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本子上說,少年□□,隻一眼便亂了年華。
封涔不知道自己的年華亂沒亂,總之攤上寧初二這麽個沒心沒肺的,他算是栽了。
自穀城出來以後,沒過幾日便到了雲都。
一路上,封涔眼見著連十九財大氣粗的買了各種文玩和刀劍。
冬官說:怪道寧大人的妹妹會喜歡連爺,男人豪氣起來,卻是更添幾分氣度。
封涔單手畫著眉毛,想說:那叫豪氣嗎?分明是敗家。
但是每當這個時候,不管是程元還是寧初二都會呐呐的盯著連十九。
前者是豔羨,後者是心疼銀子。
看著寧初二欲言又止的小樣,封涔氣的牙根癢癢。
連十九最是知道,怎麽讓寧初二關注他多一些。
封涔也想買。
隻是他祀風穀曆來走的都是仙風道骨的路線,不是白給人看病,就是搭錢給人看病,除了一壇又一壇的桃花,他還真不襯別的。
雲都是靠近凜清池最近的一處小縣城,那一潭池水,寒冬溫熱,炎夏清涼,早在先帝爺那會兒便修建了一處禦用行宮。
裏麵的一應用度裝飾,無不堪稱精致,隻可惜當今聖上仍不滿足,非要在行宮之外,另辟一處架起一座殿宇。臨近楓林,入眼便能看到那一處溫泉,說是等高望遠一覽美景,美其名曰楓繆閣。
然這心思,明眼人都知道,並不在這一池清水上。
隻怕建成之後,這地界,又要多玩出些花樣了。
孝帝昏庸,從不問民生疾苦。國庫沒銀子,便從各地增收賦稅。
還記得左相冒死勸諫,為聊城受災百姓請旨撥銀子時,聲淚俱下的痛哭。
“那裏遍地荒野,盡三月不曾見過雨水。聊城百姓終日以樹皮草葉為生,還望陛下仁慈,救救自己的臣民。”
孝帝聽後大驚,拍案而起道。
“怎地不食白米?這些人都瘋魔了不成?”
一個帝王愚昧至此,還有什麽比這更可笑的呢?
可歎當初魏皇後挖空心思排除異己,哄著先帝爺發放了多少皇子,才將這團扶不上牆的爛泥糊到皇位上。
若是她知自己死後,大堰會落得這樣的下場,真不知她可會有一點覺得,愧對列宗。
進城時,連十九並未暗訪,而是照舊命人舉著禦用儀仗,受地方官員跪拜。
一身過肩蟒袍,長身玉立之下,怎貴氣光鮮四字可以平述。
寧初二怔怔看著他站在人群之中,遊刃有餘。
覺得這個東西人五人六的樣子,卻是有幾分奸臣之態。
連家算不得忠臣,這她早就知道。
連家不願趟任何渾水,她也知道。
連尚書秉承中庸,連十九和的一手好稀泥,這也是他們連家能在朝中穩坐二品,得聖上賞識不遭詬病的原由。
若有一日,她哥哥當真舉兵,連家又會如何呢?
想著這些糟心事,她又有些惆悵了。
“常聽人道,連侍郎年輕有為氣質非凡,今日可是讓下官這等粗鄙之人開了眼。”
雲都縣城邱懷準含笑坐於席麵,幾番恭維。
那一張尖小又狹長的細眼一眯,頗得幾分相書上賊眉鼠眼的品相。
連大人倒是大方,體麵收下那幾句恭維,觥籌交錯之間,已是幾杯酒下肚。
邱懷準訕笑著說。
“聖上的意思,咱們手底下的人也都明白。上頭撥了那樣多的銀子,當臣子的自當修建的妥妥當當的。另外...”
他瞅了眼主位的程元縣主小聲耳語。
“咱們這兒的姑娘也都長得水嫩,長相姣好的下官也另辟了一處養著。既然連大人先到了...”
