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成立招投標辦的事情進行得異常順利。傅銘意才到公司並不了解全盤情況,而王副總正是看準了這個時機提出設立新部門。
有總公司一年二百五十萬的利潤頂著,分公司自己也能接一些小一點標的的招投標業務。從各個方麵看都是有利而無害的設置。公司部門經理以上參與了這次會議,幾無一票反對。王副總樂嗬嗬的看著大家,他很滿意。
公司三名老總,一正一副還有位總工程師。劉總坐鎮技術支持,他是七十年代恢複高考後的第一批大學生,研究生。年紀一大把了,除了公司例會兒,老頭兒一向不在公司出現。在傅銘意沒來公司之前一把手是朱總。朱總體弱多病,在分公司呆著等於療養。王副總便一手把持了所有的工作。
傅銘意微笑看著王副總魁梧的身板,聽他帶著江湖豪氣的招呼大意有意見就發言。他心裏明白在他來之前分公司就是王副總的地盤,他當然不能才到公司就駁了王副總的意見,為自己樹敵。
還有一個原因是隻有他自己才知道的。那就是擔任招投標辦經理的人是馮曦。他需要一個在公司內部有一定地位的自己人。馮曦無疑正是最好的人選。提拔馮曦他雙手讚成。
傅銘意目光從會議室各色人等身上收回,笑嗬嗬的說:“王總提議好。楊經理,這也算是機械部的新業務。機械部今年又可以多幾百萬利潤出來了。”
楊成尚淡笑:“傅總,機械部工程不好做啊,這裏賺那邊虧。不如材料部,現在什麽材料不漲啊?”
材料部陳蒙是王副總一手提起來,察言觀色最是伶俐,嗬嗬笑道:“材料部還不是靠著機械部。楊經理手裏的工程大,材料部供應才跟得上嘛。”
傅銘意心裏極滿意這種微妙的顯露,站起身道:“今天就這樣吧。王總,你通知下馮曦,順便叫她來我辦公室一趟。”
王總也極滿意馮曦這步棋,楊成尚冷眼旁觀,開完會也不回自己辦公室,帶了三個手下說聲去見客戶閃身便出了辦公室。四人一體去茶樓正好湊一桌。大家心照不宣。
馮曦進了王副總辦公室見他滿臉笑容知道成了。
“好好幹!這天下遲早是你們年輕人的。馮曦還不到三十吧?這麽年輕就能提成副經理。當然,說是副經理,招投標辦你說了算。”王副總身材高大,一副北方人麵孔,此時說話的氣勢很有點指點江山的豪邁。
“謝謝王總。”王副總話說到這份上,顯然是告訴她,這個副經理是我幫你爭來的,你得承我的情。馮曦也不是剛出道的小姑娘,自然馬上感恩。
出了王副總辦公室,她望著總經理辦公室有點發怵,腳步遲疑了下,她折身去了趟衛生間。
她今天穿了身黑色的套裝,頭發盤得整齊。套裝有效的修飾了身材,雖然不像那天看上去那麽不堪,馮曦還是悲哀的從鏡子裏看到自己的圓臉雙下巴。她嘟了嘟嘴,玫瑰色唇膏沒有溢出來,給整張臉抬了色。今天的自己還算有精神吧。
這樣想著,為自己鼓氣。馮曦帶著微笑走進了傅銘意的辦公室。
總經理辦公定是套間,外間擺著沙發茶幾,裏間才是大班桌。不走進外間,是瞧不見裏間的情況的。
單獨麵對傅銘意她有些緊張。仗著多年商海滾打酒場應酬的功底勉強掩飾住所有的情緒。
馮曦略低著頭坐在傅銘意對麵。目光也不會望著腳,而是平平的望著傅臨意的下巴。
“說說,對成立招投標辦的想法。”傅銘意很想跳起來問馮曦怎麽變化這麽大,把自己弄成大媽似的。雖然她今天看上去比那晚好多了,然而依然讓他吃驚。辦公室絕非談論這些的地方,壓下這股子衝動,他平靜無波的問道。
馮曦也平靜的回答:“分公司如果自己做招投標至少可以增加上百萬的利潤,如果是在本市接項目,咱們自己的鯤達大酒店可以接待,單會務費就能省下四五十萬。”
傅銘意沒有吭聲。他才上任,王副總就提出了這個想法。成立招投標辦一年的確能為公司多賺幾百萬利潤。可是,招投標辦為什麽要設在機械部之下,為什麽不單獨設個部門,他沒想明白。
王副總說馮曦是楊成尚帶出來的。馮曦雖然這兩年一直幫總公司做招投標,卻從來沒有獨擋一個部門,他建議放在機械部之下,一來是直接把馮曦提成中幹怕公司內部有爭議,二來也想讓楊成尚指導一下馮曦,畢竟楊成尚經驗老到,是公司老員工。馮曦以前一直跟著楊尚成跑,馮曦還在機械部,楊尚成需要人時也用得上。
看上去挺好的一個建議,傅銘意卻總覺得有點怪。所以他在會上才有意點了楊成尚的名字。據他觀察,在今天的會議中,唯獨楊成尚的神色與眾不同。
“馮曦,為什麽王副總要把招投標辦設在機械部之下?”傅銘意單刀直入的問道。他相信馮曦絕對不會忘記和他之間的情分,所以才會這樣問她。
傅銘意是老總,他當然希望能掌控公司。如果楊成尚的機械部投奔他,王副總在公司一手遮天的局麵便會被打破。
王副總在公司二十幾年,傅銘意初來乍到。
馮曦悲哀的想,王副總要整她輕鬆得如摁死一螞蟻。傅銘意鬥得過他?八年之後的傅銘意會保護她?傅銘意你會因為我和王總翻臉?等你踩熟分公司再說吧。她已經是孤家寡人,在這個城市沒有一個親人,父母遠在三百公裏外的另一座城市,她甚至連住的地方都還沒找到。她絕對不能失去這份工作。
馮曦選擇了折中的辦法。她斟酌著詞句回答:“現在業務還沒展開。總分司雖然每年分二百五十萬純利,還有五十萬需要完成。設在機械部下麵,能讓楊經理提攜著接些業務來做。將來如果總公司不用咱們的人,沒有這部份純利了,也不怕完不成任務。王總對年輕人還是很寬容的。”
傅銘意便明白了,這擺明了是叫馮曦去搶楊成尚的客戶源。明裏歸在一個部門,但誰都知道業務與利潤都是單算的。就算機械部集體完成了全年的利潤,楊成尚和馮曦個人頭上的帳還是分得一清二楚。
“傅總還有什麽事嗎?沒有的話我先出去了。”馮曦一直沒有看傅銘意的臉。她害怕再看到他眼神中的詫異震驚。她心裏一遍遍說,為了麵子,也要減肥成功。
“曦曦,回頭我請你吃飯。”傅銘意突然壓低了聲音說道。
馮曦抖了抖,她無法拒絕,不論是敘舊還是他今天公司老總的身份,她都無法拒絕。她也壓低了聲音說:“隻要你別再問我怎麽長肥了!”
