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胡姬傀儡 二

回答: 卷一 胡姬傀儡 一箋無色2015-04-02 00:29:37



聽完一卷經,辯機指了指案頭的壺道:“明兄,且飲。”

明崇儼正襟危坐,雙手托著一個杯子送到嘴邊,便是喝一杯茶也如臨大敵,一絲不苟。辯機不禁微微一笑,道:“明兄,所謂心有執念,便是你這樣子吧。”

明崇儼將杯中的茶水一飲而盡,道:“讓大師取笑了,我在想個事。”

辯機眯起眼,道:“又是那十二金樓子吧?”

明崇儼沉吟了一下,點了點頭,道:“大師法眼如炬,是。”

上一次在高仲舒遇鬼之事背後,他發現了一直在追查的十二金樓子的行蹤。傳說十二金樓子已煙銷雲散,成員盡都不存,但這群術士與他心中一個大謎團有關,他一直都在尋找。那些人定然是高仲舒的同學蘇合功請來嚇他的,但事後蘇合功卻中了秘術,把這事忘個幹淨。他想不通的便是此點,如果十二金樓子不願行事,完全可以馬上對蘇合功施法讓他不起此事,為什麽事情做成了,反而又讓蘇合功忘卻此事?而且此事過後,十二金樓子又不見蹤影。他也曾去蘇宅查探過,當時蘇宅父親辦壽辰,家中請了不少唱曲演眩目戲的來助興,難道十二金樓子當時就藏身在這批人中?可那些跑江湖的來去無蹤,現在也不知這些人到了哪裏,明崇儼本以為找到十二金樓子後馬上就可以解開心中謎團,但十二金樓子卻如消失在空氣中一般,竟然再也找不到,自是有些焦躁。

辯機道:“世間萬事,皆有因緣,強求不得。明兄,有緣自能相見,躲也躲不過的。”他頓了頓,雙手合十,喃喃道:“煩惱是昏煩之法,惱亂心神,又與心作煩,令心得惱,即是見思利鈍。”

明崇儼呆了呆,垂下頭道:“謝大師教誨。隻是,人總有煩惱,又豈能消除?”

辯機尚不曾回答,門外忽然傳來一個響亮的聲音:“辯大師,明兄,你們在麽?”

說話的正是高仲舒。他是前朝名臣高熲的曾孫,家在義寧坊,回家時要路過會昌寺,認識了明崇儼和辯機兩人後,便天天都來坐一會。他甚是健談,開始時明崇儼還覺得他有點煩,但來過幾次,發現他性格爽朗,讀書也多,精於史事,是個難得的談伴。一聽到他的聲音,明崇儼站起來拉開門,微笑道:“高兄,散學了麽?”

高仲舒看來過來得有些急,頭上也已有些汗水。他抹了抹,道:“明兄,聽說西市新到了一個波斯眩目戲班,不知道會不會是你要找的人,一塊兒去看看麽?”

所謂眩目戲,也就是後世所稱的魔術,長安市上演這些的人並不多,一般人不容易見到。十二金樓子當時很可能是以演眩目戲藝人的身份被蘇合功請來的,明崇儼曾請高仲舒向蘇合功打聽這幾個眩目戲藝人下落,沒想到卻出來個波斯眩目戲班。

不管有沒有關係,看看也好。他想著,站起身道:“也好,我看看去。”便向門外走去。剛走到門邊,辯機忽然道:“欲除煩惱,終須無我。”

這八字念得很輕,若非明崇儼耳朵靈便,隻怕還聽不清了,高仲舒便隻道辯機隻是在尋常念經。明崇儼卻是怔了怔,回頭看去,辯機正在飲茶,大大的僧袍袖子擋住了臉,袖麵卻如湖水一般泛起幾絲衣紋。

波斯人的眩目戲倒是正經的魔術,吞劍、煙術、大變活人,高仲舒看得目瞪口呆,不時拿他神滅無鬼論的觀點猜猜背後的秘密,像吞劍肯定是那把長劍有機關,可以縮攏,煙術則是用秘藥發煙,凝在空中不散之類。明崇儼卻看得沒精打采。

