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碩果累累》121

        五月底六月初是舊金山最美的時節，玫瑰花、芍藥、大麗花爭香鬥豔。果真在不去公司上班的日子裏，會早早起床在房前屋後的花園裏忙碌。果真把John安放在心裏保險的一個位置，不會太刺痛自己，不會老是跳出來糾纏。她的潛意識裏覺得，自己和John的緣分未盡，隻是進入了一個靜修期，雖然並不清楚這個時期會有多長。但是理智上，果真做好了他永遠不會回頭的準備。大果看到媽媽這種略帶沉默的平靜，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心疼。

 

        果真和果然的中學同學會在積極籌辦畢業三十周年大聚會。因為疫情，本來打算在北京母校相聚，現在隻能改為zoom聚會了。這樣其實也好，全班五十多個在世界各地的同學們有四十多個報名參加。

       聚會定在6月6日，正是大果的生日，果真覺得去年的生日沒過好，今年又要參加聚會，就和大果商量，把生日慶祝推遲到6月8號，正好餐館也休息，大家一起在家裏吃個飯。

        聚會在下午五點開始，幾十個老同學有的時常聯係，有的真的是三十年沒見了。大家分別發言，匯報一下這些年的故事。看到有的同學事業有成，有的合家幸福，果真很為大家高興。輪到果真發言的時候，她避重就輕地沒有提楊健，而是說了大果今年上大學，麵臨空巢的失落感。她也提到特別幸運的是果然就住在不遠的地方，她們兩姐妹互相照顧，互相幫助。果然還是像小時候一樣活潑，組織大家唱以前歌詠比賽的歌曲，同學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純真的年紀。暫時忘記生活中的壓力和煩惱，忘記讓人無可奈何的疫情，忘記臉上的皺紋和頭頂的白發，忘記啤酒肚和腰間的“遊泳圈”，把自己暫時放回三十年前的教室，感受那種青春的熱情、懵懂和不安分。班裏居然有三對夫妻，還有當年眾所周知的幾對小戀人，被大家開了一次又一次的玩笑。那時候早戀是要挨批評的，哪像現在的孩子，初中就開始找對象啦。

        聚會持續了快四個小時，最後的遊戲環節是“真心話大冒險”。遊戲規則是拿出一個同學孩子的照片讓大家猜父母是誰。輸的一方選擇說“真心話”（從題庫裏抽一道題自己來回答）還是來個“大冒險”，其實就是回答一些同學們隨機提出來的古怪刁鑽的問題。幾輪下來，大家發現問題都是集中在陳年八卦上了。果真輸了一輪，選擇了“真心話”，是讓她描述一下當年暗戀的男生是什麽樣的。果真想了一下，真的沒有啊！可是大家怎麽可能放過她！果真急了，腦子裏抓出那個最先出現的形象：霍栩。

        果真哼哼哈哈地說：“他……哈哈哈……兩個胳膊兩條腿兒。”

        大家立刻喝止了果真的滑頭。好吧，果真橫下一條心：“他個子比我高一頭。圓腦袋，板兒寸，大耳朵……”

        “這個沒特點，不行！要不要你就大冒險吧？”

        “不要不要！我接著說。他，他濃眉大眼的，愛開玩笑，愛踢足球，功課一般，愛好攝影。”

        “霍栩！” 

        “霍栩！” 

        大家居然一下子就猜到了答案。果真心驚肉跳，但是她也暗自慶幸，霍栩今天並沒有來，不然的話多尷尬呀！果真漲紅了臉的樣子，還和小時候一樣。

        這些年近半百的大孩子們，玩個遊戲居然玩了三個小時。聚會結束的時候已經是大半夜了。果真關了電腦，悄悄走出臥室，準備下樓找點吃的。看到大果的房間還亮著燈。她敲敲門，大果應了一聲。果真推門進去，看到大果坐在被窩裏，臉色不好，問他是不是不舒服。大果說沒事，就是累了，準備睡覺了。果真幫他關了燈，退了出去。

        其實果真不知道的是，在她歡聲笑語和同學聚會的時候，大果自己哭了一場。緣起晚飯後，Abby發來信息，說她和爸爸已經在回Oregon的路上了。因為東西多，他們是開車回去的。她說自己很舍不得舊金山的朋友，尤其是大果。John一路很沉默，除了突然想起來要調節一下氣氛，勉強笑著和Abby說說話，然後又陷入了沉思中。Abby從眼角看到John皺著眉頭，方向盤握得很緊的樣子，知道他也有很多不舍。他們在車裏聽老歌，聽到那首Sometimes When We Touch的時候，John聽了半段就把音響關了。Abby心裏知道是為什麽，但是不敢出聲。

        大果安慰Abby，他們在網上還是可以天天見麵的。希望她一切順利，能夠喜歡Big O的大學生活。Abby沒再說什麽，發給大果一首中文歌，說是Katie以前推薦給她的。

這是一首簡單的歌

沒有什麽獨特

試著代入我的心事

它那麽幼稚

像個頑皮的孩子 

 

多麽可笑的心事

隻剩我還在堅持

誰能看透我的眼睛

讓我能夠不再失明

 

我要記住你的樣子

像魚記住水的擁抱

……..

我要忘了你的樣子

像魚忘了海的味道

放下所有夢和煩惱

卻放不下回憶的乞討

隻剩自己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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