馮曦轉頭就走了出去。傅銘意的目光落在她的肥屁股上,心裏又是一聲呻吟。拳頭堵住了嘴,他聽到她最後一句幾乎噴笑出來。她也害怕他問?他看到她鎮定的表情還以為她不放在心上呢。傅銘意終於心裏得到絲平衡,她多少還是在意他的。如果她的半點也不放在心上,他也會有失落感。
傅銘意掏出皮夾,裏麵有張馮曦站在海邊的照片,穿著比基尼,像條小魚。他看了看,悶笑得肩頭直聳
第7章
馮曦部門分來三個人,兩男一女。都是今年才畢業的大學生。馮曦與他們見了麵,掃視了下自己的辦公室。拎起包吩咐道:“我下午去見客戶,有事給我打電話。”
瀟瀟灑灑出了辦公大樓,馮曦臉上露出燦爛的笑容。當官真他媽好!當經理真他媽好!想著三名大學生中規中矩坐在辦公室學習馮曦扔給他們的一套標書格式。自己則找個理由離工,馮曦覺得外麵的太陽就是她今後的人生,明媚光亮!
芝華家住得久了也不方便。她老公雖然也熟,但畢竟不是芝華。她要盡快安頓下來。馮曦照芝華給的地址打的去了城西。公司在城中心,以前她和田大偉住在城東。馮曦現在連住的方向都想和田大偉拉開距離。
跑了兩家中介公司,她最終在城西看中一套高檔住宅小區的電梯公寓。五十來平米,全家具家電精裝修,月租金兩千二。貴了一點,但是高檔住宅小區裏有恒溫遊泳池,有會所健身房,現在是花自己錢自己享受,馮曦絕不要再委屈自己半點。
公司上下班時間是對中層以下人員設定的。像她現在的級別,除開必須參加的周一例會,她可以用一句見客戶在辦公室裏晃晃就消失。
當然,現在還不行,初上任,她還是老實些日子好。
接下來的一周內,馮曦早上八點半準時到公司,吃過午飯就拎包去看客戶,三名手下依然老實的學習各種標書格式,專用術語,並熟悉電腦建模操作。
原來家裏的衣物,她本來都不打算要了。想想留在田大偉那裏始終像還有條尾巴。馮曦不敢獨自前去,在周末約了芝華夫婦開了車去搬。
田大偉沒有動她的東西。他靠在門口和芝華老公閑聊,看馮曦和芝華收拾。
芝華張著編織口袋,馮曦沉著臉將她的衣服一古腦往裏麵塞。根本沒有半點要收得整齊的意思。動作之迅速,一副逃命般大撤退的架式,讓田大偉心裏生出一股難言的情緒。
她是恨不得早一分鍾收完拿走嗎?他走進書房問道:“要我幫你收嗎?”
“不用!”馮曦斬釘截鐵的拒絕,又猶豫了下說:“有些零碎我就不收了。還有照片,我都不要了。你不要的話麻煩全部扔掉。”
馮曦說的零碎是她買的各種小玩意兒。馮曦喜歡小東西。玩具,瓷具,紀念品。
她隻收拾了自己的衣物,各種書籍。沒有帶走一件與田大偉在一起買的東西。就算是這樣,也收了五個編織袋。
芝華推了下馮曦,兩人一起抬著隻編織袋出門。芝華老公憨笑了笑,也扛起一袋出了門。馮曦將東西移進電梯,正想回去拎,芝華擋住她:“你把電梯按住,別去了。”
她一想到那晚看到馮曦身上的淤青就恨不得揍田大偉。
馮曦用編織袋擋住電梯門,不一會兒,芝華兩口子還有田大偉一起將東西拿了出來。田大偉搭了把手,馮曦沒有說話。
電梯要關的時候,田大偉低聲說了句:“曦曦,對不起。”
門緩緩關閉,馮曦下巴一抬笑了:“對不起有屁用,老娘解放了!”
芝華哈哈大笑,芝華老公歎了口氣說:“其實小田也不是壞人。”
這話頓時捅了馬蜂窩。
芝華和馮曦相互看了一眼,馮曦默默背轉了身,聽到身後芝華老公哎呀聲不斷討饒聲不斷,接下來就沒了聲響。她靜靜的想,這種肆意的親呢,真好。
傅銘意忍了一周。每天他看到馮曦穿著各種深色套裝坐在辦公室裏,午飯後就離開。這一周裏她當他不存在。
這周他也忙,忙於和各部門的人吃飯,忙於應付各色客戶。分公司的情況他大致心裏有了數,但他什麽也沒做。太早,時機不到。
總算到周末了,他又想起這個時候夫妻倆一般都有安排,約馮曦出來也不合適。
再等到周一,上午例會開完,傅銘意看了日程安排,今天無活動。他趕緊給馮曦發了條短信,約她一起午餐。
中餐兩個人能吃多少菜?時間太短,餐館布置不夠優雅。傅銘意選擇西餐。潛意識中他還是希望在一個優雅環境中可以吃完喝著咖啡和馮曦好好聊聊。
馮曦簡短回了個好字。
她遲早要和傅銘意單獨談談的。早晚都一樣。
傅銘意特意找的是城西的西餐廳,因為離公司遠。這是家新開的一家西餐廳,他去過一次,對那裏的環境很滿意。這家西餐廳的名字很美,叫睡蓮花影。
馮曦站在西餐廳外看了眼那個名字。看了看自己身上的寶藍色套裝,蓮花?她現在也是朵胖白蓮!傅銘意敢取笑她一句,她就把咖啡潑他臉上!馮曦這樣想著,昂首挺胸走了進去。
遠遠的她就看到傅銘意坐在窗邊的身影。馮曦的腳步停了停。窗外種了一池睡蓮,深紫色的蓮花浮在水麵上,池水的光被陽光反射在傅銘意臉上,他整個輪廓清晰無比,手指尖香煙淡淡的煙霧嫋嫋飄浮。
他脫了西裝,解了領帶,白色襯衫敞開了領口挽了起來。馮曦不由輕歎,他除了增加成熟的感覺,更有魅力,連體型都沒改變。想到這裏,她低頭看了看自己,這一周她每天隻喝一袋酸奶,隻吃一隻蘋果,感覺輕盈了很多,還是離目標太遠。
一百二十幾斤的體重要減三十斤下去才行。馮曦突然皺眉,她不想讓傅銘意知道她減肥。今天中午,要不就吃點?想到吃,她咽了咽口水。她終於明白為什麽戒毒難了。
她在一腔怨恨的精神支撐下已經堅持了整整一個星期。現在不像最初三天那麽痛苦,但是隻要一想到吃,那些美味就不受控製的從她腦子裏瘋狂的鑽出來,以至於她睡著了都在發瘋的想象各種美食。就像現在,想起美味西餐,她不由自主的又咽了咽湧上的口水。
馮曦打定主意,多吃沙拉墊底,少吃牛排。最好這家西餐廳有魚有蝦。
傅銘意聽到腳步聲轉過了頭,微笑著招呼她:“坐,我已經點了餐了。這家餐廳的腓力牛排和丁骨牛排都做得特別好。沙拉就沒點了,我記得你以前從不吃沙拉醬。”
馮曦有點愣。臉上堆著笑坐了下來。
牛排尚需時間。傅銘意點了咖啡。
馮曦看到了先送上的大杯檸檬水,馬上決定先把自己灌個半飽。她端起杯子喝了一大口笑道:“我打車來的,渴得很。”
她一氣將檸檬水灌下大半杯,滿意的看著服務小姐將咖啡送了過來,續加了檸檬水。
傅銘意拿起焦糖包撕開自然的倒空一紙袋,又將鮮奶倒了大半杯進去,這才將咖啡推到馮曦麵前:“我記得你沒糖沒奶喝不下去。”
馮曦想翻白眼。她看到那包糖就心驚肉跳。鼻端濃濃的奶香咖啡香刺激著她不斷的分泌口水。她拿起小銀匙攪拌,在傅銘意殷切的目光下貌似平靜的啜了一口。
真香啊!馮曦的胃收縮了下,她拿起檸檬水喝了一大口,順下新分泌的口水。
“我來任老總讓你吃驚吧?”傅銘意微笑道。他壓下強烈的想討論馮曦這幾年生活的欲望。陽光下馮曦皮膚白如凝脂,終於讓他覺得馮曦還剩一點好看之處。一白遮百醜。
馮曦笑了,露出兩顆尖尖的小齙牙。傅銘意又是一抖低下頭不忍再看。以前馮曦嬌小玲瓏時,笑起來的小齙牙可以用明媚來形容,現在一笑,小齙牙還是小齙牙,但她臉上的肉與雙下巴實在毫無美感。
傅銘意有些感歎,歲月無情。
第8章
“是啊,我沒想到是你。總公司裏從沒聽說過有你這號人。你什麽時候進CME公司的?”馮曦橫下了一條心,她現在就這樣子,誰也改變不了。她不可能操刀把臉上身上的肉削了來見傅銘意。
前湯送上,奶油蘑菇湯與羅宋湯。兩隻切片烤全麥麵包。
傅銘意示意羅宋湯給她,笑著說:“麵包碎了放湯裏好吃,這家麵包也烤得好。”
她隻得拿起一片麵包撕碎了扔湯裏。湯匙攪拌起鮮亮的湯色,帶起股沁人肺腑的酸甜味。馮曦將勺放在嘴裏,舌尖才觸到湯汁,大量的唾液分泌出來。她不受控製的一口吞完。
緊接著牛排送上來,馮曦嗅著香氣有點發暈。上天憐見,她已經一周沒有沾過半點腥葷,她是憋了口氣要減肥,每天一袋酸奶一隻蘋果。晚上遊半小時泳,下午去健身房美容院。她慢慢抬頭,看傅銘意叉起一塊牛排優雅的送進嘴裏,眼睛含笑看著她。
她真是恨他!
