以什麽樣的方式麵對他的財富（這是他的個人選擇，我不幹涉）。亞馬遜是個很好的公司，但n年後會怎樣，會不會斷崖，不能打保票。全部是指數股以後（不論是QQQ還是SPY還是VOT還是別的），睡大覺無妨。
上個月，管理我們公司員工401k的Morgan Stanley的一個老兄,來公司做投資基礎知識講座。會後閑聊，他說他認為今年聯儲可能至多有一次降息。他還認為現在股指的確很高，不遠的將來出現較大調整是難以避免的。最有趣的是,他說有一項研究表明，401k收益最好的一群人，不是那些經常查詢、不斷算賬的人，也不是那些對不同fund的return比較來、比較去，經常換的人，而是那些“傻瓜”投資者。這些投資者選中一個或少數與benchmark相匹配的fund，堅持定投，但對賬戶不聞不問，甚至密碼也記不住。到了要退休的年齡，老兄費了好大勁尋回了密碼，進入賬戶，定睛一瞧，哇，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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