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 仙俠]《神仙也有江湖》(卷1) 作者:柳暗花溟

本帖於 2009-07-31 18:22:58 時間, 由普通用戶 意隨風行 編輯

 《神仙也有江湖》(卷1) 作者:柳暗花溟
  神仙又怎麽樣?男人還不是照樣打架鬥毆?!男女間還不是照樣眉來眼去?!
  從現代都市中跑過去淌混水的小白丁又如何?照樣可以和神仙勾肩搭背,混得風生水起!
  師父不喜歡我?不鳥他!他老人家沒了我不行,因為隻有本小姐拔得出那把要命的劍!
  那個什麽帥哥啊,法寶啊,本小姐就不客氣的笑納了哈!
  唉,仙在江湖,身不由己啊!


  第一章 好多神仙哪!(上)
  據說飛機在空中解體的時候,被甩出的乘客如果當場死亡是最幸運的,因為他不用體會疾速下墜的漫長過程,也不用體會直麵死亡的恐懼。
  姚蟲蟲最近一直走背字,所以她不幸的保持著清醒,隻是她不是遭遇了空難,而是推了不該推的地方,從懸崖上跌落了下來。
  要是能嚇死該有多好,至少死的比較有創意。可是就連這也不能如她所願,尖叫得嗓子啞了、四肢亂舞得手都酸了,可她還是一直一直墜落,過了好久也沒有停止,好像這山崖深不見底,要穿到地球的另一端,到後來她幹脆完全放任了,舒舒服服地飛在半空,愛有多深就有多深吧!
  物體下降一米,重量乘以三!以這個時間和距離計算起來,她摔成一攤肉餅還是蠻有把握的!
  不知又過了多久,就在她無聊得快要睡過去的時候,忽然覺得屁股下重重的一顛,之後是很柔軟的感覺,連忙張開眼睛一看,發現自己是坐在一片花叢上,地處一個極美的山穀之中。
  原來天堂就是這個樣子啊!
  她怔怔地想著,不知道自己是死是活,或者是半死不活?作夢?還是死亡本來就是那麽簡單?可是等等——屁股下那大片的柔軟中有一外極小但又極堅硬的不知名東西,正硌在她的左臀下,當她意識到這種不和諧的情況出現時,一股尖銳如刀的疼痛立即從左股直竄到她的腦門,全身上下的每一條痛感神經瞬間都活躍了起來!
  「我的屁屁!」
  她慘叫一聲,一躍而起,手按在後腰上,卻不敢碰一下痛感的源頭,大滴的眼淚擠出了眼眶,模糊的視線中,驀然看見一個人站在花叢的另一邊驚愕地看著她。
  急忙抹了一把眼淚,看清與她隔花相對的是一個男人,大約四十多歲,皮膚黝黑,穿著灰色粗布的古裝,身材不高但很強壯,雖然有些絡腮胡子,麵容看起來卻相當善良,此時他正彎身輕托著一朵粉紅色的花,另一隻手卻不倫不類地拿著一把掃帚。
  天堂不是應該有仙女嗎?那這位是——
  「大叔?」她試探性地叫了一聲。
  男人神色一窒,似乎被她驚醒了似的,神色古怪地看著她。而這時,半空中突然毫無征兆地炸響了一聲爆雷,就像有人用一把斧子把天空生生劈開一樣,兩人都嚇了一跳。
  抬頭望去,就見天氣格外晴朗,天空藍得像一塊易碎的玻璃,連一絲雲也沒有,怎麽會打雷?
  「姑娘,此地凶險,請速速從後山離去。」沒等蟲蟲說話,大叔先說,語氣非常溫和。
  「呃——我——」
  「出了紫竹林往左。」大叔再說,然後再不理蟲蟲,單手一甩,突然騎上掃帚淩空而去。
  哈裏波特?!難道那個漂亮的英國小男孩長大後會進化成中國人?
  蟲蟲吃驚地看著那位大叔架著掃帚飛在半空中,心中的震驚和疑惑壓過了身體的疼痛和不適,就見他飛得不高,也飛得不快,於是什麽也顧不得了,快步追了上去。
  「哈大叔!哈大叔!請您停一下!哈大叔!行行好!」她衝著半空大叫,可哈裏波特大叔似乎沒聽見,根本不理她,蟲蟲沒辦法,隻得一路昂著頭邊喊邊追。
  她不知道自己是夢是幻、是死是活,也不知道自己身在異世界、魔法王國還是天堂、地府,這位大叔似乎是這裏唯一的人,看來也和藹,所以她非要問清楚不可,怎麽能讓他就這麽跑了?
  出了那片沒看清楚是不是紫色的竹林,迎麵出現一條銀光閃閃的大瀑布,瀑布的左右兩邊,各有一條小小的山路,蜿蜒地伸展到山林之中,哈大叔是讓她往左的,可是她卻跟著還在飛行的哈大叔向右而去。
  山路狹窄而崎嶇,上上下下的有數不盡的台階,眼見哈大叔的身影在半空中忽隱忽現,蟲蟲拚命的緊跟在後麵,跑得好幾次差點斷氣,感覺幾乎繞過了半座山,才看到前方寬敞的出口,而哈大叔的身影向下一落,不見了。
  她扶著山壁站在最後十幾階石階上,大口地喘著粗氣,聽到山道外傳來紛雜的呼喝聲和兵戈相交的聲音,仿佛外麵正有許多人在械鬥。
  哈大叔說此地凶險,讓她快點離開,難道是說外麵正發生黑社會的群毆嗎?那她是不是應該快速離開?可是她要去哪兒?她雖然不想參與鬥毆事件,但不是應該找個人問一下才好嗎?
  正猶豫的時候,忽然感覺一個很小的影子向她猛撞過來,來勢又急又快,她根本看不清那是什麽,隻是本能快速躲閃。
  還好!還好!躲過了。咦,哪來的清甜味?聞起來很好吃的樣子。她得意忘形地想。可是她忘了,石階上有一種綠色的植被叫苔蘚,據說那是很滑的,結果可想而知。她不知道自己在空中轉體了多少度,感覺著天與地在她眼前不停的交替,渾身的骨頭和肉肉被石階輪番硌墊,直到她一個嘴啃泥趴到山道口才停止。
  要發財了,要發財了!眼前不是金星就是銀星!
  蟲蟲被摔得七葷作素,眼神聚焦了半天才發現山道外是一片極大的空地,有很多的人正站在這裏,大約有兩、三百名之多,有男有女,絕大多數年紀很輕,身上穿著清一色的灰色古裝、束著發,隻不過有的人的衣領和袖口滾著紅色的邊、有的滾青色、有的滾白色、有的滾黑色、有的滾紫色,似乎用服色的不同把彼此區分開來。
  他們之間並沒有打鬥,而是全體比比劃劃的揮手指向半空,有的人神色很緊張、有的人一臉憤怒、有的人咬牙切齒,總之看來都很亢奮,有點像某精神病院的病人在放風時間集體做早操,呼喝聲正是出自他們口中,而鳴金之聲則來自半空。
  蟲蟲趴在地上,下意識地向上望去。
  一瞬間,她還以為有一條彩虹碎裂了散落在天空中,因為她所能想像出的所有美麗顏色全部在同一時間湧入了她的眼簾,赤橙黃綠青藍紫、閃金、墨黑、亮銀、瓦藍,整個天空像個大調色版一樣,漂亮得無法形容。
  隻是那彩虹像要從天上掉下來一樣,不僅各色光芒瘋了一樣四處亂竄、半空中還響起各種尖銳刺耳的聲音,有的像金屬之間的摩擦,有的像玻璃劃過玻璃,還有的像被踩了尾巴的動物在狂吠尖叫。而伴隨著這些聲音,四周的山壁上有大小碎石滾滾而落,互相衝撞著砸到空地上,帶起一片片泥沙,威勢驚人!
  天哪!
  世界末日!
  外星戰爭!
  克隆人進攻!
  電腦統治了世界!
  不到一秒鍾的時間,蟲蟲的腦海中閃過無數種解釋,第二秒鍾她唯一的念頭就隻有逃命,屁股上的疼痛早就不重要了,這個時候保住腦袋才是頭等大事。
  她哪見過這種陣式,偶爾在酒吧內遇到鬥毆事件,頂多飛飛酒瓶、桌椅就完了,可現在這情況,簡直能要了人的命。倉皇之中,她來不及分辨方向,隻看到前麵不遠處有一排大石頭,圍成一個半圓形,看來很安全的樣子,於是決定先逃到那裏去。可是才一撐地,就感覺手下毛茸茸的,嚇了她一大跳,連忙收手,失了支撐的身體又狠狠摔趴在了地上。
  「我的咪咪!」
  她疼得身體一抽,跪在地上雙手抱胸,恨不得以頭撞地。再看她眼皮子底下,有一隻黃黃的小東西,看模樣和大小像是剛孵出不久的小雞,身體又圓又胖,翅膀短小,此刻兩隻桔紅色的小爪子伸得直直的,眼睛緊閉,似乎是死了。
  蟲蟲本想不管,但不知為什麽又覺得這小東西可能沒有死,一時動了惻隱之心,一把抓起它扔到背上的雙肩背牛仔包內。在抓起它的一瞬,聞到它身上有一股說不清的甜味,恍然認出這小雞就是剛才疾飛過來,害她滾下石階的罪魁禍首。
  可是以這種生物狀態,它能飛那麽高那麽快嗎?雞雖然能撲騰兩下,但卻是不能飛的吧!這死東西害她摔了兩次,真該扔到石階上讓它被石頭砸死。可是算了,她姚蟲蟲以德報怨,上上之人!
  忽的一聲,頭頂上飛過一個大鐵條,橫掠過天空,狠狠釘在蟲蟲身邊不到一尺的地方,嚇了她一大跳。細一看,卻是一把黑不溜秋的的劍,沒入地麵半截後仍然顫抖不止,發出類似於嗚咽的低鳴,偶爾閃兩下黃光,好像活了一樣。而在蟲蟲還很震驚的時候,那劍又咻的一聲離地而去,飛到半空中了。
  鬼片!一定是靈異現象!
  蟲蟲以她能達到的最快速度,手腳並用地爬到那排石頭後,下意識的伸手一摸左臀,雖然感覺不到疼痛了,但透過她的白色七分褲,手掌上還是沾了血,顯然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刺入她的左臀肌肉了。不過她現在顧不得這小傷,把身體蜷成球狀,心裏把老天爺、觀世音菩薩、上帝、真主都求了一遍。
  她會疼,她會流血;這證明她不是作夢,也沒有產生幻覺;她更不是鬼魂,而是真實的人。那麽這是哪兒?她究竟到了哪裏?但是不管這裏哪裏,千萬別讓她成為矛盾的中心,她已經倒黴夠了,現在命在旦夕,這點要求不算很難達到吧?
  她隻要——隻要不被人注意到就好!


  第二章 好多神仙哪!(中)

  一個黑影從天而降,蟲蟲幾乎本能地貼緊一塊大石,恨不得真變成一條小蟲鑽到石頭下麵去,眼見著一個鍋蓋似的鐵東西猛地拍在地上,掀起一片灰塵,還沒驚呼出口,一個灰衣男子又摔了下來,身上、臉上全是血。
  修正!修正!這不是靈異現象,這是戰場,有人在打仗!看這些人和劍飛來飛去,天上的各色光芒晃得她眼花繚亂,除了眼前昏死過去的這位,連一條人影也看不清楚,所以參與群毆的一定都是神仙!
  連神仙都PK了,她這個凡人還有活路嗎?不行,她要找一件武器,就算是要死,也不能墜了人類的臉麵,意思意思也要反抗一下,哪能束手待斃。再說,再說就算她老老實實,也可能被掃到台風尾,到頭來還不是一死?!
  肩上,背包裏有數碼相機、錢包、手機、一些零碎的小玩意兒和一包巧克力,倒也有一把瑞士軍刀,不過是地攤上的假貨,起個鑵頭都會卷邊兒的,肯定用不了;遠處,那塊圓圓的大鐵板一定是拿不動的;手邊,那些石塊不知道經曆了什麽物質結構的改變,一碰就粉末化了。
  她一邊琢磨著武器的事,一邊下意識地向後躲,漸漸縮進了兩塊大石之間,當她感覺情況不對的時候,身體已經被死死的卡住了,任她拚命掙脫,連胸腔的空氣都擠幹淨了,還是分毫不能動。
  她上輩子死的時候,不會被埋在糞坑裏了吧?為什麽衰到這個程度,喝口涼水都會塞牙!
  兩個月來,她失去了一切;今天早上她為了追一個人,莫名其妙的墜崖;坐在花叢中時被不知名的東西傷了屁屁;想問哈裏8226;波特大叔一點事情吧,結果闖進了神仙械鬥的地方;其中還被一隻會飛的雞晃得從十幾級的石階上摔下來,還有比她更背運的嗎?可是現在呢,她居然成了石頭三明治的肉餡兒!
  不行,她不要當肉餡兒!要當夾心餅幹也做上層的,起碼賣相好點,還能灑點芝麻。一定要出去,就算肋骨斷了也要擠出去。
  她已經顧不得滿天神魔亂飛、耳邊金戈齊鳴了,一門心思想把自己從石縫中弄出去。一寸、兩寸,嗬嗬不怕慢,有進展就好,反正外麵打得還熱鬧,在這裏反而能聽清他們吵嚷的是什麽,好像是說一個叫花四海的魔頭殺了什麽天門派的人,還是在人家的地盤單挑殺人的,所以被天門派圍攻。聽來這個姓花的魔頭實力強橫,而天門派因為掌門和三大護法不在,這麽多人居然拿不下他!
  好了好了,雖然下半身還卡著,上半身卻終於擠出了一點。蟲蟲拚命後仰著頭,驀然看到一柄黑乎乎的劍深深地插在左邊的石頭中,隻留劍柄在外。劍看不出是什麽材質,也看不出是如何插在堅硬的石頭中的,隻感覺年代久遠,而且似乎已經石化了。
  但她不管這些,心中隻有欣喜。
  這些石頭又大又光滑,她被卡在兩塊石頭中掙紮時,一點也借不上力,假如她能拉著劍柄,就可以順利自救了,然後還可以拔出這把破劍做為武器。這劍的模樣實在和廢品沒有兩樣,不過聊勝於無。
  她的設想很好,執行也很順利,可是當她重得自由,還沒來得及歡呼就感覺周圍一陣沙走石,空氣中炙熱和冰寒兩種氣流似激烈碰撞著、狂卷著,像要把人切成兩半一樣,而除了狂吹的風聲,場中再沒有任何聲響,似乎一瞬間所有的仙人都遁去了,這個世界隻剩下了她!
  她駭然四顧,就見場中的人沒有少一個,不過已經有些七七八八的躺在地上,不知是死是活。那些灰衣人圍成了個半圓,齊齊的禦起自己的武器對準場地另一邊的黑衣男人,看樣子這場以一對眾的神仙PK到了最後的時刻。
  那名黑衣男子身材高大,長發披散著,五官像刀削一樣,帥是帥得冒泡,不過看來如堅硬的岩石般冷酷無情,尤其那靜穆的眼神和嚴肅的唇角,讓蟲蟲馬上聯想起了獸中之王。
  叢林中的雄獅不用吼叫、不用張牙舞爪、更不用奔跑跳躍,它隻要趴在那兒,安靜地注視著眼前的一切,那種威嚴、驕傲、斜睨萬物的森然之氣就自然地散發出來,告訴人們,它就是王者、它就是主宰、它可以決定你的生死!
  沒有人說話,或者說刀氣、劍氣、元氣、還有不管什麽氣,壓得在場的人都說不了話,也動彈不得,好像略一鬆勁就是粉身碎骨的結果,隻除了那個男人。
  他一步一步向前逼近,走得極慢,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人的胸口一樣,或者山就要塌下來了,帶來極大的壓迫感。他右手握著一把刀,那刀看來烏沉沉的毫不顯眼,但卻讓人感覺殺氣騰騰。他的左手拖著一條長長的銀色粗鏈,每走一步,空氣中就傳來銀鏈與地麵摩擦的聲音。
  嗆啷——嗆啷——
  清脆動聽,好像一個一個的上好瓷器摔在了地上!但就是這種好聽的聲音卻帶來了死亡的氣息。就連蟲蟲這種肉體凡胎都感覺出這個黑衣男人動了真怒,何況那些灰衣小神仙呢!
  他們顯得有些緊張,卻又不肯投降和討饒,在一個壯碩的年輕男子帶領下,拚命抵抗著,但看來很快就要堅持不住了!
  「花四海,你欺人太甚!」人群中一個人喊。
  花四海一言不發,連冷笑和冷哼都欠奉,隻是左手輕輕一揮,那條銀鏈立即飛舞了起來,呈蛇形盤旋在他身外半尺處,遊動不止。銀鏈就像由一條條首尾相接的銀魚組成,在它們的合力攪動之下,空氣中立即彌漫了一層銀光,在花四海身外蕩漾了開。
  蟲蟲的工作與顏色有關,可是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麽美麗的銀色,清澈透亮、流光溢彩,好像在一塊溫潤的絕世美玉外罩了一層泛著珍珠光澤的水汽一樣。
  可是她知道,有時候越是美麗的東西殺傷力越大,就像這快速彌散的銀光,站在最前麵的幾名灰衣人抵擋不住,當自己的劍光被漫延的銀光湮滅,立即像砍倒的莊稼一樣倒地不起,生死不知。而那銀光如潮水泄地一樣,眨眼間淹沒了許多人。
  再顧不得別的,蟲蟲轉過身去拔那把深深沒入石中的劍。

  第三章 好多神仙哪!(下)

