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理教師的時空詭計(23)
在顧遠和多位老師的勸說下,校長蔣亮不想因為此事觸犯眾怒,終於放棄了開除陳翔,維持原定的留校察看處分。顧遠總算鬆了口氣。
周末到了,顧遠需要花點時間,為料理下個目標做些準備工作。下一個是公安局局長邵小兵。
上課期間,顧遠隔一天有晚班,加上他是班主任,大部分晚上他都在辦公室,隻能抽空在傍晚時分踩點幾回,到了七、八點鍾,他都得趕回學校備課、值班。
這種零零碎碎的踩點當然是不夠的。
更困難的是,最近警方辦案壓力大,邵小兵也很少準時下班,下班了也未必就一定回家,所以顧遠在邵小兵家附近,幾次都沒碰到過他,能做的隻有反複熟悉周圍的環境。
另外一點,檢察院和法院一把手都被人黑了,他相信邵小兵心裏多少會有所提防,要下手的難度可遠比胡海平高。
殺胡海平的方法已經用過,同樣的辦法在邵小兵身上不具備可複製性,所以得另外謀劃。
這回他估計可能要用槍了。
不過用槍後該怎麽製造出意外事故的效果,他還沒有思考周全。
事實上,他以為警方對胡海平的案子查不出什麽,他壓根想不到專案組負責人高棟已經抽絲剝繭般把他的詭計看破一大半了。如果他現在知道警方的偵破進度,他要做的不該是繼續籌劃下個對象,而是考慮自己的後路。
邵小兵是地道的當地人,當地人擔任當地重要機關一把手的情況不多,他老爹九十年代是寧縣的常務副縣長,整個家族中既有從政的,也有從商的。他妻弟辦的企業很多年前就掛牌上市了,原本做的是摩托車配件,這幾年開始涉足航空零件生產,寧縣的有錢人裏排名第二。不過生意做得再大,也就那樣,怎麽都比不上當官的,家族裏,依舊邵小兵是公認的領頭人物,社會、政府都擺得平。
原先邵小兵住在縣西麵的山莊別墅群,傳言他家相當豪華,僅占地就一畝多。後來遭人舉報,省裏派人調查他,他把別墅轉到小舅子名下,說是借住的。此後他得到他人“指點”,生活開始低調,現住在城北的一個高檔小區中,也是電梯房。
家中隻有他和他老婆,一子在澳洲讀書,此外,家中是否還有保姆不得而知。
這些情況當然是顧遠從葉援朝那兒問到的,要不然他一個工作很忙的高中老師,光是要跟蹤到邵小兵的住所,就要花費不知多少天的時間了。
星期天,顧遠在邵小兵家的小區和小區外路段又走了一遍,這個縣城小區雖然建造很高檔,但安防還是弱了些,除了開車外,行人和電瓶車依然可以暢通無阻地出入小區。比不上沈孝賢一家和其他縣裏重要領導集體居住的皇朝花園。
對於小區內外的監控,顧遠已經看得差不多,但他並沒有太多的時間每一處檢查詳實,不能排除沒發現的監控。不過沒關係,犯罪時隻要不暴露臉部,也不要遇到目擊者,僅靠監控警方頂多能知道他的大致身高,其他線索一無所知。
正當他走在路上,構思著該如何下手,又如何處理善後時,手機響了,他掏出一看,是曾慧慧打來的。
“喂?”
“顧老師。”
“恩,曾慧慧,有事嗎?”
電話那頭傳來笑聲:“顧老師,我知道你現在在哪裏?”
顧遠眉頭微微皺起。
曾慧慧繼續說:“你在金光公館外麵,對不對?”
顧遠忍不住渾身一個激靈,本能地向身前身後的路上看了一圈,哪有曾慧慧的影子?更要命的是,今天自己特意戴了假發、眼鏡和胡子,穿的是平日從來沒穿過的衣服,連走路節奏都刻意與平時顯得不同,怎麽會被人知道他在這裏的?
“顧老師,你怎麽不說話?我猜的對嗎?”
“嗯……”顧遠猶豫一下,悄悄深呼吸平複緊張的心緒,回答,“我是在這裏附近,你怎麽知道的?”
曾慧慧道:“你來這兒做什麽呀?我家離你隻隔了三條街,歡迎老師來我家做客。”
“嗯……今天不行,我來看望一位朋友,改天吧。對了,你在哪?”
“我在家裏呀。”
“那你怎麽知道我在這兒的?”
曾慧慧發出調皮的笑聲:“明天再告訴你吧,嗬嗬,到時你可不許生氣哦。”
顧遠隻好尷尬地應了聲“哦”,他不敢多問,怕引起懷疑,隻好匆忙地掛斷電話。
今天的踩點工作看樣子隻能到此為止了。
是不是警察已經在跟蹤調查我了,曾慧慧想給我提醒?
不太可能,他爸不管刑偵,根據葉叔的說法,刑偵的工作很特殊,遇到大案要案,偵破工作連同單位的非刑偵隊人員都無從知道,曾慧慧就更不可能知道了。
如果警方要查我,首先需查出葉叔。
對了,有些天沒聯係過葉叔了,得找機會和他交流一下。
※※※
星期天下午下班前,顧遠電話打到葉援朝的辦公室座機。
“葉叔——”
他剛開口,葉援朝就打斷他的話:“吃飯我不去了,我就在街口那家快餐店吃,你們不用那麽麻煩了。”
顧遠一聽,微微愣了一下,隨即說了句“好的”,掛上了電話。看來一定發生什麽事了。
他等到了5點多,也就是葉援朝平時下班的時間,提前來到葉援朝樓下附近的一家中式快餐連鎖店,他知道葉援朝有時會來這家店吃飯。電話裏所說的快餐店,也隻可能是這家。
顧遠走進快餐店,先漫不經心地打量一圈所有座位上的人,沒有看到葉援朝。隨後,他拿起餐盤,挑了兩個小菜,拿上一碗飯,結賬後坐到靠裏的一個位子。
果然,等了十多分鍾,葉援朝出現在門口,他和顧遠四目相對看了眼,隨即葉援朝不再看他,而是拿了飯菜,很快結完帳,他先站在原地裝成找位子的模樣,接著來到顧遠同一桌斜對角的那個位子坐下,低頭吃飯。
“怎麽了,葉叔?”顧遠同樣低著頭吃飯,低聲說話,並不看他。
“我被人跟了,大概市局的。”
“什麽時候開始的?”
“應該就這幾天,我下午出去辦事看到一輛車早上和中午都出現過,起了懷疑。”
“你的手機、電話呢?”
“不清楚,也許也被監聽。”
物理教師的時空詭計(24)
顧遠想了想,又低頭佯裝吃飯:“以後聯係時,來這家店吧,這個時間點,我每三天來一次。如果沒必要,請不要來。另外,不要讓人有機會接觸你的貼身物品,小心監聽器。”
葉援朝應了聲,他有許多話想說,但在這種場合下,不知道該先問哪個。
顧遠又道:“最近他們有來找過你嗎?”
“那次以後,再沒有了。”
“和我想的一樣,他們既然問過你,知道再來問也問不出什麽了。不過他們既然跟了你,大概是再次對你起疑了。這也難怪,他們一定是覺得動機上你有可能,並且你過去的經曆讓他們覺得你有這能力。況且你說當晚有人認出你了,還喊了你名字。”這時旁邊一個路人端著盤子經過,顧遠馬上閉嘴不說。過了片刻,眼睛餘光看到路人已經在遠處的一桌落座後,壓低聲音重新開口,“但是你不要擔心,他們跟蹤你是好事,很快他們會徹底排除你的犯罪可能。”
葉援朝眉毛抽動了一下,抿抿嘴,含混的聲音問:“那你呢?”
“不用管我,我有我的辦法。”
“你是怎麽把胡……”
“這你就不用管了。”
“你下麵還想做什麽?”
顧遠塞了口飯,口齒含混地說:“邵小兵。”
葉援朝頓時臉色大變,低頭快速道:“不行,太危險了,他和其他人身份不同。”
這點顧遠當然知道。
檢察院和法院一把手死了,當然是大案,省公安廳出麵督辦的。如果是公安局局長成為下一個被害人,那一定是驚動公安部,甚至北京最高決策層的大案了。尤其是邵小兵是警察,戒備心自然比常人重,要下手成功並不容易。
顧遠平淡地說:“他們跟蹤你,說明胡海平案發生後,他們也還沒完全排除你的可能,所以需要再多做點事。如果邵出事時,你正被他們跟,到時就有十足不在場證明,就能徹底擺脫嫌疑,這是好事。你不被懷疑,我更不會被懷疑,剩下隻要不留下證據,他們永遠查不出。隻要處理完邵,接著就是沈家,如果一切順利的話,過完年就能徹底把這一頁翻過去。”
事實上,顧遠從頭到尾都不想真的對付沈家,那樣一來,會因犯罪動機太明顯,直接把葉叔拖進去。他這樣告訴葉援朝,隻是想早日解開葉援朝仇恨的心結,放棄報仇,繼續平穩地過完這輩子。
他殺胡海平以及計劃中要殺邵小兵,並不是因為他多想替葉晴母女報仇,事實上,他一點都不在乎葉晴母女,一切,隻是為了葉叔。沒有葉叔,現在的他會是什麽樣的呢?顧遠不敢想象。
顧遠看得出,殺了胡海平後,葉叔依然還未“醒悟”,依然未放棄複仇。但他知道,隻要邵小兵死後,葉叔的心結一定會解開,再不會想著提槍去找沈家滅門。
這是他計劃中的打算,盡管這個打算讓他手上添了人命。但沒有辦法,為了葉叔,他可以改變自己的人生,因為他的人生,本就是葉叔改變的。
葉援朝口中含著飯,嘴角抽動了一下,總算把這口飯咽下去,他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最後搖搖頭,看著碗裏的飯說:“不了,一開始我就錯了。人死了,活著的人做再多也是沒用的。我不該一時興起,趁著停電做下錯事,結果害得把你拖進來。算了吧,不要繼續了,就當一切都過去了。如果他們最終查出來,我一個人頂。我年紀大了,生活並無企盼,你有你的人生,你為我做的夠多了。”
顧遠輕輕搖頭笑了笑:“如果那天我沒來你家,不知道王是你做的,現在會怎麽樣?一種是你已被抓。二種是如果你未被抓,那麽你現在會怎麽做?你會放棄嗎?”
