盡管經過一番‘教育’,父子倆依舊在寧府門口吃了閉門羹。
準確的說,是連大人吃了閉門羹,連小獸順利進了府。
可能是還記掛著自己爹給的那幾個糖塊,熊孩子在裏麵好吃好喝之餘,還不忘抽空嚎上幾嗓子。
“娘啊,讓我爹進來吧,也是怪可憐的。”
其內容含糊不清,鼓著腮幫子啊唔啊唔的嚼著東西,還真聽不出來有幾分真誠。
連大人低頭看著手裏頭所剩無幾的糖塊殘渣,辛酸的怪不是滋味的。
程元穿的花枝招展從馬車上下來時,正看見傻傻站在門口的連大人。
於她而言,這樣的場麵無疑就是天上掉下來的碩大餡餅,香氣四溢,酥脆可口,緊趕著走上前來喚道。
“倒是難得見連大人得了空閑,怎地站在這裏?孩子呢?”
這話問的真心夠瞎。
孩子還能在哪?
隔著老遠都能聽到那東西奶聲奶氣的跟寧初二談笑的聲音,明顯是將連十九孤立了的。
要說連大人此刻的心情,真的不是很好。又聞不得這女人熏的太香的脂粉氣,隨意拱了拱手,道了句。
“縣主金安。”
腳下卻是退後了一步,並不掩飾自己的厭惡。
程元瞧著他的動作幾不可聞的挑了下眉,麵上也沒說什麽。
她今日的香卻是熏的重了些,隻因著這裏麵,還有些不為人道的特殊異香。
“本宮路經此地,聽說前門處有個地界糖糕做的甚好,就想著給翕兒帶上幾塊,趕巧就遇上連大人了,也算是緣分。既然孩子現下還在寧姐
姐這裏,不若連大人便陪本宮去買兩塊糕點,順便喝兩盞熱茶吧。”
雖說天氣轉暖,到底屋外的風大了些,她這香,要熱氣騰起來才更顯效果的。
這話說的順理成章,再加上之前程元幾次相邀都被拒,如今遇上了,連十九若不去,便真有點拂了皇家的顏麵了。
連大人麵上的神情不變,語氣裏多了幾分歉然。
“縣主如此賞識,下官自然是該去的。隻是家中小兒尚在屋內,等下找不見下官,隻怕又要哭鬧了。”
哭鬧?
程元心道,寧初二生的那個死胖子,眼淚說掉就掉,說收就收,有了糖塊就能笑眯眯的自己呆上一整天,打量誰不知道嗎?就算搪塞也不給
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再加上她今日本就有備而來,哪裏肯輕易放過這樣的機會。
“左右不過一盞茶的時間,不會耽擱多久的,還是連大人嫌棄本宮,不肯賞臉?”
一退一進,程元是打定了心思要他同她走的。
連大人卻是嫌棄的,再要推脫下去...也不是沒有辦法的,隻不過。
他對著麵前的朱漆大門莞爾一笑。
“既然如此,下官自當...”
“既是來到大門口了,奴家若不請縣主進來喝杯熱茶,如何說得過去?!”
隨著那聲話落,寧府的大門應聲而開。
寧大姑娘一身藕粉色勾蘭花的瓣葉裙,俏生生的站在那裏。不施粉黛,眉目清朗,帶著暖暖的笑意。
連小爺斜倚在門邊摸了摸鼻子。
就知道她在聽著呢。
程元,乍一見到這樣的寧初二也是一怔。
她鮮少看她穿的光鮮,多數時間這女人都是一身布裙,隨手用木簪挽個發鬢了事。
今日這身雖也不算頂好,但那份清麗卻是耀眼非常。
她看見寧初二含笑朝她伸了手,‘熱情’的就將程元請到院中道。
“不知縣主大駕光臨實在有失遠迎,罪過罪過。家中並無好茶,卻是比外頭的茶盞杯子都要幹淨,您請上座。”
說著,回身就自丫鬟手裏端了壺茶上來。
整個動作一氣嗬成,雖是突兀了些,但行為都很得體。
程元雲裏霧裏的被扯進來,隻覺荒唐至極。
要說她跟寧初二哪有這樣的交情,往大了說,她才剛讓她的哥哥下了獄,不說勢同水火,也好不到哪去。往小了說,兩人還算是情敵,跟她
喝的哪門子的茶?
屋內的氣氛一時僵硬,
唯一活躍在‘戰場’上的連小獸也就抬眼瞅了瞅,確定是那個討人厭的程元之後,就繼續跟碗裏的鼓撅奮戰去了。
連小爺樂得坐收漁利,悶聲不響的坐在寧初二身旁,老老實實的裝乖。
反正這屋子他是進來了,再要趕他就沒那麽容易了。
再說寧初二這邊,這些時日也並非真的就惱了連十九。
皇家賜婚並非兒戲,豈非如拒了坊間三姑六婆的說媒那般推辭。
況且在這個節骨眼,這場賜婚的價值,遠不止硬生生將兩個人配在一處那樣簡單。
期間厲害,寧初二都懂。
她是個剔透的姑娘,雖然偶爾喜歡佯裝糊塗。但是在這個時候,樁樁件件都如明鏡。
所以她不見連十九,也不問他是否會棄她而娶程元。她亦說不出“事關連家九族,你娶她,我不會怪你。”的這種屁話。
她不哭不鬧,是不想在這個時候給連十九添堵,但該說話的時候,她一個字兒都不會少說。
就比如程元在她家門口要拉走她的丈夫,你想帶走?做夢!!
