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越戰老兵朋友(八,我燒掉了軍服)

來源: 鏗鏘豬 2020-01-19 22:21:17 [] [博客] [舊帖] [給我悄悄話] 本文已被閱讀: 次 (20713 bytes)

我的越戰老兵朋友

劉海鷗(鏗鏘豬)

 

戴維和他的戰友們,站立者左三為戴維。

 

 

 

 

我要我媽媽

我們恨透了美軍,每次聽到美軍被殺,我們喝酒慶祝。我們等待著美軍輸掉這場戰爭。

從“新春攻勢”以後世界的政治的潮流就轉向了反對美國和他的盟友。約翰遜總統一直告訴大家我們正在贏得戰爭,我們已經贏得了戰爭。而戰場上的士兵知道,這是謊言。我們的澳洲士兵從大量來自家鄉的信件、明信片以及澳洲電台的廣播中得知,在澳洲國內反戰的情緒很高,有很多反戰示威遊行,以年輕人、大學生為主體。

在美國,也有同樣的示威遊行集會,有一些還遭到暴力鎮壓。你知道有兩張關於越南戰爭最有名的照片吧,一張是南越警官阮隆上尉在未經任何審判的情況下,在大街上突然撥出手槍頂著一名越共的腦袋打死了他。還有一張是一個小女孩光著身子在哭喊逃跑,身上著著火,後麵是燃燒的村莊。這兩幅照片在美國發表後,引起了美國五萬人參加的反戰遊行,並迫使越南戰爭提前五個月結束。阮隆被免職,可是後來竟移民到美國開了一家比薩餅店。

我認識一個非常高層的美國軍官,我不能說他的名字,他現在是個國會議員。他告訴我,這場戰爭將在華盛頓的街上失敗,而不是在越南的街上。他的話最後被證明是對的,在美國的人為了戰爭失去了他們的肚子(海鷗注,意思是經濟吃緊)。

我們還知道CIA(美國中央情報局)打算使用核武器,但是又怕中國和蘇聯做出強烈反應。

美國正走向失敗,因此以更大的壓力完成這場戰爭。他們在越南投放更多的炸彈,比二戰的總數加起來還要多。每天直升飛機在頭上飛過好像憤怒的蚊子。轟炸機在高空飛行你根本看不見,可是雨點似的炸彈把這個美麗的國家和人民炸得麵目全非。我們這些澳洲人不明白越共怎麽能堅持和強大的美國作戰。

地麵上,他們對待亞洲人也是更加殘酷。每天都可以聽到越來越多的讓人惡心的事情。我曾經親眼見過他們審訊一個越共,被抓到的北越的軍人表現得非常無畏,絕對不吐露半個字。當他們問他為什麽美越雙方實力如此懸殊,他們還要反對美國。那個越共通過翻譯回答:“我們已經死了,所以我們不怕死。”後來我聽說美國人把他從直升飛機上扔下致死。美軍經常用這種極其殘忍的方法對付俘虜。他們把北越俘虜帶到直升飛機上審問他們,如果他們不開口,就把他們從飛機上推下去。美國人管這個叫“Sky Diving”。這是最殘酷和罪惡的刑罰。

美軍對俘虜實行酷刑是常見的,更可悲的是南越的秘密警察對他們的北越兄弟也同樣殘酷。他們最喜歡的一個刑罰是用一塊手巾蒙住戰俘的臉,一點點地往上澆水,直到受刑者慢慢地窒息而死。還有一個方法是在他們的生殖器上接通電線,我聽說施刑時可以聞到生殖器燒焦的味道。

中國人派了32萬軍人參加越戰,也死去了一萬多個士兵。我曾聽說某天有五百中國人騎車帶著子彈到越南,美國事先已經得到了消息。淩晨美國的直升飛機向他們俯衝,殺死了所有的人。早上七點鍾直升機降落,射死受傷的中國人,還把他們的自行車都帶走了。