葉援朝一愣,整個人木在那裏。
“我太了解你了,葉叔,你是個實實在在的好人。可是他們卻把你所有的希望都打破了。我知道,你已經鐵了心,抱著同歸於盡的心思了。我決不能讓你這樣。”
葉援朝緩緩吐了口氣,依然是低著頭,不讓人看出他們在交談,低聲訴說著:“那時我太糊塗了,現在我還有生活的希望,那就是你,我把你當我的孩子看,我想你過得好。”
顧遠眼眶頓時紅了,他苦澀地笑了一下:“我知道的,因此,我更不能坐視不理。這也算是為了葉晴和阿姨。”
“可是她們過去對你……”
“別說了,從她們的立場是對的,我從沒怪她們分毫,她們都是我的親人。葉叔,那天不是說好的嗎,你不用多想了,就把一切交給我來處理吧。現在我需要你幫一個小忙,手銬借我。”
“你要這個做什麽?”
“我有用處,另外再過些天我把那個還你。”顧遠做了個槍的手勢。
誰知葉援朝卻搖搖頭:“不,我不能答應你,我不想你再為了我做更多了,一切就讓它過去吧。”
“你心裏放得下嗎?”
葉援朝一愣,隨後緩緩說:“放得下。”
“你在撒謊,你的表情告訴我你根本放不下。”
葉援朝沉默無言。
“相信我,我會處理好一切,你看胡的事,他們不是查不出任何結果嗎?”
“可是邵不同,他是警……”他沒有直接說出警察兩個字,這兩個字比較敏感。
“沒有不同,人的命都隻有一條,他們不明白這個道理,他們輕易結束了別人的生命。”
葉援朝歎了口氣,低聲道:“把那個東西還我。”
顧遠果斷地回絕:“不行,現在決不能還你。”
葉援朝咬牙,緊握著筷子,過了半晌,從牙齒中憋出幾個字:“我不想你替我死!”
顧遠從容地一笑:“我不會出事,你放心吧。”
葉援朝用力咬住牙,沉默了很久,道:“告訴我你的計劃。”
“你不必知道我的計劃,隻需要至少一件事,胡海平是意外,邵小兵是自殺,畏罪自殺,他殺了王寶國,所以畏罪自殺。”
葉援朝頓時瞪大了眼睛。他沉默了很久,最後歎口氣,道:“好吧,三天後,我把手銬給你,還是在這裏。”
可話一說出口,葉援朝心裏就矛盾了,他覺得自己是個極度自私的人,竟然默許了別人來為他的仇恨冒天大的險。但另一方麵,他心裏似乎又企盼著這些人都死了。
顧遠似乎看穿了他的心事,抿抿嘴,笑著點點頭。
他已經為葉援朝做好了犧牲一切的準備。可是他不知道,葉援朝也為了他做好犧牲一切的準備了。
他們誰都不想對方出事,他們誰都願意替對方頂罪。
他們不是父子,他們也沒血緣關係,卻同樣父子情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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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教師的時空詭計(25)
第二天是星期一,顧遠來到學校上課,他並未主動去找曾慧慧問清她到底是怎麽知道自己位置的,盡管他很想知道。那樣容易顯得他特別關心這件事,引起旁人的注意。
於是,他就當什麽事也沒發生,把疑問拋在腦後,照常上課、下課、改作業。
到了中午休息時間,顧遠走向辦公室,恰好在樓道遇見曾慧慧,顧遠如平時一樣朝她點頭問好,隨即繼續往前走,心裏卻在企盼著曾慧慧能告訴他答案。
果然,在他走出幾步後,曾慧慧叫住了他:“小顧老師,你猜我昨天怎麽知道你在哪兒的?”
顧遠心中還是忍不住一驚,隨後轉回身,饒有興致地看著她:“怎麽知道的?”
“你猜呢?”
顧遠思緒快速飛轉,昨天他下車前戴了帽子眼鏡胡須,保證不讓人認出來,並且走路也有意識地改變往常的節奏。如果這種情況下都能被人認出來了,那就完蛋了。
應該不會,她應該不會認出我。
對了,或許是她看到我的車停在城北?
可是我車子停在路邊一排車中間,這種雪佛蘭的低端車隨處可見,沒有任何引人注目的地方,況且車身是青色的,這一種低調色,不容易讓人注意到。
也許她記得我的車牌。可有那麽巧,我車子停在一堆車中間,她偏偏路過看到?
顧遠想了想,還是搖搖頭:“我猜不出。”
“我說了你可不許生氣,我定位了你的手機。”
“手機?怎麽定位?”顧遠不解。
“我爸說市公安局聯合移動運營商,部署了最新的手機信號監控設備,為了打擊現在特別多的電話詐騙。隻要手機開機時間兩分鍾,他們係統就能收到信號。隻要從電腦裏輸入要查的手機號,馬上就能知道這隻手機所在的精確位置。”
顧遠嘖嘖嘴:“這麽厲害!”
他心裏想到看來以後出門踩點,身上不能帶著手機了。
曾慧慧道:“昨天我趁我爸爸不在,偷偷上了他的電腦,打開這套軟件,試了幾個同學都很準,忍不住也試了一下小顧老師你的位置。”
鬧明白是虛驚一場後,顧遠幹張張嘴:“這麽做不合適吧,會侵犯其他同學的隱私的。”
曾慧慧馬上笑著說:“哈哈,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再侵犯老師的隱私了,當然,也包括其他同學。”
顧遠笑了笑,他從不責怪學生的偶爾頑皮,頑皮是這個年紀的人的天性,如果隻知道一天到晚學習,就不是個正常人了。
“那個軟件能多精確知道我的位置?”
“聽我爸說精度能鎖定在兩米的直徑裏。”
“那真是夠厲害的。”
他是學物理的,對電磁波和手機信號的定位原理自然也知道一些,不過通過手機信號的數據反饋,能把目標位置精確鎖定在兩米直徑裏,這需要很強大的技術支持。
顧遠回到辦公室後,坐在位子上想著剛才的事,現在公安的技術強大到已經超出他的常規認識了,看來以後行動中需要多注意更多的細節,考慮更周全,不能用固有的邏輯思維來進行犯罪,因為警方或許有更多的手段,他不知道,葉援朝也不知道。
隻要一個疏忽,哪怕是很小的一個疏忽,就能讓警方徹底翻盤。
過了些時間,幾個老師吃完飯陸續回到辦公室,走在前麵的魏老師看到顧遠就說:“小顧老師,集資房造好了呢,你知道嗎?”
“這麽快,本來不是說要到下個月?”顧遠說。
另一位老師說:“提前竣工了,過幾天就交房,這個星期天大家一起去驗收。”
魏老師露出擔憂的表情:“也不知道質量怎麽樣,現在偷工減料特別普遍。”
顧遠道:“應該沒問題的,我們是集體跟開發商簽約團購,商品房性質。現在的房屋,土地成本是大頭,建安是小頭,一般開發商不會在質量問題上偷工減料。”
“希望是這樣吧,以後還要還15年貸款,想想都累的。”
顧遠笑了笑:“我貸了30年,更是幹到退休才還得清。”
“顧老師你買的幾樓?”
“四樓的小戶型,就71個平方,我工作幾年積蓄不多,首付一部分還是問大學同學臨時借的呢。好在總算房子造好了,不用繼續住學校的宿舍了。”
顧遠眼中露出對未來向往的神色,不過他想到接下去還要做的事,神色又添了幾分不安。
可是他還是要做,因為這是為了葉叔。
如果沒有葉叔,他現在會是什麽樣的一個人?他不敢想象,他甚至一想到自己的童年,心中的恐懼馬上把思維拉回當下。
※※※
警方經過幾個晝夜的查監控,結果總算出來了。
設置石板殺害胡海平的男子在星期天離開單元樓後,出現在下一個監控中的他,依舊戴著帽子,還額外戴了個口罩,騎著一輛黑色的小型電瓶車,車頭是白色的。
通過沿路的一個個連續監控探頭追查,發現該騎車男子最後在小區三個路口外的一條名叫建業路的馬路上消失了。
建業路的不長,大約就七八百米,東西兩端的路口各有一個監控,中間並無其他小路通出。
所謂的消失,就是說電瓶車最後隻在建業路西麵的監控出現過,東麵的監控卻沒記錄到。
查電瓶車來時的記錄也是如此,電瓶車最開始就直接出現在西麵的監控裏,東麵的監控也沒有記錄到他。
這輛電瓶車就像憑空出現在建業路的中間,再憑空消失。
此外,騎車人在進出小區前後,都戴上帽子和口罩,並且從未抬過頭,監控壓根沒拍到他臉部任何特征。
高棟起先對他憑空出現又憑空消失頗為不解,在實地來到建業路查看後,高棟馬上明白了其中的奧秘。
人是不可能憑空出現在馬路上,又憑空消失的。
馬路的兩側是免費停車位,平日裏泊著好多汽車。
凶手一定是先開汽車來到這條馬路上,隨後從車上拿下電瓶車,前去犯罪。犯罪完成後,騎電瓶回到建業路,再次把電瓶車放進汽車裏,再開車離開。
凶手開的是哪輛車?
這點無法判斷,可能是貨車,也可能是家用轎車。
那輛電瓶車模樣小巧,放到轎車後備箱裏沒有一點問題。看著重量也很有限,成年男子完全搬得動。
那麽這個時候的調查又該如何繼續展開?
