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Die Another Day
來威尼斯，Gondola總是要坐的. 起先的貢多拉不過是威尼斯人的水上交通工具，構造大體相似，各有差異。後來因為島上都是水路，有錢人也不得施展，不能像別處那樣騎匹好馬，或者弄輛豪華馬車，實在燒得難受，就跟家裏的小船兒過不去，把船頭船尾越弄越高，翹翹著，船幫上繪上鮮豔的徽章，圖案，船身裝點上各種飾物，啥都往上招呼，恨不得給小船兒穿上貂皮大衣，反正越招搖越不嫌招搖，以此炫耀攀比。一直到16世紀，不知哪任總督那麽聖明，頒布了一條禁令，不許在貢多拉上有任何炫耀性的裝飾，已經安了的全拆，也不準漆的花了呼哨的，必須一水兒黑，讓你們再得瑟！到了18世紀，貢多拉的樣式也逐漸統一和固定，大體上成了今天的樣兒。現在威尼斯隻有400來艘貢多拉，大多隻為遊客觀光之用。要乘貢多拉一遊，得到幾個固定的碼頭雇船，船就在碼頭附近水道中兜一大圈。我就在雷亞托橋旁的碼頭上了條船，船夫二話不說，走著！貢多拉的船夫是祖傳父，父傳子的行當，80歐元一趟，，誰也別想搶這金飯碗！隻一樣，船夫隻能是男的，從古至今也隻有一位女性拿到過貢多拉的執照，中間還經曆了無數波折，都21世紀了，還這麽理直氣壯的搞性別歧視的行業不多了，我覺著威尼斯的船夫協會可以再出息出息，心胸大點兒。
貢多拉的船夫穿著黑褲子，藍白條紋的上衣，站在翹起的船尾雙手板住單漿，有節奏的劃，驅著貢多拉穩穩的駛在狹窄的河道裏。坐在貢多拉上漂著看威尼斯，威尼斯還是那個威尼斯，可感覺不一樣了，好像有些東西遠了，有些東西又更近了，那綠綠的水，那斑駁的房子，那精致的橋……我幾乎沉浸在了一條條的有點文靜的小水巷子裏，可貢多拉一轉，眼前豁然開闊，從小水巷子一下駛進了大運河，卻是一派壯觀！
當James再一次經過這條巷子，已經和白天大不相同，威尼斯的男人和來威尼斯壯遊的貴族子弟們，把巷子填滿了，妓女們也嬉笑怒罵著，在各自的門口攬著客。有時候，錢在誰手裏，誰就有Power，有時候，誰能滿足人的欲望，誰就有Power，可在這條巷子裏，一半人手裏有錢，一半人能滿足欲望，哪邊更有Power？我相信推動社會進步的原動力不是錢，不是科技， 不是生產力，也不是願景，希望，道德，而是欲望。
Philotes 一身紫色長裙，杏黃色的束胸衣勒出V形的腰身，把胸部擠得呼之欲出，她濃密的頭發被向上高高的束起，斜後點綴上一羽翠色的雀翎，濃妝，白的紅的黑的，還是那雙閃亮的眼睛，那烈焰般的唇……她把欲望又裝點得更難以抗拒。她右手高高的抬起，扶著身旁的門框，左手搭在腰上，看著走進巷子裏的James。
James當然也看到了離巷子口不遠的在門前站著的Philotes。 在以後多少年的日子裏，每當這一瞬間沒預兆的跳出James的記憶，閃過他眼前，畫麵中的一切都是模糊的，沒有任何細節的混沌在一起，隻有Philotes比真實的還鮮活，她整個人也沒在自己的記憶中褪色發黃，她身上所有的顏色鮮豔的刺眼，那豔麗的紫，那柔軟的杏黃，那發著暗暗的光的翠綠……可每當 James想在這片刻的記憶中zoom in, 去看Philotes的臉，卻發現連Philotes 也模糊起來，依然能看清的，隻剩下那雙閃亮的眼睛，和那烈焰般的唇……
目光相對，James 嘴角露出笑意，來到了Philotes 的身前。
“I knew you would come back” Philotes有點 得意的看著James “My instincts never fail me”
“In lust as in love, instinct is enough” James 是spy, 他同意，有時候直覺更可靠
“What is your type of girls?” Philotes靠的更近了，她身上的香味鑽進了James的鼻子
“With thick tights and pretty eyes” James 左手攬住了Philotes 的腰
“The thicker the tights the sweeter the prize, the prettier the eyes, more dangerous of the lies” Philotes 看住了James 的眼睛 “Now is my turn to ask, with whom do I have the pleasure of speaking with?”