“戰爭就是絞肉機”。這是誰說的,記不住了。我相信自己遲早有一天被卷入絞肉機,這是報應。

這一天來了。我奉命帶著小隊出去撿樹葉,做化學分析。長官告訴我們,要去的地方十分安全,沒有炸彈。我們坐著APC(裝甲車)去的。APC十分堅固,子彈打不透,但是它也有赫利斯特的腳後跟——底板很薄。

我們一共有六個人。APC開過一個土丘,突然聽到巨大的爆炸聲。耳朵裏被震得嗡嗡響。我們的裝甲車軋上了不知道是越共的地雷還是美軍的炸彈,反正是軋上了,底板炸壞。車停了。司機問,有沒有人受傷?大家互相看看,沒有人受傷。這時一個士兵突然指著我的褲子喊道:“你受傷了。”我說:“沒有哇,我怎麽沒感到。”“血!血!”他喊道。我低頭一看,鮮血順著褲腿流了一地。屁股開始疼了,我的臀部受傷了。

車子已經發動不起來,幸好我們有無線電通訊設備,報告了美軍基地,美國人說馬上就派直升飛機來。我們等著飛機,我逐漸地感到虛弱,我開始要睡去。一個士兵說:“別睡,別睡。睡了就醒不過來了。再堅持一下,Mediwag(醫療直升機)就要來了。”我覺得實在太困,一次次閉上眼睛,他們拍打我的臉,強迫我睜開眼睛。終於聽到了直升飛機的聲音,我合上了眼。我最後的記憶是他們把我放到擔架上,一個軍醫在我屁股上放了一大塊棉花。

我醒來時,一個美軍護士在看著我。我問:“我在哪兒?”

護士說:“你現在在美軍醫院,你是安全的。”

我試圖坐起來。

她說:“你別動,你的傷非常重。醫生從你的傷口處取出很多彈片。你非常幸運,彈片沒有擊中你的肛門,否則你必死無疑。現在沒有問題了。”

醫生來查房。

他說:“戴維,你是個幸運的人。”

我說:“為什麽?”

他說:“你可以回家了。”

我哭了。

醫生說:“你應該高興,你為什麽哭?”

我不知道我為什麽哭,我非常想我媽媽,我非常想回家。我哭著說:“媽媽,我要我媽媽……”

美國的護士不錯,一個護士對我說:“你受傷了,但是不能給人看你的傷口,除了你的妻子。”

我說:“當然,我隻給我的妻子一個人看。”

護士說:“可是我們都看見了。我們醫院共有七個護士,都看見了你的屁股。”

這個可愛的尤物,我根本不在乎她是否看見我的屁股。我逗她,裝作悲傷的樣子用澳洲土話說:“I came here yesterday。(本意是“我昨天到這兒來的”。澳洲的土音聽起來好象說I came here is to die我到這是來送死的)”

美國護士不懂我的玩笑,認真地說:“你到這來不是來送死的。”

是的,我活過來了,還能回家了,這比什麽都好。

 

我是Baby killer(嬰兒屠夫)

 

在醫院住了一個月,傷口一直在流血,因為感染,又動了一次手術。

形勢對美國越來越不利。我們天天聽無線電,越共已經逼近西貢,越共已經開始攻擊西貢,最後越共像閃電般占領了西貢,美國人沒有機會反擊,像兔子一樣飛跑。人們不知道怎麽辦,隻是奔跑。在美國使館,直升機停在房頂上,人掛在飛機上,沒法起飛。

醫院決定把我送回澳洲。從醫院出來,我上了直升飛機,飛機上都是傷員。直升機把我們帶到港口,那裏有一艘輪船。

我在西貢看到的最後一件事是越南北方的國旗在美國使館的上空飄揚。越共以勝利者的姿態,不再向美國人或共和軍射擊,他們隻是朝天鳴槍,慶祝勝利,看著敵人抱頭鼠竄。美國士兵們搶著上輪船,越南人也往船上跑,一片混亂。為了能容載更多的人,美軍竟把直升飛機從船上推到大海裏。

在船上,我感到了安全,就要到家了,我從來也沒這麽放鬆過,從來也沒這麽疲倦過,我一直在睡覺。護士把我推醒,告訴我美國打敗了,撤軍了,越南贏了。我知道越南必贏,他們是正義一方,上帝對他們微笑。“感謝上帝!”我說,又閉上眼睛睡去。

我們在達爾文下船,坐上飛機飛回悉尼,到家了!