專案組例會上,所有刑偵骨幹都在看著高棟,等他給下一步的指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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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教師的時空詭計(26)
高棟掃視了所有人一眼,並沒說話,而是點起了一支煙,抬頭望著天花板。
江偉道:“老大,現在很明確一點,凶手隻有一種可能把電瓶車帶到建業路上,又不經過監控,就是用汽車載過來。”
高棟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這個結論他來到建業路上看了會兒就想明白了。
江偉繼續說:“那麽表明,凶手一開始是駕駛一輛汽車來到建業路上的,這輛汽車一定會被監控拍下。凶手犯罪完成,騎著電瓶車回到建業路後,把電瓶車放到汽車裏,然後再開車離開。隻要我們統計凶手來到建業路前一個小時內,進入建業路的車輛;以及凶手最後回到建業路,此後一個小時內,離開建業路的車輛,如果哪輛車兩次都出現在監控裏,那麽可能性就非常大。我估計重複出現兩次的車輛不會很多,隻要一輛輛排查,很快能鎖定目標。”
高棟點著煙,看了眼江偉,吐口氣,依然沉默不語。
大家等了好久,高棟始終是這副表情,對江偉的判斷既不肯定,也不否定,看得大家都心急如焚。江偉忍不住道:“老大,你看這辦法怎麽樣?”
高棟深深吸了口氣,道:“凶手未必像你想得這麽簡單呢。”
江偉表情尷尬,不甘道:“那……那還能怎麽樣?”
高棟看了所有人一眼,道:“你們有沒有注意一個細節,路上的監控顯示,凶手在騎電瓶車時,他是戴口罩的。凶手進入單元樓時,單元樓門口的監控拍到他那時並沒戴口罩,隻戴著帽子,因為他沒抬頭,所以依舊沒拍到他的長相?”
張一昂不解問:“這個能說明什麽?”
“細心,極其細心!”高棟沉聲道,“如果你從單元樓上下來,遇到一個人戴著口罩,你會不會多看幾眼?一定會。咱們是南方地區,室內戴口罩會顯得很奇怪,對吧?你多看他幾眼,雖然不一定會記住他的外貌特征,但至少你注意到過這個人了。凶手不想被任何人注意,所以他進入單元樓時,寧可摘下口罩。這樣一來,就算你下樓剛好遇見此人,你沒有理由會去注意這個看上去一切正常的陌生人,更不會對他的外貌留下印象。就像你早上出門第一個遇見的人長什麽樣,此刻你百分百想不起來。”
高棟頓了頓,繼續道:“所以,凶手對人的心理觀察得很仔細,他知道進入單元樓後,不戴口罩反而更安全。但另一方麵呢,他路上騎電瓶車為什麽要戴口罩?因為這個季節,騎車上路戴個口罩太常見了,騎車時,你並不能保證一直是低著頭的,比如對麵來車,你要避讓時,忍不住抬頭了,此時,剛好前麵有個監控把你拍下來,這不就完蛋了?所以,他騎車時,必須戴口罩。”
江偉道:“老大,或許凶手壓根沒想這麽多,這隻是他的習慣呢?”
“不不不,”高棟搖搖頭,“犯罪時人都有一種害怕的心裏,想尋找遮掩物掩飾自己。犯罪時戴口罩不奇怪,奇怪的是他犯罪前戴了口罩,真正執行犯罪時,反而敢脫掉口罩。換成一般的罪犯,進入單元樓時,內心會比在路上更懼怕,更擔心被人記住長相,決不會摘掉口罩。從上一回的玻璃膠上我就看出這凶手格外細心了,會想到五樓粘玻璃膠幹擾我們的判斷。這次他脫、戴口罩的細節,雖然很不起眼,但更說明對手不是一般罪犯。”
江偉點點頭,他相信高棟說的凶手是個極度細心的人,但轉念一想,又有不解:“可是,老大,他戴不戴口罩和我們查監控的汽車有什麽關係?”
“你剛才分析的,隻是凶手把電瓶車運到建業路的一種可能,而且是最簡單的可能性。”
“難道還有其他可能?”
“你能肯定殺胡海平的凶手是一個人?”
“這……我們隻看到這一個人啊。”
高棟道:“所以我們的結論隻能是至少一個人。有沒有其他幫凶?不得而知。如果有同夥呢?那麽把電瓶車運進建業路的汽車可能有兩輛了。把電瓶車運進建業路是一輛車,犯罪後同夥開了另一輛車,把電瓶車運出了建業路。這種情況怎麽查?”
高棟繼續道:“此外,就算凶手隻有一個人,他也未必就按照你說的做了。他駕駛著裝有電瓶車的汽車,開進建業路,未必在接下來的一個小時內就會拿出電瓶車,開進胡海平小區吧?他有可能在路上停了幾個小時,也有可能是他前一天,或更早幾天把車開進來停在路上,直到星期天才動手。離開建業路時,也是同樣道理,他甚至可以把電瓶車裝進汽車裏,換下工作服,然後步行走出建業路,過些時間再回來開走車。”
江偉頓時吸了口氣,鼓著腮幫子說不出話。
凶手確實可以這麽做,這麽做顯然也更安全得多。但這樣一來,凶手把電瓶車弄進建業路的可能性就多種多樣了,你不可能把幾天內經過建業路的車輛全部排查,況且排查也未必能找出嫌疑人。如果你有本事把幾天內經過建業路的車全部調查一遍,你還不如抓了全縣每個人審一遍,凶手肯定是其中一個。
聽了高棟的分析,所有人臉上都寫著“沮喪”兩個字。
高棟咳嗽一聲,道:“按照嫌疑人做其他幾件事上看,他很細心,絕對的細心。江偉說的那種可能,很容易暴露身份,我個人猜想凶手同樣不會在這個環節上疏漏。不過大家也不用灰心,先按江偉說的可能查一遍,這個工作量也不大,如果凶手偏偏在這節上馬虎了,那算他倒黴。如果查不出,再想其他的辦法。會就先開到這兒,都去幹活吧。”
散會後,高棟留下了張一昂,問:“怎麽樣,最近幾天跟蹤葉援朝,有沒有被他發現?”
張一昂很有信心地說:“沒有,幾個人都是您欽點的老隊員了,大家跟得都很小心。”
“他舉止有沒有什麽異常的地方?”
“暫時沒看出來。對了,老大,葉援朝我也見過兩次,他走路有點瘸的,胡海平案子裏那個男人走路很正常,不可能是葉援朝吧,而且感覺上此人的年紀不會太大,至少不會像葉援朝一樣五十來歲。”
高棟道:“我知道,監控看了這麽多遍,胡海平案子的那個人肯定不是葉援朝。”
“那你是覺得王寶國案子是他做的?”
高棟不置可否:“兩個案子手法上太多不同了。王寶國案下手極度凶殘,社會影響很大,那案子倒不是說凶手反偵察能力多強,隻不過凶手挑了個停電的好日子下手。相反,胡海平案子凶手要厲害得多,白天在眾目睽睽之下殺人,還要弄得像一出意外,胡海平被殺五分鍾內有上百個目擊者,卻沒有一人知道誰是凶手,並且凶手所有細節處理上無可挑剔,暴露出反偵察能力極強。兩起案件到底是不是同一個人幹的,依舊無法判斷。現在第二起案件最後的希望就在監控是否拍到凶手用汽車把電瓶車弄進弄出建業路這環節了,但我感覺不太理想,隻能把注意力回顧到王寶國案子上來。王案最顯著特征是一刀割喉,踢出一腳,有這種心理承受力和動手能力的人,不多的。現在我所有已知的可能人選裏,隻有葉援朝符合。可是他有不在場證明,鞋子尺碼也不合,而且都是舊鞋子,和你們的談話表現正常,殺人動機也不夠強烈,隻有跟蹤他才能進行最後的徹底排除了。”
張一昂撇撇嘴,道:“葉援朝這幾天一切都和過去一樣,下班後,街邊小店裏吃點東西,然後回家,有時會買點酒。怎麽看都不是犯罪的狀態。”
高棟想了想,道:“綜合來看,他有犯罪動機和犯罪能力,王案有不在場證明,胡案更排除了是他的可能。”他歎口氣,道,“也許真是我太多疑了,這樣吧,三班倒跟蹤也很累,跟完這個星期,如果還是一切正常,那就不用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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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教師的時空詭計(27)
幾天後,監控查清楚了,電動車進入建業路前一個小時和回到建業路後的一個小時裏,經過監控的重複車輛一共有十多輛,其中一大半是出租車,出租車從未接送過客人要放電瓶車的,剩下的三輛經過對車主的調查,發現都是和被害人壓根從未見過麵的普通人。其他所有幾天內經過建業路的出租車也問了,沒有客人放電瓶車的。看來凶手自己有車。
果然如高棟所料,嫌疑人在這個環節上也沒有漏洞。
剩下的工作隻能先根據監控中拍到的電動車,試試全縣範圍內找出這輛車了。但全縣範圍找一輛特征並不顯著的電動車談何容易,更何況警方也沒想到,這輛車在犯罪前後經過顧遠的兩次外觀改動,找出來是不可能的。
而盯梢葉援朝的消息也同樣毫無新意。
胡海平被害當天,單元門口監控中,沒發現類似那個嫌疑人體型的非住戶進入單元樓,有可能是人未直接上樓,而是用了某種機關控製石板掉落。但高棟在現場隻找到了六樓外牆角的一塊鐵皮,除此並未找到其他可疑的機關裝置,這鐵皮會不會和機關有關呢?他一時也想不出來。
這幾天高棟眉頭緊皺,眼見兩起案子的偵破都進入了死胡同,他冥思苦想,還是沒找出方向性的對策。
期間又接到市局的電話,說下星期隔壁一個縣的許多民眾會聚集到市區的天天廣場上散步,說是抗議那邊建設一個化工廠,雖然所有相關的網站都刪光了號召散步的帖子,發帖人也逮了幾個,但事情有越鬧越大的趨勢,下星期到底會有多少人聚集還未知,公安係統全員要嚴正以待,讓高棟可以先把寧縣的工作放一放,星期天回市裏開會一起商定對策。
今天是星期六,農曆十一月初六。
農曆十一月初六是個犯罪吉日,顧遠早就算計好這一天了。
今天下午他沒課,很早離開學校,他需要為晚上的行動做準備。他必須快點做完這些事,因為明天早上還要和學校的其他老師一起去驗收新房。
這時才四點半,顧遠來到邵小兵所住的小區“金光公館”外五個路口的路上停好車,戴上假發、眼鏡、胡子,穿著一件大衣,挎一個包,手上還掛著一件外套,外套蓋住了拳頭,他在寒風中微微拱著背,低頭向邵小兵的小區走去。
進入小區後,他來到邵小兵單元樓下,邊走邊用目光掃視周邊,沒有看到邵小兵的車。他不放心,走進地下停車庫,依舊若無其事地邊走邊看,還是沒有邵小兵的車。
很好,他還沒回家,希望他老婆在家,對付一個人方便點,兩個人都在家就不容易成功了。
隨後,顧遠進入單元樓,走樓梯來到六樓,這裏一共兩戶人家,門是同一方向開的,所以顧遠不用在另一戶人家的貓眼上貼紙片蓋住了。如果是對門,下手時必須要在另一戶人家貓眼上貼紙片,防止傳出聲響時,對門裏的人會朝外偷看。
顧遠深呼吸幾口,讓自己的心情更放鬆一些,隨後左手戴上了一個膠皮手套,按響了門鈴,隨即把左手縮進衣袖裏,免得被主人看到一個戴膠皮手套的人起疑。
很快,門裏傳來了一聲“誰啊”的問候,顧遠聲音不高地回答一句:“我找邵局長。”
接著,門開啟了一小半,一個中年穿戴考究的婦女握著門把手,打量他一眼,道:“你是哪位?”