  那銀光是呈圓形擴散的,據目測,如果銀光的邊緣到達那個壯碩年輕男子的身邊,那麽她這邊也會被淹沒的。跑,是不用想了,四處都被這群仙人所占據,身後的山道也被塌下的山石堵住了,她唯有防禦才行。她不知道這把劍有沒有用,不好手裏拿點東西,心理上總會好過一點。再說這把劍跩了吧嘰的插在石頭裏,說不定還是仙劍神器呢!
  插劍的地方縫隙很大,蟲蟲本來以為這把劍並不難拔,哪知道她使上了吃奶的勁兒,那把劍還是紋絲不動。扭頭一看,銀光已經到達了那壯碩男子身前,也就是到了她的腳下,她甚至感受到了銀光所帶來的徹骨冰寒。
  那壯碩男子的劍從半空中落在了他的手中,劍上火紅的光芒已經收斂為短短的一束。他握緊長劍拚命與那無形的巨大力量抗衡著,隔那麽老遠,蟲蟲似乎都能看到他臉上的汗水和渾身的顫抖,若不是他身後還有五名年輕男女給他支援,隻怕他早就嗚呼哀哉了。
  大事不妙,那個人快堅持不住了!連帶她的小命也可能完蛋,必須盡快把劍拔出來!一定要快!
  蟲蟲手腳並用,雙手死命拉住露在石外的劍柄,雙腳用力蹬在石上,整個身體都懸空了,以自身那百十來斤的體重,外加上每一個細胞中所能擠出的力量一起努力向外使勁,感覺胳膊都要被拉斷了,卻還是拔不出那把劍。
  感覺那冰寒越來越接近她的身體,皮膚像被冰碴緩緩刮過一樣,她忍不住回頭再望場中。就見花四海停下了腳步,穩穩地站著,神色淡然,舉止從容,模樣輕鬆得像是在自家後院內欣賞風景,修長結實的身體如遠山般鎮靜和堅定,宛如暗夜的君王,強大的死神!
  緩緩的,他右手收刀入鞘,左手拈了個奇怪的訣法,驀地一拉銀鏈。登時,銀光中卷起一條黑色光芒,好像是一條凶惡的黑龍,高高揚起龍頭,張昂成一個很大的角度後盤踞在他的頭頂,左右徘徊了一陣後疾衝而下。
  因為黑龍是橫甩著攻擊那幾個還在抵抗的人的,所以率先掠到了蟲蟲這邊。蟲蟲大叫一聲,眼見著那黑色光芒就要擊中她的身體,忽然斜刺了飛過來一把掃帚,同時有人大喊一聲:「不要傷她!」聲音裏竟然滿是焦急和關懷,正是哈大叔。
  可是這位不知躲在哪裏的哈大叔雖然勇敢善良,但實力相差太遠了。那黑龍強橫霸道,伴隨著滾滾的雷聲,如摧枯拉朽一般,所到之地碎石飛濺、草木折斷,蟲蟲的眼睛還沒有眨一下,那把掃帚就碎成了至少五萬八千段,變成了一攤木屑。
  好,這下死得夠血腥了,一定會被腰斬!
  死亡來臨前的一刻,蟲蟲驚恐的閉上了眼睛,根本沒有反抗意識,隻是本能的用盡最後一絲力氣拔劍。
  當的一聲,震耳欲聾的聲音在她的身邊響起,震得她的耳膜都快被刺穿了,感覺有一股說不出的力量向後猛扯她的手臂,使她的身體不可抑的後仰,狠狠地摔在地上,手上一鬆,虎口撕裂,腰間也瞬時傳來一陣劇痛。
  完了,她真被腰斬了!聽說被腰斬的人死得非常痛苦,內髒流一地,死亡過程緩慢,曾經有被行刑的人一連在地上寫了十三個「慘」字才死。不要這樣吧,她姚蟲蟲天不怕、地不怕,就是怕疼,難道老天真那麽殘忍,非要讓她疼死不可?!
  她緊閉雙眼,模糊又悲哀地想著。姚蟲蟲就這麽走完了她可憐的一生,像豬一樣生得肮髒、死得無聊!唉,還真夠無聊,還好,沒有想像中的疼。
  「你是誰?」一個男人的聲音從頭頂上傳來,雖然語意冰冷,聲音卻非常好聽。
  「到了陰曹地府了嗎?」她懶得睜眼,心想死都死了,也不用搞那麽麻煩,「我膽子小,不敢看牛頭馬麵。我生前沒做過錯事,呃,是沒做過大的錯事,當然也沒什麽善事,您看著辦吧,投胎到哪裏都成。孟婆湯呢?我喝,我喝,不用灌我那麽麻煩。看,我合作吧?那麽可不可以投胎到有錢人家?」她絮絮叨叨地說個不停,卻不見有人理她,迫不得已睜開了眼睛。
  她愣了,不知道牛頭馬麵是這種帥得掉碴的模樣,或者這是判官?難不成是閻王老爺?早知道地府有那麽多帥哥,她還怕死幹什麽?早自殺了來投奔!
  「那——我可不可以不投胎?」
  「我讀書還不錯,不然,您需不需要秘書?」
  「私人秘書也能做。」
  「你是誰?」閻王老爺繼續冷冷的俯視著她,斜長的濃眉輕輕蹙著,顯得極不耐煩。
  「啊?問我?這就麵試了嗎?好好,我叫姚蟲蟲——」蟲蟲住了嘴,因為她意識到麵前的男人不是閻王老爺,而是那個要殺了這裏所有人的魔頭,那個叫花四海的人!
  她呆呆地看著他,看著他的臉、他的刀、他如冰錐一樣的眼神、他僅束著一根腰帶的、式樣簡單的長袍和胸口處的那個奇怪的銀色紐絆、不知道是不是這位魔頭產生了一念之仁,想過來補給她一刀,給她來個痛快的。
  周圍靜極了,似乎所有人都為這幕驚呆了,而花四海就那麽瞪著瞪著姚蟲蟲,後者則好奇又帶點色迷迷的望著冰山男,心裏想著,他怎麽能那麽帥呢!怎麽能在這麽帥的同時又充滿了陽剛之氣,一點不像某些電影明星一樣娘娘腔呢!如果妖魔都是那麽帥的,她會非常願意墜入魔道。
  「掌門回來了!」一個嘶啞的嗓子打碎了這定格的一幕。
  蟲蟲嚇了一跳,身體下意識地一挺,劇痛又從腰處傳來,伸手一摸,又是喜又是憂。喜的是她的下半身還在,並沒有被腰斬;憂的是她估計她的腰可能摔斷了,不然不可能疼得這樣厲害,但是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麽,為什麽大家都不打了,跑過來看她摔跤。
  抬眼一看,那把劍還好好的插在石頭中,而且她現在才看清,這排大石頭共有八塊,每一塊上都有一個大裂縫,好像都曾經插著劍。說是曾經,是因為現在其他石頭上什麽都沒有了,就是她拔過的那一把還插在從左到右數的第七塊大石頭中。還有,每塊石頭上都寫著幾個看不懂的字,也不知道是甲骨文還是古篆體。
  「三位護法師叔也回來了!」那個啞嗓子再叫,像一隻報時鳥一樣,「花四海,看你這魔頭還能跑到哪裏去!」
  「真麻煩!」花四海略略皺眉,似乎相當厭倦,恨不得眼前的一切快點結束,與那些灰衣人臉上的激動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本王走了。」
  蟲蟲身體不能動,拚命扭轉腦袋才跟得上花四海的背影,就見他慢慢向前踱著步子,強大的壓力迫得沒有人能上來攔他。他並沒有像電視劇裏那樣,一手前一手後直伸著、前腿弓後腿繃、飛累的時候還換換手,像在空氣中狗刨遊泳一樣飛走,而是像一個鬼影一樣越來越淡,最後化為一道淡銀色的光芒直衝天際。
  他到了天上,以蟲蟲的姿態就比較方便觀看了,但是天上除了這道銀光外,還疾衝過來四個不同濃淡和大小的紅色光點,呈圍攻之勢把銀光阻住。隻是銀光靈巧之極,在包圍圈中迅捷的左衝右突,之後向下一拐,就那麽消失了。
  四個光點追了過去,不過片刻即回,從空中急速落下,蟲蟲才看到那是四個禦劍而行的男人,他們就已經落了地。
  劍仙!他們是劍仙!她穿越到了劍仙的世界!好神奇啊,真的好神奇啊,她平凡的人生終於不平凡了一回,但是她一個四肢不能的殘疾人士可怎麽活下去?
  蟲蟲最後下了定論,不禁脫口叫出:「蜀山!」
  「不是蜀山,是雲夢山!」身邊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是哈大叔。他不知何時到了蟲蟲的身邊,脫下外衣蓋在蟲蟲的身上。
  「雲夢山是——?」
  「是我們天門派的屬地。」哈大叔回答著,抬頭遠望。
  那四名從半空中落下的男子快步走了過來,其餘還能走動的灰衣人立即圍上來,全體跪倒在地,有的大叫師父、師叔的、有的更是大哭,好像受了很大的委曲似的,而這四個人以最前麵的長須中年大叔為首,直接走到了蟲蟲身前。
  「老黑,是怎麽回事?」長須中年大叔皺著眉頭問,神態威嚴。
  「回掌門師兄,此女從天而降,於無意間解了我天門派之危。」老黑恭敬地答,「而且,她拔出了卻邪劍,她正是掌門師兄命定的第七弟子。」
  蟲蟲聽到了倒吸冷氣的聲音,其中還包括她的。她拔出那把劍了嗎?她怎麽沒感覺?而且它不是還好好的插在石頭中嗎?剛才她做了什麽?為什麽說她解了這個什麽天門派的危難?
  不過她卻是從天而降的,想想自己到了這邊無親無故,沒有飯吃也沒有計劃,當個什麽第七弟子也不錯。可是她現在受傷了,這個對他一臉懷疑的大叔會收她嗎?
  可是不管如何,先賴在這裏再說。劍仙的世界啊,聽起來很帥,但是據說妖魔鬼怪也不少,她平時連打個蒼蠅都打不準,在這裏生活非要找個靠山不可。雖然不知這個雲夢山天門派是正是邪、是圓是扁,但先搞清楚這一切是怎麽回事,外帶養好傷才是真理。
  決定了,死賴也要賴在這兒!
  想到這兒,她擺出自認為最無敵可愛的笑容,甜甜地道:「師傅在上,七弟子姚蟲蟲拜見。」她也不想想,她大馬金刀的躺在那兒算哪門子的拜見,她隻是想先造成事實上的收養關係,想來這掌門大叔也不好意思直接拒絕。
  掌門人看了看那把石中劍,又看了看這個比猴還能順杆爬的女孩子,一時有些躊躇,再度看向了被稱為老黑的哈大叔。
  「掌門師兄,她確實拔出了卻邪劍,雖然劍出後又即飛回,但正是這一劍擋住了花四海,還把他的瑣麟龍磕出了一個缺口。」老黑解釋道,「在場的師侄們全看到了。」
  掌門人聞言,目光從眾人臉上掃過,得到了肯定的答複。但是他的目光掃了兩遍後,驀然發現有一個最應該在場的人居然不在。
  「蒼穹呢?」他厲聲道:「我讓他留守這裏,他人呢?」
  沒人回話,全體都低下了頭。掌門人看來很火大,大聲連問了三遍,最後指著那個身材壯碩的年輕人道:「帝乙,你說!」
  叫帝乙的年輕弟子距掌門人比較近,猶豫了一會兒才道:「西師叔他——他喝醉了,這會兒隻怕還在撒星殿睡——睡覺。」說到最後兩個字,聲音幾不可聞。
  蟲蟲仰望著掌門人,正好可以清楚的看到他額頭上蹦出的青筋,明白他正在為這個什麽西師叔蒼穹而處於暴怒之中,不禁對自己的命運有點擔憂,生怕他拂袖而去。
  「掌門師兄,還是先處理了這兒的事再說吧。」跟在掌門人身後的三人中,有一個看來很文雅的人湊上來說。
  掌門人沉吟了一下,迅速安排道:「山腳的方圓陣已破,墨武,你把此陣重新布好。桃花,你帶著沒有受傷的弟子把死傷弟子送到虎曲堂去治傷。刀染,你隨我來。」
  「掌門師兄怎麽安排這位姑娘?」蟲蟲還沒說話,老黑先問。
  掌門人的腳停在半空中,顯然還在遲疑,低頭看到蟲蟲滿臉淚水,心中暗歎一聲道:「也先帶上山再說吧。」說著率先離去。
  他不知道蟲蟲流淚是因為腰上越來越疼,雙手也疼得要命,並不是因為自傷身世。不過蟲蟲倒也不怪掌門人不接受她,畢竟他是一門之長,對本門的安全負有責任,而她怎麽看也像是來路不明的。
  「哈大叔,我的腰斷了,不能自己走。」她感覺這位大叔對她非常友好,人雖然長得普普通通,但卻讓蟲蟲感覺他就像是自己父兄一樣,不自禁的也有些依賴。
  老黑不明白這姑娘為什麽叫他為哈大叔,但看她可憐兮兮的樣子,不由得微笑道:「沒有斷,隻是扭傷和硬傷罷了,呆會兒讓玄乙師姐給你推拿一下,我包你三天後就活蹦亂跳的。」
  「我的手也流血了。」她舉起兩隻黑得像挖過煤的小爪子,虎口處兩條紅紅的、混著泥汙的血跡看來確實比較觸目驚心。
  「啊,果然很嚴重,讓玄乙師姐再給你包紮一下吧。」老黑仍然好脾氣地微笑,「看,你師兄弟們拿了布袋來,這樣把你一兜,就可以抬上山了。」說著,伸手把蓋在她身上的衣服拉了拉。
  蟲蟲這才注意到,這裏的人衣著保守,而她穿著的白色、現在已經成為泥色的七分褲和綠色半袖緊身T恤顯然是太邪惡了。怪不得體貼和藹的哈大叔要脫下衣服蓋在她身上,原來不是怕她冷。
  想來她也真可憐,她選了上綠下白的衣服,準備追求小白菜青翠欲滴的效果,沒想到現在變成了醃菜的模樣,剛才那個魔道帥哥一定鄙視她了!
  可是,她這算是有師兄弟姐妹了?那個掌門人看來很不情願收她呢!不過也無所謂,在山上找個雜役的工作也行,反正暫時不能離開雲夢山。她抬起眼睛四處看,看見好多年輕弟子圍了過來,都好奇的看著她,似乎她是個怪物。
  可能,對這個世界而言,她就是個怪物吧?而這些人對她而言卻都是神仙。
  她生活在二十一世紀的中國時,從來沒想到過有一天會遇到這些奇妙的事,沒想過會來到劍仙的世界。
  好多的神仙哪!


  第四章 雲夢山,天門派(上)

  那場莫名其妙的大戰是在雲夢山腳下進行的,聽其他人的意思,好像是有個防護陣叫做方圓陣的,一般人是進不來的,但給花四海那個魔頭破壞了。
  蟲蟲真的如一條菜肉蟲一樣,讓兩個師兄弟用布袋一兜,在一路好奇目光的追隨和簇擁下被抬上了山。本來天門派的人是會禦劍飛行的,不過經過一場大戰,大家不是體力消耗極大就是有傷在身,隻好用腿來走。這讓蟲蟲有了新的認識,這些神仙嚴格意義上應該稱為仙人,有時候是仙,有時候是人。但她鬧不明白的是,劍仙的世界與她所知的那個世界是平行存在的,還是前後存在的?
  或者是交叉存在的?
  一路上,她被圍在人群中,又不能隨便亂動,所以無法欣賞沿途的風景,不過大致上也有個觀感。
  雲夢山的地貌和氣候相當奇特,因為海拔高,山腳和山腰溫暖如春,山頂上卻長年皚皚白雪,雲霧繚繞,遠遠看來很有仙氣,也真的像夢境一樣,山名大概就是因此而得。
  開始時山勢很平緩,到了山腰後卻徒然變陡,像匕首一樣直插入天,山石也變得凶險嶙峋起來。出乎蟲蟲預料的是,天門山的駐地並不在山腰,而是在絕頂之上,所以大家一到山腰就停下了。
  此時師兄師弟師姐師妹們的體力恢複了些,於是三五成群禦劍而飛。就見他們嘴唇微動,手指拈著各種奇怪的訣法,每個人的動作都不同,但又有些類似,祭出的武器像阿拉丁的飛毯一樣自動變大,當他們一躍而上,就咻的一下鑽入了雲端。有的法力高深之人,動作快到看不清,仿佛連人帶劍化為了光芒似的,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看得蟲蟲一愣一愣的,就像鄉巴佬進城,眼睛不知道看哪裏好。
  飛來飛去看來很好玩的樣子,將來可以學習一下!
  但是她現在連路也走不了,當然更不能飛,哈大叔的武器——掃帚被毀,也不能飛,這沒有翅膀的一老一小被晾到最後,然後由掌門人和那位看來溫文爾雅的師叔帶了上去。
  感覺著耳邊呼呼的風響,蟲蟲抓緊師叔的手臂,從懸崖上掉下來那一刻到現在才開始感到害怕。她遇到的怪事一件接著一件,使她一直處於緊張狀態,分泌了過多的腎上腺素,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生存的本能而已,根本來不及害怕什麽、考慮什麽。這會兒她就是在拚命想象自己在玩極速型滑翔傘,雖然膽顫心驚,但好歹堅持到了山頂。
  看到師父帶點微微厭惡的目光掃來,她努力保持著冷靜。她直覺地感到師父不喜歡她,可那又如何?她必須賴在這裏,治好她的傷,弄明白她為什麽會進入這個世界?是有什麽使命還是純屬意外?那個花四海為什麽要與天門派為敵?她究竟對卻邪劍做了什麽?
  「讓玄乙幫她整理一下,然後帶來見我。」掌門吩咐了一句後就又快步離開了。
  當掌門而已嘛,至於跩得二五八萬似的嗎?蟲蟲因為被漠視,有點傷自尊,但不管如何,她還是被人抬了起來,隨著眾人的腳步進入了天門派的駐地。
  按理說,她一個凡人飛那麽高是會被凍死的,但是哈大叔的長袍材質奇特,隻薄薄一層布料罷了,卻非常暖和,再加上包裹她的布袋子也很古怪,她居然沒有覺得冷。隻是到了山頂後,才感覺有一點寒意襲人,從布袋中探出頭一看,滿目冰霜,整個雲夢山頂就是一座龐大的冰封之城。
  迎麵,向著日光的地方,有一個宏偉壯觀的巨大門廊,冰質的,其頂部離地麵足有五、六層樓那麽高,又像是自然形成,又像是人工打造,簡直鬼斧神工。冰門上方雕刻著兩個蒼勁雄渾的大字,因為筆劃簡單,所以蟲蟲辨認得出來那是「天門」兩個字。
  這兩個字也不知道是用什麽顏料寫的,被日光一照,金光燦燦,映得人眼睛也睜不開,果然氣派非凡、正氣凜然、就衝這大門,也怪不得掌門的眼睛長在額頭上。
  進入大門往裏走,蟲蟲就隻剩下發呆的份了,終於明白了什麽叫做別有洞天。
  冰洞中間是一條寬約二十米的冰道,似乎特意以人力鋪就,依照本來的地勢高低起伏著,像一層層白色波浪。不過路麵太光滑了,看來像鏡子麵一樣,難得是天門派的人走上去居然不打滑。
  冰道兩旁是一片片的冰林,冰塊自然地形成形態各異的動物、植物和人類的模樣、有的看來則非常抽象,它們靜靜地佇立著,冰洞內特有的清冷安靜、洞外射進來的光線被晶瑩的冰塊折射著出七彩光線,都使得洞內的一切像童話世界一樣。而對這一美景的讚歎還沒有結束,蟲蟲很快就被抬到另一處讓她更加震驚不已的地方。
  原來這座冰封之城裏還有一片綠洲!
  她不知道這地貌是如何能夠存在的,前一刻還在冰天雪地之內,下一步就邁入了姹紫嫣紅、綠草茵茵之地,溫差之大讓人感覺好像打開了一道看不見的門,門內是春,門外是冬。
  她顧不得腰間的疼痛和會摔下布袋的風險,扭過脖子東張西望,就見這片小小的綠洲居然是一個掩藏著綠瓦紅牆、小橋流水,比之中國古典園林還勝一籌的絕美去處。房舍依然是巧妙的依山勢和草木的自然生長而建,典雅精致、恰到好處,到處體現著中國式含蓄美,並還不失大氣,而當他們沿著一條芳草幽徑穿行進去,走不久即被一座小山包攔住去路。
  這小山包被人為地削去了前半麵,以青石鋪成了台階。左右二十幾米長的台階,至少要百十來級,蟲蟲把脖子仰得都要斷掉了,才看到石階的盡頭是一座巨大又古樸的屋宇,其風格頗有秦漢之風,與之前所見的江南景致完全不同,卻奇異的不顯得突兀。
  不過在蟲蟲看來,無論是誰把自己的住處弄那麽高、那麽遠都多少有點心理變態。
  「這是鈞天的撒星殿,是天門派議事的地方,掌門師兄及其座下七大弟子也住在這裏,撒星殿後是天門派的校場和昆吾連天洞。」哈大叔一直站在蟲蟲身邊,見她要把那受傷的腰扭成八段了,連忙輕聲解釋道:「我們天門派分為五部,中央曰鈞天、東方曰蒼天、西方魭天、南方炎天、北方玄天,分別由掌門師兄和四大護法來守護和管理的。掌門師兄隻收命定的弟子,其餘弟子是四大護法手下的。」
  蟲蟲邊聽邊努力記憶,心想她可能要在這裏混好一段日子,這些古人的人名、地名又那麽難忘,不反複默念幾遍還真是不行。
  就聽哈大叔又道:「外麵的人常說的一句話——刀朗蒼穹、墨武桃花,就是說的我們天門派四大護法。」
  「聽來還挺押韻的。」蟲蟲雙手抓住布袋,提防自己掉下去。她剛才扭動得太厲害了,這會抬她的人一走起來,她差點被掀翻到地上。讓她奇怪的是,這些師兄弟們放著好好的台階不走,偏要逆向繞山而行。
  走不遠,就看到一塊兩人高的巨石立在一條寬闊的碎石路邊,這條路通向一片青屋藍瓦的庭院,上麵有兩個用青色資料寫就的大字,蒼勁有力、筆走龍蛇,似乎字體還有淋漓的墨跡。
  哈大叔似乎知道蟲蟲不認識這種字體,在一邊輕聲解釋道:「這是東蒼天,是你刀朗師叔的轄地,服色尚青。以後你見到穿灰衣青領衣裳的,就是東師叔的門下的師兄弟們。」掌門人還沒收下蟲蟲做弟子,哈大叔卻認定了似的,開始給蟲蟲進行入門教育。
  再往前走,是一條平整的紅土路,看起來是很適合種田的肥沃土地,亭台樓閣也是以紅色為主,被蒼鬆翠柏襯得特別好看,顯得也活潑,哈大叔告訴她,這裏是南師叔墨武的轄地南炎天,服飾為灰衣紅邊。
  拐過一個彎,蟲蟲差點歡呼起來,因為眼前是一條白色細沙路,似乎是通往海邊的沙灘,她這輩子愛的就是海,真恨不得立即衝過去遊個泳。這裏的護法師叔是西師叔蒼穹,就是那個本來留守本門卻醉酒誤事的人,蟲蟲對他有點好奇,總覺得不守紀律的人一定會和她合得來。當然,西魭天的的服飾為灰衣白邊。
  最後一條路是所有小路中最整齊的,通往北玄天,路麵漆黑漆黑的,也不知道是什麽材質鋪就,不過連路帶屋宇都顯得幹淨清潔,線條簡單高雅,顯然北師叔桃花是個極有條理和追求品質的人。
  聽到「桃花」這個名子,蟲蟲實在無法想像他穿著黑邊灰衣是什麽模樣。她恍惚記起,是有一個高瘦的年輕師叔出現過,但她沒注意過他的麵容,但是叫「桃花」這樣香豔的名子,應該長得很帥才是,一會兒遇到一定死命觀察。

  第五章 雲夢山,天門派(中)

