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中國人,放棄教大學的教職,不遠萬裏,跑到美國,當個豬堅強(人豬區別,人會說話,到了人家國,不會說人家話)。吃苦受累受氣,隻為了那份“兩者皆可拋”的自由。王小波的《一隻特立獨行的豬》,代表了當年很多七七級學子的追求。“帶花要帶大紅花”,做豬也要做一隻特立獨行的豬。就算做隻自由的豬,也得千難萬險到美國。因為新中國隻允許做聽黨話的千篇一律的豬。
在美國的頭些年很費心。操心的事太多。在美國當了幾年豬堅強後變成了人堅強。讀完學位,找到工作,認真努力,鍥而不舍。 。
上新世紀不久,有一天早上我“滴八哥”(找著軟件錯誤就滴滴),突然胸口疼,黃豆大的汗珠子湧上額頭。我上氣難接下氣地自己爬上樓(我一在商業樓,樓上有診所)。醫生一檢查,說是輕度的心肌梗死。吃了幾片藥,幾個小時後我的血管裏有了第一個“支架”。一個不鏽鋼做的都小圓圓管,中國把它翻成“支架”。大家都這麽說,它就是流行說。反正是“你懂的”,我懂的,大家一起懂個屁。更屁了,二球元首,張嘴就是屁話,還笑眯眯。
如果是中醫?必定是按什麽穴,吃一種藥,黃帝內徑,本草綱目。我還記得美國那位胖胖的醫生的眼。在我從死神跟前晃晃走回人間後看到的第一雙人眼。他還問我輕心梗在做什麽?我說我在敵BUG。他哈哈,說我八哥在心裏。
按照當下中國流行大醫生鈡南山的話說,我的生命進入了倒計時。十年生死兩茫茫,二十年生命倒計時。倒計時就倒計時,生得偉大,吃得認真,活得瀟灑,死了完事。加點“正確”,就入黨了。
二00六年美國國慶前夕,我照既定安排,做開胸手術。那是我人生的第一次手術,頭夜睡不著。一遍又一遍地聽出了大名做尼姑的李娜的《青藏高原》 ,”是誰帶來遠古的呼喚?。。。難道說我要告別滾滾紅塵?
美國做手術完全不用緊張。漂亮的小護士安慰我,“動特我瑞”。我不是瑟瑟發抖我不知道。灶上六點,我被推進手術閑,太太還吻了我,捏捏我的手。我仰望天花板,後來就魂飛天外人事不知,醒來已是黃昏。
死是一種很好的生命體驗。死上一個大白天,就此明白該怎麽活在人間。太太慈祥地看著我,在我身邊。
晚上就是八點多吧?我就是緊張,做手術醫院連個大夫都沒有。我哭爹喊娘,我地動山搖。小夥都手忙腳亂,力氣大的猛男較長我的雙肩,防止我動掉鼻子上的管子多個上的針進入生命內循環”,兩個女護士按住我雙腳。
後來才知道急診室裏護士為什麽都是鐵石心腸,人家上班是隻用眼睛不用耳。隻要你和外邊有循環,你的血壓,心電圖,體溫就全都顯示在小屏幕上。隻要數字正常,你就死不了。
這種手術,叫BYPASS。中國叫“搭橋”,血管斷了嘛?“放支架”在美國就不叫手術。手術過後的康複對我是苦難歲月,因為在美國十幾年,我有點多動症。人自問自答式的忽悠腦中過多。一分為二,辯證思維,東陵西棒,來回扯淡。在家就割草。中國人,掙錢舍不得花,總想著少花就是多掙。
我第二天下地做飯,第三天進地割草,第四天被送回醫院,腿上的傷口崩裂。醫院雖然溫馨,但吃不著鹽。能不去就不去。回家光身照疤痕皮膚,一尺長的刀疤在胸前,怎麽看都像史更新。忙著捏碎捏捏腿。活著,比啥都強。
從那以後,我就特別遵醫囑,聽醫生話。住院太可怕。回家後,我照著醫生說的,把腿抬高,讓小腿高過心髒。一江春水向東流,渾身熱血要往心裏流。整天仰臥沙發,看《百家講壇》。聽《三國演繹》,思考人生冷暖。(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