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裏,我們和一幫子朋友去長島更東邊的海邊玩。雖然是臨近的鎮子,卻是不一樣的風情了,甚至他們的海灘都是要另外收費的。七月,大海是藍的,小山是綠的,海岸線是蜿蜒著延展到遠方的。一切又都是年輕著的,叫人難以想象不是夏天的日子。
晚上,他們去另外一位朋友家看煙花,我們選擇在家裏呆著享受二人世界。天色還沒暗,遠處的煙花已經此一聲彼一聲地呼應著。明明知道是慶祝獨立日的煙花,我們還是被一驚一乍地對笑,就如被日複一日地被某些小確幸砸中。
我決定給我們做點吃的。院子裏有新成的絲瓜。我摘了一條回來,把絲瓜刨皮,橫切成一個又一個圓片,放在油鍋裏炸一下,再把雞蛋打進去,慢慢地煎好,也算別出心裁的雞蛋做法了。平常她不喜歡吃蛋黃的,今兒個蛋黃被蛋白裹著,不易分離,於是在我的鼓勵之下,她居然也高高興興地吃完了。
我又把前日買的大塊麵包撕成小塊,放在煎過荷包蛋的平底鍋裏烘煎片刻,不想她也喜歡,一口一口地吃將起來。這麵包因為用了迷迭香和意大利硬奶酪,許多人並不喜歡那味道。我是偶爾吃一次,覺得還不錯。不想她也喜歡。很多時候,我們隻因為喜歡吃同樣的食物而成為一家人,也幾乎是淺薄、又十分有趣的現象。
吃過飯,她說,我們跳舞吧。於是,我們就站起來,拉著手,在廚房裏轉圈玩。她咯咯地笑,我也咯咯地笑。仿佛我們這兩個身高差巨大的人,一雙大手拉著一雙小手,就是世界上最配對的舞者。又仿佛我們這兩個其實不會跳舞的人,在充滿人間煙火的廚房裏,憑著一份默契和親密,就能走出最快樂的舞步。最後,她懇求我拉著她的雙手轉圈。轉著轉著,她雙腳離地,嬌小的身軀輕盈地旋轉,穿著的彩條裙子飛旋成一道彩虹,而彩虹上是她銀鈴般的笑聲和笑聲裏夾雜著的央求:“停下來!停下來!”
後來我們去院中小坐。這裏的七月晚上,居然有些微涼的意思。天色還沒全黑,隔壁的意大利鄰居媞娜家正在開爬梯。女人們和孩子們的說笑聲,在暮色裏格外地響亮和喜悅。胖胖的媞娜遠遠地看見我們,舉著一紙盤自家做的披薩,穿過草坪姍姍而來。她隔著柵欄把披薩遞給我們,問了好,又祝我們獨立日快樂。
坐在秋千架上,我們一邊吃披薩,一邊看天看院子。我們指認著院角的鬆樹、楓樹和櫻樹,說起菜園裏的絲瓜、豆莢、黃瓜和西紅柿,還有柵欄前的薔薇,感謝它們都在這初夏的夜晚陪伴著我們。偶爾,有一盞兩盞的螢火蟲在草叢裏倏忽明滅,似乎在試探屬於它們的季節是不是已經到來。
披薩還沒吃完,她卻已經睡著了。我把她抱回去屋裏去。她小小的臉在燈下更為白皙,睡著的樣子更可愛,讓我想及“天使”這樣的詞匯。這樣的夜晚,能這樣心無旁騖地陪一個孩子幾個小時,帶她吃飯、聊天、跳舞、閑坐,竟也讓我無端地想起“良宵”這樣的字眼。
後來的某一天早上,她會告訴我:“你是世界上最好的爸爸!”我問她為什麽這樣說,她會認真地講:“因為我愛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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