因為她的手已不受控製的握起刀叉切下,牛排在刀叉的擠壓下流出濃香的汁液。馮曦突然就心靜下來。時間還長,減肥是長期堅持的計劃。她不能讓傅銘意看出她在減肥。她絕不能讓他有錯覺,一種見到他就決心減肥的錯覺。
心意一定,馮曦為自己找到了一個好理由,她決定這餐就犧牲掉了。於是痛快的揮下刀叉,感覺唇齒間牛排的香滑細嫩與醬汁的美妙融合,鮮味在舌尖跳舞。
她快刀如風地將一大塊腓力牛排送進了嘴巴,叉起塊石鍋丁骨牛排幸福的笑。“你還沒告訴我,怎麽就會跑來分公司當老總的?”
傅銘意正沉浸在對比馮曦的模樣中,他想起當初她大嚼漢堡時的美麗。也是這樣,很幸福的笑。她喜歡吃,那會兒卻怎麽吃也不見長一丁點肉。
聽到馮曦的問話,他笑了:“我知道你在分公司,本想給你個驚喜。沒想到你嚇了我一跳。”
馮曦的臉就沉了下來,翻了個白眼說:“是被我的體型嚇壞了吧?說過不準提,八年,你以為二十歲永遠都不會老?”
傅銘意見她翻臉心道壞了,是女人就在意,他怎麽能以為她就不在意呢?他趕緊道歉:“我不是這意思。我是……”他一時間想不出什麽話來解釋,他明明就是被她嚇倒了。
馮曦撲哧一笑替他解了圍:“我就是長肥了。我也挺不好意思的。沒辦法,已經長肥了。”
他是誰?他不是八年前的男友,不是任她撒嬌發嗔的對象。馮曦提醒自己,在傅銘意眼中,她是他人婦,而他,是公司老總。傅銘意在分公司能得到最多小道消息的人就是自己。今天這頓飯不單單是敘舊。
以前的馮曦挺任性的。自己寵著她,她生氣時並不會看他的臉色。八年,果然不一樣。她輕鬆的解了圍,輕鬆明朗的笑,好胃口的吃。這些都讓傅銘意在放鬆下來的同時又感到遺憾。
“我娶的是楊學東的女兒。”傅銘意一句話就解釋清楚。把話題引回到他來分公司任老總的原因上。
馮曦愣了愣,大老板的女兒?果然娶得不錯。她知道傅銘意家庭一般,不高不低的那種。娶得好能減少奮鬥多少年?
心裏一種淡淡的情緒飄過。馮曦禮貌的問道:“她沒跟著你來?”
“她習慣上海。我也留不了多久,遲早會去總公司的。老爺子這兩年身體不太好,需要人守生意。她弟弟還在國外讀書。我就先來分公司鍛煉下。”傅銘意輕描淡寫的說完信息。他盯著馮曦想,要不要告訴她更多?他壓下了這種想法。
馮曦默默消化著這句話裏的信息含量,她輕聲問道:“我們公司出問題了?”
傅銘意笑,他放下刀叉擦了嘴,點了枝煙靠在絲絨沙發上閑閑的說:“曦曦,我想我們之間可以多信任一些。”
她還是如以前那麽聰明。如果三公司不出問題,也輪不到他這個老板女婿跑來坐鎮。與利潤無關,關鍵是權利。
“當年老爺子和總公司幾位老總一手創辦了CME。五大分公司的老總如封疆大吏,劃地為王。三公司呢在我來之前朱總管不了事,王總說了算。隻要每年能完成總公司的任務倒也沒什麽。可是王鐵是張道應的人。要等到太子爺學習歸來,CWE公司恐怕要改姓了。目前張道應手裏的股份不比老爺子少多少。”
傅銘意把這話點明,他明白,馮曦也應該明白他的意思。
可是馮曦卻寧肯沒有聽到。她不過是想謀個好位置,掙點錢保障自己的生活。不想轉眼之間就被扯進一個改朝換代的漩渦。
“我隻是個小蝦米。”馮曦又將一塊丁骨牛排叉進嘴裏。她胃口正好,反正也吃了,就吃飽吃好吧。她安慰自己說,吃的時候也總比對上傅銘意銳利的眼光強。
還是那麽小心,傅銘意心裏歎著氣露出笑容來:“放心啦,他們不知道我倆的關係。這點絕對保密。”
她終於吃飽,喝了一口檸檬水涮口。眨巴著眼問道:“你想我能幫你做什麽?”