“Nobody, the pleasure is all mine, James Nobody”
Philotes不禁失笑 “So--- Mr. Nobody, who you really are?”
“I’m a spy” James 笑意更濃，他的眼神跟Philotes 的眼神鎖在了一起
“Boring, try to surprise me” Philotes rolls her eyes at James
“I’m a killer”
“Try harder!”
“I’m a spy killer”
Philotes 已經笑出了聲，James也笑了。
“Well, Mr. Nobody, if you’re really a spy, how could I believe anything you say?”
“As a good spy, I always tell the truth------but never tell all the truth!”
Philotes雖是小有名氣的妓女，可屋子裏談不上豪華，進門處的chest上有個燭台，上麵點著幾根蠟燭，照的屋子裏昏黃，幾件必備的家具，對麵牆上一塊大穿衣鏡，映著兩個人抱在一起的身形隨著燭光搖曳……James親吻著那烈焰般的紅唇，紅唇上的烈焰又把他整個人燃燒……兩個人的唇分開，可兩個人的鼻尖又碰在了一起，迫切的呼吸著對方……
Philotes兩隻手插進James的頭發裏， 用力的扳住他的頭 “Kiss me harder!”
“Don’t tell me what to do unless you’re naked!” James脫下了Philotes的長裙，上手環抱著從她後背解開了她的束胸衣…………
“I haven’t had a decent fuck for a while!” Philotes 望著天花板，栗色的頭發鋪滿了枕頭，豐滿的胸部隨著喘息起伏著，旁邊的James 側身躺著，頭拄著屈著的右臂，出神的看著Philotes, 左手輕輕的在她的脖子和胸部慢慢的，來回撫摸著 ”That was epic, I’m ready for round two!” 說著，剛要又翻上來，卻被Philotes大笑著推開了 “I need a break, and a sip too”。
Philotes一翻身下了床，一絲不掛的繞過床尾，走到James 這邊的minibar, 倒了杯雪莉酒，過來放在James 的胸口上，James 右手扶住胸口的酒杯，左手順勢去抓Philotes誘人的屁股，Philotes啊的一聲笑岔了音，頑皮的一閃身，躲開了，又給自己倒上一杯, 轉回身看著James。
“You are a cold men who is hot on bed” Philotes酌著酒，挑逗的看著赤裸躺在床上的James.
“Well, you are a strumpet who seems to enjoy the sex as much as the money” James 的眼睛卻溫柔的看著一絲不掛的Philotes.
“I need a sex this intense that makes me forget all of my problems, and possibly who I am” Philotes放下酒杯，走到床前，一翻身，騎在了James的身上 “Mr. Nobody, why you are on my bed?”
“A spy lays on a strumpet’s bed, like a scholar goes to library, to find answers, and decode secrets” James 嗅著從上麵垂到他臉上的Philotes的頭發.
“A woman’s power is in her secrets” 她在James的左胸口上咬了一個可愛的牙印
“Then where do you hide your secrets?” James 撥開散在自己胸口的頭發，捧起Philote的頭，四目相對.
Philotes 看著James 的眼睛，狡狤的一笑 “My secrets are hidden between my legs”
James突然一個翻身反把Philotes 壓在身下 “That’s where my adventure begins, I’m going to decode all your secrets!” …………
濃濃的烏雲從不遠的海平麵上壓過來，雖是下午，卻暗的像晚上。卡薩諾瓦上了條貢多拉，他要去雷亞托橋旁的一家貿易行，把投在幾條商船上的股份轉兌出去，換成現錢帶走，他準備去維也納，因為他恍然覺得，威尼斯已經不是當年成就了卡薩諾瓦的那個威尼斯， 而他，也不是曾經定義了威尼斯的卡薩諾瓦，威尼斯已不需要他， 他也不再留戀威尼斯。
貢多拉剛劃進歌劇院旁的水道裏，卻見迎麵跨在水道上隻幾米高的小橋上，James站在上麵，犀利的目光射過來，卡薩諾瓦眼中瞬間閃過一絲恐懼緊接著一絲無奈，可也隻是電光火石之間，隨即回複平靜， 伸手脫帽，一頷首，紳士的朝橋上致意 “久等了，上船同行一段吧“
James一笑，目光依舊犀利，一縱身，飄落在窄窄的貢多拉上。
“Sir. de Seingalt” James在船頭，卡薩諾瓦的對麵坐下，也一頷首，算是回禮。卡薩諾瓦獲教皇克萊芒十三世冊封過騎士，他喜歡別人稱他塞恩加爾騎士。
“Sir. James” 兩個spy 的貓鼠遊戲玩了有幾天了，可卻是頭回公開的正麵相對。卡薩諾瓦也不是白給的，他查清了跟自己在看不見的刀光劍影中過招的是誰。他知道，既然James明著出現在自己麵前，那今天就是今天了。
“Sir. James，thank you for being so patient, you could have more than one VIEW TO A KILL in the last few days” 卡薩諾瓦看著James，一臉平靜
“Waiting， like it or not, it’s a skill all spies have to master” James 也看著卡薩諾瓦，一如既往的目光犀利，似笑非笑， 火槍已在他手上 ”Seems you’ve done your homework too“