這些胡人的技藝雖精,但並不是術法,看來這眩目戲班與十二金樓子並無瓜葛。他站起來正想跟高仲舒說先走了,眼睛忽然覺得有一陣微微的刺痛。

這裏有十二金樓子的人!他呆了呆,掃視了四周。但戲園子裏人山人海,少說也有上百人,根本看不清哪個才是。這時高仲舒見明崇儼站了起來,扭過頭道:“明兄,你先別走啊,好看的來了!”說著揚了揚手中一個小小的木偶。凡是來這園子裏看戲的,一進場就有這麽個木偶。這木偶是波斯裝束,雖然做得十分簡潔,卻頗有神韻。

明崇儼詫道:“什麽來了?”話還沒說完,周圍的看客已大聲怪叫起來,歡呼不已。高仲舒道:“這是這班子裏最出名的天魔胡旋舞,嘿嘿。”

這時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鼓聲,有四個人旋轉著出了後台。那是四個女子,臉上還蒙著紅黃藍白四色麵紗,身上披著有橫紋的披風,也是紅黃藍白四色。這四個女子舞技高超,全身隻以足尖著地支撐,便如陀螺一般極快地轉動。披風也隨著轉動之勢飄舞,因為有橫紋,給人一種眩目之感。

明崇儼也吃了一驚。不僅僅是這四個女子高超的舞技,這種以強烈色彩搭配的舞衣,加上衣上轉動的橫紋,正與幻術施術時一般。看來,波斯的眩目戲,其實也是吸收了一些幻術的手法,怪不得這些看客如此亢奮。他本想走了,此時倒開始有了興趣,又坐了下來。

那些女子在台上穿插交錯,此時已站在了四個角上,這時台中心突然冒起一團白煙,將台上一切都遮去了。待煙散去,卻見中間多了一個穿著純黑舞衣的女子,另外四個身上的披風也不知何時扔到了一邊。這些女子的舞衣其實隻是些布條,如果平常穿成這樣,自給人一種襤褸之感,但現在看來,卻有一種異樣的華麗。

“咚”的又是一聲鼓響,五個女子又開始轉動舞蹈,但這一次由於沒有了披風,身上的布條隨著轉動飄起來,便如身邊圍上了一個個彩色的圈,露出雪白的肉體,台下的看客又是轟雷也似一聲叫好。尤其是當中新出來的那個女子,由於布條是純黑色的,一旦轉動,露出裏麵羊脂玉般的身體,更有一種迷離妖異,說不出的冶豔。而她的動作也最為純熟,那些布條飄動得最高,看起來便如一個全裸的女子單足立在一個黑色大瓶之中。

真是美妙。明崇儼也不禁暗自讚歎,卻聽得一邊喘聲如牛,扭頭一看,卻是高仲舒張大了嘴,盯著正中那女子不放。他恍然大悟,這才知道高仲舒實是自己想來看,不由暗自好笑。

這個舞也並不是太長,一曲已畢,聲音越來越小,那五個女子轉動得也越來越慢。當曲終之時,當中又是一陣白煙升騰而起,待煙散盡,台上又已空空一片,方才那五個跳著不可思議舞步的胡女便如溶化在空中,重又消失。

這個舞結束後,戲班子裏靜了片刻,方才發出叫好聲。高仲舒也高聲怪叫了兩聲,道:“明兄,如何?這幾個胡姬都相當不錯吧。”

“是啊……”明崇儼沉吟著。雖然沒能真正發現十二金樓子的行蹤,但至少知道了一點,眩目戲看來的確與幻術有關。

這時那個胡旋舞已經下去了,照理該上下一個節目,但半日都不見人影,周圍的人開始喧嘩起來。這時布簾一動,從後台走出一個人,卻是個身穿金吾衛軍服的軍官。見這軍官上台,明崇儼呆了呆,道:“還有這麽一出戲?”

“我也不知道,”高仲舒也甚是詫異:“我上回沒見有這個。是禁夜了?”