傅銘意抬起身靠得近了點。輕聲說:“我什麽都不想讓你做。隻要你不幫王鐵就行了。有楊成尚在,輪不到你做什麽。”
他已經和楊成尚私下談過了,徹底明白馮曦的招投標辦被王鐵設在機械部的意思。他接下來在分公司掀起的連串行動勢必將她夾在王鐵與楊成尚中間。他要確定馮曦不去撬楊成尚的牆角。
馮曦笑道:“太好了。我還怕你想讓我做點什麽。其實我啥也做不了,不過是混口飯吃,
你別把飯碗給我砸了就行。”
傅銘意心裏湧起一股溫柔,他定定的看著馮曦道:“你放心,就算砸了,我也另賠你一
隻更好的飯碗。”
“賠?說得簡單容易。你另去給我找一個年薪三十萬的經理位置?我隻懂這行,別的可不會。”馮曦嚼著牛排反問道。
八年,改變了她的體型外貌,還改變了他和她之間的關係。她懂得為自己爭取權利,哪怕對象是他,她也無法信任。
“我會簽署文件,以你十年的薪水換算公司股份。如果砸了你的飯碗,股份就轉讓至你名下。這就是保證。”傅銘意很遺憾的想,他還是把這個底交出去了。
馮曦心裏頓時輕鬆起來。她看到傅銘意臉上淡然的表情,不由自主的解釋了句:“我隻是個打工的。飯碗對我太重要。”
一個快三十歲的女人,離了婚。她不為自己打算,就沒人替她打算了。
聽到傅銘意耳中卻是有另一番含義。他突然不確定自己的接下來的舉措能影響馮曦多少。她有個英俊體貼的老公,兩人相處看上去很幸福。一個小康之家,如果她丟了飯碗,這個家庭必會受到沉重打擊。
傅銘意認真的說:“我盡量保證。這隻是以防萬一。曦曦,我最不想傷害的人就是你。不管你變成什麽樣,我心裏,你還是以前那樣,沒有變過。”
突然的這句話讓馮曦不得不停下刀叉來。她緩慢的抬頭,想笑也笑不出來。兩人默默的看著對方,曾經的親呢曾經的山盟海誓恍惚間又回到了眼前。
馮曦心裏很不是滋味的想,你當年結婚連招呼都沒打一聲。自己那會兒還傻傻的獨自浪漫著,想象著也許有一天你會出現在我麵前,對我說,舍不得我,放不下我,拋下一切跑來找我。
生活中原來沒有這樣的浪漫。
誠如現在自己向他要保證才肯幫他一樣。
馮曦平靜的說:“你娶了別人,我也嫁了。我過得很好,你看上去也不差。我們當時好聚好散。還能做朋友就好了。”
傅銘意看到她眼裏的清澈。他伸出手握住了馮曦,她的手在他手中微微抗拒的抽了下,他用了點力握住,壓住心裏翻騰而上的感情,飛快的說:“當然,我們還是朋友。”
他馬上鬆開了手,他知道這樣的舉動叫引誘有夫之婦。“抱歉,我隻不過是想起了……”
“我知道。”馮曦露出笑容,“你給了一個女人最大的虛榮。在別後八年,自己變得像大媽的時候,前男友心裏還沒有忘記她。謝謝。”
她拿起包站了起來止住了傅銘意:“別送我。為了你的事,咱倆還是分頭行動的好。這座城不小,也不大。今天的午餐,我吃得很幸福。銘意。”
馮曦微笑著離開,幾乎走出西餐廳的時候,眼淚就跟著滑落下來。無所謂悲傷,無所謂高興,她隻是可憐自己是獨自一個人。
為了飯碗,她甚至沒有大聲質問傅銘意。你今天敢說沒有變過,為什麽結婚時沒有半點猶豫?今天敢說沒有變過,為什麽各分東西後連聯係都中斷了?
她所有的疑問都埋進了肚子裏。她不能和他翻臉。她不知道他是否在利用曾經的情成功將她這棵牆頭草吹向他這方。然而,他卻如此自信,把底都透露了給她,吃定她絕對不會出賣他。也許,他根本不怕這點。隻有自己埋頭於單項業務的操作中,不知曉公司高層人事間的微妙。別的如王副總早已心知肚明。
馮曦漫無目的在街上走著,眼淚早擦幹了。車水馬龍的街道,與自己不認識陌生人匆匆而過。她抬頭看向天,淡藍色天空,白雲隨風緩緩流動,陽光刺眼。
她看到路邊有家茶室。馮曦走了進去,臨窗一排秋千。她也不管自己是否穿著成熟的套裝,點了杯花果茶坐在秋千上慢慢蕩著。
一下午的時間就這樣蕩過去了。
回到家,天已暗了。她突然想起今天吃了頓牛排大餐,吃完還坐了一下午,直悔得腸子都青了。馮曦在屋子裏轉了又轉,下定決心拿出番瀉葉泡了壺茶喝下。
兩小時後,她開始跑衛生間。拉了三次才揉著肚子嘟囔著說:“終於拉空了。”
想起辛苦了一周被毀於一旦,胃被撐開了明天又是極痛苦的忍耐,馮曦恨恨的罵道:“早知道就告訴他我在減肥了!”
她在床上躺了會,還是覺得不夠。一看時間才晚上九點。她強迫自己起來,拿起泳衣去堅持遊泳。
第9章
馮曦換了泳衣走進小區會所的恒溫遊泳館。晚上人少,水池子裏隻有一個人正在自由遊。三十米長的水池,她打算遊完五個往返。
在水裏她很快樂,隻要一想每遊一米脂肪都在身體裏熱情的燃燒,她就覺得有使不完的勁兒。
她一邊遊一邊回想與傅銘意的見麵。他要求,她還價。沒有什麽不公平。隻是傅銘意的那句話猛然在腦子裏回響起來的時候。她恍惚的邊遊邊想,他說他從來沒有變過。
她一遍遍回想這句話,一遍遍回憶那張陽光下眉目清晰的臉。縱然不再相信,縱然回不到過去,她依然覺得萬般甜蜜。
她最美好的初戀,最美好的青春,都隨著這句話回到了眼前。
那時的馮曦,現在的她。
強烈的對比讓她心裏衝起一股憤懣的情緒。馮曦努力的揮動雙臂往前遊動。如果時間能倒回,如果她還年輕苗條,如果她能找到一個愛自己的人。馮曦心裏卻知道,沒有如果,一切,她都要從零開始。辛苦的減肥找回自信與美麗,辛苦掙紮在工作的人事傾軋中,辛苦的掙錢保障自己的將來。
那種莫名的恐慌與空虛感在這個時候全湧上了心頭。馮曦翻身躺在水麵上仰泳,一次又一次抬臂分開水波,每一次前進,都讓她覺得將那種可怕的感覺甩在了身後。不知不覺,她遊完了第一個往返,又開始下一個往返遊。
手臂突然一緊,有人拽住了她的胳膊,把馮曦從獨自的沉思中驚醒。她嚇了一跳,還沒來得及抹去臉上的水花取下泳鏡,就聽到對方焦急的聲音:“你這樣是會流產的!懷有四個月身孕不能這樣遊泳!”
馮曦一呆。
那人已拉著她靠近了池邊,非常麻利且小心的將她托了上去。
馮曦居高臨下,已氣得握緊了拳頭。腦子裏隻想著一個問題,自己仰泳的時候,肚子像有四個月身孕了?
他的手撐在池邊,仰頭望著她皺眉:“你先生呢?放孕婦一個人這樣遊泳太不負責了!你不能做太劇烈的運動!”