  從東蒼天到北玄天,大家算是圍著小山包繞了一圈,蟲蟲才發現這小山包並不是獨立的,而是依靠著一座大山,但在兩山之間以一道薄薄的、兩側如刀削一樣的山梁所連。因為山勢陡峭,傾斜的又非常厲害,她在石階下麵是看不到上麵的情況的。但是隨著眾人走了一趟,她才知道從南炎天到西魭天之間是要經過那山梁下麵的山腹通道,估計如果想從撒星殿到後麵的大山,也要通過那個窄山梁不可,那可是非常險峻的所在。
  蟲蟲不明白的是,為什麽不好好的走石階,非要繞一圈在上去,肯定不是為了帶她參觀,說不定是有什麽陣法,非要這麽走也說不定。
  她很高興自己不用爬台階就來到了鈞天,感受著那尊貴威嚴的氣勢迎麵撲來。不過她並沒有直接進了撒星殿,而是被抬到大殿後麵的一排精致小院中,與之相對的是另一個小院,一左一右兩個小院好像把守著那道山梁似的,讓蟲蟲想起公司的傳達室。
  那道山梁比她想像的還要狹窄,僅容兩人並肩通過,還不能是胖人,而兩側是懸崖峭壁,也沒有護攔什麽的,還好山穀幽靜,沒什麽狂風,不然太危險了,至少她就很可能摔死。
  山梁那邊的山峰高聳入雲,在那樣的海拔高度、在冰封之城中居然是青翠蔥鬱的,而且一層層有很多平台,就像是梯田,在與山梁平行的地方麵積非常大,大約相當於三、五個足球場,場中擺了很多奇形怪狀的石頭。
  到這裏的時候,蟲蟲已經不驚異了,因為所有的一切都違背她的常識,也許仙界就是這個樣子,就像大家都知道蜀山,但都沒見過真正的蜀山一樣。
  或者,這是外星人遺址?!
  「丫頭,我就送你到這兒,呆會兒撒星殿見。」哈大叔幫助抬著蟲蟲的師兄弟,把她放在一間雅舍的床上,「不用怕,你的傷不重,很快就會好。」
  蟲蟲忙不迭的點頭,隻覺得這位大叔對她非常好,就算她人見人愛、花見花開,但他對自己沒有一點戒心也有點莫名其妙,也許哈大叔是極善良的人,也許是投緣吧!
  目送哈大叔壯實的背影消失在門外,蟲蟲觀察起房間來。剛才她在布袋上扭來扭去,早就發現她的腰是可以動的,下肢也活動自如,一旦對自己身體的擔憂消失,她就生出了無數閑心來。
  這個房間很大,但用一個紅木雕刻的大屏風分隔了開,她所在這邊有幾件簡單的家具,布置和陳設都非常樸素,但桌上有妝奩、銅鏡、花瓶中有花、床邊掛絲絛,床上香噴噴,這都說明這個房間是女孩子的。那個叫玄乙的師姐就是住在這裏嗎?看樣子,山上的生活不很清苦,與她想像中的苦修不同。這猜測讓她十分開心。
  正想著,屏風後轉出來一個古裝美人,手裏抱著一個木盒。
  這美人大約二十出頭的年紀,身材嬌小玲瓏,高鼻美目,嘴略有些大,但是大得恰到好處,顯得笑起來的時候溫柔生動,不像畫中的宮裝美人那麽拘謹生硬。她換下了工作服一樣的灰袍子,穿了件白綠相間的衣服,仙人的衣裙要本來就漂亮,搭配著她水靈靈的樣子和嫻雅的舉止,簡直美極了。
  這才是小白菜的效果呢,為什麽她卻變得小醃黃瓜了?
  「神仙姐姐!」她嘴頭甜甜地喊。
  古裝美人愣了幾秒才知道蟲蟲是在叫她,輕輕笑道:「哪來的神仙啊,我本名叫容成花落,但是入了師門,必須要有一個新的名子。」美人連聲音都那麽清脆悅耳,一邊說,一邊打開那個藥盒,裏麵又是針又是刀,還有好多大概是裝藥的瓶瓶罐罐。蟲蟲看得不禁不些害怕,這位神仙姐姐不是要給她動手術吧?
  「我是複姓,師兄弟們說叫起來不方便,所以師父賜我名為白玄乙,因為師父姓白。我是師父的第五弟子,假如師父真的收你做了七弟子,你可以叫我五師姐。」古裝美人不知道蟲蟲心中所想,繼續道。
  「哦,那五師姐,師父叫什麽?」
  容成花落抿嘴笑道:「師父的名諱,我不敢擅言,再說也不著急,我還是先幫你看一下傷,然後梳洗一番,到撒星殿去回師父的話,這樣你就什麽都明白了。嗯,這個是什麽,可以拿下來嗎?」
  「這是背——這是包袱,當然可以拿下來。」蟲蟲解釋著自己的牛仔雙肩背包,慢慢脫了下來。感覺容成花落微涼柔軟的手掀開了她的衣服,在她的後腰上塗抹了些什麽,再施以銀針。
  她手法又輕又快,蟲蟲感覺似乎有蝴蝶落在了她的腰上,尖尖的毛腳輕刺了一下她的皮膚,之後腰上就又暖又漲,舒服極了。
  「五師姐是醫仙嗎?」
  「我哪算啊!桃花師叔的醫術才高明,我隻是和家母學了些皮毛。不過你放心,你的腰傷是硬傷,當時雖然很疼,但並無大礙,手上的傷口也是皮肉傷,我可以處理好的。」容成花落還是慢條斯理、穩穩當當的說著,正因為她這種語氣,蟲蟲的心踏實了一點。
  「妹妹,你的左股上有血,呆會兒你淨身的時候,我幫你看看。」
  「哦,那個啊,我好像坐在什麽尖利的東西上了,當時疼得我差點撞牆。不過後來我的腰背摔得——啊!」她突然想起了什麽,不禁驚叫,嚇了容成花落一跳,還以為弄疼了她。哪知道聽她一直叫著要她的包袱,連忙遞給她。
  蟲蟲是趴在床上的,拿到背包後,身體半懸在床外,一古腦的把背包中的東西嘩啦啦的全部倒在了地上,隨手亂撿,可是沒看到那隻小雞的屍體。
  她是把小雞扔到背包中的,也是狠狠的背部朝下摔的,正常情況下,現在她應該看到一塊雞肉餅,可是為什麽沒有?數碼相機和手機全部摔散了,就是這些東西硌得她感覺脊椎好像斷了好幾截似的,可是軟棉棉的小雞屍體哪裏去了,難道它是仙雞,真的能以柔克剛?
  容成花落見她一臉緊張和驚異,以後她是再找什麽重要的東西,幫她把背包反了個個兒,結果連一片雞毛也沒看到,活不見雞,死不見雞屍。它去哪了?難道仙雞與凡雞不同?還是她出現了幻覺,根本就沒有什麽帶著香甜氣味的、會飛的雞?
  「丟了很重要的東西嗎?」容成花落關心地問。
  「沒有啦,我記錯了。」蟲蟲抓了抓頭,壓下心裏的疑惑。
  容成花落為人極有分寸,知道蟲蟲不願意多說,當下也就不問,細心為她治起傷來。不過半晌,她即起針扶蟲蟲下床,蟲蟲驚喜的發現自己確實行走無礙,不過是走一步酸一下而已。
  隨容成花落來到了後室洗藥浴,脫光衣服的蟲蟲撫了一下自己的左臀,她不敢看傷口,但摸的時候極為小心,生怕觸疼了自己。來來回回摸索了老半天,隻感覺入手光滑,屁屁上似乎什麽也沒有,那傷口和小雞一樣,憑空消失了!
  她疑惑地從水中站起,臀部恰巧可以露出水麵,轉頭向後下部一看,驀然見到自己的左臀上有一個一寸大小的扇形印跡,呈淡淡的桃紅色,若有若無,是個貝殼的形狀,摸起來平滑極了,一點也不像割傷或者有東西嵌入,倒像是個紋身。
  她可以絕對肯定,她身上沒有任何紋身,也可以絕對肯定,是那個刺得她的屁屁流血的東西就是這個貝殼,她隻是不明白,這個世界為什麽那麽奇怪,難道她穿越過來就要給她打個掌蓋個章?!這是個章吧?
  真當她是豬啊!

  第六章 雲夢山,天門派

  「妹妹,時間差不多了,師父派人來——」容成花落推門而入,正見到蟲蟲全裸著背對著她。
  她有些發窘,盡管都是女人,這樣赤裸相見也是有點羞人,剛才蟲蟲入浴時她也回避了,不過此刻她眼光一垂,正好看到那個貝殼型的標記,不禁心裏一凜,腦子裏炸開了鍋,隻是表麵還保持著平靜。
  「妹妹身量比我高,隻有這件衣服能穿了。」她不動聲色地笑了一下,感覺蟲蟲是不拘小節的人,產生了些親近之感,「我從十歲就隨師父修煉,每五年才回家一次,不常在母親身邊,但是所有的衣服都是母親親手縫製。上次回家之時,母親以為我會長高,特別做了這件衣服給我。可是我並沒有長高,所以這衣服就大了,我一直放著沒穿,但願妹妹不要嫌棄。」
  「哇,這衣服這麽漂亮,我怎麽會嫌?」蟲蟲也不習慣和人赤裸相見,縮身入水道:「不過這可分了五師姐的母愛了。」
  那件衣服是桃紅色,帶一點點金線,正和她那個紋身相配,她在想這是不是冥冥中有天意呢?不然為什麽一切都那麽湊巧?
  「這樣最好,我本來就不喜豔麗的顏色,送給妹妹做了人情最好。」容成花落笑道,「師父來催了,妹妹快點換好衣服,咱們一起去撒星殿吧。」
  換衣服說著容易,做起來可就難了。這古裝裏三層、外三層,又是絲又是絛的,蟲蟲折騰了半天也弄不好,還是叫進來容成花落幫忙才穿戴整齊。她是齊耳的俏皮劉海兒短發,還染了酒紅,沒辦法梳起那些美美的古裝發式,隻好隨便梳了一下就離開竹舍,因為沒有合適的鞋子,還是穿著運動鞋。
  走過青石板鋪就的大片空地,蟲蟲隨容成花落走進了撒星殿。此時,差不多所有的人都到了,像閱兵一樣排成了五個方陣,左二右二,中間一隊人比較少,除了掌門的六個弟子,還有四五個看來像是師叔輩的人,包括哈大叔在內,他們都是掌門這一支的,身上的衣服鑲著紫色的邊。
  這五個方隊對應著正前方台階上的五張石椅,不過這個殿實在太大了,兩三百人聚在裏麵,居然還很空曠,看來在裏麵表演天外飛仙也行。
  才一入殿,蟲蟲就聽到了啪啪啪的清脆聲響,原來是掌門人親自手執竹杖鞭打一個人。那人靜靜伏在地上,叫也不叫,手裏兀自抓著一個黃銅酒壺,若不是掌門人每打一下,他抓在酒壺上的手指就一緊,蟲蟲還以為掌門人正在鞭屍。
  猜也猜得到那具「屍體」是西師叔蒼穹,是那個醉臥撒星殿,任本門的年輕弟子被花四海那個大魔頭任意欺淩,最後差點慘遭滅門的罪魁禍首。
  容成花落回過身,對蟲蟲做了個噤聲的手勢,悄悄帶她走到那六人小隊之後,乖乖地站好。蟲蟲低著頭,但眼睛卻向外偷瞄,就見大家都安靜的站著,雕塑一樣一動不動,而那些衣服上鑲有白邊的人都垂著頭,有的女弟子還偷偷地哭泣,也不知道是嚇的,還是心疼師父。
  「蒼穹,你知罪了嗎?」坐在石椅上的一位師叔說。這個人中等身材,長得討喜忠厚,腰上別著一隻鐵筆,衣服是鑲紅邊的,正是南師叔墨武。他問這句話的時候,臉上一點責備的意思也沒有,倒有三分焦慮,似乎想為蒼穹解圍。
  「知罪。」西師叔蒼穹抬了抬頭,簡短的回答,握著酒壺的手向回縮了縮。
  不知為什麽,蟲蟲覺得這位師叔的聲音裏殊無悔恨之意,他那個「知罪」聽起來感覺像「知醉」。
  掌門怒哼了一聲,抬手再欲打下去,那位文質彬彬的師叔快步走了過來,輕聲道:「掌門師兄,對蒼穹的處罰可以稍後再議,目前還是先解決卻邪劍之事為好。」
  他語氣沉穩,言詞有理,掌門遲疑了一下,終於把竹杖重重扔到地上,轉身回到石椅上。這位文雅師叔的衣服是青色的邊,也就是說他是守衛東蒼天的東師叔刀朗。蟲蟲親眼見他把手背在身後,對蒼穹擺了擺手,示意蒼穹不要多話。
  四位護法師叔,蟲蟲已經見了三個,於是站在隊伍最後的她悄悄探出半個身子看向最右邊的石椅,終於認真地注視了一下名叫桃花的北師叔。他正襟危坐、不苟言笑,雖然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地一言不發,但那修長的鳳眼、挺直的鼻梁、薄薄的唇、以及額角那縷彎曲的長發,無一處不帥。
  他的年紀比其他師叔都小,看來非常年輕,服色是灰衣黑邊,不過這普通的袍子穿在他身上就顯得格外出色,似乎那衣服是天下最好的裁縫給他量身訂做的,當他的手從袍袖下滑了出來時,立即露出修長漂亮的十指。
  怪不得北玄天的女弟子偏多!五師姐容成花落還說起他是真正的醫仙,看他的漂亮手指就知道他一定比五師姐還會醫人。蟲蟲下意識地撫了撫下巴,擔心口水流出來。
  「玄乙!」掌門的聲音傳來。
  「弟子在。」容成花落出隊,恭身道:「回師父,姚姑娘已經帶到。」說著回手一拉蟲蟲。
  蟲蟲雖然可以走動了,腰部和腿部還是酥軟無力,再加上心裏還在對比花四海大魔頭和北師叔桃花誰更帥的,容成花落這一拉之力雖然很輕,她卻猝不及防,一下趴到地上。
  「不必行此大禮。」掌門說:「起來說話。」大概見蟲蟲如此恭敬,語氣和緩了些。
  「隻怕這小女子腰傷未愈,不如讓她坐著回話吧。」南師叔墨武道。
  南師叔心眼最好,心腸最軟,比較好欺侮!蟲蟲判斷著。東師叔看模樣也是個好說話的人,而且穩重文雅,應該好相處,但肯定不那麽好騙。北師叔桃花看樣子應該是一本正經的人,但這類人大多外冷內熱,很容易哄騙。至於西師叔蒼穹——
  蟲蟲偷眼看了一下已經從地上爬起的西師叔,見他的發髻散了,遮住了半邊臉,衣服敞開著,露出了胸膛,形容落拓不羈,不過雖然一臉沒有酒醒的樣子,眼睛卻明亮極了,蟲蟲看過來的時候,眼神與他相對,立即有一種做錯事被捉住的感覺,連忙低下頭去。
  「聽聞你是從天而降,那麽告訴我,你是從哪裏而來?」掌門問。
  大殿內除了那五把石椅沒有其他可坐的地方,於是蟲蟲和其他人都被命令席地而坐。西師叔現在還是罪人,於是坐在最前一排。
  對此,蟲蟲早就想好了,撒謊道:「我不知道。」
  「不知道?這是什麽意思?」掌門沒想到她是這個回答,訝異地問。
  「就是——我忘記了。」蟲蟲瞪著一雙眼睛,裝不出無辜來,倒是自然流露出一點迷惑,因為她確實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落崖,也確實不知道她為什麽會落到這個劍仙的世界中來的。不過,裝失憶倒真是方便。
  「但是你知道自己叫姚蟲蟲?」掌門懷疑看看蟲蟲,覺得她茫然的神色不像做假。
  「是啊,我知道自己的名子,知道自己今年二十六歲,你們幾歲了?」蟲蟲盡管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設,但實在不善於撒謊,這會兒無數道目光被逼視得有點慌亂,隻得東拉西扯。
  掌門嚴厲地看著她,倒是依然醺醺然的蒼穹插口道:「我們麽?最小的大約兩、三百歲了吧!」
  蟲蟲開心得差點跳起來。
  她終於!終於變身為羅莉了!
  二十六歲,半大不小的尷尬年齡,即不是有夫有子的成熟女子,又早不是妙齡少女了,尤其她所在的公司裏,大多數是剛剛邁出大學校門漂亮美眉。為了女人間的競爭,有時候隻是為了打擊她,那些惡劣的小丫頭甚至叫她大媽。
  大媽,還不嫁人啊?這個年紀,應該讓男人養了吧?
  大媽,這回你就不要參加了吧?一把年紀了,留神閃了腰!
  大媽,你還追星啊,這星比你小了十歲,你不是幻想母子戀吧!
  每當聽到這個她就氣得要掉淚,她才二十六歲,不是兩百六十歲,臉長得還水嫩水嫩的,怎麽就成了大媽了。她要當羅莉!她要當羅莉!可是——社會發展太快了,人類相對早熟,大批粉嫩新人清泉一樣冒出來,她隻有當偽羅莉的份兒。
  就是這樣,還常常被人揭穿。
  但,天上降臨了奇跡,老天、上帝、真主一起來罩她,讓她來到了一群劍仙中間,他們最年經的可都兩百多歲了,以她二十六歲的年紀,是純正到不能純正的羅莉了!
  所有的人都驚愕地看著她,不明白她高興個什麽勁兒,難道是因為為劍仙可以活得長久?愚蠢的人類啊,活一生都無比艱難了,竟然總想著長生!
  「除了年紀和名子外,前塵往事,你都不記得了嗎?」東師叔刀朗問。
  蟲蟲心裏跳得像擂鼓一樣,但咬緊牙關就是搖頭。她什麽也不記得,這些人就拿她沒有辦法,任他們像三堂會審一樣問了她一個底兒掉,連她背包裏的東西全倒了出來,她也是胡亂解釋一番,應付過關。當她無意間一回頭,又看到西師叔蒼穹似笑非笑的神色、似醉似醒的的眼睛,心裏非常不安,好像這位西師叔知道她的秘密似的。
  好在,他們沒有再追問下去了。
  「那麽老黑,你是怎麽看到她的?」審完第一被告,第二被告被宣上場。其實蟲蟲也挺好奇自己是怎麽坐到那個花叢中的,所以很認真、很疑惑的聽哈大叔講解著當時的事,她無偽的神情落入了掌門和幾大護法的眼裏,他們互相交換著眼神,心裏對蟲蟲的懷疑又減了幾分。
  原來哈大叔在輩分上雖然是掌門的師弟,但實質上卻隻是管理後山紫竹林的雜工。天門派所有人的駐地都在雲夢山絕頂之上,隻有他住的地方在那個半山腰的小山穀中。
  紫竹林是一處很平靜的地方,除了風景美,裏麵也沒有什麽重要的東西,隻是菜園和花圃,哈大叔一個人種的菜可以供應山上三分之一的用量。這裏平常沒有什麽人去,隻在外層布了一道極簡單的結界,防止山下經過的凡人和野獸進入。
  哈大叔於道術一途隻是略通,僅僅能禦著自己的掃帚短距離飛行而已。但是當他聽到花四海在雲夢山腳下殺了天門派的四名弟子,而掌門和三位護法外出辦事未歸,蒼穹又大醉不醒時,顧不得自己的法力低微,急忙趕到增援。不出他所料,以掌門的七個弟子為首的眾弟子不肯放殺了人的花四海離去,所以雙方打了起來。
  花四海實力強橫,三百弟子竟然攔不住他,最後還激起了他的凶性和殺心,以至於天門派幾乎被毀。
  「我正要去增援時,聽到了清泉飛濺的聲音,還伴著一條彩虹,從天而降,然後姚姑娘就憑空出現在花叢之中。」哈大叔道:「我看姚姑娘的樣子,似乎也不知道為什麽會到紫竹林裏來。而我當時急著到山前去,她才一路追到了過來。對嗎?」他轉過頭來問蟲蟲。
  蟲蟲茫然的點頭。她的出場竟然是那麽拉風的嗎?哈大叔說得她好像是九天仙女下凡塵,但她自己知道不是。哈大叔說的是真是假?如果是假的,他為什麽要保護她?他難道一點不懷疑她的來曆嗎?
  不過看樣子,在場的人都很相信哈大叔,看來這位大叔雖然能力低微,人品卻是一等一的。
  「那她後來又是怎麽解了天門派之危呢?」掌門問起這個連蟲蟲也很好奇的問題。
  「當時一場亂戰,我並不知道姚姑娘到了山門前。後來——後來花四海那個大魔頭的鎖麟龍散出大量魔氣,要將我們一網打盡的時候,我突然看到姚姑娘在拔卻邪劍。魔氣到,卻邪劍正好被拔了出來。不過,姚姑娘大概不會駕馭卻邪劍,那劍把她向後帶倒了,正巧斬到鎖麟龍的一環,生生給崩出一道口子,之後又彈回了石中。那魔頭大概愛惜自己的法寶,當場收了魔氣,想抓姚姑娘走,剛好掌門師兄和三大護法回來,沒有讓他得逞。」
  是這樣嗎?當時她隻覺得眼前全是白晃晃的光,什麽也看不清楚,大腦一片空白,雙手被拉扯得虎口撕裂,現在還像小針紮一樣的疼,怎麽不記得有獨力退魔那般威風?她真的拔出了那把可以斬斷花四海的銀鏈的卻邪劍了?話說,沒覺得花四海要抓她走啊,也沒覺得他是怕了掌門和三大護法才走的。隻感覺他是那麽厭倦當時的一切,想盡快脫身而已。
  她情不自禁地看向其他人,想從他們臉上知道答案,而掌門雖然信任哈大叔,卻不相信蟲蟲有這樣的能耐,因此也看向弟子們。
  眾弟子們紛紛點頭,肯定哈大叔說的都是真的,甚至有一個人描述起蟲蟲當時的英姿,說卻邪劍散發出了桃紅色夾雜金色的光柱,是如何如何光芒萬丈,逼退花四海的邪惡魔氣,如何如何傷了鎖麟龍,嚇得花四海差點倉皇逃竄。
  蟲蟲看看自己的衣服,也是桃紅色帶金,不知道這是巧合還是天意,而且自己屁屁上那個印跡也是淡淡的桃紅色,難道這是自己劍仙生涯的幸運色?這不是和桃花師叔有關吧?
  至於花四海突然收手,一定是他愛惜自己的武器,以他的能力,自己可能給他塞牙都不夠,看掌門和四位護法師叔的樣子,大概也明白她是誤打誤撞才逼退花四海,但她拔出卻邪劍這件事卻是絕對真實、十足真金。
  「師兄要收姚姑娘為第七弟子嗎?」半天沒說話的蒼穹突然冒出一句。
  話音落,前一刻還嘰嘰喳喳的大殿內寂靜一片,大家麵麵相覷,之後全體望向掌門,不知他會做什麽樣的決定。
  「我看大家還是先散了吧,隻留這位姑娘在此就行了。」東師叔刀朗站了起來,果然是辦事滴水不漏的。

  第七章 八大弟子(上)