東市和西市因為店鋪林立,閑雜人等也多,因為禁夜比另外地方早一些,除非是節日金吾不禁,才可以通宵達旦地玩樂。隻是現在還不算晚,西市就算禁夜也至少還有一個時辰,不知這些軍人來這兒做什麽。

正想著,那軍官走到台中,高聲道:“列位,敬請安坐,不必驚慌,我們是金吾衛,前來捉拿可疑人犯。”

這軍官極其年輕,長得頗為俊秀文雅,但聲音沉著老練,站在台上,身材雖然不高,卻虎虎生威,那些看客登時被他鎮住了,紛紛坐下。明崇儼見這少年軍官年紀雖輕,目光如鷹隼,老到之極,暗自讚道:“好一個小將!”卻聽高仲舒喃喃道:“這不是守約麽?他怎麽成了金吾衛?”

班子裏這一通亂,表演自然持續不下去了,看客們紛紛向外走去。高仲舒看看周圍,道:“明兄,運氣真糟,我們也走吧。”

明崇儼此時倒不動了,道:“再等一等。”

這時一群人已走過來了,其中一個想必是這園子的園主,嘮嘮叨叨地說著什麽,但那少年軍官卻板著臉理都不去理他。跟在後麵的,是兩個軍人押著的一個波斯人,這波斯人滿麵於思,看不出臉色,眼中卻閃爍著驚惶。明崇儼低聲道:“高兄,你認識這人麽?”

高仲舒也低聲道:“他姓裴,名叫行儉,字守約。他是將門之子,去年剛離開弘文館,沒想到當了金吾衛了。”

“原來他就是裴行儉啊。”明崇儼喃喃說道。裴行儉這名字他也聽到過,此人的曾祖裴伯鳳是北周的驃騎大將軍,祖父裴定高、父親裴仁基也都是當世名將,他自己年輕雖輕,更是文武全才,是當今蘇定方大將軍的得意弟子。明崇儼也聽說過,大唐宿將子孫,像秦叔寶之子秦懷玉、程名振之子程務挺,皆是一時翹楚,但最出色的便是這裴行儉。

高仲舒道:“是啊,我武功不凡,不過他的武功說不定比我還好。當初在弘文館時和他比過劍術,我怎麽也贏不過他。”

明崇儼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若說高仲舒的史學比裴行儉高,那他絕對信。但高仲舒明明是文士,偏偏尚武,老愛吹噓自己武功不凡。他隻看了裴行儉一眼,已知此人英華內斂,大有根柢,真個動起手來,十個高仲舒綁在一起也未必是裴行儉單手之敵。隻是他見高仲舒吹得興起,也不好掃他的興,便低聲道:“他來捉這波斯人做甚?”

波斯人以豪富知名,俗傳波斯人碧睛識寶,因此“窮波斯”一語便是長安人取笑人的話。正因為波斯人豪富,因此頗招人忌,長安惡少劫掠殺人,不少便是針對波斯人。但這個波斯人隻是開了個搭班演一出眩目戲,似乎算不得什麽豪客富商。高仲舒聽明崇儼這麽一說,也怔了怔,道:“說不定,這波斯人犯了什麽事,我去問問他。”

這時從後麵突然有個哭叫聲:“爸爸!”一個人衝了出來拉住那波斯人的衣服,正是方才跳胡旋舞的那個穿黑色舞衣的少女。她身上仍穿著舞衣,已是淚流滿麵。“爸爸”二字,天下通用,人人都聽得懂,場中諸人見到這個明眸皓齒的少女哭得如梨花帶雨,大為不平,有個人叫道:“他犯了什麽事,當兵的要將他抓走?說出來啊!”這人一喊,邊上諸人登時隨聲附和,有些膽大的甚至過來要攔住裴行儉,裴行儉厲聲喝道:“我等奉命行事,誰敢攔阻!”他說著,將腰刀一抽一退,鏗然一聲,那個想攔的登時唬得退到一邊。裴行儉冷冷掃了一眼,又道:“律法不枉平人,也絕不放過有罪之人。”

他轉身走到那波斯人跟前,低聲說了兩句話,那波斯人大吃一驚,也說了幾句,那個少女卻睜大了眼,眼中大為驚異,站起來對裴行儉說了兩句什麽,裴行儉點了點頭。他的話高仲舒一句也聽不懂,詫道:“守約在說什麽?”