寧初二看了看程元手中一動未動的茶水,輕聲道。
“縣主是覺得這茶不好入口嗎?說將起來眉山老烏卻是不怎麽上得了台麵。”
就連她在家也不喝這個茶。
說來這東西還封涔在外地時被個茶農給坑了的,十兩銀子買了一車,喝不完的都用來泡腳了。
就這些還是泡剩的茶葉末子,順手抓了來的。
程元當然不想喝茶,她壓根就沒想進來。
奈何寧初二那張嘴就跟連珠炮似的,生拉硬拽的就給拖進來了。
她說:“本宮,卻是除了洞頂喝不慣其他,寧大姑娘莫要見怪。”
她多數時候都要稱寧初二一句大姑娘,坊間成了婚的婦人要冠夫家姓稱一句夫人,和離或是被休除了夫姓的,也該喚聲娘子。被稱作姑娘的,要麽未出閣,要麽一直出不了閣。
程元這一句大姑娘,無疑帶著貶義。
寧初二聞言麵上依舊笑盈盈的,抱起還在吃麵條的大胖小子。
“縣主說笑了,奴家都跟十九生了這麽大的兒子了,哪裏還稱得上什麽姑娘。您人隨和,性子又好,當真不計較這些禮節,不若還跟先時一樣,喚奴家一聲寧姐姐吧。”
你算哪門子的姐姐?
程元先前不過做個表麵功夫給連十九看,叫她一聲姐姐。如今她跟連十九都要成親了,再叫她寧初二一聲姐姐,怎麽聽怎麽覺得自己像是要來做妾的。
她抬手刮了兩下茶蓋子,也懶得應聲,瞧了寧初二一眼,抿唇不語。
架勢端得足足的,也叫寧初二心裏明白,自己這個身份是不屑於同她這等出身的人一般見識的。
然而寧二姑娘更是無所謂,你不應,我便笑看著你,指著茶盞說。
“您當真不嚐嚐?這茶之前十九可是喜歡喝的緊,看著不甚精致,細品之下,倒是多出幾分滋味的,是吧?”
初二說完,對著連十九笑了一下。
這一笑,水嫩嬌俏,帶出兩隻梨渦,連小爺會搖頭才怪。
連十九喜歡?
這就不好拂了他的麵子了。
程元少不得蹙眉抿了一口,茶味寡淡,泛著一股子酸腐的黴味,她自飲茶開始便沒喝過這麽差的茶。
這哪裏是請她飲茶,分明是明著給她排場吃呢!
若不是礙於連十九在,隻怕程元這茶就要潑到寧初二的臉上去了。
她重重放下茶盞,還是笑著。
“寧大姑娘這茶,還真是待客用的!!”
語氣已然不快。
寧家小二卻是彎起一雙笑眼。
“縣主所言極是,真格也就是您過來,不然咱們都是喝院外那口井水的。奴家這兒還有些新做的糕點,您可要嚐嚐?”
再嚐?
她這裏的東西她敢吃嗎?
程元瞅著那張笑的嬌憨的臉,恨不得衝上去劃上幾刀。
“東西本宮就不吃了,寧大姑娘還是自己留著吧。”
寧二姑娘有些為難的垂頭。
“這樣啊,那您就再喝兩口茶吧,總不好讓您就這麽坐著不是。”
客人進門,要麽敘舊,要麽吃茶,本就無可厚非的。
你一個客人,進來不說話又不吃茶?
...那還坐在這裏幹嘛?
逐客令下的真的不是一點半點的明顯。
程元袖子內的手攥起又鬆開,也知道再坐下去無甚意思,裙擺一劃道了句。
“茶就不喝了,本宮有些不舒服,連大人送本宮回去。”
麵色冷然。
很明顯,這是命令,並非商量。
寧初二笑著點頭。
“這自然是應該的,那十九你便送縣主回去吧?這春寒料峭的,是容易有病!”
語氣是挺盡地主之誼的,麵上的神色也好。
但是真上了馬車,隔著梨花木的小幾,程元眼前依舊晃悠著寧初二那張討人厭的臉。
她挨著連十九坐在對麵,自告奮勇的說。
“縣主,奴家會些推拿的手藝,您是哪不舒服啊?奴家給你揉揉,免得連大人粗手粗腳的,怠慢了。”
程元幾番深吸氣。
“本宮就是有些氣悶,出了你們寧府的大門就好些了,也不知是不是命格同這裏反衝。”
最後幾句的語氣,幾乎咬牙切齒。
寧初二認真想了一會兒,埋頭在袖子裏抓出一大把符紙鄭重的送到程元手中。
“奴家祖輩世代都在欽天監任職,最會驅邪避凶了。這些是散邪氣的,這是防中風的,這兒還有防災防難防小三的,對於窺覬他人相公,專挖牆腳的...”
“寧初二!!!”
程元猛的拍桌。
“縣主有什麽吩咐?”
“本-宮-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