顧遠笑了笑,偷偷朝屋裏看了眼,有電視聲,但沒看到其他人,也沒有其他人的聲音,應該隻有他老婆一人在家吧,便道:“我找邵局長,請問邵局長在家嗎?”
婦女的手還是握著門把手:“老邵還沒回來,你是哪位,找他有什麽事嗎?”
“還沒回來呀,那也沒關係,麻煩嫂子把這東西交給邵局長。”
顧遠蓋著外套的右手佯裝要伸包裏,突然在下一秒,“砰”一聲,他把葉援朝的那把六四手槍直接貼著婦女的額頭開了一槍。
近距離開槍威力極大,顧遠都被向後震退了兩步,子彈從婦女額頭穿入,徑直從後腦顱骨穿出,射進了客廳裏。
由於槍上包了毛巾,又有外套的遮蓋,槍聲比正常小了一些,但依然挺響,他相信現在單元樓附近幾層的住戶一定會聽到這聲響,但普通人隻會以為鞭炮或者什麽東西爆炸了,不會聯想到槍聲。至於其他遠處樓層的人,或許會聽到一聲“砰”,但不會太響。
顧遠絲毫不敢在門口停留,立馬竄入屋內,關上門,奔到房裏檢查一遍,確認整個屋裏隻有她老婆一人。
他把屍體檢查一遍,赫然發現子彈竟直接從顱腦後穿出了,他頓時大驚,這是他計劃中始料未及的情況!
盡管他是個物理教師,盡管他力學學得很好,可是他還是沒有開槍的經驗。他通過電視上的情景,想當然地以為子彈射入頭部後,自然會留在顱腔內,萬萬沒有想到子彈會直接從腦後穿出,射到了客廳裏。如果警方將來發現這是一起槍擊案,那就與他既定的計劃出入很大了。
他急忙跑到客廳,四處找尋一番,居然沒看到遺落的子彈。
他更是心急如焚,但此時理智告訴自己,絕對不能慌亂。他強行平複下心緒,重新回到門口位置,順著剛才的射擊方向筆直望過去,那個方向的盡頭是客廳的沙發。
他徑直走向沙發,終於看到了沙發的一個坐墊上有個洞,他把坐墊拿出來,看到子彈嵌在沙發墊下麵的基座內。
顧遠靜下心,思索了一會兒,行,情況不是太糟糕,這個局麵還是可以收拾的。
他稍微鬆了一口氣,深呼吸幾口平複後,把邵小兵老婆抬進了衣櫃藏好,順便清理了地上的一點血跡和他的腳印,擦幹淨鞋底,把旁邊窗戶拉開一小半,使室內的火藥味清除,隨後來到客廳坐下休息。
現在,就等著邵小兵回來吧。
如果邵小兵是一個人回來的那自然最好,如果還帶著朋友一起回來,就有點麻煩了,雖然手裏有槍,但殺死多人能否命中是個問題,即便都殺死了,連續的槍聲是否會驚動左鄰右舍呢?隻能先躲在他家靜觀其變。
但犯罪就是這樣,再完美的計劃也存在變數,有時候運氣也是成功必不可少的環節。
沒有百分百成功率的犯罪,隻有想辦法提高犯罪的成功率。
邵小兵,看你的運氣了。
物理教師的時空詭計(28)
邵小兵的運氣不是很好,他今天是一個人回來的。
其實平時基本上他也都是一個人回家,和朋友相聚都是在外應酬,他不喜歡招呼人到家裏玩,因為那樣要收拾,很麻煩。
晚上七點,邵小兵打開門,邊說著:“飯還有嗎,我還沒吃。”
進來後,他才發現裏麵是黑的,老婆不在家。
真煩,估計又是去打麻將了!邵小兵心裏抱怨著。他做夢也不會想到老婆已經被人殺了,凶手依然留在他家等著。
他打開燈,關上門,脫下鞋子換了拖鞋,往前走,剛想從包裏拿手機給老婆打電話。
正當他走出幾步,就要踏進客廳時,轉角突然出現了一把槍,正對他肥碩的大頭。
槍上還包裹了一件棉質外套。此時包得比下午緊多了,因為現在是晚上,如果逼不得已開槍,他必須把聲響控製在最低。
“啊!”邵小兵頓時嚇了一跳,本能往後一步,那把槍也跟著過來。
邵小兵看清了槍後的人,顫聲問:“你……你是誰,怎麽在這裏?”
顧遠心跳很快,手都感覺有些發麻了,但他強力保持出鎮定的模樣,臉上露著冷峻,沉聲命令:“舉手,過去,坐到沙發上去!”
“你……你是誰?我老婆呢?”
“已經被我控製了,看,這是槍,你是警察,真偽一看就知,相信你不會看走眼。”
邵小兵內心強烈震動著,此人知道自己是警察還這麽大膽,他想幹什麽?他也一眼就看出了這是真槍,而且……而且不像仿製的真槍,像是正規槍支,何況,屋子裏沒有半點老婆的聲響,莫非……已經凶多吉少了?
“舉手,快過去!”顧遠口中依然命令著。
邵小兵腳步顫抖,但在黑漆漆的槍口前,絲毫不敢有任何的輕舉妄動,隻能舉起雙手,在這把槍的震懾下,膽戰心驚地朝沙發一步步挪去。
“坐下!”
邵小兵隻能坐到沙發上。
此時,顧遠居高臨下,用手槍指著他,他反抗的成功率就更低了。
“你……你是誰,你想怎麽樣?”邵小兵驚恐的眼神望著他。
顧遠沒有回答他,兩眼緊盯著他的臉,不敢有片刻的疏忽,右手一直緊握手槍指著他的頭,慢慢移動腳步,繞到沙發背後,此間,槍口一直緊緊指著對方的頭。隨後,顧遠左手慢慢地伸進挎包,從裏麵拎出一副手銬,放到邵小兵的身旁,道:“你自己拷上雙手,不用想耍花招。”
“你……你到底想怎麽樣,我老婆呢?”他極度害怕。
“讓你做你就照辦,別廢話。”
此時,槍緊緊貼著他的後腦勺,邵小兵尿都快嚇出來了,小心地放下手,拿起手銬,一見手銬上印製的字樣,他更是大吃一驚:“寧縣公安局!這……這是警械。”
顧遠不搭理他,隻是道:“趕緊,我沒太多耐心。你放心,我不會要你的命,隻是聽說你家很有錢,想來發筆財。”
邵小兵腦中急速權衡著狀況,這副手銬一旦自己戴上,將再沒有任何反抗的餘地了。凶手隻是謀財嗎?
不,恐怕不會,凶手沒有蒙麵,而且明知自己是警察,如果隻是謀財不害命,等凶手離開後,第二天就會成全國通緝犯。恐怕,恐怕不但要謀財,更要害命了!
這一想,邵小兵馬上猶豫了,與其要死,還不如豁出去拚一下。
對了,我包裏就有把手槍,現在包被扔到了茶幾上,隻能搏一把,衝過去拿過包,趕緊跑到旁邊臥室關門!
邵小兵目光朝客廳看了眼,隻要衝過去,逃出七八米遠就能跑進最近的一個房間了!他必須試一試!他心裏拿定了主意,握著手銬,假裝要戴上的樣子,突然,他一把翻身要跳起來。
在他跳起的同時,高度緊張的顧遠直接全身撲上去,用槍狠狠頂住他的頭,叫道:“你動,你他媽敢動!”
在顧遠跳上去時,腳踢到了茶幾上的不鏽鋼水果盤,水果盤被踢飛出去,撞在地上發出刺耳的聲響。
邵小兵瞬時嚇得麵無血色,看著顧遠發紅的雙眼,以及頂在自己頭上的那把槍,半分不敢動彈了。
“我數到十,你手銬沒拷牢,我直接開槍了!”顧遠這回不是在嚇唬他,如果再生什麽變故,就隻能直接開槍了。
這一回,邵小兵再也不敢做任何的反抗,思維也變得慌亂,隻能按照顧遠吩咐,自己戴上手銬,把自己銬住。
顧遠一把拉過拷住他雙手的手銬,從包裏掏出繩子,快速地把手銬綁到沙發上,隨後返身回到邵小兵麵前,一邊用槍威脅著他,一邊拿出繩子把他的腳也綁住了。
邵小兵手腳的主要關節都被繩子綁死,他再也動彈不得了。
現在邵小兵成了一頭待宰的牲畜,並牢牢固定在了沙發上,沒有了任何的反抗能力。
顧遠大口喘著粗氣,一顆心髒逐漸平複下來。
喘息了一陣,顧遠開始了善後工作。
顧遠先把客廳的燈關了,他可不想讓人看到邵小兵家有人,萬一現在剛好來個訪客呢?
隨後,他冷漠地打量幾眼邵小兵,問:“衣櫃裏的保險箱,密碼多少?”
“你,你怎麽知道有保險箱?”
“我在你家呆了半天了,能不知道嗎?”
“我……我老婆呢?”
