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首先承認我說的可能文不對題，因為我怕不和曆史沾點邊，帖子可能會被移走。所以還是從曆史開始吧。
Y兄說，從文藝複興開始，歐洲開啟了人的解放，開始了人文主義，尊重生命。這個我沒有異議。但需要強調的是，歐洲人的解放針對的是神權，是從神權中解放了人。其實就是社會的世俗化。而這個解放中國早在春秋戰國時期就完成了。所以，一些歐洲學者認為文藝複興是因為蒙古鐵騎帶來了東方的世俗主義。其意義與十月革命一聲炮響，給中國送來了馬克思主義差不多。甚至一些學者從文藝複興時期的畫作中找出很多東方元素。這個就不展開細說了，有興趣的可以看我沒寫完的係列《曆史進程中的偶然性因素》。
文藝複興發源於意大利也有其地緣因素，當時的意大利半島是西方世界與東方聯係最密切的地區，所以出了一個馬可波羅也是順理成章的。
我說這個話不是替東方爭這個功，而是說人類文明的進程是相互促進，相互融合的，也是不斷變化，忽左忽右的。既不是個人主義排斥集體主義的過程，也不是集體主義排斥個人主義的過程。既不是東方單獨的發展，也不是西方的自我啟蒙。我也不認為自由主義或集體主義就代表文明進程方向。對於當時的人來說，都是摸著石頭過河，都是從現實出發的，而不是從某個主義出發的。比如很多部落製遊牧民族都是貴族選舉製，但後來紛紛改為君主世襲製，比如遼國的耶律阿寶機和忽必烈的蒙元。這不能隻解釋為一己私利，而是他們的曆史經驗和現實困境決定的。比如耶律阿保機在與北宋的鬥爭中發現，契丹人的貴族選舉製造成很大內耗，周期性地出現權力真空和內鬥，而北宋就沒這個問題。所以，後來耶律阿保機就引進了一個漢人為其改製。改製後的遼國變得越來越強大，直到因為全國拜佛被金國打敗。所以，我對Y兄將自由主義當作唯一價值標準是有異議的。這也背離了Y兄一慣倡導的二元統一，整體性和圓融性主張。
就以工業革命以來的二百多年曆史來觀察，雖然自由主義略占上風，但集體主義也進行了反彈，最具標誌性的就是馬克思主義的興起和蘇聯革命的成功。這足以證明以個人主義為出發點的自由主義是有問題的，承擔不起人類的全部價值。將個人主義和集體主義對立起來的思想恰恰是哈耶克式的自由主義，哈耶克的思維沒有跳出西方的二元對立，而他的邏輯錯誤是將集體主義推向極端，然後再對集體主義進行批判。但他卻對自由主義加以限製條件，即所謂的沒有責任的自由不是真正的自由。如果我也加一個條件，即不尊重個人價值的集體主義就不是真正的集體主義，那集體主義是不是就變得不那麽邪惡了呢？
Y兄在對集體主義深惡痛覺的批判中，也是把集體主義置於壓製任何個人自由的極端狀況，而把自由主義置於人類的最高價值，這種思維與孔子說的愛則欲其生，恨則欲其死是不是有點相似呢？
在我看來，個人主義和集體主義在人類曆史上從來都是如影相隨的，極端的個人主義就是無政府主義，這大概隻存在於人類早期社會，但即使那時也有家庭和部落，也是有集體的，至於是不是集體主義並不重要。美國早期移民是自由的，因為沒有政府，唯一的集體就是教會和家庭，遠在大西洋彼岸的那個政府鞭長莫及。這也是美國人有著濃烈的自由意識的曆史基因。
即使美國這種自由主義基因強大的國家，也一樣認可集體主義的價值。《清教徒的禮物》一書作者指出，導致美國工業化成功的五個基礎特征之一就有集體主義。搞工業化是離不開集體主義精神的。在國內時認識很多台灣企業家，他們很多都有部隊服役經曆，他們說，我們台灣人之所以能搞好工業，就是因為我們台灣人都當過兵，懂得遵守紀律。曆史上，一個國家蒸蒸日上的時期都是集體主義精神為主的時期。