他的頭發濕濕漉漉地往後拂,顯得五官極為分明。眉很濃微微擰著,眼睛裏盛滿了關切與一種責備。
看到他的眼神,馮曦心裏又被刺了一下,她有些感動。哪怕是這種關心,也讓她感動。畢竟他是好心。
馮曦握緊的拳頭鬆開,她淡淡的說道:“我是在減肥!”說完走到旁邊下了水,繼續完成她的五個來回遊。
孟時抹了把臉上的水,又是尷尬又是想笑又極力忍住,手指摳住水池邊緣,把臉埋在手臂間悶笑了好一陣子。
等他抬起頭來時,看到馮曦還在遊,他不禁有些佩服起她來。孟時接觸的女孩子不少,真正能這樣為了減肥的倒不多。特別是被他誤把她的肚子當成是有身孕的人之後,她還能若無其事地繼續遊完今天的規定動作。
孟時覺得有必要向馮曦道歉。他靜靜的等馮曦遊完上岸,便拿起毛巾走了過去。“剛才是我太魯莽,打擾到你健身了。”
馮曦有些驚訝。孟時的有禮是很少見的。他坦然表達歉意的語氣與舉止很優雅。這是個有教養的男人。她微笑的取下泳鏡說道:“沒關係,常有人這樣誤會的。有次坐公交車,還有人給我讓座。”
“遊泳對雕塑體型很有用。但是太過猛力的遊泳,會讓你的手臂肌肉與背頸肌肉增寬增厚。”孟時上下打量馮曦的身材,她的笑容讓他覺得有義務幫她一把。“我認識一個很好的教練,科學減肥會輕鬆很多,不出半年,肯定減肥成功。我叫孟時,住三棟。”
“馮曦,四棟。”馮曦伸出手來。
馮曦是學過商業禮儀的,握手也有講究。與孟時一握手,她就知道孟時也懂這些。他的手握住她的掌心,隻一觸便放開。不像有的男人,要麽像老鷹抓肉,要麽大力搖晃,要麽用幾根指頭一捏。
“能介紹你說的教練嗎?非常感謝。”馮曦聽到科學減肥能輕鬆很多,迅速做出決定。她本來也可以去纖體美容院一類的地方。但她聽說不外是點胃穴讓人沒胃口,或者針灸,或者按摩加速脂肪燃燒,這些將來都會反彈。她不想花這個冤枉錢。一邊少吃一邊堅持每天遊泳也是不想餓垮了身體。
孟時說出一家健身房的名字,微笑說:“我會打電話告訴陳教練。你先去看看再做決定。”
“謝謝!”他並沒有熱情到像個推銷員似的一定要馮曦去。這讓馮曦很感謝。太熱情她會吃不消。拒絕人也是門藝術,而這門藝術,馮曦還沒有自如掌握。她要麽是生硬的拒絕,要麽就是無奈的順從。
誠如她與田大偉拖了兩年多才下決心斬斷的婚姻。她是很被動的人,得過且過,底線設得極低。如果不是受了這麽大的刺激,她恐怕不會下這麽大的決心要減肥。
第二天下午,馮曦去了那家健身房。陳教練對她很熱情,圍著馮曦走了幾圈,問了一些她的日常飲食和生活,叫她每天來健身房一次。馮曦正打算離開,陳教練叫住了她:“今天有時間嗎?我這會兒有個客人來不了,有空。”
馮曦便留了下來。
孟時到健身房的時候聽到一陣陣大喊,他倚在門口笑得差點背過氣去。
馮曦坐在地板上,雙腿並直。陳教練正按著她的背使勁往下壓,馮曦齜牙咧嘴不住喊:“腰斷了!要斷了!”
陳教練鬆開手,馮曦往後一仰翻了白眼。
“我還沒使勁呢。你肚子上的肉太多了。”陳教練無可奈何。
馮曦閉著眼,雙手搭在肚子上呻吟:“我在跑步機上跑了四十分鍾,腿斷了。”
陳教練歎了口氣,給她按摩腿,才一捏,馮曦像炸了尾巴的貓笑出聲來:“別,我怕癢!”
陳教練這時看到孟時,雙手一攤笑道:“她需要加大鍛煉強度。”
孟時笑嗬嗬的走過來,蹲下身問馮曦:“感覺如何?”
馮曦睜開眼睛,趕緊坐起來說:“還行。”
她悔得腸子都青了。這個陳教練不是一般的嚴格,馬上讓她在跑步機上跑了四十分鍾。馮曦哪有這樣跑過,才五分鍾就不想跑了。結果陳教練隻說了句:“你堅持跑,腿部的脂肪會燃燒掉。一個月至少輕十斤。”馮曦就咬牙挺了下來。誰知道一折腰,她充分體驗了一把坐老虎凳的感受。
她心裏早打了退堂鼓,聽到孟時問,又不好意思明說,隻想含糊過去,明天堅決不來了。好在還沒有交費,否則,才真的可惜了。
“陳教練,你幫馮小姐辦下手續。”孟時笑嗬嗬的轉頭說了這麽一句話。
馮曦嚇了一跳。要是辦了手續,交了錢,她不來就白花錢了。她看著孟時一時半會兒又不知道該怎麽說,眼睜睜就看著陳教練走出去。當著孟時的麵說她不做這個科學減肥了,她說不出口。
“多幾次就好了。”孟時安慰的說著,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馮曦隻得說了聲謝謝,平時遊泳腿也沒這麽酸過,對孟時說的科學減肥很輕鬆保持個人意見。
不多會兒,陳教練拿了張卡過來遞給馮曦。
“多少錢?”她很自然的問道。
“不用付錢,這是送你的終身免費卡。”
馮曦眨了眨眼,什麽情況?
陳教練便解釋道:“我們想做個宣傳......”
“對不起,我拒絕出席任何商業宣傳活動。包括減肥前後的照片資料之類的。”馮曦恍然大悟。腦子裏悲憤的浮現出一個肥女前後的對映照片。要是讓熟人見著了,還讓不讓她活了?
