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校的旁邊開了一個新的包子鋪,可以堂吃。朱淡淡和鄰桌的同學潘帥,還有前後左右能叫上的,約好了周五下午放學一起去嚐鮮。那時的周五隻上半天課,下午老師硬加了自習課,即便如此,兩點以後也就自由了。
朱淡淡的初中是上海一所隻有初中,沒有高中部的普通中學,西海中學。雖然初中畢業生的重點高中升學率很高,但是礙於它的市中心位置沒有擴張的空間,也就沒有辦高中部的可能,所以它一直評不上市重點中學。這些都是家長考慮的事情,對於朱淡淡這不重要。學校就在家馬路對麵,所有的同學,都是和朱淡淡從同一個小學升學的“朋友”,這是她不願意考慮去其它重點中學的原因。
潘帥是個高高瘦瘦的男生,坐在朱淡淡鄰桌,當中隔一個走廊,都坐在最後一排,不是因為差生,是因為他和她都瘦高。潘帥不是從小學直升來的,是個轉校生。來的時候隻有最後一排有個空座,班主任手指的方向,就是他初中二年級開始的歸宿。潘帥話不多,但語出必驚人,而且幽默,話裏話外感覺比同齡人成熟,似乎見多識廣。就像他家裏玻璃櫃裏擺著的各種新奇玩意兒,還有那罐裝的紅色可口可樂,都是海員爸爸從世界各地給他帶回來的一個個故事,都成了他之後多於其他同學的知識儲備和科學理論。
朱淡淡和女生不合群,用她自己的話說,她是看不慣那些女生嘰嘰喳喳瘋瘋癲癲花枝招展。她最享受在課間休息時間,從最後一排“審視“前麵所有女同學的言行舉止,看著她們怎麽招展,用她14歲的心體會每個女生的內心獨白。但朱淡淡並不孤僻,相反的,因為她典型的白羊座性格,讓她有了很多男生朋友,從外婆家的弄堂裏一起長大的哥哥們,到學校裏興趣相投的同學們,率真義氣的她,讓男生感覺交往起來不累,但這樣也就隻能是朋友了,那時候還未發育的朱淡淡沒在意這點,所以她更不理解班裏的其他女生發的什麽”瘋”。
潘帥被朱淡淡納入隊伍中,是因為那一次排氣。那天和平常的一天沒有什麽不一樣,老師在前麵照本宣科地完成他的工作,同學們捧著書配合老師完成今天的任務,心裏期待著下課鈴聲。可是今天又是不同的一天,鈴聲還沒響,後排卻發出了悠長的噗——聲。老師在講台上說的話都沒有這麽清晰,後麵幾排同學各個都成了表情包,而朱淡淡正無比淡定地認真地聽著老師上課。下課鈴一響,各種表情包又幻化成各種狗鼻子,都圍繞在朱淡淡周邊搜索著。好像都受過訓練一樣,目標鎖定朱淡淡。就在各種狡辯,爭鋒的時候,潘帥的知識儲備發揮了作用。聽說,排氣後,這個人的座位上會有水蒸氣,所以會濕一片。鬼知道,他當時是怎麽編排出來的科學理論,卻幫了朱淡淡一個大忙。後麵幾排同學集體站立,檢查每個人的座位。朱淡淡心疼前麵座位可憐的胖子,下圍出汗也是水蒸氣吧,有口也難辯了。潘帥和朱淡淡心領神會地對了個眼,笑了。
周五,下午,三點,朱淡淡,潘帥和心疼過的胖子,男生女生一行六人,有說有笑地去包子鋪吃點心。包子鋪是典型的上海飲食店的門麵,門口一邊就是爐子,一個大鐵鍋上麵架著層層疊疊的蒸籠,呼呼地冒著白氣。另一個大鍋是煮餛飩的,旁邊一個長長的擀麵工作台。進門另一邊就是個小櫃台,新刷漆的木頭櫃台前高後低。高台麵上放著各種顏色的餐券,代表著不同餡兒的包子,還有小餛飩或豆漿。低台麵上放著算盤,台麵下是個抽屜,裏麵是錢和糧票。牆麵上貼著餐牌,明碼標價各種吃食的價格,菜肉小包一籠六個五毛錢,一兩糧票。新開的店,塑料地板很幹淨,一點不粘鞋底。七八張八仙桌,每張桌子圍著4把長條凳。桌麵上筷桶裏插著筷子和湯勺。醋,醬油和蒜蓉辣椒醬瓶都貼上了標簽。老板和老板娘說著揚州話,一個管櫃台,一個管灶台,下午時間沒什麽客人,朱淡淡們是唯一一群嘰嘰喳喳討論吃什麽的客人,也隻有青春期的朱淡淡們才能在晚飯前吃得下一頓包子。
五分鍾過去了,到底怎麽買還沒定下來。吃什麽不用討論,看著都好吃,隻是零用錢和糧票有限,不能一次全部貢獻了。數學課學到的排列組合全用上了,還是潘帥最後決定,同樣價格就買純鮮肉小包5籠,3個男生一人一籠,3個女生2籠12個分著吃,吃不完男生還能幫忙。胖子說吃不飽,潘帥給他出了主意,省下一籠包子的錢可以買2瓶正廣和橘子汽水,幹濕都有了,關鍵有汽能頂飽,隻要不排出來。胖子聽罷,把潘帥當包子吃了的心都有了。剛坐下,包子就上來了。筷子正要紛紛落下,潘帥喊停,說蘸料還沒調。吃包子還要蘸料,上海孩子們都沒聽說過。朱談談也覺得新奇,站起來給大家發小碟子。潘帥順手接過一個小碟子,倒上醬油和些許醋,問朱淡淡吃過辣椒醬嗎。朱淡淡想試試看,潘帥小心翼翼地抖下幾滴辣椒醬,用筷子調和一下,讓朱淡淡試試味道。很不錯,朱淡淡先咬了一口包子試試原味,又蘸了一下蘸料,小油花在蘸料上逐漸暈開。胖子還是把女生剩下的包子吃完了,倒是省了汽水的錢。摸著肚子,打著飽嗝,一群人高高興興各自散去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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