他打了個磕巴。
“下官聽聞您同夫人和離許久,房內也未有可心的人。南邊的姑娘,可是比京城的閨秀多幾分手段。”
哪個男人不偷腥,更何況連十九這樣的身份。
暫不說他跟縣主的事是個什麽計較,便說這血氣方剛的年紀,大致也是好這一口的。
邱懷準算是老油條,修建行宮哪個不襯著機會多撈幾筆?幾次下來巡查的官員也都是這麽打典的,若是讓爺們喜歡了,帶回了京城,這往後的關係便好走動了。
這般說完,果然看見連十九嘴角一彎,笑了。
他以為有戲。
連十九卻是側頭對身邊的寧大人耳語了句什麽。
也不知道那話是怎麽說的,總之對方是漲的麵色通紅,良久大口吃菜,沒再言語。
邱懷準不明其意,隻當這事是應下了。
天黑之後,便命人來連十九的住處請了個示下。
寧初二同連十九的房間緊挨著,那敲門出門的動靜她都聽的分明。
她挺小人的在窗戶上摳了個窟窿,看見連小爺換了身鴉青色的常服,輕袍緩帶之下,更襯風流。經過她房門處時,似是瞟了一眼,又掛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容離開。
寧初二在房間裏轉了好幾圈。
腳下的皂靴邁出幾步,又退了回來。
“是你陪我,還是要旁人陪我?”
他倒是將話同她說的明白!!
寧初二當時憋了半晌也不知該拿什麽回他。
她其實有些慶幸,上次兩人沒有...。
冷靜下來之後,許多事情還在一個結上。
但是...
一刻鍾之後,寧家小二從房裏轉悠到了房外,然後沒什麽出息的繞到了邱懷準所謂的後宅。
打量著香粉撲鼻的宅院,一股子混雜著香料的禽獸味兒緩緩入鼻。
她慫拉著腦袋,低頭拆開前婆婆給她的錦囊。
上麵分明寫著:“你就這點兒出息?”
她大概是知道她的脾氣的。
寧初二揉了揉額角,覺得她“婆婆”難得指點她一回,不進去,怕是對她不住。
便因著這現找的理由,在對麵響起管嶽之聲時,雄赳赳氣昂昂的衝了進去。
“大人!!您果然在此,讓下官好找。”
這是她說的第一句話。
吳儂軟語的屋內,因著這一句正義泠然,戛然尷尬了。
邱懷準摟著懷裏的美人,怔怔的看著那個突闖進來的“男人”,詢問道。
“寧大人怎會在此?”
她扶了扶腦袋上的烏紗,正色道。
“本官自然是來找連大人的。”
彼時,連大人正歪在一旁的貂裘軟椅上吃酒,手中一柄白玉折扇,輕輕在手中敲打著,淡淡望著窗外。
身邊一名女子剝了顆葡萄,似想喂到他嘴裏,又像是擔心他著惱,怯生生的樣子,讓身為女子的寧初二也生出幾分憐憫。
於是,她未待她‘為難’,便走上前去接了那葡萄,丟進嘴裏。
“寒冬尚能吃到這等東西,邱大人著實費了些心思。”
這一隨性之舉,讓場麵上不止尷尬了。
邱懷準砸吧著嘴角,半天沒琢磨出味兒來,起身相迎對寧初二道。
“寧爺,想是下官招待不周了。本想著您年紀尚輕,不喜歡這些,便沒叫了您來。如今既過來了,便恕下官之前失禮,現下就給您找個合意的姐兒如何?”
年輕嗎?她可並未比連十九小幾歲。
怕是覺得她官職地位,不夠格享用吧。
寧初二看他這般懂得變通,也是一笑。
蹺著二郎腿往連十九身邊一坐。
“姑娘倒不必了,連爺喜歡哪個,便直接帶走,晚些時候我們還有政事要商議。”
一個欽天監的靈台郎,能有什麽政事同戶部商議?
這話,邱懷準就是犯嘀咕,也不能問出口。
因為連爺沒說話。
索性就等著。
連十九竟然也當真放下酒盞,在席麵上掃過。
“就她吧。”
他指著角落裏,一身綠衣的女子如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