  等眾人散去,南師叔墨武突然走到掌門麵前,單膝跪地,語氣有些許的激動和哽咽地說:「掌門師兄,自從兩百年多前我派遭逢大難,高手盡數不知所蹤,幾乎滅門,隻剩下我們師兄弟不足十人。這麽多年了,我們勵精圖治、苦心經營,才讓我天門派恢複了一點元氣,但憑心論,本派實力遠不如祖洲平寧山的禮佛寺和瀛洲無影島的隱流,而我派能以孱弱之力執天下正道之牛耳是因為什麽?還不是因為雲夢山腳下藏劍石中的這八把上古神劍嗎?
  當年天兆有雲,八劍聚齊,滌蕩魔域。八劍是有了,可非是劍主,任他法力超群也無法取出神劍,天雷地火、神力鬼怨也無法傷神劍分毫。師兄,這麽多年來,有多少妖魔鬼怪試圖取劍或者毀劍,可曾有一次成功過?每回不是鬧得自傷而去!
  師兄殫精竭慮要找到八位劍主,收為弟子以光大我天門派,其用心之苦,大家都是知道的。也是機緣巧合、天可憐見,師兄居然在短短兩百年間分別收了七名弟子,而他們也正是七劍之主,可第八劍始終不出。八劍不齊,那七劍也不過就是凡器,現在好不容易有了絕好的機遇,師兄為什麽猶豫呢?師兄,機不可失,失不再來啊!」他越說越激動,到後來伏首於地,顯然說到傷心處了。
  「墨武,起來,為兄自有計較。」掌門歎了一聲,走過來扶起墨武,輕聲道:「這一女子雖然拔出了卻邪劍,畢竟劍出即回,收為八劍弟子是多麽慎重的事,當年那七個弟子哪一個不是經過了萬般考驗和調查。我知道你是著急,可這是大事,此女又來曆不明,我必要三思而後行。」
  「我倒也覺得這姑娘是師兄你的命定弟子。」蒼穹再插口道:「劍出即回,必定是因為劍主力弱,不能駕馭神器,但她隻要是正主兒,師兄悉心調教和栽培,未必不能成材。可師兄如果猶豫,讓她被有心人搶走,咱們天門派可就虧大了。其實,你們想過沒有,那些個妖魔鬼怪何必毀劍呢,隻要把八大弟子之一搶走或者殺死,囚困其魂魄不讓轉生,或者幹脆打得劍主灰飛煙滅,八劍不齊,又有什麽用呢?」
  這話像一根刺一樣,瞬間刺進了所有人的心裏,連蟲蟲也了一身白毛汗。她怎麽那麽倒黴啊,明明不想介入任何事的,為什麽偏偏讓她成為各種矛盾的中心,在她的世界如此,到了劍仙的世界還是一樣,難道她天生是倒黴蛋?哼,真要修仙,她就練一個臭雞蛋和一陀狗屎,誰再惹她,她就不客氣了。
  她這樣想著,其他人卻一直後怕,冷汗淋漓。想奪劍的、毀劍的、護劍的,正邪兩道這麽多人,從沒有一個人想到過這淺顯的道理,也從沒有一個人意識到劍主是比劍更需要保護的,神劍是毀不了的神物,過分攻擊神劍會受到反噬,而劍主卻是人,最容易下手的、法力不足夠以保護自己的人。
  大家的眼睛裏隻看到了這八把上古神劍,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幸好先想到的是蒼穹,他們可以馬上都考慮要怎麽保護這八劍弟子。掌門收的前七位弟子修為很淺,這即將的第八位則是一點道術也不通的肉體凡胎,而且看來也沒什麽天賦的樣子,天門派還任重而道遠啊!
  「蒼穹,你的事還沒解決,又來亂出什麽主意。」因為殿中隻剩下他們師兄弟和蟲蟲,掌門說話不客氣而隨意起來,「呆會兒我再仔細審你,你既然鬼點子那麽多,怎麽不治治你肚子裏的酒蟲?」
  「師兄,我覺得蒼穹說得有理。這位姚姑娘既然能拔出卻邪劍,就算她不是正主也相差不遠,師兄何不先收她為徒,以後便宜行事呢?」刀朗道。
  更正!更正!這個文質彬彬的師叔不好,居然說要暫時收下她?難道當神仙也有試用期?這太不像話了,萬一她不是正主?豈不是要卸磨殺驢?!可是,先收下也好,也許她提前炒了這批劍仙呢!神仙有什麽了不起,隻要不開心,姑奶奶照樣撂挑子不幹!
  噠噠的腳步聲在身邊響起,像一隻待宰的羔羊一樣坐在五大高手中間的、沒有一點話語權的蟲蟲抬起頭來,還沒看清來者是誰,手腕就被幾根修長溫暖的手指抓住了,一個陌生的在身邊聲音響起,是一直沒有說過話的北師叔桃花。
  「這個女子不服管教、古靈精怪、一肚子陰謀詭計。」桃花大聲道,生怕別人聽不見似的,「不過本性純良,應該不是魔道中人。」他閉著眼睛,按著蟲蟲的脈門,一臉天機不可泄露的模樣。
  難道他摸摸脈就能分辨好壞人?誰說帥哥沒有欠扁的,眼前這位可不就是嘛!蟲蟲很想跳起來,對這位帥哥師叔飽以老拳,不過考慮到自己的實力和地位,隻能在心裏給他記上賬。
  「萬一她是——」掌門話說一半,但其他人已經明白了他是什麽意思。蟲蟲憑空而降,雖然他們相信老黑,不過魔教近來勢頭狂猛,有什麽妖術邪術也說不一定。
  他們低頭俯視蟲蟲,眼神中的懷疑、猜忌、試探全部流露了出來,差點把坐著的蟲蟲淹沒了。
  怎麽辦?他們在想,蟲蟲也在想。而正在此時,一個女子清脆的聲音響起,「玄乙求見師父和各位師叔。」
  五個人對視一眼,不知道一向乖巧的玄乙有什麽重要的事,竟然來打擾他們議事。
  「進來。」掌門發話,輕蹙著眉。
  腳步聲響,容成花落快步走近,盈盈跪倒。
  掌門的弟子必須是神劍的主人,這是當年他們五人欲振興天門派的時候所做的規定。他們的目的是要掌門專心尋找劍主,之後悉心栽培,所以其他四人承擔了大部分招收和調教新入門的年輕弟子的任務。
  他們每十年招收一批弟子,從其中選拔良才,全力調教,期望這些弟子成長後,可以使天門派重新崛起。沒想到的是天降奇福,頭七次招收的弟子中,總會有一人能拔出一把神劍,使他們本以為很難完成的使命就這麽漸漸接近了實現。
  然而他們隻高興了這七十年,以後的百多年裏,能拔出卻邪劍的人卻始終沒有找到。現在麵對這個奇怪出現的女子,他們的心熱了又冷,冷了又熱,即想收她入門,又怕這終是一個陷阱,是不懷好意的人安排的騙局。畢竟,還差一絲就成功的時候,人是最容易犯錯的。
  可是這可能嗎?上古神劍是自己選定主人,是非劍主而不出的啊!
  「什麽事,玄乙?」容成花落是掌門唯一的女弟子,還是他親自發現的,平時非常寵愛,因此說話的態度也溫和極了。
  「師父,本來師父師叔們議事,我是不該插嘴的,可弟子有重要的內情回稟。」
  「說來聽聽。」
  「師父,姚姑娘——蟲蟲她,可能確是我的七師妹。」這話像在冰冷空蕩的大殿內扔下一團火似的,立即把五位長輩的眉毛全燒了。
  墨武忙問:「玄乙,你為什麽這麽說?」
  「回師父師叔,記得當年我們師兄弟妹七人被師父選中時,不僅能拔出各自所擁有的神劍,每個人都還有一個生來就有的古怪紋身,您們還記得嗎?」
  「難道她有?」刀朗向前走了步,一向溫文爾雅的人竟然急得差點當場把蟲蟲拎起來,一雙手尷尬地停在半空不動。
  容成花落點了點頭道:「弟子為蟲蟲姑娘更衣的時候,親眼見到的。是一個桃紅色的印跡,樣子與弟子身上的一模一樣。」
  「那你剛才為什麽不早說呢?」桃花責備道。
  「弟子知道這是多麽重大的事,在半信半疑的時候不敢妄言。剛才東師叔讓我們都離開大殿,我們六位師兄弟研究了一下,又彼此對照過紋身,這才敢來稟報。」
  「是真的嗎?是真的嗎?」蟲蟲有特殊紋身的事一被爆出,墨武比誰都興奮,轉頭對掌門道:「師兄,如果驗出這條小蟲子的確有紋身,就證明她是你的七弟子了吧?小丫頭,紋身在哪裏,我要看。」
  蟲蟲死死坐在地上,把標誌壓在屁股底下,滿眼戒備的看著南師叔墨武,心想那地方可不是隨便給人看的。雖然她是二十一世紀的人,可還沒開放到那個程度。
  墨武見她一臉憤怒的表情,像一隻就要被攻擊的小貓似的,毛全要怒張起來了,還以為她是恨他們不相信她,忙不迭的解釋他們這麽謹慎的原因,而蟲蟲就是一味搖頭,表示不給看,一邊的容成花落也漲紅了臉。
  蒼穹在一邊看了一會兒,突然爆發出一陣大笑,招來掌門的白眼飛刀,刀刀中他的心窩。
  「她的紋身一定是在不能給男人看的地方,說不定就在屁股上。我說的對吧,小丫頭!」
  「他說的是真的嗎?」掌門還是一副威嚴的麵孔。
  「是啊,就在我的屁屁上。」蟲蟲被他們審得火大,惡聲惡氣地答,心想她不過是想在山上白吃白住一陣而已,至於這麽審查嗎?再說無論她是不是無意的,畢竟她救了他們悉心栽培了很多年的人,就衝這恩情,他們也該好吃好喝招待她一輩子。
  原來天門派之所以幾百人攔不住一個魔頭,不是因為正道太菜,而是因為他們在多年前的一件神秘事件中,失去了所有的骨幹力量,就好像大樹被人齊根砍斷,雖然沒有死,但要從根部重新培養小樹枝,直到他們也長成參天大樹。
  這樣說來,她的這份人情可大著哪,要知道如果這些年輕弟子被花四海一勺燴了,他們這幾個老家夥還要重頭再來,不然天門派就會沒落到死。

  第八章 八大弟子(中)

  掌門皺了皺眉,覺得一個姑娘家家的,說話居然這麽粗俗,實在不甘願收她為徒,可如果她真的即有紋身,又能拔得出劍,他一定會收她為七弟子,為了正道,為了天門派,他可以做出任何犧牲。
  「我來看。」桃花突然說,「看病不避醫,我是大夫,就當是看病好了。」
  這個帥哥師叔好色啊!果然是道貌岸然型。蟲蟲瞪著桃花,用肢體語言表明她寧死不屈,寧願跳崖,也不落入色魔之手的決心。
  看著她氣呼呼的臉,桃花的手在她的肩頭哆嗦了下,又縮了回去,最後還是掌門道:「玄乙,你去叫來東師嬸和南師嬸,連你一起,三個人一起檢查姚蟲蟲的紋身,有了結果後立即回來報告我。」
  有師嬸,就證明是可以結婚的,如果還能吃肉,那麽劍仙的生活也不算苦。這樣的話,她真的回不去了也沒什麽,就安心呆在這兒也不錯。至少修煉過後能使幾百歲的人還保留著青春美貌,省了不少化妝品,也不必去拉皮抽脂,要知道那可是很貴的。
  那紋身貨真價實,雖然她自己明白那是後天形成,而不是先天就有的,但她不說,有誰會知道。至於她屁屁上的血,反正她渾身那麽多傷口,誰知道是怎麽流到那上麵的。
  驗證後,掌門再沒有話說,先招來七個弟子來認識這位新來的師姐妹。蟲蟲這才知道,弟子的排名不以入門先後論,也不以年紀來論,而是以他們所能駕馭的神劍排位來決定。
  掌門名叫白沉香,自從兩百年前天門派幾近滅門,他似乎就為了這八把劍和它們的劍主而活。這時候蟲蟲心情大好,仔細觀察了一下他,這才發現師父從外表看也就四十來歲的樣子,長得很周正,自有一股道骨仙風的帥勁兒。
  第一劍名為掩日,劍出之時,日光皆黯淡,被商帝乙所取,此人滿臉貴氣,不是凡俗之人,是為大弟子。蟲蟲一見就認得他,因為他就是在對抗花四海時,站在最前麵的那個壯碩的年輕男子。
  第二劍名為斷水,能抽刀斷水,水開即不合,被燕小乙所取,其為二弟子。這個人是一名清秀帥哥,長得像個書生,不過氣質剛硬,是個寧折不彎的人。
  第三劍名為轉魄,劍出能使日月倒轉,被張太乙所取,其為三弟子,為人精明,很善於預測吉凶。
  第四劍名為懸翦,是速度最快的劍,被程天乙所取,其為四弟子,看來冷靜沉著,頗有大將之風。
  第五劍名為驚鯢,是容成花落的劍,此劍練成後,可以以之泛海,也可以借水滅敵。蟲蟲早就見過容成花落,對這位五師姐印象非常之好。
  第六劍名為滅魂,是天下最驅邪避凶的東西,可以壓製天下所有的鬼怪,挾之夜行,也不逢魑魅。取得這把劍的人是溫道乙。
  聽到他的名子,蟲蟲悄然記起看過一本什麽書,說溫道乙是茅山派的開派宗師。這讓她目瞪口呆,沒想到會和大人物做了師兄妹,而且這位大宗師還一臉羞澀的樣子,麵頰上長了幾顆痘痘,幾百年歲月,卻像一個青春期的少年。
  第八劍名為真剛,取此劍的人也是個兩百多歲的正太,純真無比、力大無窮,名叫尚黃乙。此劍也如其名,是狂猛暴烈之劍。蟲蟲一見這個人就很有好感,打算以後把他發展為自己的小弟。
  神仙黑社會啊!真是帥得冒泡,美得掉碴!
  她的劍是第七劍,所以她是白沉香的第七弟子。這把劍叫卻邪劍,據說修煉成功,能達到人劍一體的時候,可以使任何邪魔外道伏誅,是一把斬妖除魔的劍。不過蟲蟲可不想修煉成人劍合一,因為這把劍極其醜陋,劍上鏽跡斑斑,把它插在石頭中,不仔細看都看不出劍模樣來。
  但無論如何,她成為了天門派掌門的第七弟子,因為她的到來,八把劍終於聚齊,就算不能風雲際會,掃蕩天下妖魔,但天門派卻是沒人敢忽視了。雖然這八大弟子中還沒有一個人真正能夠駕馭手中之劍,還有一個真正的菜頭姚蟲蟲,神物在他們手裏也隻是凡品,但畢竟有了振興天門派的希望。
  接下來,白沉香開始為蟲蟲物色啟蒙老師。本來八大弟子都是他親自教授的,上一輩的人中也以他的法力最高。但是其他弟子入門時都有了相當的基礎,隻有蟲蟲連基本的打座也不會,再說她活潑跳脫、不拘小節的個性,白沉香實在不喜歡,這才打算找別人先磨磨她的性子。
  四大師叔明白他的意思,都自告奮勇做啟蒙老師,可白沉香沉吟半晌後卻叫了老黑來,把蟲蟲交給了他,聲明蟲蟲不能禦物飛行就不能上絕頂上的天門派總壇。
  這意思再明白不過了,師父不喜歡她,可蟲蟲根本不在乎,她喜歡哈大叔,跟著和藹可親的哈大叔生活肯定輕鬆而有趣,這麽想來這師父還真善解人意。現在她終於不用自己打拚了,在那個美麗的山穀裏做一隻悠閑的豬真是不錯,至於修煉,她想得很明白,隻要她馬馬虎虎的過一段時間學會一點小法術,即不讓白沉香覺得她白吃飯,也不會讓他對她太有期望就好了。
  還好,他沒有現在就讓她再去拔那把要命的劍。而是招來才遣散的弟子,正式告知收到第七弟子的消息,另外進入大會的下一個議題——花四海為什麽要跑到雲夢山腳下來殺天門派的弟子。
  正魔兩道雖然勢不兩立,但雙方已經息戰了快三百年,況且花四海一向和天門派井水不犯河水,從無糾葛,他這樣做是為什麽?要知道,到人家家門口殺人無異於是最大的挑釁。
  白掌門和三位師叔外出的事情很秘密,花四海不可能知道,那他為什麽冒著與天門派高手對戰的風險來殺死四名法力低微的普通弟子呢?他就不怕被正魔兩道的人嘲笑以大欺小,以強淩弱嗎?是他真的那麽狂妄,真的那麽無聊和殘忍,還是有什麽特殊目的?
  「墨武,方圓陣布得如何了?」白掌門問。
  墨武和桃花既然回來,就證明事情已經辦妥,但他一直忙著處理各種突發事件,沒有問過始終不能放心。他不過是離開幾天而已,居然出了這麽大的事,花四海上門來殺人,這事傳揚出去,天門派會被正魔兩道的人恥笑,一定要想個解決的辦法,而且要弄明白花四海那魔頭為什麽這樣做。相比起這件事,收第七弟子的事倒是其次了。
  「回師兄,已經重新布好。」
  「桃花,傷員處理的如何?」
  「回師兄,受傷的弟子都已經施過針藥了。」桃花答道:「不過,有一樁奇怪的事。這些被魔氣所傷的弟子都隻是中了寒毒而已,並沒有傷及性命,應該很快就會恢複,隻是那四個被殺的弟子,師弟——無力回天。」
  「沒有致命嗎?」刀朗很意外,其他人也是一樣。誰不知道花四海一向下手不容情,這一次竟然沒有下殺手,這又是為什麽?
  桃花點點頭,這裏人都知道他不僅法力高強,也是有名的醫仙,他做的診斷,那是絕對沒有錯的。
  「唉唉,殺人如麻的大魔頭前來施恩啦!這事告訴給狗聽,狗都不信。」墨武冷哼了一聲,「他搞的什麽怪?難道我天門派會為此感激他嗎?」
  此話一出,群情激憤,大殿內又是一陣低語聲。
  「隻怕那四名弟子無意間得罪了花四海,或者知道了什麽秘密,所以花四海追殺到雲夢山腳下。」蒼穹懶洋洋的聲音響起,「看樣子他是無意來踢館的,一定是帝乙他們看不過他跑到咱們的地盤上來殺人,攔住他要報仇,結果雙方大打出手,差點毀了山門,我說的對不對?」
  「蒼穹,我沒問你話!」白沉香厲聲道,「帝乙,你西師叔說的對嗎?」
  大師兄帝乙點頭道:「當時我們正在校場練功,突然聽到千裏傳音鼓響得急促,知道山下有事,於是下去增援,結果正看到花四海殺了文師兄他們想走。我們怎麽能讓這魔頭如此猖狂,難道我天門派是如此好欺辱的嗎?」他說著瞄了蒼穹一眼,顯然是想叫他叫做主的,誰知道這位西師叔正喝得爛醉。
  「嗯,做的好,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被人欺侮到眼前,如果連手也不敢還,就不配做我天門派的弟子。」桃花還保持著閉目深思的狀態,但顯然大殿內的所有事是逃不過他的耳朵的。
  以帝乙為首的幾個人本來十分沮喪,聽到桃花這番話立即精神起來,勇氣倍增。
  「這樣真的好嗎?」蒼穹又來唱反調,「咱們天門派自從上輩的高手不明原因的折損怠盡,兩百年來我們多麽辛苦才能打下這點基業,護著這一點點心脈。你們逞一時之勇,如果不是花四海無意鏟了本門,如果不是那個丫頭誤打誤撞之下解了圍,這後果誰承擔得起。難道還要天門派再熬上兩百年嗎?」
  「蒼穹,明知不可為而為之,這也是正道應有的氣節。」墨武可能和蒼穹的關係最好,見他又要激怒掌門,連忙拉過話來。
  哪知道蒼穹不理,繼續說道:「我問過打鬥的過程了,他一直用鎖麟龍防禦,根本沒有用冰魔刀,最後也是用魔氣傷的人,但造成了什麽後果,大家也看到了。他是什麽樣的人、法力高強到什麽地步,大家都清楚,他之所以殺人後未去,依我看不是耀武揚威,也不是沒來得及走,不過是想看看我們傳說中的陳兵八劍,而你們給他提供了這個機會。他現在知道這八劍中卻邪劍是他的克星了,也知道八劍齊出才有神光,否則就是凡器。那他會想出很多種對付的方法,如果他抓了這個丫頭去剁碎了喂狗,結果會如何?」
  蟲蟲本來在一邊津津有味地聽他們吵,這會兒聽到涉及到自己的內容,還那麽可怕駭人,差點讓自己的口水嗆到。不會吧?那個超級帥哥不會是這麽殘忍的人吧?所謂相由心生,一個人的心腸在麵貌上也看的出來。不是說長得好的人就不壞,關鍵在於那個眼神,那個魔頭是如此傲慢,定然不屑於如此殘忍和卑鄙。
  而且她頭一次知道,這八把劍合起來叫做陳兵八劍。怎麽聽來那麽凶惡啊,好像要上戰場一樣,她可不要打仗啊!
  帝乙的冷汗都落了下來,細一想,總覺得西師叔說得對,和花四海打起來的時候才知道他有多強,以他那種程度,應該說走就能走吧,後來師父和三位師叔圍攻他,不也沒有攔住嗎?難道他真的太逞血氣之勇了,中了那魔頭的奸計。
  想到這兒,他撲通跪倒。他這一跪,其他弟子也跪下了,登時殿內黑壓壓的一片,隻有蟲蟲還傻乎乎的站著,不知所措。

  第九章 八大弟子(下)