“死了。”顧遠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她不配合,被我殺了。”
“啊!”邵小兵臉色慘白。
“如果你配合的話,我會饒你一命。”
如果換成平時的邵小兵,隻要稍微動腦就知道歹徒不可能會給他留活口。
夜闖公安局長家裏,還不蒙麵,直接把局長夫人殺了,如果留下局長活口,這種極度惡劣的案件一定會調集周邊幾個城市的所有警察、武警,封鎖一切通行道路,全麵通緝,這種情況下歹徒順利逃亡的幾率幾乎為零。
可是人在被死亡陰影籠罩的情況下,腦中會泛出最後的一絲希望,希望凶手最後能放過自己,或者盡量拖延時間,讓凶手在殺害自己前被警方拿獲。
人很難想象自己到底什麽時候會死,誰都不希望死。
邵小兵想拖延時間,但顧遠可沒這麽多時間,見他不說話,馬上從包裏掏了根縫衣針出來,不給任何征兆,直接往邵小兵大腿上紮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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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教師的時空詭計(29)
“啊——”
顧遠拿起沙發的枕頭,壓住邵小兵的嘴,使他叫不出來。然後冷聲問:“快說,不說我再紮了。”
邵小兵立刻求饒:“我說,我說,是XXXXXX。”
顧遠站起身,檢查了一遍邵小兵,他被綁住,確實動不了了,然後拿走他的手機,並且把邵小兵身體可能接觸到的地方都看了一圈,他夠不著任何剪刀等工具,隨後掏出一塊布,硬塞進邵小兵嘴裏,這才放心地走向臥室。
臥室不臨窗,所以顧遠開燈,拉開衣櫃,瞥了眼塞在旁邊的屍體,不再理會,快速打開了衣櫃角落那個做進牆裏的隱蔽保險箱。
那個保險箱還是他在放置屍體時,無意中手碰到衣櫃靠牆的隔板,發覺和旁邊的不同,觀察了一下才發現了奧秘。
保險箱一開,顧遠看了眼,大吃一驚,上格放了多塊金條和首飾珠寶,中間一格放了存折、一本筆記本和一疊文件,下麵最大的一格堆放著齊整的百元大鈔。
顧遠在原地愣了幾秒鍾,他這輩子從沒有近距離見過這麽多錢,雖然他並不是個很貪錢的人,雖然他犯罪的初衷壓根和錢無關,可是當他麵對這樣一筆他一輩子都攢不出來的錢時,他也和常人一樣,動心了,毫不猶豫地動心。
好吧,沒收了。
原本計劃裏隻有處理屍體的善後,現在多了一項,搬錢。
他先大致點了一下現金,約有近兩百萬,目測有三、四十斤重。上麵的金條裏,一公斤的有五條,此外還有其他首飾手表玉器等。再翻中間那格的東西,光房產證就找到八本,存折裏麵有本幣和外匯,幾項加起來,至少也有幾百萬。此外,還有幾個公司的投資憑證。
這時,顧遠拿出了一本黑皮封麵的筆記本,翻開來看上去像賬單,記得有些隱晦。
比如其中一條“20020706,王(鄉),5”,顧遠想了想,這大概是一個在鄉裏任職的姓王的人,送了他五萬元。這也沒什麽好看的,很多官員手裏都有這麽本東西,防著萬一某天自己被抓,還能留一手。
隨後,他拿起了下麵厚厚的一疊文件紙,原本他以為也是財產之類的,但翻了一下,卻發現全是辦案的卷宗。顧遠想不明白,邵小兵居然這麽敬業,放一堆卷宗在家裏,而且還藏在保險箱這麽隱蔽的地方?
他胡亂翻了一下,正準備放回去,卻突然瞥到中間一眼熟悉的名字“江盛”和“江華”。
這不是陳翔一家的仇人嗎?
顧遠趕緊往回翻,找到了那份卷宗,快速瀏覽。
卷宗分幾塊內容,一項是關於陳翔父親陳水根的屍檢鑒定結果,上麵赫然寫著“機械性窒息”,“體內未發現酒精”。顧遠眼睛跳了下,原來公安是查出來陳水根並非直接酒後溺死,而是先死於“機械性窒息”,那麽就是謀殺!
後麵是辦案人員對江盛和江華的筆錄部分,兩人均否認參與殺害被害人。
再有就是其他的各項偵查記錄了。
顧遠聽陳翔說過,他爸爸最後被認定是酒後落水溺斃,卷宗上明明是寫著“機械性窒息”,好吧,看來這案件中間定有貓膩。
顧遠看了眼卷宗的時間,是07年6月,思索片刻,馬上翻開那本賬單,翻到差不多時間,逐項查找,終於找到了。
“20070612,江(鄉),3條,20.”
“3條,20”是什麽意思?顧遠用不著自己想,馬上跑進客廳,拉開塞在邵小兵嘴裏的毛巾,問:“07年6月陳水根酒後落水溺斃的案子你還記得吧?”
邵小兵驚恐又疲倦地望著他,道:“你,你問這個做什麽?”
“屍檢結果是機械性窒息,那麽就是人為謀殺了,為什麽最後以酒後落水溺斃結案?”
“我……我不知道。”邵小兵不敢看他。
“哼,你不知道?”顧遠冷笑一聲,“凶手就是江盛一家對不對?他們送了你東西,你就讓案件以意外了結了?”
邵小兵連忙否認:“不……沒有,這……這命案我不敢馬虎,不是你想的這樣。”
“那麽我要問你,07年6月12號,江家送了你3條和20是什麽意思?”
邵小兵大驚,冷汗冒出。
“你不說嗎?”顧遠走過去,拿起縫衣針準備再紮。
邵小兵情知抵抗無用,隻能盡量少受痛苦,急道:“江盛送了我3根金條和20萬現金。”
“於是你就把命案給弄成了意外?”
“不不不,這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的,是……是紀委沈書記,他要我這麽做的,他有我把柄,我必須聽他的。江盛是沈書記戰友,他們關係很好。”
顧遠冷笑:“你可真有本事,硬是把命案都給擺平了。”
“不,我一個人說了不算,這件事還有其他人參與,江盛下了大血本,把所有知情人都封口了。而且,而且沈書記很厲害,大家都要聽他的。”邵小兵以為對方這麽在意這件案子,想必是陳水根一家的親人,這才報複找上門來,此時急於要撇清自己的幹係。
顧遠想了想,道:“那陳水根到底是誰殺的,江盛吧?”
邵小兵急忙道:“我不知道,案子查到一半就結案了,我……真不關我的事。”
顧遠笑了笑:“你能不知道?如果不是江盛殺人,他幹嘛要來四處打點?”說著,顧遠拿起枕頭壓住邵小兵的臉,縫衣針連紮了幾下。
邵小兵臉色慘白,喘著氣說:“我說,我說,是他兒子江華殺的人。”
“有證據嗎?”
“本來有的,後來……後來沒了。一開始刑偵隊抓了江華,連審三天三夜,他招供了,後來,後來沈書記傳話,說刑訊逼供不能算,要處理刑訊逼供的警察,再後來,口供銷毀了,這案子就那樣了結了。我求你,我求你放了我,我知道的都說了,真不關我的事。”
“你為什麽藏了卷宗,還有其他的卷宗,大概也是類似徇私枉法的吧,你是不是擔心萬一某天你掉進去,能用這些留條後路,要挾當初和你接觸過的官員,發動關係網救你?”
“我……我……”被顧遠說中心事,邵小兵無話可說。
顧遠看了眼手表,已經是晚上九點,不能再耽擱了,得趕緊處理完後事。
保險箱裏的東西他準備拿走一部分,首飾留著,首飾拿走容易被抓,金條拿三根,留兩根,現金拿走一百多萬,留下五、六十萬。因為他準備製造一起意外,如果把錢都拿走了,那顯然就不是一起意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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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理教師的時空詭計(30)
星期天的淩晨一點,高棟正在睡覺,天一亮他就要回市裏開會了。他現在的夢裏顯然沒有邵小兵被殺的劇情。
手機響了一下,是條短信,高棟眉頭微皺,厭惡地睜開眼,拿過床頭櫃上的手機,是邵小兵的短信。
高棟不滿地點了下,出來一行字:“高局,對不起,王寶國是我殺的。”
高棟愣了一下,片刻後迅速坐起,這怎麽回事?
他連忙撥打過去,傳來幾聲等待接通的聲音後,突然間冒出個“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
這怎麽回事?在搞什麽名堂?
頓時,高棟睡意全無,馬上打了江偉的手機:“你有你們邵局長家裏的電話嗎?”
“嗯……有。”
“趕緊打。”
“老大,怎麽回事?”
“別廢話,趕緊打,我等你消息。”
過了兩分鍾,江偉打來電話:“老大,邵局手機關了,家裏電話沒人接啊。”
“他家還有什麽人,他老婆嗎?”
“他老婆電話我不知道啊,老大,到底發生什麽事了?”
高棟眼睛微微一眯,隨即睜大,道:“邵小兵住址你知道吧?你趕緊叫幾個人,開車過來接我,等下見麵跟你說。”
掛下後,高棟馬上打電話叫起張一昂等人,這條短信大有古怪,他一時還弄不明白到底發生什麽事了,但隱隱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二十分鍾後,三輛警車在邵小兵的單元樓下停住,高棟一馬當先帶人快速衝上去,按了一樓鐵門上邵小兵家中的門鈴,一直沒人接。
他正要按其他人家的門鈴,叫醒別人來開,手在半空中停住了,不行,現在還弄不清狀況,萬一……萬一出了大事,影響越小越好。
“張隊,叫保安過來開門,快!”張一昂忙跑著去門衛,拉來保安,快速打開一樓鐵門,高棟帶著七八個警察就往樓上走,邊走邊囑咐:“你們手腳輕點,別吵醒旁邊人。”
到了六樓邵小兵家門前,高棟連著按門鈴,裏麵卻始終無人應答。
一旁江偉道:“奇怪了,嫂子總該在家的。”
高棟不發一言,掏出手機給樓下的警察打了電話:“問保安,有沒有邵小兵家的鑰匙。”
馬上得到保安答複:“沒有。”
高棟眉頭緊皺,想了想,讓江偉趕緊打電話問熟人,看看誰有邵小兵老婆的電話。
幾分鍾後江偉問到結果,但撥打過去,這手機也關了。
高棟臉上泛起一層濃重的陰霾,到此為止,就收到一條古怪的短信,家裏沒人,電話關機了,該怎麽辦?