她把卡退給陳教練,聽到他又說了句:“我們的年卡是三千八一張。”
“三萬八一張也不行。”馮曦看了眼孟時,他臉色有些尷尬。她什麽也沒說,扭頭去收拾東西換衣服。
走出健身房的時候,孟時走了過來,抱歉的說道:“對不起,本來是想雙贏的,以為你會同意。”
馮曦靜靜的看著他,年卡三千八百元一張,她能終身免費,擁有個人教練,科學指導健身減肥。很多人不會拒絕吧。
“是我個人不想出現在任何宣傳資料上,另找別人吧。有人說,減肥是女人一生的事業。你會找到合適的合作對象。”
孟時脫口而出:“但是有你這麽……強烈減肥願望與毅力的人不好找。我們不想做假宣傳。”
“有我這麽肥的體型的人又有可能減肥成功的人不好找是吧?”馮曦略帶譏諷的說道。心裏不是不悲憤的。她很難過的招了輛出租車,什麽也沒說坐上車就走了。
加強鍛煉是吧?她明天起下班走路回家!晚上圍著小區跑幾圈!再不吃晚餐!她不信不進健身房,不吃減肥藥,就減不下來。
馮曦的減肥欲望熊熊燃燒。
第10章
今晚有月。難得天上沒有雲層,明月亮堂堂的掛在天上,照在小區路上比街燈還明亮幾分。
菁華坊小區內有座人工湖,圍湖一圈是連排別墅,再往後再是十來棟電梯公寓。湖邊是碎石路,路比較寬,馮曦穿著運動服正在慢跑。八九點鍾的時候,身邊樓房亮起溫暖的燈光,她隻聽到自己的喘氣聲,一種孤獨感油然而生。
馮曦對生活的目標從不來高。她甚至沒有什麽理想,大學畢業找個收入高的單位,能有人疼,一起扶持著過日子就好。然而這樣簡單的目標,生活卻沒有滿足她。在她最黃金的年華裏給了她一場失敗的婚姻,從此單身一人。
抬頭望著前方,垂柳依依,月色撩人。小區燈光中的那些溫暖似乎在和傅銘意分手之後就再沒有來到她身邊。
這些年來,她過得還算充實。她喜歡收集各種零碎,喜歡結交朋友,喜歡結伴旅遊。生活因為愛好廣泛變得充實,她漸漸的淡化著田大偉的失望。似乎她過得充實滿足,而她想要的疼愛與溫暖卻都成了奢侈品。
芝華常說她本末倒置。馮曦卻清楚的知道,求而不得的痛苦。所以,她放棄。
心莫明其妙就酸疼了起來,她想起了傅銘意。
在讀書的時候傅銘意是很寵馮曦的,她記得兩人一起去五台山玩,結果傅銘意臨時有事要趕回學校,回來隻好買了深夜的火車票。傅銘意在火車上睡著了,醒過來第一句話就是:“曦曦,對不起,我睡著了。”
他會為因為沒有陪著她獨自睡著了而道歉。
自從那天和傅銘意吃完飯之後,她和傅銘意似乎沒有交集。可是在辦公室裏遇到,他總會看她一眼。那種眼神很特別,像看不夠她似的。這種眼神讓馮曦有種想逃出公司的衝動。她明白,因為她太胖了,胖得讓傅銘意每次見到她都忍不住想看她,想從她身上努力找出過去馮曦的影子。這種目光讓馮曦心如刀絞。
馮曦摘掉了耳機,月光將湖水染出一片抖動的銀白色,像幅白綢在風裏飄蕩。她走到湖邊一塊太湖石旁默默的坐下。突然就哭了,她把臉埋在腿上小聲的抽泣著。沒有人明白胖了是什麽感覺。自己其實是非常喜歡買新衣打扮的,但是失去了逛商場的興趣,這也就算了。可田大偉的侮辱她一輩子都忘不掉。還有傅銘意,她曾經的初戀愛人,他的每一分眼光都像在淩遲她。還有……居然有人相中她的胖體型,想為健身房打廣告。她的自信心徹底崩潰。
也隻是一小會兒,馮曦迅速從這種情緒中擺脫出來。她不停的告訴自己,她會過得好,一定,一定。她回想起自己寫的時間表,從早到晚,排得滿滿當當。她甚至沒時間去芝華家看她的兩個幹兒子。
可不是嗎?早上七點起床,做簡單的早餐,吃完上班。中午吃過飯去美容院美容,順便睡午覺,下午去健身房上瑜伽課,接下來去超市或者看場電影,要不回家上網。晚上收拾一番跑步遊泳。一天真的是滿滿當當。
想起時間表,馮曦笑了,這個周末她應該和幾個登山愛好者去爬山飲茶。她拍拍屁股坐起來,哭過之後,心情竟然大好。
馮曦慢慢跑回去,在樓下路燈處看到了孟時。他站在路燈下正在和保安說話,馮曦瞟了他一眼,不打算和他打招呼。
“馮曦!”孟時看到她笑了。匆匆謝了保安走了過來,他特意來找她的。“我是來道歉的。這事我沒處理好,事先也該問問你才是。”
他這樣一說,馮曦倒不好意思了。她笑了笑說:“沒事,你也是好心。其實條件很優厚,是我不願意而己。”
孟時遞過一疊A4打印紙給她,很誠摯的說:“這些是我整理出來的減肥食譜,還有健身計劃。你參考一下。”
他的熱心讓馮曦有些手足無措,看到孟時熱切溫和的目光,她笑了笑接過來說了聲謝謝。兩人就僵在原地,孟時是等著馮曦先說再見,馮曦接了他的東西,覺得轉身就走有些說不過去。大家都不說話,場麵立時變得有點奇怪。
最終還是馮曦微笑揚了揚手裏的A4紙說:“謝謝你,半個月我都瘦了五斤了。”
孟時嗬嗬笑了:“好,堅持。”
話開了頭接下來就順暢多了,馮曦就著路燈和月光粗略的看了看食譜,蔬菜肉類蛋類一樣不少,她有些懷疑。據她了解,減肥最有效就是控製自己的嘴,少吃肯定會瘦。
孟時笑道:“人每天攝入的熱量隻要不超過限度,就不會轉化為脂肪。照這樣的食譜,就不用去挨餓。鍛煉是將你的脂肪轉化為肌肉。兩者搭配著來,才是健康科學減肥。”
馮曦很受教,她抬頭看孟時,他身材挺拔,肩寬腰細,擁有一副讓人羨慕的好身材。她好奇的問道:“孟先生,你是學什麽的?”
“古玩鑒定。”
馮曦於是瞪大了眼睛,這可是一門足以讓她景仰到望斷脖子的專業。她下意識的歎了口氣說:“這專業真牛。”
“哦?你也喜歡古玩?”
“我喜歡零碎。”
孟時想了想說:“零碎小玩意兒我也喜歡,你若收藏有好的,我可以幫你鑒定。”
她喜歡的小玩意也包括各種瓷器杯子碟子。但是與值錢的古玩可扯不上關係。馮曦聳了聳肩,隨口答應下來。
等馮曦走進了樓道,孟時才離開。他有些愉快的想,總算不再內疚了。白天馮曦難過的樣子他久久難以忘懷。
馮曦的時間表上便多了一項,去超市買菜。她買了量杯榨汁機,還買了十公斤的小掛稱。比照著食譜為自己準備三餐。
生活中仿佛又多了層色彩。馮曦覺得為自己做吃的是種享受。嚼著生黃瓜,喝著榨胡蘿卜汁,心情隨著維塔斯的高音飛揚。隔了一周她站上台稱稱體重時,看到指針停在一百二再也沒往上轉上一點時,馮曦高興得大叫一聲撲上床,拿起電話就打給芝華。
“嘖嘖,瘦了六斤啊?過來讓我瞧瞧。”
“我忙不過來,下周,兒子滿兩歲,我買禮物過來。”馮曦放了電話打開衣櫃,站在穿衣鏡麵前看自己。
肚子癟了不少,她用手一擰,仍滿滿的肉感。她側了側身,從側麵看到自己的雙下巴似乎也薄了些,她嘿嘿笑了。
最先發現馮曦變化的是傅銘意。
她今天上班還是那件黑色的西裝套裙。她轉身的時候,包著屁股的裙頭沒有那麽繃了。傅銘意再往上看,馮曦的眼睛裏閃動著一種快活。來分公司一個多月,這是他第一次看到馮曦眼中的亮色。當年馮曦最吸引他的就是她的活潑和渾身洋溢的勃勃生機,認識馮曦時,她的眼睛裏就裝滿這種亮色,讓人覺得和她在一起,生命中滿是陽光。傅銘意不由得有些恍惚。
“楊經理,你來我辦公室一趟。”傅銘意喊了楊成尚一聲。又忍不住瞟了馮曦一眼。
楊成尚進了辦公室,下意識往外看了一眼,低聲說:“傅總,我有朋友對我說材料部的管道似乎有問題。”
傅銘意嗯了聲說:“我當著王鐵的麵叫你進來,就是想激他出手了。中午一起吃飯,你把馮曦叫上。”
一頓飯什麽事也沒說,馮曦心裏叫苦。三人一起出去吃飯,王副總會怎麽看?傅銘意的好處不是白拿的。
果然,在她躺在美容院的按摩床上,正在做精油推拿的時候,王副總的電話就來了。
馮曦苦笑,想起了電影《甲方乙方》裏那句“打死我也不說”的台詞。她怎麽說才能讓王鐵相信,中午這頓飯其實就是頓極普通的便飯呢?