明崇儼道:“波斯話。”

當今波斯人遍及天下,但都是波斯人學華語,學波斯話的除了舌人通事一類便沒幾個了。高仲舒道:“他會說波斯話?還真沒想到。他跟那個姑娘說什麽了?怎的一說那姑娘便眉花眼笑。”

其實那少女也並不是眉花眼笑,隻是聽得裴行儉的回答,登時露出欣慰之色。明崇儼道:“她說她叫明月奴,願以身為質,代父親頂罪。裴將軍告訴她說定不會冤枉平人。”說完,又歎道:“原來胡姬之中也有緹縈。”

緹縈本是漢文帝時名醫淳於意幼女。淳於意因事下獄,將受肉刑,緹縈為父求情,終於感動文帝,廢除了肉刑。他正在感歎,高仲舒忽然道:“明兄,你會波斯話麽?”

“波斯話叫吐火羅語,我隻會說一點,怎麽了?”

高仲舒遲疑了一下,道:“你跟明月奴姑娘說,我高氏雖非權勢熏天的望族,在朝中也說得上幾句話,請她放心,我定要救她父親出來。”

高仲舒要解救這個被裴行儉捉去的波斯人,隻能要祖父發話了。當初高仲舒的曾祖高熲被隋煬帝誅殺,他祖父高表仁有鑒於此,對子孫管教極嚴,雖說自己受封為剡國公,卻從不敢恃權勢欺人。高仲舒一眼見到這個叫明月奴的波斯女子,便覺神魂顛倒,隻覺縱然被祖父責打也在所不惜。明崇儼嚇了一跳,道:“你真的要這麽做?”

高仲舒挺了挺胸,道:“自然!”轉念一想,也覺得這實在太不可能了,祖父絕不會貿然給一個波斯人去求情,登時泄了氣。見那個波斯少女哀傷欲絕的神情,他隻覺心頭也有些疼痛。

押著那個波斯人上了車,裴行儉看了看車後這個名叫石龍師的波斯人,仍是滿腹疑雲。自己進入金吾衛也不過數月,如果說因為自己懂波斯話,所以讓自己來捉拿這波斯人,倒也可以理解,隻是他想不通為什麽要趁夜前來拿人。不過公文就是公文,自己照章辦事便是。

馬車緩緩而行,他也越想越是狐疑。現在離禁夜已不到半個時辰,街上已是空空蕩蕩,不見人影,隻有馬車轔轔之聲。裴行儉正低頭想著,車忽地停了下來。他怔了怔,在車上站起身,卻見前麵有幾個人立馬攔住去路。他暗吃一驚,伸手握住腰刀刀柄,喝道:“什麽人,敢擋住金吾衛的去路!”

周圍幾個同來的士兵也都持刀持槍,一下圍住了車。長安城自古便多豪客,任俠使氣,揮刀殺人,那是家常便飯,若是碰上幾個不開眼的居然敢打劫金吾衛,又被他們劫成了,那當真是個笑話了。

那些人中有一個越眾而出,揚聲道:“是金吾衛裴街使麽?”

裴行儉見他一口叫得出自己名字,又是一怔,道:“正是在下。閣下是誰?”

“我是元從軍長史胡鼎,奉命接收波斯犯人石龍師,這是我的腰牌,請過目。石龍師可在你處?”

