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底疫情數字開始難看。據說從亡兵紀念日開始,很多人出門度假,海灘上又現人潮。7月4日獨立日之後,不少醫院的ICU病房開始逐日增加病人。大家又開始了新的一輪擔憂,不知道到底是因為印度Delta變異病毒,還就是因為人們太放鬆警惕不守規矩了。
霍栩偏偏這個時候飛到了舊金山,說是計劃已久,要來拍世界上最冷的夏天,拍霧中的金門橋和海灘。果然得知消息,意味深長地看著果真。果真無可奈何地聳聳肩。她們安排在霍栩來的那天就在餐館給他接風洗塵。
果然一看到霍栩,撲哧一下樂了出來。
“你咋這個造型啦?還戴上眼鏡兒啦?” 印象中的霍栩,永遠是運動衣球鞋。麵前的這個,戴著黑框眼鏡,穿了一件半立領的黑色上衣和黑色褲子、黑色鞋子,儼然一副藝術家的樣子。
“果然,你還是那個脾氣呀!老板娘越當越人精啦!”
霍栩轉頭看著沒說話的果真,鏡片閃爍笑意:“果真,果珍,時代的飲品!好久不見!還是老樣子啊。”
“這回你安心了吧?” 果然繼續逗他。
“安心了,安心了。” 曾幾何時霍栩也會這樣有點不好意思,不呈口舌之快,不再事事爭個高下。果真看著他,覺得稀奇,歲月和經曆真的是能改變一個人的嗎?
果然隨後把包富城介紹給霍栩,大家坐下來準備吃飯。霍栩問果真:“兒子今天沒來?十八了吧?”
“哦,他去打工,晚一些過來。”
“你還什麽都門兒清啊!搞了多少黑材料呀?” 果然一邊倒茶,一邊開他玩笑。
“你這地方不錯!憑老包的本事,回國可以開個更大的。”
“嗨,就這個就可以啦。年紀大了,又有老人,折騰不起。”包富城最近有點疲憊,藏不住地掛在了臉上。
“你這次住在哪裏?”
“聯合廣場。你們信不信,又是人山人海的了!美國人民真的要自由不要命的。國內一個病例,恨不得十裏八鄉的手機全是紅碼。入境隔離14+7,14+14的都有。還是美國人民比較勇敢!”
大家閑聊一會兒,吃了幾輪,大果來了。問過叔叔好,在桌尾坐下。霍栩站起身走過去,從口袋裏掏出一個紅包硬要塞給他。說是見麵禮。大果尷尬地望向媽媽,後者看了看霍栩的堅持,也就點了點頭。
“這孩子好!不僅一表人材,還很懂事!有女朋友了嗎?”
大果對這種中式聊天完全摸不清套路,一個人傻住了,“啊?沒,沒有啊。”
“還是美國孩子單純。你看看國內的,開跑車載幾個妞,舞廳、KTV、喝酒,年齡越來越低。”
“你說的是有錢人家。美國有錢的孩子還拿私人飛機接上朋友去夏威夷過生日呢。咱們這種小家小戶的,在哪兒都是出老實孩子啦。”果然說。
“那也不盡然,還是媽媽教得好!” 霍栩看了果真一眼。
“行,馬屁拍得是地方!”果然調侃他。
大果看著他們的互動,滿腹狐疑,搞不清他們這是啥情況。這個叔叔和大家都自來熟,樣子挺正經,但是大果就是感覺出來一絲不可靠。這種感覺是大紅包也不可能消除的。
晚飯後天色還亮,霍栩問能不能和果真出去走走。果真不好推脫,讓大果自己先開車回家。大果一看,恍然大悟這個叔叔的動機。他一邊走,一邊回頭看,直到媽媽他們的身影消失在街角。
“果真,再見到你真好!你還是那麽安靜、幹淨,好像歲月無痕啊!”
“開玩笑!都五十啦,老了。”
“我說的是感覺。你這種感覺我一直沒見過重樣兒的。要不我一直沒結婚呢!”
對於霍栩這麽快地切入主題,果真心裏頭吃了一驚。
“終於有機會問問你,當初怎麽沒有赴約啊?”
“果真停下腳步,滿腹狐疑地看著霍栩,“什麽約啊?”
“你不記得了?我把紙條塞在筆記本裏還給你的?”
“哦,那個筆記本讓果然給搞丟了。”
霍栩聽罷捶胸頓足:“這個果然呀,馬大哈到了極點!我掐死她的心都有!”
看他那個樣子,果真不由得笑了出來。
霍栩轉過身來,對著果真說:“你能想象出來嗎?十七八歲情竇初開的我,是下了多大的決心才敢去約你的。你當時可是大家心裏的冰山女神。那封信我寫了十幾遍!”
“你不是說就是個紙條嗎?”
“啊對!短短一封信,可是很費心思的。想不想知道我約你幹啥?”
“幹啥?”
“去書店。”
果真半信半疑地張大了眼睛。
“我知道你喜歡書店。而且那時候出了一盒英文歌曲的磁帶,我覺得你一定喜歡。計劃去了以後買給你的。”
“真的?我都不記得了。”
霍栩有點得意地笑了,從背包裏掏出一個信封。果真打開,是一盒磁帶,上麵寫著《黃金歲月》,錄的都是英文老歌。果真很是吃驚,“你當時買的?留了這麽多年?為啥不早點給我呢?”
“當時沒勇氣。後來我沒高考就出國了。再後來,我就沒機會了。”
“現在都買不到卡帶機了。”
“我還真的去淘了一個walkman,可惜磁帶不行了。”
“真的?你好念舊。”
“也不是對什麽事情對什麽人都這樣。果真,我們能從新開始嗎?”
果真驚訝得不知道怎麽回答。他這也太單刀直入,太自信了吧?
“咱們都不年輕了,不要再浪費三十年。我的人生理念就是要自由,全身心追求自己熱愛的東西。過去三十年我追求藝術,現在我可以把那些都放下,專心追求愛情。”
果真低下頭,悶聲不響地往前走。霍栩跟在邊上,不斷地察言觀色,希望看出來果真的態度。可惜果真現在心裏亂七八糟,什麽態度也沒有。
不知誰家的院子裏種著丁香花,在黃昏時分散發出一陣陣濃鬱的香氣,果真聞著覺得刺鼻頭疼。她從小就是這個樣子,再好的東西,一旦過於濃烈,過於火熱,她都會有些消受不起的感覺。
不知覺間走到了果真家門口。她看了一眼霍栩,說:“我到家了。今天太晚了,明天再請你來喝茶好嗎?”
霍栩遲疑了一下,很高興果真沒有馬上拒絕自己,還有明天就是好兆頭。他看著果真進門,臉上帶著躊躇滿誌的微笑,向門口的果真揮了揮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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