  「都起來。你們西師叔說的雖然也在理,但我寧願兩百年來的苦心經營毀於一旦,也不要你們做縮頭烏龜。」白沉香難得沒有發怒,平靜地說:「技不如人,沒有關係,以後勤加苦練就好了,沒什麽丟人的。」
  啊,真不愧是領導,這話說的!蟲蟲嘖嘖讚歎。敢情古今中外的頭頭兒都這麽說話啊,在手下就要羞愧得自殺的時候,溫柔和藹的說一番勵誌的話,果然能讓人熱血沸騰。
  「我看蒼穹說的也不見得對。」一個師伯級的人說:「要是那魔頭隻為了探查我們的底細,最後也犯不著以魔氣傷人,更犯不著見了掌門師弟掉頭就跑了。外界風傳花四海有多麽厲害,我看也不過如此。」
  蒼穹似乎極為厭惡這位同門師兄,不客氣地道:「你知道什麽,花四海再以這種方式告訴別人,他用不著趁人之危,用不著偷襲出手,至於以大欺小在他眼裏一錢不值,這世界本來就是強者生存,自己弱,卻沒有選擇弱的生活方式,要死也是死得其所!」
  「你這是什麽話?難道被魔教欺侮到頭上來,我們就放任不管?要不是你喝酒誤事,怎麽能讓那魔頭這樣來去自如。難道死了人也不去報仇嗎?」
  「我的錯,我自會領罪,師兄你倒是上場了,有用嗎?」蒼穹冷笑,「報仇?掌門師兄加上我們四大護法,隻怕也會是兩敗俱傷之局,所以不如不打,這叫麻杆打狼兩頭怕,至少保存著顏麵,留著點取勝的機會。」
  「蒼穹!」白沉香大怒,猛的虛空一擊。就見兩道赤紅如火的光芒從他兩指激出,向人群中射來。
  啊!要誤傷!
  蟲蟲嚇得啪嘰一聲臥倒,反應這叫一個迅速,動作這叫一個靈敏,技術分和藝術分都是十分。可是當她正暗自慶幸安全上壘之際,卻發現眼前全是腳丫子,再抬頭看,所有的人都站著沒動,還神色古怪的望著她,有的已經忍俊不禁,另一邊更傳來西師叔的哈哈大笑聲。
  「你這丫頭真是有趣。」西師叔半敞的胸膛上有一塊巴掌大的黑,周圍迅速鼓起了一圈水泡,唇邊還有血跡湧出,顯然被擊中後受了不輕的傷,但蟲蟲的滑稽舉動顯然成了他的止痛藥,「你不知道劍氣是可以隨心控製,會自動躲避物體和他人,隻擊中想教訓的人嗎?」他微笑,眼睛亮晶晶的。
  好丟人啊!蟲蟲趴在地上不起來,恨不得把腦袋鑽進地縫裏。以後她一定要學習土遁術,這樣將來她再做了什麽糗事,可以學習烏龜和駝鳥。
  本來是師父教訓師叔,結果成了大家看她耍猴戲。看那位最文雅的刀朗師叔和一直閉目的桃花師叔都不禁莞爾了,可見自己這一回有多麽可笑。再看師父,眉頭皺得死緊,不僅一點不覺得好笑,還責怪她丟了鈞天的臉似的,恐怕對自己惡感更甚了。要說也是的,大家在嚴肅的議事,還在激烈的爭論著什麽,她卻上演這麽一出,正經的會場氣氛全破壞了。
  就見師父一揚手,打出第二記指劍之氣。蟲蟲心想完了,一定是要懲罰她了,那劍氣像是火燒一樣,看西師叔的胸口都燒糊了,如果打到她的咪咪上,小乳豬變成烤乳豬,那可太難看了,再說還不疼死啊!
  啪的一聲,指劍之氣打到了一根石柱上,顯然白沉香雖然氣極了,卻又舍不得打師弟,又怕一下打死了毫無法術根基的蟲蟲,隻得打柱子泄憤。眾人看出掌門動了真火,也都覺得這樣嘻嘻哈哈的太不嚴肅了,連忙整理心情,重新站好。
  哈大叔走上來,把蟲蟲扶起。
  「蒼穹,你來自領責罰吧!」白沉香平靜心緒,對著這個讓他頭疼的師弟說。
  蒼穹對此一點也不意外,倒是覺得不能看這個古怪的丫頭耍寶比較遺憾,上前走了兩步,單膝跪地。
  「罰你到後山的昆吾連天洞第九重麵壁,期限未定,不準踏出洞口半步,把乾坤碎玉壺交上來。」蒼穹應了一下,並沒有爭辯,似乎這是家常便飯了,隻是有點舍不得那個黃銅酒壺的樣子。
  白沉香伸手虛空一抓,那酒壺就從蒼穹之手到了他的手裏。蟲蟲在一邊看著,心裏盤算著以後把身上的東西都拴上一根帶子,免得被師父竊取。
  「掌門師弟,這樣處罰,太輕了吧?」那位和蒼穹爭執的師伯道。
  白沉香沒有說話,隻擺了擺手,那位師伯就不說話了,可見白沉香在天門派中是極有權威的。蟲蟲看著西師叔蒼穹的背影,她忽然有些可憐這位狷狂不羈的師叔,他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結果就要被罰麵壁,不過師父看來也循私了,否則西師叔喝酒誤事,絕不可能隻罰麵壁這麽輕。
  「花四海沒有搜他們的身吧?」白沉香把話題導正。
  「回師父,那魔頭沒有來得及。他才殺害了——文師兄,我們就趕到了。」帝乙說起當時的事還是有點愴然,天門派不算很大的門派,師兄弟間相親相愛,這樣相處了百年,盡管一心修仙,看開了生死,畢竟不能無情的。
  「如果師兄問的是前因後果鏡,我已經拿到了。」刀朗道:「這是本派的至寶,不能遺失,所以我一到山腳,就從文時身上取了下來。」
  「嗯,還是刀朗你細心,這樣我就放心了。」白沉香麵容沉重的點點頭:「爭執無益,現在我們就看一下前因後果鏡怎麽說,看看這魔頭為什麽要與我天門派為敵。桃花,你來吧。」
  北師叔桃花一拱手,走到東師叔刀朗麵前,從他手裏拿過來一塊通體漆黑的墨玉。那墨玉是一個圈圈的形狀,隻有指甲蓋大小,被穿在一條明黃的繩子上,怎麽看也不是是個鏡子,倒像個在地攤上買的裝飾吊墜。
  眼見桃花師叔緩步走到師父的石椅之後,把那吊墜恭恭敬敬地放在椅後的台案上,之後又走到台案後,麵對著大片空蕩蕩的石牆站著,又像是發愣,又像是禱告念咒,不禁分外好奇。
  「哈大叔,這個前因後果鏡是什麽東西?」哈大叔自從扶起她後,就一直站得離她不遠,這會兒她見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桃花師叔身上,偷偷湊過去問。
  「前因後果鏡是天門派開派祖師的師弟,也就是師叔祖造的。」哈大叔耐心地解釋,「寶鏡的名子非常長,簡稱為前因後果鏡。」
  「名子真的很長,我聽大師兄說過一次原名,非常難記。」他們的說話聲引來了八師弟尚黃乙的注意,多事的湊過來說:「原名叫做,欲知前世因,欲知後世果,看我集天地之靈氣,采萬物之精華的原原本本、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萬試萬靈,不靈不要錢、通天徹地、事無巨細反應鏡。」八師弟一口氣說出這個名子,然後才長出了一口氣,誇張的樣子讓蟲蟲對他又有了幾分親近之感。再說被一個二百歲,但外表像十六歲的人叫做師姐,那滋味還不是一般的蓋啊!
  「真的是長得變態啊!看來這位師叔祖也是個搞怪的。」蟲蟲歎了一句,直恨為什麽沒有穿越到那個年代,好與這位老玩童好好交流一下。
  「變態?」
  「沒事沒事。我是說,這個寶鏡有什麽用呢?」
  「七師姐,這個你就不知道了。」八師弟看來比較多話,生生把哈大叔擠到了一邊去,招呼蟲蟲蹲在一根柱子後麵。滿殿的人都在嚴肅緊張地等著桃花咒語念畢,看寶鏡顯示真相,隻有這兩個八卦精湊在一起竊竊私語。
  「我們師兄弟出比較危險的任務時,都會帶上前因後果鏡,別看它小小的不起眼,可卻是本派的鎮山之寶,外人是不大知道的。這個寶鏡的特殊之處就是他會記錄執行這趟任務的過程,如果半路上出了什麽事,鏡子會原原本本的知道。像這次,隻要取回被殺師兄身上的寶鏡,再施法在靈精玉璧上反射出來,就知道他遇到了什麽了。還有一樁神奇,這寶鏡落到別人手裏也不怕,因為除了師父和桃花師叔,誰也不能讓它說話。」
  哦,原來就是類似於監視器一樣的東西,不過劍仙們用的東西更神神怪怪。可是這也太沒有隱私權了,走到外麵還要被師父遙控,如果以後她出任務,一定死命不要這東西。話說有這樣的好寶貝,剛才大家還猜測個什麽勁兒,直接拿來看不就是了。古人哪!永遠不懂兩點之間的直線距離最近。
  「這次的任務很重要嗎?」她問。
  「隻是例行的巡山而已。」八師弟的臉色有些黯然,「雲夢山和附近的無窮山都是天門派屬地,隻是無窮山條件惡劣,沒有人駐守。但師傅怕有魔教妖人來搞破壞,所以每月都會從四門中各抽出一名師兄弟去巡山的。一直都沒事的,沒想到這次——唉,花四海真該死。」
  蟲蟲還想問什麽,就聽大殿內傳來一陣哢啦啦地響聲,大殿正麵那片石牆從中間像兩扇門一樣緩緩打開,露出後麵一片潔白瑩潤的玉壁來,約十米長、五米寬。
  娘的,曠世奇珍!
  「這是靈精玉壁。」八師弟告訴蟲蟲。

  第十章 它,竟然斷了!(上)

  看墨武師叔把桃花師叔扶到一邊,蟲蟲總算明白,讓這個監視器放像是不那麽容易的,看來要損耗功力才行。這樣看來,還是她的世界方便,雖然不太瀟灑,好在一插電門,萬事OK。
  「關門。」白沉香低聲交待了一句。
  隨著沉重的石門被關上,大殿內登時黑暗了下來,而同時那墨玉墜子突然立起,被無形的力量摧動著在石案上輕輕的旋轉,一團溫暖的黃色光暈自墨玉上散發了出來,如霧氣般向外漫延,漸漸籠罩了周圍三、四米的地方,黃光也轉淡為了白色,直到墨玉定定的在石案上立穩,所有的光芒也凝成一束,照射到了玉壁之上。
  立即,有幾條人影出現在了玉壁之上,蟲蟲雖然不認識那幾個人,但看他們一行四人都是灰色的袍子,分別鑲著紅邊,黑邊,白邊和青邊,顯然就是天門派屬下四門的人。耳邊,眾人低聲議論著什麽,有的人眼圈都紅了,證實了蟲蟲的猜測是對的。
  「此刻,天門派四弟子正在雲夢山以西三百餘裏的無窮山腳下巡山,忽然發現了魔教惡徒的蹤跡!」一個特別好聽、特別純正的男人聲音回蕩在大殿之內,在眾人的一片低語聲中清晰地傳了出來。
  哇,好高級啊,不僅能夠放映存入墨玉之中的影像資料,居然還能現場配音解說!
  蟲蟲差點衝過去仔細看看這個欲知前世因,欲知後世果,看我集天地之靈氣,采萬物之精華的原原本本、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萬試萬靈,不靈不要錢、通天徹地、事無巨細反應鏡,簡稱前因後果鏡的寶貝。
  這東西太神奇了,簡直是技術不夠、法力來湊!這是多麽環保的能力啊,不用破壞環境,就這麽做到了現代科技都做不到的事。一塊墨玉記錄了事件的始末已經很神奇了,現在簡直是現場直播嘛!
  她想看看那個藏身在墨玉中進行解說的人是誰,或者這隻是個鏡魂,可是她根本擠不過去,身體強壯的師兄弟們早就在玉壁前站得滿滿當當,她拚了小命才把腦袋從兩條強健的臂膀中間擠進了一點,隻能大致看到玉璧上的情況,根本看不到墨玉。
  「以文師兄為首的四人追著魔跡進入了無窮山,隻見滿目青翠,鳥語花香,隻是那魔教的兩個惡徒已經沒有了蹤影。四人一商量,覺得魔教進入無窮山必有陰謀,於是顧不得滿身風塵,山勢險惡,一路追了下去。」
  眾人急著想得知這四名同門的死因,可是這鏡魂居然和說書的一樣娓娓道來,而且語氣相當誇張,表演欲不是一般的強。而大家似乎已經習慣了鏡子的這種態度,全體忍受著它的囉嗦。
  蟲蟲聽得好煩,於是幹脆忽略掉那好聽的聲音,雙眼望向玉璧,就見那四個人在一處非常險峻難行的山路上艱難地走著,一路走還一路蹲下來找著什麽,明顯是追蹤敵人的足跡。
  這哪叫山啊!明明是地獄的第一重,還滿目青翠,鳥語花香?明明就是枯草爛葉、蛇鼠橫行,這鏡魂是什麽審美啊!而且無窮山的氣候看來相當奇怪,四個人一會兒汗流浹背、一會兒滿麵冰霜,一座小小的山,居然有著不同的四時氣候。這樣忽冷忽熱的,人會得糖尿病的!如果以後師父派她到這個什麽無窮山去,她絕對絕對不去!
  玉璧上反應著真實的事件,而鏡魂則在一邊滔滔不絕的廢話連篇,但所有的人都和蟲蟲一樣,忽略著那好聽卻又煩人的聲音,隻關注玉璧上的影像。
  一切都最真實不過了。天門派巡山的四名弟子無意中發現有兩名魔教中人鬼鬼祟祟的進入了無窮山,於是追了上去,在還沒有探查清楚魔教惡徒目的的時候,被對方發現,結果雙方大打出手。那兩名魔教惡徒的法力於天門弟子相當,不過他們人少,所以落了下風。
  天門弟子看樣子是想生擒魔教惡徒,誰知這兩人凶狠之極,一出手就是同歸於盡的招式,天門弟子被逼無奈之下,隻能把他們殺了。最可怕的是,這兩個人死後的屍體瞬時化為了一股黑煙,直衝雲霄,好像發出一種信號,通知其他魔教中人一樣。
  四名弟子知道情況不妙,出了無窮山後就急匆匆地想回到駐地報告這件怪事,沒曾想花四海突然出現了。他大概是在附近活動,看到那兩名魔教弟子以屍氣發出的狼煙,就一路追了過來。
  剩下的不用看也猜得出了,花四海不能容忍自己的手下為人所殺,當即出手。這四個人也算機靈,在花四海強大的實力威脅下,居然逃到了雲夢山腳下才被殺。
  看他們還是沒能躲過那場死劫,天門弟子雖然明知道結果,還是忍不住惋惜四名師兄弟之死,更是痛恨花四海窮凶極惡。蟲蟲冷眼旁觀,覺得花四海其實隻是霸道而已,並不是天門派人口中的卑鄙無恥,陰險奸詐之人。魔教弟子擅闖人家的領地當然是不對了,天門四弟子也沒想打死他們,誰想到他們都是暴炭,打不過跑就是了,可他們卻寧肯自絕於人民也不願意被捉。花四海不明就理,知道自己人被殺,於是追到人家家門口殺人。
  他夠狂妄、夠囂張、夠霸道,可是他隻殺了那四個傷他門人的人,並沒有禍及其他,這說明他是個不容冒犯的人,卻不是個濫殺的人。也許西師叔蒼穹說的對,他是借機試探天門派的底,但桃花師叔也說了,他所傷的人隻是中了寒毒,不會危及生命。
  「收鏡開門吧!」黑暗中傳來掌門白沉香的聲音,語氣沉穩,不帶情緒,也不知道他心裏想的是什麽。
  可是三大護法卻明白掌門的心意,這前因後果鏡雖然顯示了花四海為什麽殺人,卻沒有解釋那兩個魔教中人到無窮山是去幹什麽?
  還有,花四海出現在那附近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呢?他是要對天門派下手嗎?
  如果答案是肯定的,那問題就嚴重了。天門派除了他們幾個外,全是尚在成長的年輕弟子,實力還不足以抗衡如日中天的魔教,要怎麽辦?
  「先散了吧?」刀朗輕聲問。
  白沉香點了點頭,沒有說話。三兄弟對視一眼,知道掌門是在憂心下一步要怎麽做?魔教突然現身在無窮山、花四海來探天門派的底、他們這趟出門辦的事也不能放下,一堆事都趕到了一起。
  「還有——」桃花一指蟲蟲,「師兄,你的弟子的名子中都有一個乙字,這個丫頭叫什麽乙?」
  白沉香看了一眼還在賊兮兮地觀察前因後果鏡的蟲蟲,袍袖一卷把那寶貝收回,沒好氣地道:「法力低微、茫然混沌,就叫螞蟻好了。」
  螞蟻?螞蟻!
  每個人都聽到了蟲蟲的別稱,忍不住想笑。
  蟲蟲氣鼓鼓地瞪著白沉香,覺得她這個師父真不怎麽樣。拿她開心是吧?拿她不當回事是吧?螞蟻就螞蟻!反正她本來就叫蟲蟲。哼,也許這一山的人將來都要依靠她呢,這回書就叫《小蟻雄兵》!


  第十一章 它,竟然斷了!(中)

  師父說過,想要回到天門派的駐地,就要自己飛上去,也就是說,她要學會禦劍飛行才能做到。
  這是個苛刻的條件,因為她是純正的肉體凡胎,沒有一點法術基礎,一個凡人要想練習到可以禦劍飛行的程度,那不是十幾、二十年就能辦到的事。
  蒼穹師叔說過,八劍弟子比八劍還要重要,因為劍是神劍,無論是誰也毀不了。可神劍自己選定的主人卻是七名還很稚嫩的小劍仙,外加一名來路不明的白丁。假如不懷好意的人真的要破壞八劍聚齊的威力,隨便殺一名劍主就可以了。到時候,天門派又去哪裏再找一個人禦使卻邪劍呢?
  既然八劍弟子如此重要又如此脆弱,做為天門派掌門的白沉香應該極度愛惜和保護才對,可他卻讓蟲蟲呆在沒有任何強大防護的紫竹林裏,由一個法力很低的守園人做為啟蒙老師。
  這就好像把她放到了盤子上,然後四處托著盤子問那些虎視眈眈的人,「想吃嗎?隨便吃一點吧!這菜的名子叫螞蟻上樹。吃嗎?小菜一碟,白送!」
  這件事充分說明了一個問題,白沉香雖然收了蟲蟲為徒,卻是極不信任她的。他同意收她為徒,僅僅是因為她偶然拔出了那把劍,還因為她的屁屁上有一個他不能親自證實的劍主印跡。在他的心裏,從沒有真正認定蟲蟲就是卻邪劍選定的劍主,說不定是當時情況太危急,這把通靈寶劍借這來曆不明的怪丫頭之手拯救了天門派。
  從另一個角度講,神劍與選定的劍主之間有心靈感應,如果姚蟲蟲小螞蟻是卻邪劍真正的主人,神劍一定會有反應,並且天命也不會讓她輕易的死。
  對於蟲蟲而言,自從聽說了陳兵八劍的事和蒼穹師叔的擔心,她就知道自己才擺脫了前一個危險就陷入了另一個危險之中,也知道她呆在紫竹林裏,沒有人、也沒有結界保護,隨時能被人拉出去大卸八塊。
  她覺得師父對她一點也不真誠,難免有點被拒絕的挫敗感,而且想到自己的小命隨時會掛,也真是害怕。不過她是個隨遇而安且樂觀的性子,既然不能抗爭,就隻好接受了,發愁沒用的話,還不如開開心心的過。
  刀朗、墨武雖然覺得掌門師兄的決定似乎不妥,但還是先送蟲蟲和老黑下山,就見蟲蟲一路上都笑咪咪的,都覺得這丫頭沒心沒肺,她的脖子上隨時有一把刀會落下來,難得她還滿不在乎,又是氣她不動腦子,又是喜歡她這種馬虎天真的個性。
  送他們到了紫竹林後,兩位師叔囑咐了一番,然後又加布了一層結界,雖然因為沒有神器護陣,也沒有適當的地勢和方位,結界的防護力不很堅強,但總比完全任人出入好多了。
  送走了他們後,蟲蟲安心地住了下來,正好老黑、也就是哈大叔的竹屋有兩間,裏麵還有些簡單的家具,隻要隨便打掃一下就能住人了,所以當天她不用席地而眠。
  這一晚上她睡得非常安穩,迷蒙之間,似乎做了一夜的夢,隻是醒來後都記不起了。甚至她很恍惚自己是誰?真的是叫姚蟲蟲嗎?真的來自於一個現代而繁雜的社會嗎?這真的是劍仙的世界嗎?
  還有,既然這隻是她的一個夢,那夢中的帥哥是誰?那個黑衣散發的高大男子,身外一層淡淡的美麗銀光,一條黑龍盤繞著他的周身飛舞。想想,她還真有夠HC(花癡)的,隻不過見了一麵罷了,那男人還是要殺她的,她居然夢到人家!
  一推開竹門,蟲蟲的嘴巴立即張得好像咬鉤的魚一樣,驚歎了半天合不上,恍然以為踏入了仙境。
  昨天回到紫竹林已經很晚了,疲憊又屢受驚嚇的她早早吃了東西睡下,自從穿越到劍仙的世界以來,她第一次真正觀察這個地方。
  這個小山穀三麵環山,撲麵映入眼簾的是大片大片的青翠蔥鬱,山壁上覆滿了長青藤和楓葉一樣的植物,滿目的綠色點綴著點點火紅,被晨風一吹,紅綠相間,美得生動無比。
  地上,沒有一處光裸,草地、花田、菜地依地勢的高低錯落有致的分割開,草地修剪得整整齊齊,蔬菜長得水靈可愛、那花田更是色彩繽紛,姹紫嫣紅,好像有一塊巨大的、自然的地毯鋪滿了山穀。
  她和哈大叔住的地方是西北角的一個小院落,一排兩間竹屋,大概是為了防止山穀中潮濕之氣的侵蝕而墊高了,那麽大間的竹屋巧妙地架在了無數粗竹支起的架子上,初看上去,好像是淩空虛設一般。
  竹子綠得醉人,上麵遍布星星點點的亮紫斑點,剛升上半空的陽光明亮而溫和的照在上麵,竹屋竟似散發著淡淡的紫色微光,讓蟲蟲懷疑這精致的竹屋是虛幻的。再看向遠處,山穀唯一的入口處,那片紫竹林也似夢似幻,青翠欲滴的綠色中夾雜著道道紫色,也不似人間的景物。
  竹屋外,以粗竹圍成了一首籬笆牆,一些不知名的小野花、小藤蔓爬滿了籬笆,這些生命頑強的植物蔓延著生長,直到那個寬大的井台邊。
  井台以及井周圍的地麵都是以粗礪的黑石砌成,在一大片夢幻而柔軟的感覺中突兀的存在著,提醒著蟲蟲這不是夢,這是真的。她確實來到了另一個世界,因為她原來所在的世界是絕不會有這樣不染一點凡俗的地方的。
  她在房前屋後找了找,除了整齊的擺放在院落中的農具,哈大叔不見人影。那些農具是否和現代的相同,她不知道,都市的姑娘早就五穀不識了,她連小白菜和菠菜都分不清,何況這些比較「原始」的東西。
  「哈大叔?」她喊了一聲,沒人回答她,於是她緩緩步出院落,感覺在這種嫻靜安詳的環境中,心也變得平和起來,腳步都不自覺的放輕,難怪哈大叔是那麽溫和善良,原來環境真的會影響人。
  先逛了逛菜地,蹲在地上看了半天,差點把鼻子頂到那些模樣都差不多的葉子上,結果還是一種蔬菜也沒有認出來,隻好轉去花田。她以前曾經研究過花語,花卉知識還比較豐富,雖然她總是在花店裏看到花,但考慮它們生在土裏的樣子也不會差很多。
  慢慢逛了半圈,她確定仙山上的花與凡俗世界的花是類似的,而這片花田的花朵雖然花色不同,但看來很像是凡界的蝴蝶蘭,哈大叔似乎相當喜歡這種花。那花狀如蝴蝶,被微風吹得輕輕搖擺的時候,就好像一隻隻蝴蝶在飛舞,而那些真正的、色彩斑斕的蝴蝶也在花間盤旋,相互對應,實在美極了。
  「哈大叔?」看到一個男人的身影從花叢中站起來,蟲蟲開心的叫了一聲。
  「丫頭,起床了?」哈大叔憨厚地笑,似乎很高興看到蟲蟲出現。
  被人歡迎和喜歡總是會令人愉快的,所以蟲蟲也很高興,嘴頭甜甜地道:「哈大叔,你在做什麽,我來幫你吧?」
  「不用,這花田一向是我照顧的,你不用插手,隻要練好法術就行。」哈大叔用一把小鏟最後培了培一株蝴蝶蘭的土,「掌門師兄說了,讓你今日太陽一出就開始練功。我剛才在你窗外一聽,你睡得正香,幹脆讓你偷懶一下。嗬嗬,你這丫頭可害大叔違背掌門師兄的命令了。」
  「天不亮就要起床啊?」蟲蟲大吃一驚,她是夜遊神一族,一到晚上精神就大,早上很賴床。
  「丫頭啊。」哈大叔語重心長地說:「掌門師兄雖然嚴厲一點,但不是壞人,你要讓他相信你就是卻邪劍的主人,你要勤奮,知道嗎?」
  我才不稀罕白沉香的承認!蟲蟲心裏想,但不忍心反駁和氣的哈大叔,隻好胡亂點了點頭。
  哈大叔明白她的心意,繼續道:「我們天門派每三個月都要考較一下弟子的修為進展,你可不能丟大叔的臉啊。距最近的一次考試還有一個月,至少你要學會障眼法,這可是最簡單的法術了。」
  「還要考試?」蟲蟲再度大吃一驚,臉都跨了下來,她離開校園後曾經發誓再也不考試了,沒想到今天要破誓。不過再想想,她是天生的應試人才,最會臨時抱佛腳,想來應付這些神仙也不會太難。反正她也不想成績有多麽好,隻要不是最後一名,隻要有人給她墊背就好。
  第一名?太累!
  最後一名?太廢!
  名次太靠前?會讓人有期待,期望你再進一步!
  名次太靠後?會讓人家想幫助你,讓你進步一點!
  隻有中間偏下的成績會不被人注意,這是她多年來的經驗,所以她會繼續發揚光大這一規律。
  隻是以她的情況來看,她不可能和別人比,隻要不斷的有點進步,緩慢但又不會停滯,不讓白沉香老頭子絕望就可以了。
  想通了這一層,天生樂觀的她就又放下心頭重擔,開心了起來。
  「好吧,我盡量努力,不讓哈大叔被人恥笑為不會教徒弟。」
  「我隻是代師兄教你些入門的法術,你的師父可是掌門師兄哪。」哈大叔好和氣地微笑:「不過你為什麽叫我哈大叔呢。老一輩的人都叫我老黑,你的師兄弟們都叫我黑師叔。」
  「我不要和他們一樣,這樣哈大叔就是我一個人的啊。」蟲蟲一步跳到花叢中,沒辦法解釋哈裏波特是誰,隻得胡亂解釋,「哈大叔不喜歡嗎?」
  「隨你高興好了。隻是——丫頭啊,以後到這片花田裏來要小心些,這些花都是大叔的命根子,舍不得它們被壓斷枝葉。」
  蟲蟲左右一看,這才發現哈大叔是在整理一片被壓倒的蝴蝶蘭,那是她昨天從天而降時搞壞的,再看哈大叔那憐惜的神情,鄭重的點頭答應。
  「那好,大叔現在給你弄點吃的,然後我們就學習一下最簡單的障眼法。」