“Need to know your enemies better than your friends, it’s another skill all spies have to master” 卡薩諾瓦在看到James後脫帽致意時，袖口中藏著的火槍已到了手上，同時用另一隻手上的帽子蓋住，一切在轉瞬之間
“Sir. de Seingalt, why Venetians have such an obsession of wearing masks?” James好像在跟一個老朋友聊天
“Maybe wearing a mask can help people pretending to be someone they are not” 說著，卡薩諾瓦望向了岸上戴著麵具的路人
“The most exhausting thing is pretending to be what you know you are not” James 也隨著卡薩諾瓦看向岸上的路人和各式各樣的麵具
“Agreed, but we all wear masks, either visible ones or invisible ones……” 卡薩諾瓦像陷入了自己的思緒中
“Do we become what we pretend to be then?” James 轉回頭，看著卡薩諾瓦
“I don’t know……” 卡薩諾瓦依舊別著頭，看著岸上 “But I do know, if you wear a mask for so long, you forget who you were beneath the mask”
“What mask Casanova has been wearing all the time?” James目光突然回複犀利
“Maybe Casanova is a mask I’ve been wearing all my life” 卡薩諾瓦緩緩的轉回頭，看著James“Perhaps I’ve pretended to be Casanova too good for too long, I’ve forgotten who I really am……”
兩人對視，陷入了沉默，隻有船槳劃水的有節奏的嘩--嘩---
“My order is to have you eliminated in Venice, Sir. de Seingalt” James 打破沉默
“You might find it a bit more difficult than you have imagined” 卡薩諾瓦依然平靜，卻不尋常的露出一絲笑意，他知道，兩人隨時會扣動扳機，把子彈射向對方， 可當這一刻要來的時候，反倒覺著很解脫。又是一陣沉默， 隻有船槳劃水的有節奏的嘩--嘩---
“But if Casanova is not in Venice, then the order of eliminating Casanova in Venice would not be executable, would it?” James 再次打破沉默，眼神中卻收斂了犀利
“I was heading off to Vienna a moment ago” 卡薩諾瓦臉上的一絲笑意在擴大
貢多拉正要穿過又一座小橋，再往前一轉，就要進大運河了。
“As you were then” 眼前黑影一閃，James 已到了橋上，貢多拉正從橋下穿過
“I’d rather save my bullet” 話音未落，貢多拉已穿過小橋，從另一邊駛出來，James 朝正轉過頭來的卡薩諾瓦一wink, “I’ve never met Casanova in Venice, and he may DIE ANOTHER DAY”.
橋上沒了James 的身影，卡薩諾瓦坐的貢多拉，也駛進了大運河。
James 又來到了這條小巷子，這本是威尼斯無數條巷子中普通的一條，卻好像和他有了某種關係。他馬上要離開威尼斯，可離開前，還有件事要辦，還有個人要見，這件事也跟這人有關。
陰天的下午，巷子裏也冷清，Philotes 沒有像前兩次一樣站在門口，James 來到門前，敲門。門開了，Philotes 睡眼惺忪，披著披肩，一邊挽著頭發，看見眼前的James，她有點吃驚。她不確定昨晚James 走後，她是否會再見到他，即使她心裏是想再見到他的。
“Why are you coming back, and so early so soon” Philotes 拿出滿不在意的神情, 卻示意James進屋
James 站在門前沒動，可他的心從昨晚就一直留在Philotes 身後的屋裏，他不喜歡把心留在任何人那兒，所以他總和自己的心打架。
“I’m on my way out of Venice” James 看著Philotes，她有一雙他見過最清澈的眼睛 “My ship is departing in an hour”
“Why you come to tell me” Philotes 更加滿不在意，“Bon Voyage!” 轉眼卻抱怨起自己的發夾不聽使喚，挽不好頭發，順勢撇過頭繼續使勁的挽自己濃密的栗色的長發……她沒辦法看James的眼睛，也不要讓James 看自己的眼睛，因為從自己的眼睛能一直看到自己的心裏。
James 卻握住了她的手，她還沒來的及把頭轉過來，James 已經輕柔的籠著她的頭發，把她的頭發挽在後邊，拿過她手中的發夾，幫她夾好。
“I have a favor to ask” James 抓住Philotes 的手，塞給她一個紙條 ”Go to meet a person for me, got address and name on it, she would know what to do“
“Night is coming, you don’t know how popular I am, I gotta run my business!” Philotes 還是不看 James, 卻把紙條順手塞進自己胸部之間的縫裏
James 已經從門前的台階退下來，此刻已是分別時。
“With whom do I have the pleasure of speaking with?” 又是那句話，James 眼裏全是溫柔
“You’re talking to the Duchess of Virginal” Philotes 仰起頭，恣意的笑著，一滴淚從她的眼角滑下來，在她還沒卸下濃妝的麵頰，衝出一道溝
“What’s your name then, Duchess of Virginity”
“Philotes!”
