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如月光裏有啤酒花的清香

某位鄰居的家門口立著一根難看的電線杆，他在旁邊種了一株啤酒花。每年春天，青青的藤蔓順著木杆往上攀爬，到了夏天，爬了兩米多高。啤酒花的花苞是淡綠色的，苞片呈覆瓦狀排列，拇指長短，如一顆顆玲瓏的鬆果掛在青藤上，氣韻生動。

我散步經過時，見到的均是雌花。據說啤酒花的雄花為白色的，往往不待成熟就被種植者掐滅，以防授粉給雌花結籽。雌花是黃綠色的，五十多片花瓣魚鱗般覆蓋在花軸上，閉合成一個圓錐形。我的鄰居顯然知道如何栽種啤酒花，整棵植株上我找不到一朵白色的雄花。

很多喝過啤酒的人沒有見過啤酒花，或者以為啤酒花即啤酒泡沫。我這個酒國的門外漢卻在無意之中發現啤酒花也可以是一種美麗的觀賞植物。它長在寂靜的小巷裏，一身碧玉，葉子形似葡萄葉，襯著鄰居家門口的紅色木牆，為夏秋增色。

我不太會喝酒，稍稍喝一點就頭昏眼花，同學聚會時，我隻敢要一兩杯度數低的啤酒，淺嚐輒止。我是品嚐不出啤酒味道的好壞的，別人說德國啤酒是世界上最好喝的啤酒，我就點德國啤酒。

德國啤酒長盛不衰的原因是什麽呢？是德國的麥子和啤酒花長得特別好，還是酒廠擁有不能外傳的“秘方”？

我特地去查找了相關資料，真正的答案恐怕嚇你一跳。德國啤酒幾百年來一直保持著淳樸的口味，其中的秘訣就是：德國針對啤酒加工製定的法律《純淨法》。 有了這《純淨法》,德國啤酒的質量和穩定性都有了保障,所以才能經久不衰。今天所說的《純淨法》,指的是公元1516年巴伐利亞大公威廉四世頒布的法律,規定隻許用大麥、啤酒花和水製作啤酒。這條法律成了當今世界上最古老的一條關於食品和飲料的法律,而且這條法律至今仍有效。當時人們對啤酒釀製的化學過程並沒有認識,所以法律裏沒有提到酵母。人們以為那是釀製過程中的殘渣,釀完了也就扔掉了。 頒布《純淨法》真正的原因是因為當時釀啤酒時，什麽亂七八糟的植物都往裏加，包括香料、水果、雜草等等，有的甚至是有毒的。加這些東西的原因有很多，有的是作為啤酒花的代用品，有的是因為其毒品的作用，有的則是為了延長啤酒的保存期。那時啤酒的味道之雜由此可想而知。所以才會有這《純淨法》。這條法律後來為德國其他各州所采用。從1906年起，正式在整個德意誌帝國有效。今天這條法律在德國依然是釀製所有底層發酵啤酒法規的基礎，在釀製表層發酵的啤酒時，還要加上小麥芽。 在建立歐盟統一市場時，德國人還為此和歐盟吵了一場。因為別的國家並不在乎這條法律，因此德國啤酒在競爭中處於不利地位。爭吵的結果，是歐盟法庭廢除了這條法律。但德國人固執己見，繼續在德國國內市場執行他們的《純淨法》。別的國家沒按《純淨法》釀製的啤酒，在德國並不好賣。歐盟也投其所好，1996年規定按《純淨法》釀製的德國啤酒，屬於“傳統食品”。這“傳統食品”歐洲僅有15樣，德國僅有啤酒入選。 最後，德國傳統啤酒除了《純淨法》規定的大麥啤酒外，同樣存在傳統黑啤（棕小麥大麥混合啤酒），和著名的巴伐利亞小麥啤酒以及黑小麥啤酒（黑麥小麥混合啤酒）。理論上說這些啤酒按照德國啤酒《純淨法》，不能被稱為德國啤酒，但這些的的確確是德國傳統啤酒。在一番討論和爭論之後，德國政府還是稍稍修改了《純淨法》，標明小麥，黑麥啤酒同樣可以被稱為德國啤酒。
       

德國是第一個使用啤酒花釀造啤酒的國家。啤酒花有著下列不可替代的作用：

1．使啤酒具有清爽的芳香氣、苦味和防腐力。酒花的芳香與麥芽的清香賦予啤酒含蓄的風味。啤酒、咖啡和茶都以香與苦取勝，這也是這幾種飲料的魅力所在。啤酒花本身就是一種天然的防腐劑，它在賦予啤酒特別的香味的同時，也延長了啤酒的保存期。
2．形成啤酒優良的泡沫。啤酒泡沫是酒花中的異律草酮和來自麥芽的起泡蛋白的複合體。優良的酒花和麥芽，能釀造出潔白、細膩、豐富且掛杯持久的啤酒泡沫來。
3．有利於麥汁的澄清。在麥汁煮沸過程中，由於酒花添加，可將麥汁中的蛋白絡合析出，從而起到澄清麥汁的作用，釀造出清純的啤酒來。
4．啤酒花強烈的酒花味道能夠平衡麥芽汁的自然甜度並激發食欲。原始的啤酒因為添加了蜜糖或棗椰子，味道比較甜美，但這樣的啤酒並不十分解渴，這是摻啤酒花釀造而成的啤酒在整個中世紀十分流行的原因。
 

近年來，市場掀起了精釀啤酒熱。小型獨立釀酒商的“微釀”大受追捧。比起跨國啤酒商生產的普通貯藏啤酒，精釀啤酒使用的啤酒花要多出4到10倍。它們常被稱為“啤酒花炸彈”(hop bombs)。  這一熱潮導致用於增添風味和苦味的啤酒花供不應求。

中國也是啤酒花生產大國，該作物在新疆，甘肅和內蒙古一帶廣泛種植。西北漢子不愛牡丹和玫瑰，而是鍾情於樸素的啤酒花。每年收獲季節，他們往返兩百多裏，隻為與啤酒花談一場美人遲暮的荒野之戀。

每個漂泊者的心中，除了故園的野山花，啤酒花是他們的心靈之花，在酒的江湖裏展示高貴的靈魂。

而我生活的地方隻有一株啤酒花，我在夏末的晚上天天從它身邊經過。這裏的白日很長，晚上九點多鍾才見月亮出現在天空。如果月光裏有啤酒花的清香多好，小酌一杯思念釀下的酒, 便會酩酊大醉。我已過不惑之年，活在繁忙的當下，再也沒有人陪我到大學的海邊飲啤酒，吃瓜子，聊詩歌，順著胡裏山炮台邊的小路走到更遠處的海灘……

所以我要在天亮之前，將那一段美好的大學時光寫成一首首動人的詩歌。隻要開口念第一句，一行清淚，便會悄然從眼眶裏流出。

遠方的朋友，何時踏浪歸來，與我一起相聚在啤酒花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