  第十二章 它,竟然斷了!(下)

  蟲蟲被迫開始了她的修真生涯。
  她感覺自己像回到了原始時代,日出而做、日落而息,每天不是練習那個據說是最簡單的法術,就是在紫竹林裏轉悠,整整一個月的時間足不出穀。
  開始的時候她覺得生活很是枯燥乏味,不過她這個人有一樁好處,就是能在最簡單平凡的事物中找到樂趣和希望。於是山穀中所有的東西都被她研究了一遍,竹屋、水井、籬笆、草地、花田、所有的蔬菜和那片紫綠相間的神奇竹林。
  師父白沉香把她扔到這個地方來,除了溫和寡言的哈大叔沒有其他人的存在,連一隻狗狗都沒有,大概就是想讓她安心修煉,可是沒想到一根草都能引起她的興趣,所以她的修煉實際上還是處於不用功的狀態,三天打漁、兩天曬網,每天修煉的時間不到一個時辰,她總有借口去做其他的事,盡管連一日三餐都是哈大叔負責的。
  哈大叔開始時很擔心,見她坐在草地上看螞蟻打架都能津津有味的看上一個時辰,期間還笑得前仰後合,自己哄自己玩得很開心,怕她這樣一輩子也修煉不成最簡單的障眼法。可後來漸漸被她隨遇而安、粗疏天真的性格所感染,幹脆想開了,隨她去。
  「師父不是叫我螞蟻嗎?」蟲蟲說得有理,「我現在就是在研究螞蟻精神呀!」
  螞蟻不會迷路,可蟲蟲是路癡,但她卻也不怕在山穀中迷路,一來這個山穀很小,二來紫竹林外有結界,她一個凡人沒辦法離開很遠,最重要的一點是,白沉香老狐狸後來醒過味兒來,怕她跑路,專門弄出一個東西來控製她。
  那東西是一對木雕手環,外觀古樸質拙,看著很普通,但卻和孫悟空的金箍棒一樣可以隨意大小,而且一旦戴上就摘不掉,除非是砍斷手臂或者是白沉香良心發現,親自施法解除,而這兩種方法都不太可能。
  這對手環一個套在了哈大叔的手上,一個套在了蟲蟲的手上。事先蟲蟲並不知道這手環的作用,和孫悟空一樣是被騙的。哼,法寶多的人都是壞心眼!
  「這是子母連環。」來送手環的桃花師叔一臉笑咪咪地解釋:「黑師兄手上的是母環,你的是子環,隻要戴上了這對手環,你就不會迷路了,因為你一離開黑師兄超過三箭之地,就一步也走不動了,任你如何拚命也寸步難行。」
  這分明是控製她的,好像在小狗脖子上拴一條鏈子!這幫人是神仙嘛,怎麽這麽陰險的!再說,不是說劍主隨時會有生命危險嗎?如果魔教派人來殺她,哈大叔就在附近,她跑不了,還會連累人的!
  「這個法寶還有一個名子,叫做連連看。」桃花師叔壞心眼地欣賞著蟲蟲臉上變化多端的、咬牙切齒的表情,覺得這個新師侄真是很好玩的,他從沒有見過這麽感情外露的人。
  哇靠,連連看都出來了!和魔教大戰的時候會不會叫CS大戰哪!
  她不死心,當場試了一下,發現這個「連連看」確實拿不下來了,而且當哈大叔站立著不動,她大約跑出那所謂三箭的距離時,真的好像撞到一堵無形的牆上一樣,任她使出吃奶的勁也不能向前一步。哈大叔幾前一步,她也可以再走一步,如果哈大叔向相反的方向走,她就會被連連看上的牽製力拉回來,行動不由自己,比坐牢還不如,好像個牽線的木偶。
  幸虧牽線的是哈大叔,否則她氣得當場就要撞山壁自殺!
  一轉頭,看到桃花師叔一臉幸災樂禍,連裝裝同情也不肯,那神情是說:我們掌門師兄多老辣啊,你個小丫頭,老老實實當你的小螞蟻吧!
  她恨不得跳過去,一拳打到那張帥臉上,心中暗下決心,不扳回這一局她就不叫姚蟲蟲!
  螞蟻怎麽了?螞蟻也是有尊嚴的!
  送走——不是——是趕走了好事的桃花師叔後,蟲蟲苦著臉坐在井台上,考慮著跳井自殺能不能穿越回去。
  她來的那個世界雖然混亂嘈雜又肮髒,不過還是有自由的,真正是物質極大豐富,人民為所欲為。這裏呢?雖然環境優美、沒有汙染;生活輕鬆,沒有競爭;飯菜雖然是素食,不過確實非常好吃;不用工作,隻隨便擺擺樣子練功就行;可以活很久,將來也許還會飛;還有哈大叔對她那麽好,每天有許多新奇的事情可以發現外,也沒什麽好處了——
  唉,她良心壞了,兩個世界的優劣對比起來,這裏的好處還少嗎?至少,這手環還很漂亮,而且跳井後生死未卜,不如等待機會報複白沉香那個壞銀!還有桃花!還有蒼穹!外加上刀朗和墨武,這兩位師叔沒有惹她,可誰叫他們有那麽可惡的師兄弟來著。
  「丫頭啊,掌門師兄也是為你好,怕你玩野了心。」哈大叔安慰她:「玉不琢、不成器,你師父雖然嚴厲了一點,但卻是想讓你成材啊。」
  「哦,那我練功去。」意外的,蟲蟲點了點頭,「大叔說障眼法變石頭是最最簡單的是吧,今天我就練習這個。」說著跑回自己的房間了。
  她倒不是突然變得乖巧聽話了,隻是她覺得她至少應該能變塊石頭什麽的,遇到危險時躲避一下,不要連累善良的哈大叔,雖然她很懷疑如果魔教真要殺她,這個障眼法管不管用。
  就這麽著,終於到了考試的時間,蟲蟲的法術進展令哈大叔驚喜不已,因為她發現蟲蟲隻要肯有一點點的努力,就能有很大的進步,在某種意義上來說,她是個法術天才!
  「在這裏比試嗎?」蟲蟲看看山腳下黑壓壓的人,有點奇怪,記得以前哈大叔說過,天門派的考試是在鈞天後的校場裏進行的啊,什麽時候改在這裏了?
  前些日子,花四海大鬧雲夢山的山門,害得平整的山前空地碎石遍布,山階堵塞,不過現在已經整理好了,沒有一點曾經遭到破壞的痕跡。那八塊藏劍石仍舊驕傲地聳立在那裏,花四海的魔力沒有傷害它們分毫,根本沒有像其他石頭一樣粉末化。
  「不會在這裏比試的。」哈大叔也一頭霧水,「這是本門內部的事,應該會防止外人偷窺的。」
  白老頭又要新花招!蟲蟲警惕地想。
  就見白沉香慢慢走到了空地中央,先長篇大論、之乎者也了一番。蟲蟲聽不懂他說的是什麽意思,就見眾弟子都神情興奮,而桃花師叔雖然仍然正襟危坐,但在看到她的目光掃來時,偷偷眨了眨眼睛。
  大事不妙!肯定不妙!桃花師叔這神情意味著她要倒黴,不然這唯恐天下不亂的帥哥不會那麽一副期待的模樣。她要跑!可是跑到哪裏呢?變石頭?還是找塊石頭藏著?
  「螞蟻,你來!」白沉香貌似和藹,實則很有威脅性的聲音響起。
  螞蟻?是誰?師父在叫她嗎?
  哈大叔輕輕推了推一直往後躲的她,耳語道:「別怕,去回掌門的話,你是他的七弟子,應該站在鈞天一列的。」
  蟲蟲還是不自禁的往後挪。
  「螞蟻!」師父的聲音有點嚴厲了。
  「我不去!」她衝口而出。
  「來,別怕,不考你,畢竟你沒有道術基礎,又是初學,為師不會為難於你。」
  不會為難嗎?為什麽她就是覺得不安呢?非常非常不安,好像大難臨頭!
  感覺場上數百雙眼睛望向自己,蟲蟲不得已,隻好半寸半寸蹭向場中,等得白沉香差點當場撕下掌門的威嚴偽裝,跳過去把她拎過來。
  「來,螞蟻,既然你是卻邪劍認定的主人,今天對你的考較就是——」白沉香的眼神變幻莫測,「把卻邪劍拔出來!」
  五雷轟頂、天塌地陷、世紀大海嘯、這可是足以讓地球毀滅的消息啊!
  「師父,我不能——」蟲蟲可憐兮兮地低著頭。
  「別怕,為師讓你去,你就去,拔不出來也不是罪過,不過試試你的法力罷了。」師父的決定像聖旨一樣不可違拗,「天門派門規的第一條就是不得違背師命,你忘記了嗎?」
  天門派那麽多條爛規定,她哪知道哪條對哪條!蟲蟲心裏罵了一句,可眼看現在這局勢是騎虎難下了,眼見不拔劍意思一下是不行的。沒想到白沉香跟她玩陰的,如果她拔不出,是不是要趕她下山?
  偷眼看了一下哈大叔,見大叔向她點點頭,意思是拔不出來也沒關係,蟲蟲心裏一寬,咬牙想著,反正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早死早托生,拔就拔吧!
  長呼了一口氣,她大步走到第七塊大石前,還沒伸手拔劍,卻邪劍就發出了嗡嗡的響聲,劍身也顫抖不止,好像是興奮,又好像是警告,更好像是——恐懼!
  場地上,大家發出了驚喜和驚歎的聲音,大概都覺得卻邪劍在召喚主人,就連一向沉穩的白沉香都流露出一點緊張的神色,緊盯著蟲蟲猶豫的把一隻手放到劍柄上。
  拔不動,劍在手下顫抖著。那麽,兩隻手。還是不行。再加一隻腳,用力蹬著石頭,不行。最後兩手兩腳全上,像那天一樣以全身的重量去拔劍,仍然是不行。
  「你個死劍,一點不配合,我不要你了。」蟲蟲覺得在這麽多人麵前失敗丟人極了,痛罵一句,用盡全身的力量向後猛拉。這回,劍有了動靜,伴隨著嗆啷一聲,蟲蟲驚喜地感到手上堅實的後拉力空了,她又像那天一樣,整個人四腳朝天摔到地上。
  知道手上還握著劍柄,蟲蟲心裏的開心沒辦法形容。她果然是神劍選定的主人啊,這不就拔出劍來了嗎?而且劍也沒有像那天那樣再彈回去。
  可是等等,為什麽師父麵色鐵青,周圍驚呼聲四起?為什麽三位師叔的表情那麽奇怪,好像天塌下來了一樣?
  蟲蟲艱難地爬起來,看到自己確實是拔出劍了。呃——確切的說是拔出了一部分,因為那把神劍,據說天雷地火也毀不了的神劍它——它,竟然斷了!

  第十三章 雷霆之怒

  這麽大個場地,幾百號人,居然寂靜到死,就連呼吸聲也聽不到,就是掉在地上一片枯葉,聲音也仿佛大得像打雷。眾人大眼瞪小眼,全部被眼前的事實嚇得進入了木僵狀態。
  一定是做夢!據說夢中沒有聲音,一定是的,不然為什麽師父不上來拍死她?是夢就好了,隻要醒了就萬事OK,好,姚蟲蟲加油,現在就要從夢中醒來。
  蟲蟲用力閉上眼睛,可就在這時,耳邊卻來了一陣嗡嗡的聲音,像是哭泣,又像是低鳴,睜開眼睛一看,就見離她最近的七位師兄弟正手腳並用,和自己手中的劍較勁兒。
  那些劍自有意識一樣,拚命抖動著,似乎傷心自己家的老七被麵前這個嚇呆了的小女子「殺死」,憤怒的想要竄出劍鞘,把毀劍的罪魁禍首穿個透心兒涼,讓她血債血償!
  不是夢!蟲蟲悲哀地看清了事實,下意識地要辯解,張了半天嘴,隻說出了一句:「這——這不能怪我!」
  「不怪你?!」白沉香斜睨著蟲蟲,一臉山雨欲來前的可怕平靜,而且這將是一場極大的暴風雨。
  「是啊——我是說——我說我拔不出來,但師父你偏要我試一下,你還說——」
  「我說了什麽?」
  蟲蟲說不出話來了,因為當時師父說的是「拔不出來也不是罪過」,可沒說把劍弄斷了也可以免除懲罰。
  「你居然毀了我天門派的鎮派之寶!說,你究竟是什麽人?」白沉香心中悔痛交加,平時引人為傲的冷靜沉著蕩然無存,突然怒喝一聲,嚇了蟲蟲一哆嗦。隻見他身上的紫邊灰袍無風自動,慢慢漲起,似乎充氣了一樣,眼睛中那種憤怒和絕望都要把空氣點燃了。
  「掌門師兄息怒,蟲蟲一定不是故意的。」哈大叔第一個反應過來,上前幾步把蟲蟲護在身後,「這一定有巧合、有天意!」
  「天意?什麽天意?是上天派了這個妖女來毀掉我天門派唯一的希望,振興的基石嗎?」白沉香怒極,身上不斷傳來吱吱嘎嘎的響聲,「我不管她是上來派來的還是魔教派來的,沒有人能毀了天門派的神劍還能活著走出這塊地方!老黑你閃開,難道你是要和她一起化為焦土嗎?」
  「師兄,你聽我說。」哈大叔急了:「這一個月來我一直和蟲蟲在一起,我敢以腦袋保證,她絕不是魔教派來的,卻邪劍——卻邪劍被毀一定有其他因由!」
  「你的腦袋?」白沉香的衣袂、袍袖獵獵作響,人像要爆炸了一樣,又像是能引出天地五雷,當場把蟲蟲劈死,「幾百年了,若不是八劍齊聚的希望和威力,我天門派將如何你很清楚,和這些比起來,你的腦袋加上我的腦袋都一錢不值!」
  「可是師兄,這裏麵一定有蹊蹺,把這件事搞清楚再做處罰也不遲。倘若蟲蟲是冤枉的,或者卻邪劍是應天劫而斷,到時候追悔莫及啊!」老黑說著跪倒在地,痛心疾首。
  「你不要一味袒護這個妖女,我早就懷疑她來路不正。就算卻邪劍是應劫而斷,天劫也一定是這妖女啟動的。她來的時候花四海也在,說不定就是她把災禍引來了。哼,當時花四海殺了她就像撚死一隻螞蟻般簡單,卻一直不動手,大庭廣眾之下,兩個妖邪眉來眼去,一看就知道是妖邪之徒!掌門師弟,除惡務盡,不能姑息養奸!」白沉香還沒說話,一位師伯級的人大聲道,正是那天和蒼穹師叔吵嘴的楊師伯。
  蟲蟲是個火爆的脾氣,點火就著的,剛才因為毀了神劍,情怯得很,一直也不敢說話,不過她被白沉香咄咄逼人的嚇唬就罷了,此時見不相幹的人也廢話連篇,哪裏還忍得住,當場就跳起來,大叫道:「死老頭,我招你了?憑什麽這樣說我!當時全天門派的人和花四海惡鬥的時候你在哪兒?你哪隻眼睛看到我妖邪了?又是哪知眼睛看到我眉來眼去了?咱們一碼歸一碼,現在說的是神劍的事,你少來這些不相幹的!」
  「掌門師弟,你收的好徒弟啊!」楊師伯大概沒被人這樣頂撞過,抖得比那些神劍還厲害,「她說得好,現在說神劍的事,她毀了上古神器,還這樣沒大沒小。你說,該怎麽辦吧?」
  白沉香的眼睛看著地上斷成四五截的卻邪劍,見那神器一動不動,光芒也不閃,好像凡鐵一樣躺在地上,心裏的感覺簡直無法用語言形容。自從他入天門派學藝的時候,陳兵八劍就插在雲夢山腳下的藏劍石中了,雖然千百年來沒有人拔得動,但它們就仿佛是護佑天門派乃至整個正道的天地正氣一樣存在著。
  後來天門派突遭變故,一夕之間高手盡皆神秘失蹤,天門派也由天下第一大派窘迫落寞到了幾乎關閉山門的境地,如果不是陳兵八劍仍在,他又如何讓天門派重新煥發生機呢?
  劍主一個接一個的出現,一方麵他感歎天門派重新崛起的曙光來臨了,多年沒有實現的願望可以在他這一輩實現,另一方麵他也在想,劍主齊出,必是天下大亂、妖孽橫行的先兆,所以保證這八把神劍的安全,使八劍劍主盡快成長是他必須做到的,否則邪氣旺盛之時,別說拯救天下蒼生,就連自保隻怕也難以做到。
  他苦心經營,殫精竭慮了這麽多年,不成功便罷了,現在卻毀在他手裏,叫他如何自處,如何原諒自己?這個可惡的丫頭畢竟是他收了做徒弟的,讓她在眾人麵前試著拔劍也是他的主意,而現在這個結果要怎麽辦?
  「掌門師弟,拿不了主意嗎?整個天門派交到你的手裏,你就連個妖孽也製服不了嗎?」楊師伯又叫道:「神劍毀在她手裏,應該受五雷轟頂之罪!」
  「不能這樣,師兄!」哈大叔眼見白沉香眼神裏殺機閃動,大聲阻攔,「這事來得太突然了,不能不分青紅皂白就做決定。我天門派是天下正道之首,怎麽能做出這種令人垢病、落人口實的事!」
  「毀了神劍罪大惡極,這妖女死上八百回也抵不上神劍萬分之一!」
  「生命誠可貴!虧你修道這麽多年,連這個也不懂。我怎麽死八百回也抵不上?哼,不就是一把爛劍嗎?我幫你們重新鑄起來就是,了不起再找一把一模一樣的。」蟲蟲在火頭上,理智極度匱乏,或者說幾乎為零,顧不得哈大叔一個勁兒的拉她的手,和楊師伯爭辯。
  「螞蟻,住嘴!」白沉香大怒,袍袖一揮,一股狂風夾雜著滾滾的雷聲平地卷起,向蟲蟲直襲而去。
  他不是想打向蟲蟲,可怒極失控,等發覺自己錯手,後悔也來不及了。