上帝讓我回家,雖然他要我付出一些代價,但我感謝他,畢竟他讓我活著回到了澳洲。澳洲的醫院又給我做了詳細的檢查和治療。我的傷口在肛門上方,有兩條,一條長六英寸,另一條四英寸,像一枝樹杈。我的身上留下了永遠沒法消除的傷疤,我的精神上的傷疤更是永遠無法治愈。

我們回來前長官告訴我們,澳洲人反對越戰的情緒非常高漲。下了飛機後,不要穿軍服。我很奇怪,我非常喜歡我的軍服,穿著它,我感到驕傲,畢竟我們在戰場上流血犧牲過。我們隻好穿著襯衫、短褲下飛機。更讓我失望的是,機場上除了家屬沒有人歡迎我們,和我想象的完全不同。我知道過去澳洲參加的所有的戰爭戰士回來時都受到盛大的歡迎儀式,人們排著隊,手捧鮮花,歡呼著,扔過去飛吻。

澳洲政府試圖讓澳洲人接納參加越戰的澳洲士兵,讓我們穿上軍服在市中心舉行一次盛大的遊行。我們都很興奮,我們終於有機會告訴人們,我們為國家盡了責任。

我把軍服洗幹淨,熨平整。戴上授予我們的軍功章和紀念章。一大清早,一千多精神煥發的軍人小夥子集中在海德公園,準備出發。

從海德公園出來,上了喬治大街,我們遇到了前所沒有的尷尬情形。有看遊行的人,可他們隻是安靜地坐著、不拍手、不揚旗、不歡呼。沉默,沉默,沉默……。我們靜靜地走著,我寧可這是走向地獄之門!忽然一個小女孩跑過來,揚起臉看著我,我想她是要親吻我了,我第一次露出了笑容,彎下腰,接受她的親吻。她的嘴湊近我的耳邊,對著我的耳朵一字一句地說:“You are baby killer(你是殺害兒童的劊子手)!”然後一口唾沫吐在我的軍服上,就跑開了。我怔住了。剩下的時間,我像一個鬼,一個遊魂,隻是機械地走路。我不知道我們是怎麽完成遊行的,也不知道我是怎麽回家的。

回到家,我脫下軍服在後院燒掉了。

多少年來,我的耳邊一直回響著那句話:“你是baby killer”。如果那個對我吐唾沫的女孩再跟我說半分鍾的話,那麽我會告訴她,我在越南沒有殺過兒童和婦女。

我是baby killer。我自己沒有殺過,但是美國人殺了,而我們是和美國人站在一起的。

我的腦子裏我的眼前都是兒童們的屍體——

一個小男孩,他也就四五歲,頭上中彈。士兵抱起他,問我,我們怎麽辦?我說,我們能怎麽辦?把他埋了吧。士兵說,他的父母呢?他是屬於誰的?天知道他屬於誰。我說,他屬於上帝。我們挖了一個墳墓,把他安葬了。樹林裏多了一個小小的墳堆,插了一根樹枝為標記。裏麵埋葬著一個穿著白衣黑褲的漂亮的小男孩。

還有被燒死的女孩子,被化學藥品毒死的女孩子,被美國士兵強奸致死的女孩子……,最後,我最不敢麵對的,那天夜裏我們在一個農家打死的孩子們……

我是一個baby killer,這個稱號從精神上扼殺了我。

 