集體主義一定是邪惡的嗎？我到是覺得相反，沒有集體主義精神才是邪惡的，墮落的。沒有社會，沒有集體，個人美德就無從談起。利他主義一定是關乎集體的，如果說集體主義成了邪惡的代名詞，那美德何處安身呢？漂泊在孤島上的魯濱遜是自由的，可他的美德如何體現呢？他的仁愛有對象嗎？有人解釋仁這個詞是兩個人，意味著仁愛之心隻能在人與人之間才會顯現和產生。博愛不是愛自己，而是愛他人。如果一個人隻想自己，極端自私自利，是絕不會有博愛精神的。
毛時代宣揚大公無私，集體主義精神，文革時發展到狠鬥私字一閃念，這是要求人人都成為聖賢，這就有點走極端了，因為脫離了實際。但強調大公無私有錯嗎？古往今來的聖賢不都是這樣的嗎？記得拿破侖說過一句名言：偉大和謬誤隻差一小步。集體主義過頭和個人主義過頭都一樣是謬誤，不隻是集體主義才如此。
我前天說毛澤東在黨內算是中庸的，很多人反對。這與我用詞不當有關。我的本意是毛澤東在黨內屬於不左不右的存在。這是在共產黨內的位置，不是放在全中國。如果放在當時的中國，共產黨整體都是左的，國民黨才是右的。說毛澤東屬於黨內中間派，是拿他與黨內的極左派和右派對比出來的。比如土改時黨內一些極左派主張地主不分田，富農分差田，毛澤東就堅決反對，認為地主富農都應該分田，還不能隻分差田。在軍事鬥爭中毛澤東也反對軍事冒險主義，反對攻打大城市，反對遊寇主義。為什麽共產黨早期一直左傾機會主義泛濫，其實也好理解，因為共產黨革命時，都是二十幾歲的年青人，隻有激情和衝動，沒有經驗和謀略。並且深受蘇聯十月革命一舉成功的影響，以為中國革命也和蘇聯一樣會經過幾次暴動就能成功。
左傾機會主義的泛濫給中共造成了極大的危害，比如曾誌的第一個丈夫夏明震，即英烈夏明翰的弟弟，在湖南發動革命時就犯了嚴重的極左錯誤，不顧毛澤東的堅決反對，硬要搞焦土戰略，結果被當地農民活活打死。
毛澤東也不是神仙，他也一樣犯過左傾錯誤，毛澤東之所以對教條主義和左傾機會主義深惡痛絕，正是因為教條主義，本本主義和左傾機會主義曾給革命造成重大損失。毛澤東在他的激憤之作“九篇”裏控訴到：“中國自從有那麽一批專門販賣馬克思的先生們出現以來，把個共產黨鬧得烏煙瘴氣，白區的共產黨為之鬧光，蘇區與紅軍為之鬧掉百分之九十以上……全都是吃了馬克思主義太多的虧。”
當然，毛澤東不是反對馬克思主義，他反對的是教條式的馬克思主義。
毛澤東的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不是憑空產生的，而是從革命鬥爭的實踐中產生的，也是從眾多血的教訓中得來的。破除教條，破除蘇聯迷信，實事求是，獨立自主都是共產黨精神獨立的必然之路。後來毛澤東在一份文件的批示中提出人的正確思想從哪裏來的問題，結論是人的正確思想隻能從社會實踐中來的，這也是毛澤東對革命實踐的經驗總結。
正是有了獨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毛澤東在革命實踐中充滿了創造性。如：黨支部建在連隊上，黨指揮槍，建立農村根據地，農村包圍城市，建立統一戰線，人民戰爭，持久戰，遊擊戰戰術，社會主義革命可以和平進行等。毛共的勝利，也是具有獨立之精神的毛澤東歲對思想僵化的蔣介石的勝利。
這裏就需要澄清到底什麽是精神自由了，以我粗淺的理解，精神獨立，思想自由就是實事求是，不迷信任何權威和理論，而是從實踐中來，到實踐中去。不被實踐證明的任何理論和主義都是不靠譜的。這也是我理解的中庸。
至於對中國建國後的革命實踐，也是一個不斷犯錯和糾錯的過程。我如果有精神，會在下一次討論上再說。
老了，眼睛和精力都不行了，不能一次寫太多。見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