  第十四章 神秘的護體真氣

  師兄!
  四個聲音同時響起,都沒想到白沉香怒到這個地步,已經無法控製自己的情緒了。
  墨武、桃花和刀朗分別從三個方向出手,深淺不一的紅光從他們的掌中疾飛而出,瞬間化為千絲萬縷的紅絲,發出哧哧的聲響,默契的衝向蟲蟲麵前不到兩米的地方。紅絲甫一接觸就迅速交織在一起,形成一道細密的光網,把蟲蟲護在後麵,而在光網和蟲蟲之間還擋著一個奮勇當先的哈大叔。
  然而卻邪劍的被毀使白沉香痛極攻心,無意中竟然使出了七成的功力。這一擊挾了雷霆之勢,夾雜著閃閃電光的狂風打著旋兒猛衝了過來!
  三位護法的功力本就不及掌門人,加上事出倉促,所以當風雷與光網相交的一刹那即被攪得粉碎,伴隨著震耳欲聾的怒號,半空中無數的紅色光球紛紛撒落,天空中宛如降下了一篷光雨。與此同時,狂風衝破阻礙,巨大的風力把作為第二重的保護哈大叔卷起,摔出幾十米遠,之後向蟲蟲當頭擊來。
  完了,完了,當真要被雷劈了!機率這麽容低的事也被她遇到!
  蟲蟲連逃命的時機都沒有,隻能閉目等死。她覺得自己被一種憤怒的力量掀起,像暴風雨中的樹葉一樣無力無依,被卷得東倒西歪,不能自控地飛向半空,然後遠遠的摔了出去。
  不過,還好。
  她沒有感覺到痛苦,甚至連那可怕的狂風也沒有掃到她,耳邊除了滾滾的雷聲,什麽也聽不見,好像她的全身都包在一片藏著驚雷的透明雨雲裏,而這雨雲膨脹成一個球狀的保護膜,護著她沒有受到直麵重擊。
  瞪大眼睛,她驚駭地看著地麵上的景物和人影越來越小,眼前的山壁卻急速變大,在她還沒有驚叫出聲的時候,整個人已經狠狠的呈大字型撞到了山上。
  厚,這下帥了,要被拍成柿餅了!
  她嚇得緊閉雙眼,耳邊就聽啪的一聲,沒感覺到疼,人卻急速墜了下去,滋味和那天掉落懸崖差不多,隻不過很快就落了地。這一次她特意留心了屁屁,萬幸,沒有再被蓋章了!
  全場再度寂靜,連那七把鳴叫不已的劍也停止了抖動。蟲蟲茫然地看著周圍的人,又感覺了一下自身的情況,空白成一片的大腦慢慢恢複了意識。她蹭的一下跳起來,指著她的師父氣呼呼地叫:「白沉香,你也太狠了,我好歹是你的弟子,師徒如父子、虎毒不食子,沒想到你比魔教的惡徒還邪惡。哼,現在老子正式通知你,我炒了你了,從此咱們一刀兩斷!大路朝天,各走半邊!」
  自從卻邪劍被毀,白沉香的心就一直很亂,又想拍死這隻螞蟻,心中又隱隱覺得不妥,剛才一時錯手,本來很是懊悔,這會兒見她沒上沒上的,一點也不把師尊兼掌門放在眼裏,登時大怒,施展騰雲術,一步就來到蟲蟲麵前,抓住她的衣領,拎她到場地中央來。
  「孽徒,真反了你了,連白沉香都叫出來了!還說什麽老子,誰是老子!」
  蟲蟲像一隻被捉的小鳥一樣死命掙紮,卻哪動彈得了分毫,最後氣餒地幹脆不動,勉強揚起脖子,怒瞪著白沉香,一點也不含糊的。白沉香怒火中燒,也這麽瞪回去。全場幾百口子人就那麽看著他們師徒二人大眼瞪小眼,沒一個人敢說話。
  除了那個討厭的楊師伯。
  「妖孽啊!她是妖孽啊!」他尖著嗓子叫:「大家都看到了,掌門人這招風雷掌是雷霆萬鈞之勢,居然——居然被妖女的護身妖氣擋了回來。試問,一個一點道術基礎也沒有的女子怎麽會有這麽強大的護身之氣,怎麽能擋住白掌門的一擊?這個來曆不明的妖女一定是魔教惡徒!」
  他叫得聲嘶力竭、捶胸頓足,好像哭喪一樣,張口妖女,閉口惡徒,蟲蟲卻沒有反駁,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什麽護身妖氣上。
  她不是妖,也沒有一點法力,祖上八輩子沒人修過道,靠遺傳也是不可能的,所以她不會憑白無故的出現特異功能。那麽護身之氣又是什麽東東?難道就是這個東東保護她從懸崖上掉落的時候沒有摔成肉餅,也是這個東東讓她沒有在師父掌下被拍成人肉包子?
  可是,它是哪裏來的?難道是她旅行時遇到的那個——
  她舉目四望,尋找她最信任的人,見哈大叔正從遠處跑來,嘴角邊掛著一絲血跡,顯然是掃到台風尾而受了傷。他的功力是全天門派最差的,不過畢竟不是凡人,雖然被摔出幾十米,也隻是受了傷而已,隻是他自己的法寶——就是那把掃帚被毀了,他隻能一路跑過來。
  看到哈大叔受傷,蟲蟲放下了自己的事,再度向師父狂甩白眼飛刀,但這次白沉香卻沒有看他,而是和三位護法交換著眼色。
  他收的第七弟子,這個不聽話的、頑劣異常的、氣得他半死的女徒的身上,確實有一道強大的護體真氣。這個孽徒盡管懵懵懂懂,他們可都看得清清楚楚,當他的風雷掌打到她周身外半尺,當他以為這丫頭要被他一掌拍死的時候,她的胸口處突然散發出一種顏色極淡的金光,光芒上還有些黑黑的字體,把她全身都罩住了,一點傷也沒受。
  看她的樣子,也像是不知道這護體真氣的存在,那她究竟是誰?她真的是天定的卻邪劍主嗎?如果是,為什麽其他神劍劍主的身上沒有這強大的真氣呢?那真氣光華燦爛,一點妖邪之意也沒有,證明她絕不是魔教中人。那她怎麽會把卻邪劍給毀了呢?
  「掌門師兄,請聽我一言。」四大護法中,刀朗最是清醒冷靜,見狀忙上前施禮道:「蟲蟲雖折斷了卻邪劍,但仔細想來,神劍是任何人毀不掉的,除非她真的是劍主。也許這其中有什麽我們還未得知的緣故,我看不如先把蟲蟲關押起來,把神劍的殘片也收起,大家商議一下要怎麽辦,總勝過倉促決定,其後再追悔莫及。」
  他們師兄弟相處了幾百年,彼此心意相通,因此刀朗這樣一說,墨武也上前道:「東師兄說的對,這事需從長計議。」他說完,桃花也同樣表態。
  白沉香已經冷靜下來了,早就想如此決定,但還是裝模作樣的想了想,棄一邊楊師兄大叫著「養虎為患、養虎為患」的叫聲於不顧,點了點頭。
  「帝乙,把殘劍收起來,帶到鈞天去。」他恢複了一派宗師沉著威嚴的舉止,「把這個劣徒給我關到昆吾連天洞去。」

  第十五章 第五重

  「掌門師兄,等等。」哈大叔急忙阻攔,「您要把蟲蟲關到昆吾連天洞的第幾重?」
  「這樣的劣徒,關到第九重去領罪!」白沉香厲聲道。
  此話一出,隻要是同情蟲蟲的人都大吃一驚,哈大叔更是急道:「不行啊,師兄,第九重陰寒與酷暑之氣太重,每晚一遍的刮骨風刀更是厲害,蟲蟲沒有法力,她抵受不住這個的。」
  「哼,她連掌門師弟的風雷掌都不放在眼裏,昆吾連天洞的第九重又算什麽!」楊老頭又來多嘴,可是沒人理他。
  「師兄,把這丫頭關到第九重——隻怕是不妥。」刀朗湊近了白沉香低語道:「她雖然有護體真氣,但看來不會運用,剛才的真氣外泄,一定是被偶然激發了出來,如果真的日夜受刮骨風刀之苦,無異於殺了她。依我看,不如關在第七重吧?」
  「第六重才好。」墨武插嘴道。
  「那不如第五重。」桃花又給疏通了一層。
  「幹脆把她請到鈞天供起來享福,怎麽樣?」白沉香冷哼一聲,眼神一掃,生生把老黑嘴裏那句「好啊」給逼了回去。
  此時,站在一邊的蟲蟲已經恢複了理智,剛才指著師父鼻子大叫白沉香的氣勢已經消失了個徹底,偷眼看這幾位天門派的頂級人物如買菜一樣討價還價,又聽說要罰她去什麽昆吾連天洞,立即擺出一副可憐兮兮的小白兔樣兒,純良又無辜,看白沉香死師父好不好意思太狠。
  她明白這趟處罰是免不了的,隻能爭取最好的結果。昆吾連天洞她沒去過,哈大叔也從沒有提起,不過既然是受罰的地方,想來不會太舒服,聽他們爭論第幾重的事,大概和地獄一樣,越往下越可怕吧。
  她是個嬌氣包,受不了苦,在左右不了局勢的情況下,當然也不敢多話,心想要爭取個好態度,讓白沉香的鐵石心腸動一點惻隱之心。她眼巴巴的盯著師父的嘴,生怕吐出的數字是置她於死地的地方,白沉香被她盯著心頭煩躁,正好桃花嘮哩嘮叨的反複強調第五重對於蟲蟲有多麽合適,於是情不自禁地說:「就這麽辦吧!」
  話一出口,他後悔得恨不能賞自己一記風雷掌,因為這是極輕的處罰,而其他幾個人則長出了一口氣。蟲蟲察言觀色,知道對自己的處罰不會很重,也很開心。
  「要關多少天呢?」哈大叔又提出另一個問題。
  「和蒼穹的處罰一樣沒有期限!要看怎麽解決卻邪劍的事再說。」白沉香一甩袍袖,「楊師兄,麻煩你押這劣徒去受罰。」
  「掌門師弟,為兄忠言逆耳,你這樣心慈手軟,將來必釀大禍!」
  「楊師兄,多謝提醒。天門派能屹立數千年而不倒,自然不會那麽容易被毀。小小一個女子,我們也不必如臨大敵。」白沉香不冷不熱的來了一句。
  他不明白這丫頭有什麽好,怎麽沒有幾天就得了那麽多人的心,目前看來隻有派楊師兄做行刑官才不會出現循私的情況,縱然這丫頭有千般好,這樣不服管教,也需要教訓一下子。再說,對她的處罰簡直算是沒有一樣。
  昆吾連天洞共有九重,以第五重為界,下四重是受罰的地方,上四重是修煉的地方。此洞的奇特之處在於它日夜的溫差,白天酷暑難耐,晚上冰寒刺骨,氣溫的變化非常劇烈。但從另一方麵講,也正是因為這種獨特的氣候和洞內石壁上嵌滿的那些靈力強大的藍色晶石,才使此洞與眾不同,是一處對修道人的修煉極有助益的所在。
  昆吾連天洞的上四重就是極佳的修煉場所,東蒼天、西魭天、南炎天、北玄天、中鈞天的弟子總是喜歡三五結伴到此處打坐,功力淺的在第一重,功力深的就可以向下一點,這也就是為什麽天門派弟子的修煉進境總比其他門派的弟子更快的原因。
  而下四重,一到晚上就有罡氣猛烈的狂風從地底的大小洞穴中吹出,吹在人身上就如同刮骨一樣的疼痛,狀如淩遲,整夜不止,越到下麵越厲害,法力低微一點的人也受不了這種折騰,偏偏這怪風不會令人有一點外傷,所以成為了天門派懲罰本門弟子的地方。
  奇妙的是:第五重卻平靜極了,與正常的環境沒有一點不同,呆在裏麵的人不會遭到一點折磨或者磨練,除了沒人進入這個分隔界、令人格外寂寞以外。
  把那個丫頭關到第五重,哪有什麽懲罰效果,純粹是讓她躲清靜去的。本來他也不會那麽狠,打算把她關到第六重兩天,讓她吃點苦頭後就把她關到第四重,好方便她修煉,哪想到幾個師弟一直和他唱反調,讓他一時糊塗,做出了錯誤的,卻又不能收回的決定。
  慈母多敗兒!
  不知道為什麽,他的腦海裏突然竄出來這句話,轉頭看了看那幾位「母親」,居然一個個興高采烈,不禁長歎一聲,默念咒語,從老黑伸手收回連連看的母環,並改變手環上的牽製力,遞給行刑官道:「請楊師兄把這個祭在第五重的兩界石上,包管這劣徒不能隨便亂跑。」
  楊老頭呐呐的接過手環,心中縱有萬般不願,卻知道他這個掌門師弟表麵雖然嚴謹沉著,骨子裏卻是個極剛的性子,做了決定的事絕不會改變,當下也不多說,揮手叫自己手下過來,拉了蟲蟲就走,哪知蟲蟲突然大喊大叫起來,嚇了他一跳。
  「師父,弟子還有最後一個要求!」蟲蟲叫得大聲而淒厲,好像有什麽生離死別的事。
  「師父?不是白沉香嗎?」白沉香微側過臉,「這裏有弟子嗎?我倒是聽說有一個叫老子的!」
  「哇,師父,你的側臉好帥啊。」蟲蟲無厘頭的來了一句,倒不是為了拍馬屁,而是嘴巴比腦子快,看到什麽就說什麽。
  「說完了?好,那就去好好想想你錯在哪裏!」
  「不是這一句!不是這一句!」蟲蟲拚命掙脫楊老頭的兩個手下,「隻是一個小小的要求,死刑犯上路前不是還有斷頭飯嘛,能不能——能不能給我帶幾塊哈大叔做的米糕?不要梅子味兒的,要竹葉味的,聞著清香,吃著好吃。還有還有,再來點蘭花露,用紫竹林的井水做的,那個就著竹葉米糕最搭配——」
  白沉香聽的臉都綠了,怒氣衝衝地拂袖而去。
  她大小姐以為是去享福嗎?她是去受罰啊,居然還在這裏點菜!

  第十六章 正義的奸笑

  「師父,師父您別走啊,沒一點優待嗎?」蟲蟲快被人扛起來了,還在拚命爭取利益。好家夥,一個人到山洞裏去,聽說那裏還不是很舒服的,當然死賴活挨也要多撈點好處,不然長夜漫漫、無心睡眠,蟲蟲姑娘她要怎麽辦呢?
  可是白沉香是個鐵石心腸的,連頭也不回,也不知道從哪裏拿出他的劍,伸手一揮就禦劍飛走,身影很快化為了一個赤紅色的光點。再看刀朗和墨武師叔,兩個人微笑著向她揮手,好像是光榮的送孩子參軍的父母,就差給她胸前戴上一朵大紅花了。
  哈大叔,那個最疼她的人,一直向她點頭,意思是讓她安心,乖乖的等幾天,很快就會沒事的。最可恨是桃花師叔,他偷偷向蟲蟲豎起大姆指,也沒見他嘴唇動,他的聲音就傳到了蟲蟲心裏:「好丫頭,你了不起,我和掌門師兄相處了幾百年,從來沒見他在別人麵前失態過,你今天讓他一連暴跳如雷了三次,師叔服了你了!」
  桃花師叔長得帥,舉止文雅優美、一本正經,實際上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蟲蟲咬牙切齒地想,再也無力反抗,差不多被楊老頭的手下舉在頭頂帶去了昆吾連天洞。
  「咱們也走吧,看這爛攤子要怎麽收拾。」墨武看蟲蟲的身影消失在雲海之中,輕歎道:「現在是多事之秋,但願找到辦法救回卻邪劍,不然——」他說不下去了,祭出自己的鐵筆,禦筆而去,刀朗和桃花緊隨其後。
  三人到了雲夢山的絕頂冰城後也不停留,直飛到鈞天的撒星殿才落下來,就見掌門白沉香在殿中緩緩地踱著步子,顯然內心愁悶異常,三個人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麽好,隻沉默著。
  「不然——把蒼穹放出來吧,他腦子活絡,說不定能想出什麽好辦法。」過了好半晌,墨武忍不住道。
  「不行,蒼穹一向膽大妄為,沉迷於杯中物,這次不給他點教訓,誰知道他以後還要闖出什麽禍來。」白沉香搖頭道,想起這個師弟就頭疼無比,忽然又想起了被他戲稱為螞蟻的姚蟲蟲,覺得腦袋都要裂開了。
  一般門派有這樣一個不服管教的弟子就已經很不幸了,天門派卻有一對兒,而那個小的似乎比大的還可怕,能不知不覺間就闖下滔天大禍!
  他轉頭看看石案,那上麵鋪了一塊純白的天蠶絲綢,光滑的綢麵上,那把碎了好幾段的卻邪劍就靜靜地躺在那兒,一點靈氣也無。
  「刀朗,無窮山最近有什麽動靜嗎?」
  「花四海不在附近,不過他手下的門人大批湧入無窮山,漫山遍野的亂跑,卻也不來雲夢山挑釁,也不知道要幹什麽。」
  「不會是無窮山出了什麽密寶吧?」白沉香皺緊了眉問。
  「我已經看過了,無窮山方向氣息無異,隻怕沒有什麽寶物出現。但是天相變化細微,西方有凶煞之氣,看來魔道最近必有動作,我們要提早防範。」桃花道。
  刀朗辦事一向穩妥精細,桃花擅於卜卦觀星,他們所說的話,他一向是極其信任的,而自從上回花四海上門挑釁後,他已經吩咐墨武加強了天門山的守衛,以墨武的能力,他也很放心。現在就兩件事讓他愁鎖心頭,一是弄不清魔道中人為什麽頻繁出入無窮山?二是要把卻邪劍怎麽辦?
  魔道中人不可能無緣無故的到無窮山去,如果沒有寶物,他們又為了什麽而來?而卻邪劍為什麽會碎呢?剛才他在氣頭上,也沒有細想,這會兒冷靜下來,恍然記起姚蟲蟲並沒有用很大的力,那劍就自己彈了出來並且當即碎裂了。
  不會是上回和花四海的鎖麟龍相碰的時候就受了魔氣的侵襲了吧?可是花四海雖然惡名遠播,傳說他的法力無邊,魔力難測,但他恐怕還沒有強大到能毀損神器於無形的地步,那麽劍出即毀有什麽特殊原因嗎?難道真的是天劫?姚蟲蟲是從天而降的,是她引發的天劫嗎?
  「繼續盯著魔道中人的一舉一動,我們也要小心提防被妖人襲擊。至於是不是把此事通告給友派並請求支援,我要再考慮一下。」想了半天也沒有結果,白沉香看了看三位師弟,又看了看殘劍,「卻邪劍先供到紫藤閣,派重兵把守,一並容後再議吧。」說完,他幾不可聞的長歎一聲,揮手讓師弟們下去,自己則繼續苦思冥想。
  片刻,偌大的撒星殿裏,就隻剩下他寂寥鬱悶的身影。
  ………………………………………………
  蟲蟲警惕地盯著楊老頭和她的手下,生怕他們給她上私刑。
  她有點責怪師父,明知道這個楊老頭看她不順眼,還讓他來押自己,這不是要楊為刀俎,她為魚肉嘛。可出乎她意料的是,這個死老頭隻數落了她幾句,然後把連連看的母環祭到了一塊大青石上就憤憤然的離開了,顯然還對蟲蟲受到那麽輕的懲罰不滿。
  從這一方麵來看,蟲蟲開始覺得白沉香是有兩下子的,整個天門派從幾近滅門的孱弱到現在重新站在名門大派的位子上已經很不容易了,更難得的是他的屬下都規規矩矩的,就連楊老頭這樣高的輩份也不敢背著他搞鬼,可見他管理門派之嚴謹和鐵腕了。
  她心裏欽佩師父的時候倒沒有想過,就在不久前她還指著他的鼻子大罵白沉香,什麽尊師重道、長幼有序全被她遠遠地扔到太平洋裏去了。
  就這麽坐著胡思亂想了一會兒,感覺沒人監視她了,不禁放鬆下來,慢慢在洞中逛了起來。
  昆吾連天洞是很大的,她被從第一重下來的時候,看到上四重都是一個大洞中有無數小洞,有點像桑拿浴室,又有點像蜂巢,一進洞中就恍如進入了另一個世界,非常安靜,好像有一把看不見的門,把洞內洞外完全阻隔開了。
  而這第五重卻沒有任何小洞,平平直直一個長方形的巨大石室,地上零星的散落著直徑不超過半米的圓石,整個地方讓人可以一覽無餘。洞內的石壁及頂上布滿了藍色晶石,正是因為這些晶石反射出的光芒,才令沒有照明的洞內雖然昏暗,卻完全可以視物。
  這些晶石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反正從第一重就有,每一重都用晶石照明,就這樣一層層的把日光反射了下來,不過越到下麵越暗罷了。
  那塊被稱為兩界石的大石頭應該算是一塊大石碑,有三、四米高,一米多寬,卻隻有巴掌厚,也不知道是什麽力學原理使它可以屹立不倒,更不知道是什麽材質。石碑上寫著幾個看不懂的大字,彎彎曲曲的像外星文。
  蟲蟲走上去摸了一下,碑麵光滑,看來是爬不上去拿母環的,也就是說她非要呆在這裏不可了。不過,好在她早有準備。
  她站在兩界石旁邊,露出了正義的奸笑。

  第十七章 不好,有怪聲!

  唉,我怎麽那麽聰明呢!簡直沒有天理嘛,隨便做的準備都能在最關鍵的時刻派上了用場,是說她是天生福將呢?還是老天真的罩她,想吃冰天上就下雹子?!
  她慢慢繞到石碑的後麵,放下了一直背在背上的牛仔包,滿臉愛憐橫溢的打開。
  這個包鼓鼓的,她像一隻背著殼的小烏龜一樣一直背著,奇怪的是沒有人注意過,大概是別人以為她人古怪,衣著也古怪吧。包內的竹盒和竹筒有好幾個,剛才她四腳朝天的摔倒時,就是這些東西硌得她眼淚都出來了,不過現在看來都是值得的。
  竹盒內有十幾塊竹葉味兒的米糕和幾塊梅子味兒的,五個小竹筒內有口味濃淡不同的蘭花露,是哈大叔用蝴蝶蘭落下的花瓣和水井內那甘甜得不像話的井水製成的,特別好喝。另外一個竹盒內裝著滿滿的類似於鬆子兒一樣的幹果和一種模樣像櫻桃、口味像草莓的鮮果。
  這鮮果並沒有名子,是紫竹林中的竹子開花後所結的果子。她從前隻知道竹子開花的話,熊貓就沒有吃的了,沒想到神仙家的竹子也與眾不同,不僅顏色奇特,半夜會發光,頂部開花後還能結出這樣甜美可口的水果。這些果子熟了後就會落下,哈大叔從來不吃,就任它們爛到竹根下,她到紫竹林安家後,一經發現,大為傾心,因為這種水果汁液很多,所以她給命名為「多汁果」。
  哼,把她關起來,還想不給她飯吃是嗎?姚大小姐早有準備,這些東西如果計劃得好,至少可以吃一周,根本不怕餓,而且連維生素也不會缺乏。剛才她吵著要吃的東西,是為了混淆白沉香的耳目。
  她倒不是提前預見到自己會被關禁閉,而是在參加那場法術考試之前早就打聽過,知道那往往要花一天的時間。事先她估計自己一定是最後一個被考,其他人的考試她也看不懂,不過是瞧個熱鬧,不如帶點零食,像開茶話會一樣開開心心就混過一天了。她是想請哈大叔和五師姐、八師弟一起吃的,所以帶的東西比較多,真是好心有好報。
  看到吃的東西全部安然無恙,蟲蟲滿足的歎了一口氣,把食物分成了七份後,才找了塊看來最幹淨的地方,拿出背包中的一塊大方巾鋪到地上,舒舒服服地躺下。
  這和野餐有什麽區別?除了看不到陽光、地麵不像草地那麽柔軟,靜得有點過分外,基本上還是不錯的。她姚蟲蟲別的本事沒有,苦中作樂是強項,她能把她生平第一次監禁生活過得像度假一樣愜意,有吃有喝、不用勞動、隨便睡覺,氣死白沉香。
  她想的挺好,可是她忘了一點,人有三急,她沒有方便的地方。「噓噓」還好辦,找個遠一點的角落就解決了,「嗯嗯」怎麽辦呢?她這才明白為什麽受罰的人是不給飲食類的東西的,因為吃喝下的東西,早晚還是要排出來的!
  可是人家都是劍仙啊,半人半仙,可以辟穀,甚至連氣也辟了,她卻是真正的肉體凡胎啊。白沉香罰她的時候怎麽沒想到這一點?那三位師叔,還有疼愛她的哈大叔怎麽也沒想到?為什麽她也沒有想到?
  她生平第一次隨地大小便,呃,事實上隻開了小,沒敢開大。這個地方很通風,開小的話很快就能毀屍滅跡,也不會有味道,可是開大——
  她不敢想了,更加不敢吃了,尤其是維生素的東西,一氣之下全丟到石頭上摔得稀爛,拚著腸梗阻也不能在石洞裏留下「便便地雷」,這也太丟人了!
  還有另一樁,那就是她太無聊、太寂寞了。從心理學的角度上講,長期呆在藍色的環境中,人本來就容易憂鬱,何況她現在沒有一個人理,石洞內藍幽幽的光也讓她倍覺壓抑。她開始懷疑這晶石是不是有大量的有害輻射,會讓她生癌,想挖走兩塊去換錢的心情也沒了。
  把所會的歌曲翻來覆去的唱了一整天,她實在閑得難受,又感覺肚脹和饑餓同時折磨著她,於是隻好去練習哈大叔所教的初級法術以轉移注意力。變幻石頭的障眼法,她早在考試前就已經練得七七八作、馬馬虎虎了,現在沒了興趣,尋思著那個傳心術挺好的,而且還比較實用,她要盡早練好,好讓五師姐幫她送個馬桶來。
  為了成仙,她不肯好好修煉,每天就想著怎麽蒙混過關,現在為了一個馬桶,她卻極其認真的修習法術了,連平時最不愛的打坐運氣都做得有模有樣,在不知不覺中法術進境很快。而放眼天下,為了馬桶而修仙的,蟲蟲隻怕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一個。
  可是她又有什麽辦法呢?昆吾連天洞的第五重以下,非掌門命令絕對沒有人來,她大喊大叫著救命的聲音也傳不到上麵去,她要想自救,唯有這個法子了。
  這天她正在打坐,拚命用初有所成的傳心術呼喚五師姐容成花落,忽然聽到寂靜無比的洞中傳來了一陣篤篤篤的聲音。
  她嚇了一大跳,差點岔了氣息,張大眼睛四處看,卻什麽也沒看到。
  是幻覺嗎?還是她的傳心術突飛猛進,聽到了五師姐的心跳聲。可是不對啊,誰的心跳聲會像啄木鳥敲樹幹似的?再說,這聲音——這聲音明明是從洞中傳來的啊。
  「誰?誰在這兒?」她叫了一聲,拿起身邊一塊巴掌大的石塊。
  沒人回答她。
  她疑惑地站起來,緊張的在石洞內走了一遍,仍然沒有發現人影。她不由得嘲笑自己,可能是因為太寂寞了,所以出現了幻聽,可是當她重新坐好,那篤篤的聲音又出現了。
  這下子,她的汗毛全豎起來了。
  不是有鬼吧?這是個劍仙的世界,有仙、有魔,自然也應該有鬼。話說,這個洞的下四重是作為處罰之地所用的,實際上是個監獄。是監獄就會死人,這些人如果死得冤,肯定會魂魄不散,就不定要來找替身。還有,這個洞那麽深,不是通往地獄的吧?
  她被連連看困著,跑是跑不了的,第九重雖然有個正在受罰的蒼穹師叔,可是她無法去求助,說不定西師叔蒼穹已經死了,就是他的鬼魂來找她的。
  篤篤篤——
  那聲音越敲越急,感覺離她也越來越近,可是她還是沒看到人影,鬼影也沒有一隻!