我的生活整個顛覆

燒掉軍服後,我的靈魂也被焚燒。我的生活整個顛覆。我除了喝酒,不知道還做些什麽。

任何事情都讓我想起越南。我們公司的人說貨還沒到,我就想起要打仗了,子彈還沒到,運送武器的直升飛機還沒到。那時候我們讓美軍運送物資,如果貨沒到,我們就打電話告訴他們,我們把你們的美國士兵扣在這裏做人質。

聖誕節快到了,看到街上熙熙攘攘買聖誕禮物的人,我就想起那年聖誕節前上百個年輕的澳洲士兵坐上卡車,開著玩笑去萬屯(Vantun)。一個美國軍官一邊喝著咖啡一邊說,太悲傷了,他們有一些人的媽媽在聖誕節時收到的禮物是澳洲政府的一封信,他們不能慶祝聖誕節了。

妻子說要吃越南餐。越南餐館的女招待讓我想起西貢的吧女,想起越南街頭的女子,更多的是想起美林。

孩子們和我說話,我回答不了,我沒法麵對她們,每次看到她們柔嫩的麵龐我就想到戰火燃燒下的越南兒童。

我不再與妻子做愛,那樣我會想到永遠不能再見麵的美林。

當我聽到直升飛機在悉尼上空經過的聲音,甚至民用飛機飛過的聲音,我就想起美國的轟炸機。我恐怖,我必須捂住耳朵。那時候每天不論白天黑夜,美國的jet(噴氣式飛機)在頭上呼嘯,炸彈不停地落下,沒有休止,我們沒法休息,沒法睡覺。如果沒聽到飛機的轟炸聲,我們就開始慶幸,戰鬥終於結束了。可是不到五分鍾,飛機又過來了,帶著鋪天蓋地的炸彈。

我怕黑夜,一閉上眼睛,眼前總是死屍,年輕的士兵躺在屍袋裏;越南男人女人兒童頭上胸口的彈孔,我的年輕的澳洲朋友躺在地上,沒有了頭顱。夜裏我一次次在夢中驚叫,哭喊,從夢中驚醒,嚇得一身冷汗。每天早上,妻子告訴我,昨夜你在夢中驚叫。

每天早上醒來,我都覺得惡心。美軍在越南投放的化學藥品沉積在我的血液裏,讓我惡心。

唯一止住痛苦的方法是醉酒和尋找刺激冒險的事情去幹。我變得愛打架。專找強大的去挑釁,希望他們把我打死。我喝得醉醺醺的,在淩晨三四點鍾到英王十字區(悉尼紅燈區)找酒鬼們打架,要不然就是去瑞德分(土著人聚集區)打土著人。但是人們並不想和我打架,他們知道我挑釁的原因,他們把我當作精神病人看待。

我的確有病,我覺得非常軟弱,整天躺在床上,不能起床,不願見人。我的思想不能集中,腦子裏全是雜亂無章的片斷。我失去了三個工作,因為我不能按時上班。我的妻子不能理解我,她嫌我夜裏整夜喊叫,讓我在另一個房間睡覺。我叫喊的聲音一定很大,盡管我是單獨睡,早上小女兒會問我:“爹地,昨天夜裏你為什麽哭喊?是大灰狼來了嗎?”我不能告訴她實話,我編故事說:“因為我愛你,不想失去媽咪。”

軍隊不再關心我們的存在,沒有人給我們心理輔導,沒有人來幫助我們。

周圍仿佛全是陌生人。我不相信任何人,和所有的人爭吵以至大打出手。我的妻子不再認識我,孩子們也不敢接近我,我的兄弟姐妹拿我沒辦法,一個個再也不和我聯係了。我的朋友們也都不想再見到我。我成了一個孤家寡人。