“What’s your name, Philotes?”
“Does it matter?” Philotes 笑得更恣意了
“Just need a name to die for” James 已經背對著Philotes, 向巷子外走去
“Nadia!” 身後傳來Philotes 的聲音，已經沙啞
James 到了巷子口，他停下腳步，把頭轉過半邊，側臉對著身後的Philotes，一邊嘴角上翹，泛起笑紋，笑意漸漸暈開……
Philotes 從胸部的縫隙中拿出字條，上麵是一個地址，離著安康聖母大教堂不遠，下麵是一個名字： “古斯蒂尼婭娜·維尼“。
汽輪把映著夜色的水麵劃開，身後的威尼斯開始模糊，漸成斑駁，我突然想，生活可能就要像瘋子一樣的過，才能忘記生命給我們的顛簸……
我還來不及厭倦威尼斯，卻已踏上了回家的路…… 遺忘會變成另一種開始，那時，我又將開始新的旅途。 ------全文完
後記
星期天，我像往常一樣，在周末抽出空閑，來離家不遠的DC 走走，憑心情進一家博物館，盡管National Mall 四周所有的 Smithsonian museums 都去過無數次，可還是每回都能發現新東西，或者熟悉的東西體會出新意；再憑心情進一家餐館吃午飯，DC 匯聚了世界各國的料理，地道的也不少，試也試不完；挑一條街道溜達，每條都熟悉，可不同的季節，不同的天氣，不同的心情，總有不同的體會。
在Sculpture Garden的Pavilion Cafe喝了杯咖啡，我走進旁邊的國家美術館，憑心情來到了威尼斯畫派的展廳，這裏每個展廳我都太熟悉了。我喜歡威尼斯畫派的風格，起碼今天是。提香的就占了左邊大半個廳，還有丁托列托和喬爾喬內的。我又來到右邊的廳裏麵，星期天，通常國家美術館人很少，我喜歡這樣靜靜的看，正看著，眼前一幅肖像闖進視線，一下子把我的注意力抓過去。這幅肖像尺幅不大，16“X24”，畫的是個貴婦，我卻不記得以前見過，近前去看畫旁銘牌上的介紹，寫著 “Lady Nadia Vinnie”, 作者是 Peitho Y. Thali ..--- ----- .---- ...-- ,完全沒聽說過。
我仔細端詳著這幅畫，黑色的背景，半身肖像，人物的紫色的衣服顏色格外顯眼，維多利亞風格，胸前點綴著繁瑣的裝飾飛邊，上半部鏤空，露出杏黃色的束胸衣，豐滿的胸部呼之欲出，優雅的脖頸上戴著一串珍珠項鏈，濃密的栗色頭發向上梳成高高的發髻，麵容端莊，畫家把她的眼睛處理的特別好，好在哪，我也說不上來，隻覺得特別清澈，還有她飽滿的大紅唇，上唇近鼻翼處還有顆紅痣。
我看的入了神，卻聽身旁有人說 “我就是喜歡她的烈焰紅唇“
我轉過頭，在我身旁站著個人，也在欣賞眼前的肖像，他身材筆挺，側臉棱角分明，棕黑色的頭發，曬得有點紅裏透黑的皮膚，一邊嘴角微微上翹， 似笑非笑，深情的注視著這幅 “Lady Nadia Vinnie”。
“可我更喜歡她的那雙眼睛” 他接著說，好像自言自語，又好像是對他身旁的我說 “這是我見過的最清澈的眼神……”
說完，他好像回過神，轉過頭看身旁的我，一笑。
我也看著他一笑，伸出手 “I’m Jas, Jas J”
他也伸出手來和我握手 “James， JaMEs from Bond street”.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