去年(貞觀十年),天子將長安府兵一分為二,以十二衛與東宮六率為南衙,元從軍則稱北衙,裴行儉便是在這時進入金吾衛,擔任街使之職的。當年高祖定天下,以太原初起之兵三萬人留宿衛,號元從禁軍。這支禁軍老不任事後便以其子弟代,因此又稱父子軍,號稱禁軍中的禁軍,最受陛下信任。隻是金吾衛屬南衙,裴行儉是個右街使,掌京城巡警之事,北衙卻是守衛皇城,與南衙井水不犯河水,元從軍長史居然要在半路上從南衙提走一個波斯嫌犯,此事當真可疑。

裴行儉接過腰牌掃了一眼,又交還給胡鼎,道:“胡長史,抱歉,石龍師不能交給你。”

胡鼎麵色一變,喝道:“你難道懷疑我這腰牌有假不成?可知抗命不遵,乃是死罪。”

裴行儉仍是麵無表情,沉聲道:“腰牌確是不假,但我奉命捉拿此人歸案,非本官之命,末將絕不敢聽從。”

南衙由東宮太子及親王編率,裴行儉所說的“本官”便是太子承乾與漢王元昌二人。胡鼎臉上陰晴不定,也不知想些什麽,沉默了半晌,方道:“你定要南衙長官之命方可聽從麽?”

裴行儉隻聽胡鼎的聲音突然多了陰森之氣,心頭一凜,心道:“這人難道要動手不成?”右手往肩頭一伸,已握住七截槍的槍柄,迎風一抖,這七截槍如靈蛇出穴,連成了一根。他是蘇定方之徒,當年幽州總管羅藝擅使八尺鐵矟,號稱天下無雙,最終敗在蘇定方手上。蘇定方所用乃是九尺龍吟槍,因為裴行儉個子不算高,蘇定方因材施教,給了他這柄七截槍,槍分七截,長短隨心,正適合裴行儉所用。

一握住七截槍槍柄,裴行儉眼中登時放出寒光,道:“正是。我官職雖微,卻隻聽將令,不問其他。”

胡鼎隻覺眼前這少年軍官一槍在手,立如變了個人,也不由得打了個寒戰,喝道:“大膽!”他身為北衙長史,官也不小,平時一言既出,旁人定然唯唯諾諾,哪有裴行儉這般軟硬不吃,居然還想動手的。他有心想拔刀立威,但見裴行儉手提長槍,一看便知不好惹,因此嘴上說得雖凶,卻是色厲內荏,帶著馬退了一步。

裴行儉放聲道:“我奉命捉拿此人,便隻能交到南衙,快快讓開了!”說罷,七截槍在掌中如活物般一轉,帶起一陣風聲,又忽地一聲指向胡鼎,這意思已十分明了,若胡鼎再加攔阻,裴行儉已不惜一戰。胡鼎沒想到碰到這麽個硬頭,已有手足無措之意,不由扭頭看了看身後。這時,在他身後那幾人中,忽然響起了一個聲音:“裴將軍。”

一個人打馬上前。這人遍身黑衣,身材也極是矮小,騎在馬上大是不稱。這人走到裴行儉跟前,一直低著頭,裴行儉槍一指,喝道:“什麽人?”那人忽地抬起頭,眼中精光一閃,伸出手來道:“裴將軍,這是銅馬契,請將軍過目。”

這人雖然矮小得不像樣,人也黑黑瘦瘦,但眼中神光如電,裴行儉一碰到這人的目光,渾身隻覺異樣。銅馬契是禁軍兵符,此令由天子專發,不論南衙北衙,皆受節製。裴行儉見他伸出的手空空如也,但又仿佛在那人手中確是有一個銅馬契,伸手作勢去接。此時邊上幾個金吾衛士卒都已跪到在地,他的手一伸出,忽覺掌心一涼,似乎有重物入手。銅馬契還是隋時留下來的,據說是煬帝繼位之年,天降隕星,從中取銅鑄契,比一般精銅要沉重許多,但此時明明掌心無物,卻有這種感覺,裴行儉心知不妙,但目光卻已茫然。那黑衣人仍在低低道:“裴將軍,銅馬契已在你手,可將人交給我們麽?”

這人的聲音忽高忽低,幽渺不定,裴行儉隻覺頭昏沉沉一片,隻有靈台深處尚餘一點清明,這黑衣人此時說來,他再也無法反抗,掙紮著想抬起頭,但前額卻如灌了鉛一般沉重之極。他強自支撐了片刻,隻覺一顆頭越來越重,終於慢慢垂下頭,低聲道:“是。”手一抖,七截槍已收回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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