唯一可以說話的是一同返回的越戰士兵。他們都經曆過我所經曆的,經曆著我正在經曆的。三姆是我的戰友,他騎摩托車,我讓他帶我出去,隨便到什麽地方。我坐在他的後座上,讓他加速,加速,再加速。我想讓他殺死我。我不知道活著有什麽意思。速度已經到180公裏了。摩托車風馳電掣。不幸三姆是把開車的好手。我苟活著。

一天夜裏,我在酒吧喝得很醉,回到家裏,妻子剛洗完澡,赤裸著身子。我發怒:“你為什麽光著身子?你和男人約會了?!”她說:“你不要胡鬧,孩子在睡覺,別鬧事。”我一巴掌扇過去,她捂著臉倒在地上,孩子們尖叫著哭喊。妻子立刻打電話叫了警察。來了一男一女警察,他們令我離開這個房子。

我說:“我是戰士,我曾經為祖國而戰,你們不能把我趕出我的家門。”

警察問我的妻子:“你想讓他離開嗎?”

妻子說:“是的。”

孩子們哭起來:“我要爸爸,爸爸別走!”

妻子說:“不行,他太危險,沒有人知道他還能做出什麽事來。”

警察抓著我的胳臂把我帶出房子。我仍是醉得站不住。我對警察說:“我沒地方去,上你們那兒吧。”

警察說:“我們不需要你,你隨便去哪裏,就是不能進這間房子,否則我們要把你抓進監牢。”

我說:“我能開車走嗎?”

警察說:“其餘的事情我們不管了。”他們走了。

我把車開到庫克斯河邊睡了四個小時,然後回家。所有的門窗都是鎖著的。我敲了半個多小時,敲完門敲窗戶。沒有任何動靜,我知道她們都在家,但就是不讓我進門。

這一夜我很疲乏。我那時的工作是收垃圾,要一大早挨家挨戶地倒掉人家的垃圾桶。早上我給老板打電話說:“我有病,不能上班。”老板說:“你永遠都不用來上班了。我受夠了你三天兩頭地請假。你被解雇了,來把你的工資拿走吧。”

七點鍾我回到家裏,問妻子,我可以把我的衣服拿走嗎?妻子把兩箱衣服拿出來,她已經給我裝好了。看來她真的是絕了情。我所有的東西是兩個箱子,一輛車,還有一百塊錢。

我沒工作,沒有地方住,我不知道怎麽辦,就給軍隊打電話,說:“我無家可歸了,能不能到兵營去住?”

他們說:“對不起,不可以,你已經不再是士兵了。”

我說:“我曾經是個士兵,在越南冒死打仗,你們能不能幫助我。”

他們說:“你可以到市中心的約克街,軍隊會給你一次性的250元失業津貼。不用還了。”

我領了那250元,現在我手裏有350元了。我買了一張報紙,在龐赤堡找到了一個出租房,一周房租70元。我手頭的錢可以住一個月。我搬進去了,這一個月,我隻是吃餅幹和咖啡,什麽也沒有。

我給妻子的工作單位打電話,她從來不接答。我往家打電話,女兒說:“爹哋,你什麽時候回來,我想你。媽咪說,如果爹哋打電話就掛上。”然後她就掛上了。我與妻子和女兒的聯係全部割斷了。

這一個月是我一生中最孤獨的一個月。一個月後,軍事情報局的上司鮑勃——後來我的一生都在他的關照之下——給我打電話,說給我找了一個工作,工資很低,但是很容易幹。上級已經跟雇主說明我的精神很疲弱,所以不能幹太多的用腦子的工作。

我決定好好幹。事情開始好轉,至少我可以從那個齷齪的小房間裏搬出來,租一間單元房住。

我和妻子離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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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寫得多,漏洞也多。 -borisg- 給 borisg 發送悄悄話 borisg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1/20/2020 postreply 07:12:33

嗨,您幹嘛這麽認真呢?當小說看看就行了。 -xiaomiao- 給 xiaomiao 發送悄悄話 xiaomiao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1/20/2020 postreply 10:14:1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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