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華偉
1
德國和法國就像一條河流的兩個部位——德國嚴謹逼仄，法國浪漫開闊。
巴黎人哪怕是個流浪漢，身上的破衣亂裳似乎也是經過精心設計的。整座城香氣洶湧，最出名的香街上奢侈品店林立，無不提醒人們，這是座女人的城市。
城裏的女人都化妝，吸煙比例也很高。
但巴黎的魂魄，還是男性的。
拿破侖為了防止人們淡忘他以及他的戰友，修建了巨大的圖騰式建築凱旋門，看起來它像巴黎的哨兵，也是整個城市唯一令我震撼的東東。
凱旋門是巴黎中心，所有建築和道路，呈放射狀展開。凱旋門決定了巴黎的思想感情和生命情調。
那幅巨大的法國國旗，在凱旋門門洞裏溫柔扭動，正是最具巴黎特色的一幕。
2
現在這裏是全世界最優雅的城市之一。
巴黎若不動人，人間再無浪漫。
但這並不代表巴黎人活得很好，誰的生活都是理也理不清的一地雞毛。
同樣是半杯水，悲觀的人會說，一半水被喝了；樂觀的人會說，還有半杯水。
所以人類最大的不同，不在財富豐寡，頭銜輕重，也不在顏值高低，風度幾何，而在於他們如何看待苦難。
巴黎人似乎明白，所有的幸福都是有缺陷的。
這個缺陷是客觀存在，也很有必要。
它是靈魂的重要出口，失去它，人類會很憋屈。
3
巴黎人很重儀式感，生活中有兩大愛，一愛鏡子，二愛燈光。
鏡燈鏡燈，在雙眼中燦爛交替，暗影浮動，他們通過這種方法驅逐黑暗，與寂寞對峙，避免靈魂被吞噬。
光亮是他們與世界接觸的方式，慢慢變成一種習慣，甚至直覺。
巴黎街頭的幾棵梧桐翠柏，數捧小花，雕塑的輪廓，古典窗台的幽微，塞納河的粼粼波光，點染得人心蕩漾。
巴黎的秋雨下起來，時而飄揚時而鈍重，有雨趣而無淋漓之苦。
法國人的精神氣質是在漫長歲月裏形成的，他們巨大的博物館裏充斥著全世界各地的文物，有的是買的（比如《蒙娜麗莎》，更多是搶的（比如《漢謨拉比法典》）。
他們貪婪又天真，總能在各種文化的碰撞和激蕩中，調配出絕佳的色彩，就像他們總能釀出世界上最好的紅酒，煉出最香的液體。
他們信奉的生活原則很簡單，味覺和嗅覺是人類刷存在感的重要方式。
久而久之，他們沉浸在這種幻覺中不能自拔。
就像曇花和櫻花，知道自己總有一死，所以活得恬不知恥。
4
擁有這種感覺的法國人，為世界帶來了印象派、立體派、野獸派，還有超現實主義和概念藝術。
據說，一些人類的靈魂因之被治愈。
海明威年輕的時候也迷戀巴黎，他以知名作家的口吻說道——
“假如你有幸年輕時在巴黎呆過，那麽不管你一生中後來去過哪裏，巴黎都與你在一起，因為巴黎是個流動的盛宴。”
盛宴，沒什麽比這個更能形容巴黎了。
……
說法國人天真，是因為他們的雕刻藝術很重視裸露。
這不是一種過分的欲望，而是一種恰當的表達。
法國人做到了“物盡其用”。
事實上，物質並不是越豐富越好，有的民族，物質越豐富，內心越空虛越脆弱。
大千世界濁浪滔天，法國人氣定神閑。
很少有人像他們那樣，把荷爾蒙處理得那麽沒有腥味。
5
最近幾年巴黎不太平，種族衝突、移民浪潮和恐怖襲擊的陰影一直懸在這個美麗的城市上空。
廣袤的殖民地給法國帶來了數不清的人力、文物和自然資源，經過19世紀以來獨立運動的洗禮，他們目前仍有5個海外省、4個海外領地、2個具有特殊地位的地方行政區。
此外，一些地方跟他們還有欲說還休的關係，比如在非洲的馬裏、尼日爾，法國還有巨大的利益。
世界著名的窮國馬裏境內現在還有3000名法國駐軍，因為那個西非國家有5300萬噸岩鹽，12億噸鋁磯礦，1180萬噸磷酸鹽，還有阿達爾鈾礦及900噸黃金儲量。
所以，別看法國人優雅地翹著二郎腿，圍著巴駁瑞圍巾，端著酒杯，雙眼望天，瀟灑非常。
其實，他們每一口紅酒，裏麵都有第三世界國家勞動人民的血汗。
巴黎雖然繁華，卻並不太平。司機看見囚徒在路邊掏錢包，大驚失色，據他說巴黎的小偷和扒手極多，可能在世界上也首屈一指。
不安全的地方，主要有街道、地鐵、餐館，甚至酒店。有的人膽子比較肥，還會公然砸汽車玻璃。
原來巴黎也有很不浪漫的時候，難怪一些被搶過偷過的朋友，稱這裏是“巴黎斯坦”。
6
我們在巴黎的最後一天，恰逢“推土機”希拉克去世，享年86歲。
這個綽號是蓬皮杜送給他的，形象地概括了他令人望而生畏的執行力。
據說2014年後，希拉克就受中風、心髒病、阿茲海默氏症影響，一直呆在塞納河邊的豪宅。
這位喜歡微笑的著名政治家，以拿破侖、克列孟梭和戴高樂為偶像，可能比99%的中國人還了解隋朝曆史。在中國的飯桌上聊天，他說——
“隋朝有三個皇帝，最後一個皇帝很不知名，當時李淵立足不穩，需要他的存在，後來李淵登基，他就被廢了”。
僅這一次發言，就足以讓人喜歡這個西方政治家，雖然他也是為了國家利益到處奔走，有時候還不惜用外交手段耍點小手段。但他掌握了與別人溝通的第一秘密。
讓地球成為一個村莊的，絕不是技術和金融，也不是互聯網，而是人心。
7
這個世界上，隻有強者才能獲得尊重。
法國人也有挨打的時候。
想想普法戰爭時期發生的“最後一課＂，二戰時的維希傀儡政府，尊嚴淪陷，斯文掃地。
那種疼痛感，隻要是人，都不會忘記。
我想象，是不是跟下麵這首歌裏寫的一樣？
“讓我們紅塵作伴，活得瀟瀟灑灑。
策馬奔騰，共享人世繁華。
當太陽不再上升，當地球不再轉動。
對酒當歌 唱出心中喜悅。”
巴黎的生活也許並不值得羨慕，因為我們也能創造出自己的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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