沒等她想好開口,王副總嗬嗬笑道:“馮曦,今晚我想請你和陳經理一起吃飯。讓陳蒙買大閘蟹去,讓公司樓下鴻運酒樓的劉師傅做。我拎幾瓶好酒。”
馮曦一聽頭就大了。中午吃的也是蟹,她推說有些過敏,挾了點素菜吃,晚上又來大閘蟹。幾大妖怪這般鬥法,還要不要她減肥了?偏偏她還推不掉,馮曦掛斷電話,決定今晚直接告訴王副總她在減肥。
她尋思著,傅銘意那裏兩人已達成協議好交待,王副總可就不好交待了。雖說她答應不幫王副總,但是她並不想上演無間道當臥底。傅銘意中午請吃飯,王副總晚上請吃飯,今晚上他會說些什麽呢?
上完瑜伽課,就五點半了。馮曦慢吞吞走回單位,走進鴻運酒樓時,看到傅銘意出來,眼風往酒樓前王副總的車一掃,笑嗬嗬的和馮曦打了聲招呼就走了。
陳蒙在海鮮市場買了二十隻大閘蟹,樂嗬嗬的讓劉師傅煮了。王副總拎了四瓶十二年的古越龍山,無比豪邁的說:“今晚不點別的菜了,喝花雕吃蟹。”
陳蒙笑道:“老板隻收加工費,還不是給王總麵子。”
“酒樓開在公司樓下,照顧他多少回生意,別說收加工費,就是這頓他請了,他也樂意。”王副總拿起一隻蟹放在了馮曦盤子裏,又舉起酒杯說,“平日喝酒是應酬,今天是朋友聚會,盡興!”
馮曦和陳蒙趕緊端起杯子。馮曦抿了一小口,條件反射的想一杯花雕的熱量值是多少,王副總已經皺了眉道:“馮曦,你可不是這樣扭捏的人。還記得那年咱們去陪哈爾濱來的客戶?你喝了十瓶啤酒麵不改色連廁所都沒去過一次。”
“王總,我是堅決不會再喝啤酒了,你看我這身材,我再喝下去,肚子就不止像懷孕四個月的了。實說了吧,我就是想減肥了。”馮曦大方的拿自己開涮。
王副總和陳蒙聽了大笑起來。陳蒙笑道:“今天喝的是花雕,吃的是蟹,不怕。你要不吃不喝,我和王總都不盡興。這樣,以後誰敢讓你喝啤酒,我陳蒙全幫你擋了。”
馮曦也不是連杯酒都不能喝。就算今天喝啤酒,她也照樣會喝下去。隻是這個月一直控製食欲養成習慣了。她豪氣的一飲而盡,讚道:“果然吃蟹喝花雕是絕配,王總是懂酒文化的人。中午傅總也請吃蟹,不過非要喝啤酒。為了我的身材,我硬是一口沒喝。”
王副總頓時高興得眉飛色舞。
正觥籌交錯間,門口走進一行人來。王副總抬頭看到,下意識的喊了一嗓子:“喲,小田,你……”他的聲音頓住,臉色變得極為奇怪。
馮曦回頭,卻看到田大偉牽著一個女孩站在門口。
第11章
田大偉身邊的女孩子很年輕,牽著他的手如小鳥依人,睜著雙黑白分明的眼睛。兩人之間的親呢一眼就能看出來,馮曦哀歎不己。
他沒有走過來,嘴動了動,扯出一絲笑來,意味深長看著馮曦道:“真巧!慢慢吃,這次就不並桌了。”他沒有掉頭離開,牽著那女孩的手找了個角落坐下點菜。
馮曦回過頭,看到王副總與陳蒙驚詫的表情。一個多月,今天看到田大偉與別的女孩子親呢出現,她連一絲憤恨不平都沒有,有的,隻是無奈。人有時候由不得自己,明明是個人隱私,卻沒辦法真正的藏著掖著。她隻好端著酒敬王副總和陳蒙:“我們離婚了。這事一直沒告訴大家,我罰酒一杯。”
王副總和陳蒙對看了一眼,目光雙雙越過馮曦看向遠處角落裏的田大偉,不知道該說什麽才好,隻得端起杯子悶聲喝下。
馮曦笑著說道:“咱們喝酒,又不是離了婚天就要塌了。”
王副總這時臉色一沉道:“他要是換個地方吃飯也就算了,帶著新歡偏要坐在這裏吃。你和他結婚的時候我還是主婚人呢,一夜夫妻百日恩,怎麽著,示威啊?”
“沒事,反正離了。他和我已經沒關係了。咱們喝酒。”馮曦暗暗叫苦,王副總擺明了是在為她出頭,想要討好她。她不想讓傅銘意知道的事情,用不了明天,他就會知道。馮曦有點頭痛,傅銘意可以不問她為什麽長胖,他絕對會問她為什麽會離婚。對著前男友哭訴自己的失敗婚姻,算什麽?
聽馮曦這樣說,王副總更不樂意了,他素來以護短出名,大手一擺說道:“他今天要不給個說法,就別想直著走出這道門。”不等馮曦阻擋,王副總親自端杯走向了田大偉。
馮曦嚇了一跳,她突然想到,田大偉要是張口說出她和傅銘意的關係咋辦?她趕緊站起身,拉住了王副總,苦苦哀求道:“王總,別去了。我求你行不?我不想讓他當眾說我長得像豬!”
本來是想打動王副總的惻隱之心,別把事鬧大了。這句話脫口而出,馮曦的眼淚就不受控製地湧了出來。她這才知道,在內心深處,這道傷有多深。原來,她以為會當被狗咬過一口不去想就會淡忘,當天田大偉的惡毒卻早已在心靈深處捅出了一個血窟窿。痛得她不知道有多痛了。
王副總這下是真的可憐起馮曦,歎了口氣回到座位,端起杯子說:“什麽也別說了,今天也別叫我王總了,叫哥!鐵哥和陳蒙今晚陪你一醉方休!”
一杯酒順著喉嚨衝進胃裏,騰起熱意。馮曦現在是真的想喝酒了,燙熱的酒熨燙著她流血的心,她想起這幾年自己自暴自棄,悔得咬牙切齒。她想醉,想讓酒斷開她過去二十九年的回憶。馮曦發誓要善待自己,再也不把希望寄托在任何一個男人身上。
三個人酒量都好,四瓶古越龍山沒多會兒就喝完了。陳蒙重新點了菜,要了三瓶青花郎,一人麵前放了一瓶。酒下得快,都是一整杯一整杯的飲盡。
田大偉和他的新女友走的時候,王副總一拍桌子瞪著他們大罵:“老子最恨小白臉!”
桌子被震得一顫,馮曦心也跟著一顫。望著王副總,百味陳雜。她想,如果不是傅銘意,她真的會對王副總死心塌地。
王副總臉紅脖子粗,說話也不顧及了。噴著滿嘴酒氣說:“我是二婚,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的苦。那時候我還在廠裏,我以前的老婆嫌我手指縫裏永遠一股機油味,沒前途。看上了個小白臉,和我離了。楊成尚看不起我,他是哈工大的高材生,我是本地水電校的專科生。他覺得我比他先一步升了副總是靠關係。老子就算是靠關係又咋了?老子就是比他高一級!”