情況似乎很不對勁呐!
高棟想了想,馬上道:“找消防,這防盜門我們打不開。另外,下樓去找找邵小兵的車還在不在。”
五分鍾後,樓下警員打回電話:“老大,邵局的車子看遍了,沒尋到。”
“問保安晚上邵小兵車子出過小區沒。”
“保安說沒注意。”
“可惡!”高棟咬著牙掛斷電話,旁邊站著的包括江偉在內的幾個警察從沒見過高棟這副表情,都縮在一旁大氣都不敢出。
高棟在過道上徘徊幾步,按了旁邊那戶人家的門鈴。
旁邊那戶人家正在熟睡,被門鈴吵醒後男主人透著貓眼朝外張望,看見門口站著一群警察,這大半夜的一堆警察站在自家門口,他又驚又怕,謹慎地掛上門內的鏈條鎖,開了門,顫聲問:“你們……你們找誰?”
高棟還是收斂了情緒,道:“不好意思吵醒你了,我們不是來找你的,隔壁的邵局長家裏晚上有人嗎?”
男主人想了一下,道:“好像回來過,似乎聽到過隔壁動靜。”
“什麽動靜?”
“好像盤子打翻了。”
“其他呢,說話聲音有嗎?”
“嗯……就算有的話,我們隔壁也聽不見。”
高棟點點頭,這房子質量看上去不錯,隔音效果自然也不會差,除非你拿個大喇叭,否則就算一般的房子,別人也聽不到隔壁的說話。他隻好道:“多謝,麻煩你了,你回去睡覺吧。”高棟順手直接幫他關上了門。
立在原地,雙手交叉著,思慮片刻,道:“江偉,你們車上有沒有裝GPS定位?”
“嗯……好像沒有。”
“別說好像,快去確認!”
江偉不敢看高棟的臉色,忙到一旁打電話跟縣局後勤確認,得到的結果是沒裝。
高棟臉色更加冰冷,誰也不敢問他邵局可能會發生什麽事,現在到底是個什麽情況。眾人都跟著他在一旁等待消防。
十分鍾後,消防趕到,看過房屋結構,沒辦法從隔壁爬過去,警方這邊也忘了提醒他們帶繩索,沒法從樓上敲破窗戶進去。隻能用工具強行打開防盜門。
這鐵門的質量相當好,費了足足二十多分鍾時間才弄開。
高棟一言不發,站在門口打開牆上的開關,客廳的大燈把房屋內一切照得透亮。高棟站在原地,仔細地把裏麵從地麵,到家具擺設,全部打量一遍,一切都顯得井井有條,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
他讓其他人站在門外,他脫了鞋子,小心地一步步朝裏麵走去。所有房間全部看完,一個人影都沒有,每間屋子都很整齊,看不出任何疑點。
邵小兵啊邵小兵,你到底去哪了?
這時,高棟注意到玄關後的衣架上掛著一個包,他認得這是邵小兵的包,看來他晚上回過家。
可是這麽大一套房子,一整圈看下來,卻再也沒看出其他有價值的東西了。
邵小兵現在會在哪?
王寶國真是他殺的?
他老婆又去哪了?
該不會邵小兵也出事了吧?
各種念頭冒出,反正不管是哪個答案,高棟都不想看到。
他站在客廳中間,緊鎖著眉頭,門外一幫警察不知所措地等待。
高棟疲倦地伸手拍了拍太陽穴,讓自己頭腦更清醒些,判斷到底發生了什麽事,但信息太少,壓根推測不出可能的情況。
他再次將房間打量了一遍,這時,他注意到沙發少了一個坐墊。
這套L型的沙發,靠牆一側是個四連座加一個太妃椅,上麵一共五個坐墊齊全。唯獨旁邊L型另一邊的三連座沙發的右側坐墊是空的,放了個大枕頭替代。
怎麽坐墊丟了一個?
高棟不解,走過去,小心地拿起枕頭,仔細地看了看坐墊下側,沒有任何不對勁的地方。隨即他拿起中間和左側的坐墊,赫然發現最左側一邊的坐墊底下,沙發有好幾個破洞,像是被尖銳物亂紮一通。
他不解,不知道這原本就是如此,還是和今天晚上的事有關,但他留心記下了這條信息。
又看了幾遍屋子,暫時沒得到更多的信息,無奈,隻能返身來到屋外,吩咐江偉找人留下來先看著屋子,等天亮後讓陳法醫帶人來查一遍屋子。
對於晚上的事,高棟和所有人一樣,都亂無頭緒,有人猜測王寶國真是邵小兵殺的,他畏罪潛逃了,可讓人不解的是,他逃去哪了?王案根本沒查出線索,他跑什麽?他跑了何必跟高棟發短信?他老婆又去了哪裏?
一切一切,都預示著案件的偵破更迷蹤複雜了。
高棟一早還要去市裏開會,隻能先暫時放下,坐進車裏閉目養神。
物理教師的時空詭計(31)
今天的這場會議規格很高,市裏幾套班子人馬都到齊了。
對高棟來說,這是一場尷尬的會議。
會議是由劉市長主持的,公檢法、政法委、聯防、武警、監獄、勞教所,市裏相關單位的主要領導全部到齊。
這次會議目的是為了商討對待後天民眾自發遊行的處理基調。
這件事的起因是下麵一個縣要投資造一個幾百億的化工項目,當地老百姓害怕環境汙染,對此很有意見。於是縣裏一小部分民眾開始呼籲抗議抵製,結果當地公安抓了幾個帶頭人。這一鬧,事情不但沒克製,反而激怒了更多人。很多人上網呼籲到市區的天天廣場進行集體散步抗議,結果帖子是刪了不少,人也抓了幾個,卻把事情鬧得更大了。於是當地很多人商定,下周二來市區一起散步。加上市裏很多支持當地民眾的人,初步估計最少也有幾萬人。
所以這次的事態非常嚴峻,省裏的意見是讓市裏妥善處理。這是個模棱兩可的意見,因為省裏的領導也不知道怎麽處理最妥當,害怕萬一事情鬧大,牽涉到自身,影響仕途。於是就給了個“妥善處理”的要求,一切讓市裏自己看著辦。
主持會議的劉市長要求公安機關采取嚴厲的高壓態勢,把散步扼殺在搖籃裏。高棟很清楚,劉市長這麽強硬因為這項目本來就是他引進要上的。開會的其他人中,雖然很多人心裏不認可這種做法,認為會把事態擴大,但也不願站出來直接表態。大家都知道,如果表達反對意見,肯定會得罪劉市長。
高棟他們公安局的正局長是去年剛調過來的,根基不穩,所以這次決定為前途賭上一把,旗幟鮮明地站在劉市長這邊。分管治安的副局長則含混其詞,隻說一定遵照會議指示落實。
高棟的嶽父是政法委書記,公檢法都要聽他的,但他再過幾年就退休,並且是本地人,不想給人留下罵名,會議前就跟高棟商量。高棟不想這種事牽涉自己,卻又不想因此得罪其他領導,於是就跟他嶽父商定,不管到時抓不抓人,抓多少人,頂多按治安管理條例處理,不要扣上刑事罪名,鬧大了不好收拾,隻要不上升到刑法高度,自然也跟他這位主管刑偵的副局長無關了。於是他嶽父在會上就表達這個觀點,盡力控製事態的擴大化,不要鬧出刑事案來。
輪到高棟表態時,他也是打著太極說妥善處理,不要鬧大,盡可能避免刑警介入等等。私下也已經招呼好手下所有刑警,到時別管治安警和武警怎麽整,他們的人絕不要出頭。
劉市長雖然對高棟這方的表態不滿,可高棟把話說得很圓,他也沒什麽能直接反駁的。
如此大家各自心照不宣、有所保留地討論了幾個小時,還是沒給會議定出最後的落實基調。
這時,高棟手機震動了一下,這種規格的會議上他不好接電話,一看是張一昂打來的,按掉後,馬上發了條短信問有什麽情況。
很快,張一昂回過短信,手機上赫然寫著:“邵局長死了。”
瞬時,高棟臉色大變,牙關緊緊咬住,手指都忍不住顫抖起來。
他強行保持鎮定,站起身悄然往門外去,他們局長和他嶽父都見他臉色異樣,此時在會中也不好過問。
高棟來到會議室外,顫步走到窗口,猶豫了一陣,還是撥出了張一昂的手機。
“老大……邵……邵局長死了。”張一昂說話也結結巴巴。
“怎……怎麽死的?”高棟再也無法像往日那樣鎮定了。
“老陳正在查,初步判斷是自殺。”
“自殺……哦,自殺,自殺就好。”高棟腦子有點亂,他明知自殺很不合常理,剛死了王寶國和胡海平,現在邵小兵也死了,寧縣公檢法三巨頭全死光了,這說給誰聽都不信,可是他此刻心裏,還是強烈希望邵小兵真的是自殺。如果邵小兵不是自殺,也是被謀殺的,那他這位市局刑偵副局長,專案組組長,注定要吃不了兜著走了。
“老大,你這邊什麽時候能回來?”
“可能……可能還要過幾天。你,你趕緊說說,詳細情況。”
“上午八點多,一個漁民報案,說在縣城東南麵的一片小沙灘的岩石灘那兒,發現了一具屍體。刑偵隊跑去一看,竟然是邵局長。老陳已經在那邊查了一個多小時了,他說初步看邵局長是從岩石灘上方的山坡上跳崖自盡的,現場各項證據還在提取中。剛剛他們在一公裏外的鄉邊小路發現了邵局長的車,車上財物完好。”
“那……那邵小兵老婆呢?”
