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多天前,給家裏打電話,媽媽接的,照例是問候老人的健康。媽媽聲音有些沙啞,告訴我有些咳嗽和胸悶。這幾年來,媽媽總是和我述說她大不如以前,為兒也許是習以為常,隻是在安慰和鼓勵,讓她往開心的地方想,自以為老人隻要忘年必無憂必長壽。媽媽這輩子確實受過許多的罪,年輕時下放幹校時因為十二指腸潰瘍大出血,差點送命;人到中年時因為舌癌和死神擦身而過;糖尿病又纏繞她近三十年;媽媽每次都命大福大,加上爸爸的相濡以沫精心嗬護,每次都挺過來了。應該說被這樣的現象所鼓舞,還有的是自己在做鴕鳥,總是幻想著家依舊人依舊長長久久。
電話裏我選擇最讓她開心的事情說,講著孫子的近況和成就。媽媽真的很開心,聲音立刻洪亮起來。告訴我她明白孫子孫女都忙,隻是希望他們好,讓他們別掛念。但是我心裏明白她真的很想看到她的寶貝孫兒孫女,像以前一樣回到她的身邊,由她陪他們上街,買吃買穿買用的。然後站在一邊心滿意足地看著。
聽到媽媽聲音如常,我也真的放心了,告訴她我再過兩個星期就回家,看望她和爸爸。並和她約定好好保重身體,有機會看到孫輩們做出更多的成績。她也開心地答應著,電話就這樣掛斷。我不知道的是,從此和媽媽真的再也不能通話了。
自小在外婆家長大,8歲時才與父母團聚。那時和媽媽相處沒有母子連心的親近感,有的隻是陌生和畏懼。接下來遇到的是十年文革,家庭在人鬥人的大環境中風雨飄搖,媽媽在單位受到的衝擊我是親眼目睹,也波及到我在外麵受到許多的欺淩,回到家裏媽媽正處在自顧不暇的困境裏,無法給我任何安慰和嗬護。所以青澀年代裏的記憶是看什麽都是灰暗和不可信任的,內心和媽媽就更加疏遠。
接下來家況在大環境的轉變下有所好轉,自己卻開始走南闖北飄洋過海為五鬥米奮鬥。時間過得飛快,如今回首卻發現真正與媽媽朝夕相處的日子居然是那麽短,滿打滿算也就是六分之一多一點。和每個人一樣,經過有叛逆有自信有自滿的各個成長時期,媽媽成了心深處的一個印記。
當自己的孩子也越來越大,在盡為人父的本能和責任時,自己也開始慢慢理解媽媽。為妻非常明白我的心結,兩個人平時的話題會不自覺地說到媽媽。她一直在勸我和媽媽找個機會細細談談,將心結打開放下把自己說不出口的話說出來。在這兩年中,我也在努力和媽媽展開話題。隻是欲說還止,心結沒有完全放下。
今年一開年,為妻就一直催我盡快回家。她一直對我嘮叨老人不能等,一等就會有遺憾。我聽從了,準備好了歸程,然而媽媽卻真的等不及了。我錯過和失去的是無法從頭來過的。我的世界從現在變了,再沒媽媽在盼望我回家,自己突然變成了可有可無。媽媽在時,從來沒有覺得“兒子”二字有多少價值,媽媽沒了,才知道這輩子“兒子”二字對自己已經是一種可望不可即的奢侈。
媽媽,不管你在天上聽得見還是聽不見,我還是會將心裏的話在這裏告訴你:你的兒子以前沒有懂你愛我的方式。為兒的也有一句話從來沒有說出口:媽媽我也很愛你。
媽媽,你走的那天是我的生日,盡管你走得那麽急,沒有留下隻字片語,但是我相信我明白你想說什麽。當年的這天你在劇痛中將我帶到這個世上,如今的這天你撒手人寰,你是用生命來讓我刻骨銘心地記住:來世我們還要做母子。
媽媽,我真心地祈求著我們都莫失莫忘守住承諾,等到再見麵的時候相親相愛地珍惜每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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