陳蒙酒杯一頓不屑的說道:“他算什麽東西!誰不知道他楊成尚早在外麵開了公司,年年機械部都是薄利,利潤全拉到他自己公司裏去了。我最看不起這種人,占了公司便宜,還一副公司對不想他的樣子!”
馮曦是酒醉心明白,她隻是跟著傻笑,不置一詞。不該說的話她絕不會說,不然,這麽多年生意場合的酒局,酒後能吐真言的話,她早被人吃得連骨頭渣子都不剩一點了。她隨聲附和道:“鐵哥對兄弟就是好,要是沒有鐵哥,我馮曦也當不了招投標辦的經理。再喝!”
她不說話不行,說楊成尚的壞話,她又說不出口。隻得巧妙的又引轉話題。
聽了她的話王副總誠懇的說:“工作要幹,個人問題也要解決。不是我說得難聽,哪個男人不喜歡漂亮女人?馮曦,你還不到三十,一輩子還長,好男人多的是。這樣,你這兩年借調到總公司也沒休過假,我準了,你把兩年的年假探親假全休了,給你兩個月減肥。媽的,老子現在還記得當年你進公司時那水靈嬌俏模樣。讓田大偉後悔死去!”
馮曦半眯著醉眼,兩個月,多好啊,她可以做很多她想做的事了。她笑道:“好是好啊,隻是招投標辦才成立,傅總會準嗎?”
陳蒙笑著說:“有鐵哥給你撐著,又是公司製度規定之內的假期,你怕什麽?大不了,你走了,鐵哥辛苦點,替你看好你的一畝三分地就是了。是吧,鐵哥?”
馮曦的酒就醒了一半。常說醉翁之意不在酒,王鐵肯定是察覺到傅銘意的來意了。他支開她,以副總的身份替她管理招投標辦,要親自插手機械部了。於是馮曦再一次感歎,王鐵能當上副總,不僅僅靠總公司的上層關係。
“放心休你的假,鐵哥不會叫別人插手你的部門。回來大權還是你的。隻記住一點,不瘦下來就不準回來見我!”王副總以一副老大哥的姿態結束了今天的酒局。
馮曦堅決不讓他們送,搶先跳上一輛出租車揚長而去。車窗沒關,冷風吹進來,她就暈了。酒意翻湧而上,她強忍著惡心閉著眼坐著,腦袋嗡嗡作響。仿佛想起了很多事,又仿佛有種種想法和體會,又全都想不起來。
她隻盼著快點到家,撲上床就能安全的睡著。
她在外應酬,酒沒少喝過,卻從來沒有一次因為醉酒失態過。原因隻有一點,馮曦沒有安全感。她對業務應酬的酒局本能的設下了防線。今天,例外。
下了車,馮曦付了錢,站在小區門口就吐了。她深一腳淺一腳靠著靈台一絲清明往前走,撞到花台石椅子也沒覺得痛,隻想快一點回家。
腳下一個趔趄,踩滑了一級台階,馮曦直愣愣的摔下去。聽到不遠處值夜的保安跑來扶起她,馮曦勉強的說:“沒事。”才站起來,又一陣翻江倒海的吐。
保安扶她坐在一邊石椅上,馮曦趴在椅子上繼續幹嘔。等胃裏這陣惡心過去,她抬頭對保安說:“麻煩你了,我回家睡一覺就好。”
說這句話的時候,她自己都知道舌頭是大的。她搖晃著站起來,在保安的陪伴下回了家。
“沒事吧?”保安走之前不放心的又問了一句。
馮曦恍惚的笑:“沒事,回家就好。謝謝。”
關好房門,她還很仔細的檢查了門鎖,腳下踩了棉花似的打開了屋裏所有的燈,然後撲在床上睡了。
這一覺她足足睡到第二天下午才醒,睜開眼睛還看到天花板在旋轉。喝酒的時候很痛快,醉來醒後就後悔。那種滋味讓馮曦決定再不拿身體開玩笑了。手機顯示好些個未接來電,有王副總的,有傅銘意的,有周末約好去登山的朋友的。
馮曦想起明天就是周末,腦袋還處於眩暈狀態,她明天肯定沒體力了。便回了條短信說她出差去不了。
又給王副總回了電話,聽到電話那頭關切的笑,並再一次肯定的告訴她放心休假去。
最後才輪到回傅銘意的電話。
“你在哪兒?”
“家。”
“哪個家?”
馮曦聽到這句話就知道,王副總已經告訴傅銘意她離婚的事了。她深吸口氣說:“王總說讓我放心去休假,這兩個月他替我管招投標辦。”她想傅銘意應該能聽懂她的意思。
放她假,親自管招投標辦,意思是王副總要在機械部動手逼宮了。撬了楊成尚的生意,是幫她馮曦完成任務。楊成尚也隻能吃這個啞巴虧。
“我是問你在哪兒?”傅銘意有些不耐煩地打斷了她。馮曦離婚,王副總準假,還半開玩笑說要替馮曦守好領土。這些都讓傅銘意陷入混亂之中。他滿腦子隻有那晚馮曦與田大偉親呢的情形。她離婚了,她居然離婚了!
馮曦哪裏敢見他,她不想聽到傅銘意的種種問題,更不想看到他的眼神。不論是同情的,驚詫的,還是憐惜的。
“有兩個月假,我要回爸媽家了。”爸媽在幾百公裏以外的另一座城市。傅銘意現在首先要考慮公司的事情。一切都隻會等到她回公司再說。兩個月,馮曦想,她應該有心理準備麵對公司同事的眼光了。
“我還沒準你的假,回來。”
馮曦呆了半晌才說:“銘意,我累了。這兩個月你和王鐵想怎麽鬥就怎麽鬥,念在咱們從前的情分上,你別讓我再夾在中間成不?”
她的語氣讓傅銘意心裏一酸,沉默了會兒說:“為什麽不告訴我?是我來分公司之後離的嗎?”
馮曦愣了愣,想起離婚當天在海王閣和田大偉上演的一場夫妻秀。那天,公司同事為他接風。
“怎麽會是這樣……”傅銘意發出一聲長歎。
馮曦回過神來,傅銘意誤以為她是因為他才離婚嗎?她趕緊說道:“你來的時候我已經離了,就是那天,我和他吃分手大餐來著,結果是公司買單了。”
他看到的她的幸福竟然是這樣?!傅銘意撫摸著皮夾子裏的馮曦照片手指都在顫。那種憤怒與心疼絞得他眉心都蹙到了一起。隔著電話,他仿佛看到的依然是八年前在他懷裏撒嬌的馮曦。
電話裏傳來傅銘意重重的吸氣聲,馮曦也沒有說話。她想起那天就想起那晚,眼淚啪嗒啪嗒往下掉。
“休兩個月吧,公司的事不用擔心。曦曦,真想抱一抱你。”
馮曦聽到這句話下意識的就掛斷了電話。喉間的腫塊越來越大,她什麽話也說不出,撲倒在床上放聲痛哭。
她回不去了,事隔八年,她已經不再是從前的馮曦,他也不是從前的傅銘意。她真是恨他。恨他知道她的淒惶,恨他溫柔的對她說,真想抱一抱你。如果說田大偉是用殘忍克薄為刀刺了一個血淋淋的洞,現如今的傅銘意則是將他的不忘舊情化成了針,不經意的就紮進了馮曦柔軟的胸腔,同樣的痛徹心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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