“到現在還找不到啊。”
高棟急忙收拾心神,想了想,道:“好,好,你記住,去盯仔細了,讓老陳仔仔細細地查,還有,對了,邵小兵昨晚回過家,讓老陳把邵小兵家裏查清楚,任何細節都不能放過。有最新情況,馬上打電話給我。”
掛下電話,高棟感覺雙手已經缺氧發麻了,他深呼吸幾口,去衛生間洗了把臉,收拾一番回到會議室,走到他嶽父那兒,偷偷說了句:“邵小兵死了。”
頓時,這位政法委書記也臉色大變。
※※※
星期天一早,顧遠趕到福田花園,這裏已經有幾個老師在等著了,各人臉上紛紛帶著期待,都想趕緊看看自己的房子造得怎麽樣。
顧遠一宿沒睡,強打著精神和其他人問好,他現在想著警察有沒有找到邵小兵屍體了,以及他的詭計能否把警察騙過去。
但不管怎麽說,葉叔已經安全了。
短期內公檢法三個一把手都死了,警察一定是要並案偵查的,胡海平案如果警察發現不是意外,而是謀殺,那麽自然會去查監控,自然也能排除葉叔的可能性;邵小兵案如果警察不認為是自殺,葉叔這些天一直被警察跟蹤,葉叔也有了充分的不在場證明。既然胡海平和邵小兵案子都和葉叔無關,想必警察也一定會把葉叔殺害王寶國的嫌疑排除了。
教師們到齊不久,開發商工作人員帶著大家去驗房,整個過程很順利,除了個別牆壁滲水外,房屋的主體質量都過關了。
顧遠看著手中的鑰匙,不禁憧憬起未來的生活,總算有一個自己的家了,昨晚去一趟邵小兵家,連同裝修費都有了,真好,他笑得麵若桃花。
“小顧老師,什麽這麽開心呢?”
旁邊的年級組長老劉注意到顧遠一個人在笑。
“哦,”顧遠趕緊把思緒拉回現實,“我在想好不容易要住進新房了,開心嘛。”
老劉笑了笑:“先別高興太早,後麵裝修的活可累了呢,等到真正住進去呀,我看總得等明年年底了。”
“為什麽這麽久?”
“你沒裝修房子經驗吧?”
顧遠笑笑:“那當然,這是我第一次買房,哪有什麽裝修經驗呀。”
“裝修嘛,總需要三四個月,裝修完了,房子還要空半年,把裏麵的甲醛這些東西排幹淨了才好住。裝修的那幾個月呀,可累了,三天兩頭要跑去看工人活幹得質量如何,等裝修好了,還得每個星期過去開窗通風。這不,時間一算就明年底了。”
顧遠連連點頭:“裝修這門學問要學的還太多了。我真想快點住進去了,劉老師,你們家打算什麽時候開始裝修?”
“至少要等過完年了。”
“現在不可以嗎?”
老劉搖搖頭:“春秋時節的溫度最適合裝修,冬天太冷,夏天太熱,油漆這些東西不太好處理,還有遇到接連的陰雨天也容易積水發黴。何況都快年底了,現在找裝修隊,活幹到過年也做不完,過完年如果小工不來了,換人做很麻煩的。”
“哦,原來如此。”顧遠點了點頭,看樣子這幾幢樓年前都不會有人來裝修了,得空到過年後。
老劉又道:“以後裝修遇到問題找我吧,雖然我也就一次的裝修經驗,但還是學了不少東西的,哈哈。”
“那先謝謝你了。”
“對了,小顧老師,你們班申報這學期獎學金的名單,你還沒有給我吧。”
顧遠這幾天也都在想這個事,獎學金不是助學金,是發給成績最好的學生,他班上成績最好的幾個家境都還不錯,像曾慧慧她家,哪裏缺得著這兩千塊錢,家境不好的幾個學生成績也不都是靠前。顧遠有心想照顧幾個家境不好的學生,但獎學金不光是錢,更是一份榮譽,如果他安排給幾個家庭條件差、學習成績卻不是第一階梯的學生,恐怕其他學生和家長們有意見。他左右為難,不知如何設置。
想了想,道:“我們班名單我再權衡一下,明後天我一定交過來。對了,魏老師他們班陳翔這次能不能評上?”
老劉皺眉搖搖頭:“魏老師想把陳翔放上去的,也來問過我意見,我跟學校領導打聽了一下,這次不可能評給他,就算名單報上去,恐怕校長又要找過來了。上次的事校長已經對我們高二年級很不滿了,這回要再惹到他,大家都不好過。”
顧遠點點頭表示理解,歎息一聲:“聽說他家還欠了挺多債,他媽媽街上擺攤收入也不穩定,每年的學雜費都交不出,靠學校免的。兩千塊錢對他們家也是筆不大不小的幫助了,哎,前陣子鬧出那件事,真是後患無窮。”
老劉嘖嘖嘴表示束手無策:“等明年處分銷了,下次評選我們再盡量為他爭取吧。”
“嗯,也隻能這樣了。”
?
物理教師的時空詭計(32)
市裏會議一結束,高棟的嶽父李茂山跟政法係統幾家單位簡單布置了下工作,忙把高棟約到一間小會議室,合上門,沉聲問:“邵小兵什麽時候死的?”
高棟吐口氣,舔舔嘴唇:“不清楚,估計是昨天晚上吧,還在驗。”
“怎麽死的?”
“說初步判斷是自殺。”
李茂山眼珠轉了下,雙手交叉著,徘徊踱步幾圈,抬頭道:“這不太可能吧,王寶國死了才一個月,上回胡海平被石頭砸死了,現在邵小兵自殺?”
高棟無力地點點頭:“事情肯定是有蹊蹺的。”他把昨天晚上收到邵小兵短信,又去他家找人的事說了一遍,道,“爸,現在該怎麽辦?”
李茂山坐下來,給高棟一支煙,自己也點上,想了整整幾分鍾,道:“現在王寶國案子查得怎麽樣?還有那個胡海平,你上次電話裏跟我說,他不是意外,而是被人設計謀殺的?”
高棟眉頭緊鎖:“對,這兩起案子現在很難查下去了,陷入死胡同,有可能搞成死案。”
“胡海平的死你是以意外事件報上去的,知道這內幕的人多嗎?”
“這倒沒問題,全是我自己人,他們嘴都很緊。”
李茂山應了聲,又道:“現在邵小兵案子剛出來,你了解到的情況也不多,嗯,以後到底能不能破得了案也難說啊。”
“是啊,我就是擔心這個。短短一個月,寧縣公檢法一把手全死了,胡海平案子正因為查不出來,我才按意外事故報上去了,這下如果再上報邵小兵自殺了,恐怕……恐怕省廳和部裏不太會信,會認為我這邊欺上瞞下。”
李茂山皺眉點點頭:“這事確實很難讓上麵相信,而且這回三個人全死了,影響太大了。你這邊處境很麻煩。”
“爸,我該怎麽做?”高棟官場十多年經驗磨礪,最近幾年已經很少有問題需要老丈人給他拿主意了,但這一回他實在想不出對策。
李茂山道:“現在唯一的有利條件就是後天的民眾散步。”
“你的意思是……”
“幾萬人散步比你的案子影響大得多,短時間你們市局包括省廳的領導沒功夫管你,散步後,按一般經驗還沒完,這段時間公安係統都會很忙,給你提供了一些喘息的時間。但你必須要抓住這些時間破案,如果等散步這波風平浪靜後,案子還不明朗,恐怕會有大麻煩。省裏領導我這張麵孔還能為你說點話,但一個縣公檢法一把手全死了,必定驚動北京。如果北京方麵下來問責,省市兩級都保不了你。”
高棟咬著嘴唇,沉思片刻,道:“我不敢保證一定能破案,這次對手我知道,反偵察能力很強。”
“不是能不能破案的問題,”李茂山手指重重點了點桌子,“抓到凶手要破案,抓不出凶手,你也要破案!”他意味深長地看了高棟一眼。
高棟琢磨了一下,道:“如果……如果這三個死了還不算完,還有人死呢?”
李茂山道:“你不能讓這種如果發生,一發生,你的仕途也算徹底走完了。”
高棟倒抽了一口冷氣。
李茂山繼續道:“你知道,兩年後我正式退休,明年三月一過就要退居二線,讓出書記的位子,你現在已經是市局副局長,再往上走的路全靠自己了,我這級別已經幫不了你太多了,省廳領導向來極其看重你,這才讓你來破這棘手案子,如果案子越鬧越大,收不了網,那你的競爭對手都會發難,省裏領導也不會保你了。”
高棟深知事態已經到了迫在眉睫的時候了,這次案子影響惡劣前所未有,如果不能限時破案,官場上的競爭對手一定會趁機發難。他現在還不滿四十歲,雖然做官多年,但羽翼遠未豐滿,一旦牆倒眾人推,自己被調去文職工作也極有可能。正當壯年時期,若被調往經文保處這類養老部門,想想就要吐血。高棟沉吟片刻,果斷道:“我想後天下午就回寧縣。”
“散步一結束你就走?”
“對。”
“散步結束恐怕還有很多掃尾工作,這麽做會得罪劉市長。”
高棟冷哼一聲:“不管了。姓劉的還沒本事對公安係統我這級別的人事安排指手畫腳,你也看到了,今天會上他要對散步鎮壓,就局長一人支持,其他人都不想直接表態站隊。散步如果鬧得不可收拾,姓劉的自己也難堪。我現在頭上頂著專案組組長的頭銜,案件到這地步,我管不了那麽多了,破不了案才是對我的最大威脅。散步的事我的人都不參與,等後天一結束,我馬上回去辦案。”
李茂山想了想,道:“應該你的判斷是對的,散步的事不管鬧得怎麽樣,責任人怎麽也輪不到你頭上,寧縣的事要是弄不好,你們局長肯定不會幫你兜,隻能把你扔出去問責。還是寧縣的事為重中之重!”
“邵小兵死了我要不要今天告訴局長?”
“嗯,應該的,這樣吧,待會兒我跟你一起去,他也不敢說你什麽。周二散步一結束,你馬上趕回寧縣辦案。剩下的事你不用管,我會跟省裏領導打好招呼,這案子係統內權且有範圍傳達,不要鬧得太大,也給你留出時間早日破案。如果到時實在破不出,咱們再從長計議。”
還是那家快餐店,今天顧遠到時,看到葉援朝已經坐在一角吃飯了,隻是臉色看著不太好。
顧遠端著餐盤走過去,同樣是在斜對桌坐下,吃了口飯,低頭問:“葉叔,身體不舒服?”
“沒有。”
“那你臉色怎麽了?”
“沒……沒事,正常的。”
顧遠想了想,問:“你在為我這邊擔心?”
葉援朝並未直接回答,而是道:“你……這次你太大膽了。”
“這不沒事嗎,一切都過去了。”
“邵……他老婆在哪?”
“死了。”
“死了?”
“對。”顧遠吃了口飯,臉上沒有任何波瀾。
“他……他怎麽會是自殺。”
顧遠笑著看他一眼,又低頭吃飯:“大概是做壞事太多了,心裏虧欠想不開,所以自殺了。對了,王也是他殺的。”
“這……怎麽會是這樣?”
“他死之前,我用他手機給高棟發了條短信,說王是他殺的。”
“可是……可是就憑一條短信,高棟會信嗎?再者說,如果王案當天,邵有不在場證明呢?”
顧遠無所謂地說:“信不信是他們的事,也許會信,也許不信,也許將信將疑,可是他們查來查去,最後會發現邵就是自殺的,除了畏罪自殺,還有其他解釋嗎?”
葉援朝皺著眉頭,道:“可是他老婆死了,自殺何必殺死老婆,他們能不認為是另外人下手嗎?”
顧遠笑了笑:“沒人知道他老婆死了。”
葉援朝不解:“你不是說死了嗎?”
“嗯,隻是他們不會知道了,找不到了。”
“你毀了?”
“不,埋了。”
葉援朝露出擔憂的神色:“埋了很容易被找到的。”
顧遠搖頭:“不,不會,他們永遠找不到了。”
“你埋哪了?”
“邵旁邊,也在沙灘上。”
葉援朝擔憂更甚:“這……你太不了解他們的能力了。你就弄在沙灘上,他們這麽多人,一定會找到的。他們還有警犬,很快會發現的。”
顧遠自信地說:“不會的,他們這兩天沒找到,永遠找不到了。”
“為什麽?”
“那天是初六,今天已經初九了。葉叔,你別管了,總之你不用為我擔心。對了,他們還跟著你嗎?”
“這兩天好像沒有,我也不能完全肯定。”
顧遠放心地點點頭:“看來那天你有不在場證明,他們這回徹底排除你了。”
葉援朝搖搖頭:“我沒關係,就怕你……”
“葉叔,你不要擔心我。”顧遠自信、溫和地看了他一眼。
葉援朝沉默片刻,點點頭:“好吧,接下來你不要再做了,現在全縣都在布控抓人,不要碰沈家了。”
顧遠點點頭:“暫時不碰沈家,如果沈家出事,你的嫌疑又開始了。”
“好,你把東西還給我。”
顧遠想了想,道:“葉叔,你答應我,你自己千萬不能亂來。”
葉援朝道:“你放心,現在我不會了,現在我亂來,反而可能害了你。”
其實此刻的兩人,心裏都下了一個決定。
顧遠打算等風波過去,明年再挑時間對沈家下手,如果到時暴露了,他也做好了逃亡的打算。否則今年動手,犯罪動機太明顯,葉叔很可能繼續被警方調查。
葉援朝也是打算明年風平浪靜後,他自己去找沈家算賬,他不想再讓顧遠冒險了,顧遠已經為自己付出太多了。到時自己手裏有槍,大不了殺完人自盡,總之,不會拖累顧遠。
顧遠從包裏拿出一個信封,朝旁邊看了眼,確認沒人看向自己,不經意地把信封放到腿上,從桌下悄悄遞給葉援朝。
?
物理教師的時空詭計(33)
葉援朝摸著信封,裏麵是手槍,他又摸了摸子彈,怎麽少了兩顆?他又仔細摸了一遍,沒錯,確實少了。他驚訝問:“你開槍過了?”
顧遠並不否認:“嗯。”
“少了兩顆?”
“嗯。”
“可是,可是邵是自殺,沒聽說槍擊啊?”
顧遠道:“第一顆我自己做了實驗,第二顆給了他老婆。”
葉援朝嘴角忍不住開始微微抖動,強打精神吃飯,不想讓顧遠看出自己心中的不安。
顧遠還是發現了:“葉叔,你怎麽了?”
“不,不,沒事。”
顧遠微眯著眼睛想了想,道:“他們不會知道是槍擊案的,子彈我已經帶走了,現場清理很幹淨,他老婆屍體他們也找不到。”
“嗯,他們不知道也沒關係。”
顧遠看著葉援朝的表情,覺得其中一定有問題,繼續道:“葉叔,我是不是有什麽地方做錯了?”
“沒,沒有。”
顧遠盯著他,道:“你不用騙我。”
葉援朝抿抿嘴,隻好道;“每個警察子彈數目是有登記的,沒關係的,我會另想辦法再弄兩顆來。”
顧遠愣了一下,他以前聽葉援朝說過,警械每半年會檢查登記一次,看看是否有丟失的情況,但子彈數量通常是不查的。現在如果被人發現葉援朝子彈少了兩顆,會不會起疑呢?
“葉叔,你真有辦法重新拿兩顆子彈回來嗎?”
葉援朝肯定地點點頭:“子彈問題不大,隻要過了今年,等明年風平浪靜了,我說整理東西時丟了兩顆子彈,警械室也不會說我什麽,這種情況以前也發生過。或者我一直等到退休,上交警械時才說子彈丟了兩顆,不知道什麽時候丟的,自然也沒關係。”
顧遠略微放心地點點頭,總之,隻要過了今年的風口浪尖,並且警方查不出邵小兵家是槍擊案,那麽一切都將過去了。
※※※
星期二晚上九點,六輛警車在寧縣公安局門前停下,前頭高棟一下車,就快步朝辦公樓走去,徑直來到張一昂辦公室。
“老大,這麽快就回來了。”
“嗯,市裏的事我暫且不管了,你先去外麵跟江偉把三隊的人安排住所,完事後你和江偉一起到辦公室找我。”
“三隊的人也來了?”張一昂有些意外,刑偵三隊不是負責案件偵破的,主要是負責可疑人員的跟蹤和抓捕工作。
前期高棟從市局各刑偵隊分別抽調了一些人員來處理王寶國案子,胡海平案發生後,他又調來幾個查監控經驗豐富的警員和專家,但大部分刑偵人員還是留在市局,畢竟這麽大一個市每天都有刑事案件發生,大部分人還是要按部就班地進行日常工作。
刑偵三隊共有人員五十多名,均是經驗豐富的幹警,他們不負責普通案件的偵查工作,主要是重刑案的人員跟蹤和抓捕,例如解救人質、抓捕犯罪團夥以及高級領導巡查本市的安防布控,全市公安係統每年比賽評出的神槍手,幾乎一半是三隊的人。
這一回高棟再次回到寧縣,直接帶了二十號人手。
高棟點頭道:“嗯,我帶了一半人,你先去安排,等下我再跟你說後麵的工作。對了,把老陳叫到我辦公室。”
幾分鍾後,陳法醫來到高棟辦公室。
“怎麽樣?你電話裏跟我說,你最後結論邵小兵還是自殺?”
陳法醫麵露尷尬:“雖然……雖然還有疑點,但……我這邊工作的直接結論,邵局長是自殺的。”
“詳情說說。”
“星期天,也就是12月19日早上8點多,110接警,有個漁民在縣東南麵一個小沙灘的一角,發現了一具男屍,縣刑偵隊人員過去一看,是邵局長。9點多我這邊帶人趕到,初步看現場保留得很完整。邵局長摔死在沙灘旁邊的一處岩石灘,岩石灘上麵是個二十多米高的小山丘,我們到山丘上麵看了後,山丘邊緣處是含沙量很高的泥地,那裏海邊潮濕,泥地濕軟,腳印保持得很完整,我這邊仔細檢查過,泥地上有邵局長的腳印,並且隻有他一個人的腳印。”
“死亡原因就是摔死嗎?”
“對,摔下來的地方是岩石灘,所以全身骨骼碎得一塌糊塗。我仔細檢查過了,骨骼碎裂完全符合二十多米掉下來的特征。”
高棟想了一下,問:“能不能查出來,除了摔傷外,身上還有沒有其他外傷。”
“我下午就進行了解剖,詳細看過,所有外傷全部是高空摔落造成的。”
“他身上有沒有中毒跡象?”
“血液經過毒化測定,沒測出任何中毒情況。這是完整的驗屍報告,老大你看一下。”
高棟接過驗屍報告,逐字逐句詳細地看下去,陳法醫有幾十年的驗屍經驗,水平高超,市局裏老陳絕對是首席法醫,在高棟手下幹了近十年,幾乎從未出過差錯,高棟對他的能力自然是深信不疑的。
高棟把驗屍報告連看了三遍,確認驗屍在程序步驟上沒有任何問題,所能想到該測的環節也全部測過。
死者邵小兵死亡時間是星期一淩晨0點到2點之間。高棟想了下,當時邵小兵那條短信的時間是淩晨一點,也就是說,發短信時間和死亡時間是一起的。
死者直接死亡原因即高空墜落摔死,死者皮膚及骨骼傷口與屍體所在位置的石頭形狀完全吻合,附近未找到任何搬動屍體的痕跡,也就是說,石頭灘就是第一案發現場,不存在在其他地方死後,被人運到石頭灘偽裝成自殺的可能。
並且死者體內血液沒有中毒跡象,除高空墜落造成的傷勢外,找不出任何其他傷口。
石頭灘上方的山坡上,隻找到邵小兵一人的足印。而石頭灘周圍,由於岩石構成,無法保留足印。
高棟尋思了一遍,既然已經確認邵小兵是高空墜落的,並且石頭灘是第一現場,那麽隻有兩個可能。
第一種情況,邵小兵確實是自己跳下來的。
第二種情況,邵小兵是被人扔下來的。
但山坡上隻有邵小兵一個人的足印,沒有第二個人的腳印,所以他也不可能是被人扔下來的。
現場的所有線索綜合判斷,隻能得出一條結論,邵小兵是自己跳下來的。
可是,他真的是自殺?
難道他真的是殺害王寶國的凶手,畏罪自殺?
但胡海平又是誰殺的?
就算邵小兵殺了王寶國,動機呢?警方對王寶國案子的偵查毫無線索,他何必要畏罪自殺?
其中一定有疑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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