  第十八章 混世魔女

  「再不出來,我要——」她威脅著,也不知道要怎麽辦,聲音發著抖,一點恐嚇力度也沒有,一步步向後退著,直到連連看上的牽製力使她再也挪動不了一步。
  篤篤篤——篤篤篤——
  怪聲還在繼續,並且愈發近了,蟲蟲的眼睛瞪得溜圓,盯著聲音的來處,嚇得手腳冰涼,讓她跑也跑不了了。不過在無比的驚恐中,她居然發現了一些奇怪的現象——那怪聲所到之處,地上被摔破的多汁果的殘骸逐漸減少,似乎有一個看不見的東西在擦地麵,或者是在——吃?
  蟲蟲好奇勝恐懼,慢慢向怪聲的來源靠近,果然見散落了一地的殘果在減少,而篤篤聲正是來自於這裏。一轉眼,看到地上碩果僅存的一隻隻有一點殘破的果子,此刻正一口一口的被消滅,似乎有什麽正吃得歡。
  蟲蟲一咬牙,伸手去撿,手還沒碰到果子就被一個又尖又硬的東西狠狠啄了一下,白皙的手背上立即出現了一道明顯的紅痕。
  「死東西,居然敢咬本小姐。」蟲蟲撫著手背罵,即好奇之後,憤怒也戰勝了恐懼!
  她把手縮起來,以衣袖包裹著手掌,惡作劇似的一把抓過那隻被吃得還剩下一半的多汁果,看那隱形的東西有什麽反應。
  果子入手,蟲蟲瞬間感到頗為沉重,之後就聽到叭噠一聲,那隱形東西掉落到了地上,與之同落的還有一大塊果肉,不過果肉馬上就消失了,蟲蟲奇怪的聽到了打嗝的聲音。
  是人?是鬼?為什麽發出人類才能有的聲音?
  蟲蟲傻了眼,一手握著果子,失去了坐標的眼睛不知道要看哪裏。而就在這時,身邊響起一陣撲棱棱的聲音,還有微風吹過,她下意識的舉高了手,不讓那隱形東西飛跳著咬到果子,一時不知道要怎麽才好。
  「還給我!」一個老頭的聲音響了起來。
  聲音太突然了,蟲蟲嚇了一跳,而隻這麽一愣神的功夫,她就覺得手上一沉,衣袖被抓住了,那隱形東西拚命去搶多汁果,其重量估計足有一斤多,墜得她的手腕差點被拉下來。
  「還給我!」
  蟲蟲順著聲音的來源一摸,感覺手掌下毛茸茸的。嗯,手感不錯,再摸兩下,是挺舒服的,再摸!似乎是巴掌大小的、毛茸茸的東西,那是什麽呢?
  「啊,你要謀殺啊!」蟲蟲手上一陣刺痛,急忙甩了甩。就見本來空無一物的手臂上,出現了一團模糊的、圓圓的影子,被她甩落到地上後,迅速顯形——黃黃的、毛毛的,胖得成流線型,短小的翅膀,桔紅色的爪子,不是那隻失蹤的小雞又是什麽?!
  「誰讓你摸我!」小雞大叫,卡通的外形卻是蒼老的聲音,「這麽大個丫頭,不知道男女授受不親嗎?」
  蟲蟲完全震驚了,瞪著這隻小雞,不知道說什麽好。
  她提醒過自己一萬遍了,這是個神仙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與她以前的認知不一樣,可是一隻會說話的、會隱形的、模樣像剛孵出來的、聲音卻像至少八百多歲的,巴掌大卻重達一斤多的雞,還是超出了她的想像。
  「把嘴巴合上,口水要流出來了了!」小雞打了個飽嗝,有點站立不穩,臥在了地上。
  蟲蟲合上驚得一直張大的嘴巴,腦袋還是木木的,「我——你,你會說話?」
  「你在做夢,我不會說話,嘰嘰!」小雞急忙挽回影響。
  一瞬間,蟲蟲還真有些拿不準,不知道自己是在做夢還是出現了幻覺,用力在自己手臂上一擰,疼得立即叫了出來。
  嘰嘰嘰嘰!
  小雞不說話了,但聽聲音是在嘲笑蟲蟲的行為。可蟲蟲也不想自殘啊,她隻是要弄清自己是的腦子是不是還正常運轉而已。
  「你會說話!」蟲蟲鑒定完畢,大聲道:「天哪,我遇到了一隻會說話的雞。」
  「嘰嘰嘰嘰。」
  「別裝了,被人揭穿了,再裝傻就是真白癡了。」
  「嘰嘰嘰嘰!」
  「呀,還生氣啊,白癡雞,這充分證明你聽得懂人話。說你白癡,你還真白給我看。」
  「嘰嘰嘰嘰!嘰嘰嘰嘰!」
  「念兩遍也沒用,我已經完全掌握了你的底細。」蟲蟲握握拳頭,邪惡地笑了。雖然她還是沒有解決自身的生理問題,但心理問題卻解決了。多少天了,她不記得了,隻覺得比幾個世紀還長,她終於等到有人能和她說話了。修正,不是人,是一隻能陪她說話的雞。
  白沉香啊白沉香,想把她關在這裏悶死,哼,他的如意算盤打不響,這不老天爺又給她送來玩具了嘛!而且還是全自動、不耗電、智能型的玩具。
  問題是,怎麽能讓這隻雞死心塌地做她的寵物呢?她一臉不懷好意和算計的微笑著。
  小雞沒來由的打了個寒戰,一向自認為是無所不能的神物,可為什麽被眼前的這個死丫頭看得渾身發冷,有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可是它剛才吃太多了,現在身體不穩,即跑不了,又隱不了形。
  「小雞,我問你,你是什麽東西?從哪裏來的?」蟲蟲終於開了口,「我可認得你,上回你把我晃得從石階上摔了下來,差點斷了骨頭,我還沒找你算賬呢。我對你多好啊,還怕石頭砸死你,把你放到我的包裏。你呢?自己偷跑了。我恨哪,恨你個忘恩負義的,今天巧了,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說說,怎麽辦吧!」
  小雞見她邊說邊蹲下了身子,一隻手毫不客氣的把它抓了起來,湊到臉前,那雙慧黠的黑眼睛裏閃著可怕的笑意,想口吐人言,又忍住了。都怪剛才不小心哪,如果不是一急之下露了自己會說話的底,現在也不至於這麽被動。
  嘰嘰嘰嘰!
  它想蒙混過關,黑眼睛閃著無辜的光,可眼前這一位燕不是可善與之輩,馬上一指頭點在它的頭上。
  「再給我裝,我們拔一根雞毛試試,現在天氣挺熱的,我給你涼快涼快!」蟲蟲說著拎起一撮絨毛,輕輕扯了一下。
  嘰嘰嘰嘰!
  改為了哀鳴,走博同情的路子試試,可這死丫頭還是不上當,當真一扯,疼得它忍不住叫了出來。好啊,它真佩服自己,在被拔毛的痛苦下居然還是雞叫一聲,沒有說人話。
  「跟我鬥狠是吧?行,成全你。我們把滿清十大酷刑都試一遍,姐姐我還就不信了,我就治不了一隻小雞。」
  眼見一隻雪白的小手伸到它的翅膀下麵抓癢,它再也受不了這殘酷的刑罰,大叫起來:「死丫頭,老子已經活了三千多歲了,你敢當姐姐也不怕折壽。死丫頭,放手,哈哈,快放手,哈哈——求你了,快放手!」
  「啊,原來會說話啊。」蟲蟲擺出恍然大悟的樣子,開心地笑了起來。
  「混世魔女!你是混世魔女轉世!」小雞憤憤的大叫!

  第十九章 萬事知不說人話

  蟲蟲嘿嘿笑著,給它來個默認。
  她捧著這毛茸茸,卻號稱三千多歲的東西,坐到一塊大石邊上,心裏的高興簡直無法言喻,興奮的親了一下它毛茸茸的腦袋,沒想到它慘叫不止,拚命張開短小的翅膀來擦,好像蟲蟲的嘴有毒。可撿到寶的快樂讓蟲蟲開心不已,根本不介意,心裏想著這小雞畢竟是活的,也許應該給它一點人權。
  「我宣布,從今以後你屬於我。」她扳過小雞的身子,讓它氣呼呼的眼睛對著她。
  「憑什麽啊,我可是天地間的靈物,沒人駕馭得了我!」
  「以後你要叫我主人。」
  「混世魔女!哼!休想!」
  「天地間的靈物就要遵循天道。你忘記了嗎?我救了你的命!如果不是我,照花四海那種鬧法,那天你會被落下來的山石砸成雞肉餅的。」蟲蟲不厚道的翻小碴,「天道告訴你,別人的救命之恩該如何呢?」
  「置之不理!」
  呀?挺狡猾的啊,不愧是活了三千年的。蟲蟲不覺得生氣,隻覺得有人跟她鬥嘴非常好玩,一邊用手輕輕撫摸小雞的背,一邊心裏轉著主意,看要怎麽才能收服這小雞。小雞拚命撲騰掙紮,好像蟲蟲摸它一下,就是它的恥辱,嘴裏一直大喊大叫:魔女!臭丫頭!不知名的鼠輩之類的話。
  蟲蟲看得出來,這會兒這小雞有點不對勁,所以自己才能控製它,假如它一旦恢複,到手的寶貝就長腳飛了。事實上老那麽抱著它也很費力,雖然它隻有巴掌大,但密度超常,落在蟲蟲手上的分量相當可觀。
  可是,如果它真是天地間的靈物,還活了那麽久,收服一定不易,要怎麽辦呢?這小雞太好玩了,嫩嫩的樣子,老氣橫秋的語氣,放棄這樣的寶物,簡直是犯下反人類罪行!
  感覺手中的掙紮不那麽激烈了,罵聲也停息了,蟲蟲疑惑的低眼一看,發現這小雞正伸著脖子猛嗅著她的另一隻手,那裏有還剩下半個的多汁果。
  哦,原來啊!
  蟲蟲靈機一動,心頭詭計叢生,一伸手把多汁果拿遠了些,然後又拿近了,假裝是無意的把果子在手中把玩,實際上一直偷偷觀察著小雞的反應。就見那小雞的一對眼睛一直跟著她的手轉,努力伸長了脖子,多汁果經過它的嘴邊時,它都張口去虛咬,可惜蟲蟲就是讓它差一點才夠不到,急得它在蟲蟲的手中亂扭亂動。
  唉,沒什麽也不能沒智慧,有什麽也不能有弱點啊!嘖嘖,讓人抓了小辮子,就隻有低頭認輸的份兒了。蟲蟲心裏想著,嘴裏卻很不善良的用一種極其誘惑的聲音問:「喜歡多汁果嗎?」
  「這——叫多汁果?」小雞頭也不回,一對黑豆似的小眼睛還是盯著蟲蟲的手。
  「是啊,因為它甜美多汁嘛。咬上一口,哎呀,簡直甜到心裏,柔軟的果肉在嘴裏滾過去,又軟又香又滑,讓人恨不得把舌頭都吞下去——」
  咕咚!蟲蟲清楚地聽到了咽口水的聲音,同時一滴濕答答的東西從它的嘴裏落到蟲蟲的手上,這小雞有著人類一切的行為和表現。
  「想吃嗎?」蟲蟲肚子裏暗笑,臉上卻一副溫柔的模樣,決定給這小雞一點甜頭。
  小雞茫然地點了點頭,慢慢把腦袋湊到了多汁果上去,但眼看就要咬下的時候,忽然雞身一抖,仿佛想到了什麽可怕的事,縮著脖子說:「不,我不吃!」
  咦,它明明那麽想吃,現在為什麽又不要了?難道吃了這個果子對它有什麽不利的嗎?蟲蟲心念急轉,想起小雞剛才打著飽嗝,腳下不穩的樣子,嚴重懷疑多汁果是這隻小雞的克星,讓它想吃卻又不敢。如果這樣的話,對她可太有利了。
  「吃一點吧。就一口。多好吃啊!」她拿著多汁果湊近了小雞的腦袋。
  「不吃!」
  「你真沒口福,這麽好吃的東西,唉,可惜了。」她同情的搖搖頭,聞了一下多汁果,讚歎了一聲,然後伸出舌頭舔了一下,再讚歎了一聲,最後輕輕咬了一口,臉上一幅幸福得要死的模樣。再偷眼看看小雞的樣子,似乎就要饞死了,看來馬上就會投降。
  其實這果子雖然好吃,可還沒到人間極致美味的地步,不過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人類和動物都會沉迷於一種東西,而多汁果明顯是這小雞的命門,冷眼旁觀,這東西好像它的毒品,戒不掉也抵抗不了的。
  「出於禮貌,再問你一句吃不吃。如果你不吃,可全歸我了。」蟲蟲作勢把多汁果全部放到嘴裏,嚇得那小雞一直驚叫,嘴裏雖然說著「不吃」,卻在蟲蟲的手落下後,奮力一掙,狠狠把多汁果啄走。
  蟲蟲的手早就酸了,此刻小雞突然發力,一個沒留神就被它竄到地上,叼著那半隻果子,好像別人會搶似的,一直鑽到一塊圓石邊,把腦袋紮到石根下去吃,胖胖的屁股可笑的露在外麵。
  「你還真是顧頭不顧腚!」蟲蟲笑罵道,也不管它,任它把多汁果幾口就吞下肚子,再看一下周圍,那天她摔了一地的果子差不多全沒了,沒想到這小雞個頭小小,還真能吃!
  身後又傳來一聲長長的飽嗝,那小雞慢慢把頭從石根下縮了回來,回過頭愣愣地瞪著蟲蟲,因為外形是一隻雞,也看不清是什麽表情,似乎是考慮要怎麽辦,可蟲蟲卻清楚地感覺得到它的懊惱和後悔。
  忽然,它圓滾滾的身體一歪,差點跌倒,同時全身的毛迅速變成了粉紅色。
  「哇,發達了,你居然是一隻變色雞!」蟲蟲瞪圓了眼睛。
  「魔女,你害死我了!我就知道今天有災,可是——」它突然不說了,用腦袋去撞石頭,大喊道:「讓你管不住嘴!讓你管不住嘴!」
  蟲蟲一步衝了過去,把它按在地上,「下回你在做什麽之前,麻煩你問我一下好不好,你現在可是屬於我,是我的私有財產。」
  「麽呂,裏卜冷香外香外!」小雞說話時舌頭都大了,仔細聽一下,好像是說「魔女,你不能強買強賣!」
  「怎麽?你醉了?這麽快?」蟲蟲頗為意外,不知道誰吃水果會吃到醉倒,看來它的毛色變為粉色和人類喝醉後臉會紅是一樣道理。
  她聽說過一句話叫酒後吐真言,也就是說,如果她現在問這小雞什麽話,它應該會如實回答。HOHO,她要問的事可多了,首先要問問它究竟是什麽雞。
  「我不是雞,我叫萬事知。」小雞醉得整個癱軟在地上,不過一放鬆下來,舌頭卻不打結了,「我知道這天下所有的事情,隻要你問得出。呃——我還有個外號,叫做『不說人話』。」

  第二十章 雞吃蟲?蟲吃雞!

  哇靠,百度!
  這小雞是百度!
  百度大神對於蟲蟲這種初到貴寶地的一級小白來講,實在是太實用了,所以她心裏發狠,無論坑蒙拐騙、燒殺搶掠,她說什麽也要把這隻不說人話的萬事知弄到手。
  「那我叫什麽?」測試一下百度靈不靈,這年頭騙子很多啊,不得不防。
  「你叫姚蟲蟲。」
  賓果,答對。可這沒什麽稀奇的,她闖下那麽大的禍,全雲夢山的人都知道她叫姚蟲蟲,師父賜名為螞蟻,說不定連整個劍仙世界的黑白兩道都知道了她的偉大功績。
  「那我從哪兒來?」
  「說起這個可奇怪了,嗬嗬,隻怕沒人敢相信呢。」萬事知張了張惺忪的醉眼,看來有點得意洋洋,「你來的那個地方和這裏完全不一樣,什麽都古古怪怪的,沒有男女之防,女人穿得太不像話,露胳膊露腿兒,好多人對著手裏一個小方塊大喊大叫,鐵盒子裝了輪子在地上跑,天上還有鐵鳥飛過——」
  「那叫飛機,也是雞的一種。你再看看你,同樣是雞卻飛不了,身子胖的像海豚,翅膀卻像蜻蜓,能飛才怪。」蟲蟲連忙打斷萬事知,生怕他再說下去。她瞄了一眼手腕上連連看的子環,怕這東西有監視功能。她來到一個陌生的世界,要小心才行,所謂諸葛一生唯謹慎,小心行得萬年船啊!
  她爬到那座山上,當然不是為了自殺,不過是為了舒解心中的鬱悶。隻是在那兒她遇到一個怪人,現在想來也是不同尋常的。說不定就是他把自己扔到了這個世界,否則為什麽會讓她撿東西,最後卻落下山崖,她身上的那道護體真氣也許就是那個怪人或者那個東西給她的。
  可是那個怪人是誰?那個東西又是什麽?她為什麽被送到這裏?她和這個世界有淵源嗎?這些謎題要一一解開,而現在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為了不像小白老鼠一樣被人抓去做實驗,她的來曆必須隱瞞。
  「魔女!我不用飛,我會隱身,會移形換影,才不做飛翔那種低級的行為!」萬事知大怒,雞身掙紮了兩下,但醉得厲害,沒有起來。
  蟲蟲一把扯住兩隻雞爪,生怕萬事知突然消失。
  「你抓得我難受哪,魔女!」萬事知閉著眼睛大叫:「你不用這樣,我現在已經醉了,不能自控,即跑不了,也管不住自己的嘴。你知道我為什麽會這樣?全是因為那個多汁果,萬惡的果子啊!老天爺既然孕育出我這樣的靈物,又為什麽造出我的克星?」
  蟲蟲不回話,耳朵豎得比兔子還長,仔細聽著每一個字。現在事情很明顯,多汁果吃多了能讓萬事知喪失理智,這是她了解它的最好機會。
  「不能說了,不能說了!」萬事知拚命想阻止自己,可是它的舌頭卻違背了它的意誌,「這天底下沒有什麽能治我,就隻有這種果子,我一見它就抵抗不了,明知道不吃正好,一吃就醉,可就是忍不住,三千年沒有變過,它是我的克星!克星!我想到別的地方去,因為這果子隻有在紫竹林裏才有,但天命說我的主人將在這裏誕生,我不能離開。為了這個,我隻好孤單寂寞地住在山洞裏,生怕連聞到果子香也會受引誘。這不,前一個多月,我到半山曬曬太陽,結果被香味引了去,本想隻吃一口,結果——」
  原來當時它是醉了,隻好用低級飛翔術,大概是想盡快回到昆吾連天洞的第五重,但卻撞到了她。
  「唉,真不能說了,再說要死人啦!」他絮絮叨叨的說著,身體舒服的側翻了一下,笑嘻嘻地道:「嘿嘿,花四海要發怒的時候,我早就醒啦。我偷偷隱了身,從你的包袱裏爬出來,躲在藏劍石後看熱鬧。那藏劍石是神物,不怕魔氣,石根下可是最安全的所在——不能說——萬事知閉嘴——不能說啊——還是告訴你吧,我醉得快,醒得也快,再不到半盞茶的時間我就醒了,到時候你就捉不住我了。哼,我是小雞,你是小蟲,從來都是雞吃蟲,沒有蟲吃雞的道理。這才是天道哪!」
  她擔心了它半天,原來這唯恐天下不亂的雞,早就逃到一邊看熱鬧去了,這是天地靈物嘛,根本是魔道吉祥物,心腸這麽壞!
  蟲蟲越想越氣,用力拍了萬事知一下,疼得它一抽,嚷嚷道:「哎呀好疼哪!我還以為你扯到我的金尾羽呢!誰能扯掉我的金尾羽,誰就是我的主人,我等了三千年啦。哼,真希望我的主人根本沒生出來,一個人有多快活,誰要個笨蛋來纏七纏八的指揮我。話說我這麽聰明,主人一定是笨蛋!」
  咦,還有這樣一說!天底下真有這種神之契約啊!隻要拔它一根雞毛,就可以免費收到一個奴隸,這個神仙的世界還真是好玩啊!劃算劃算!
  蟲蟲心中大喜喪,不理萬事知的抗議,一手把它拎起來,另一手在它的胖屁股上亂摸,翻得絨毛都戧了,根本沒找到什麽金尾羽。
  「笨!嗬嗬,人真笨!尾羽就一定在屁股上嘛。哎呀,不能說了,我快要醒過來了!」
  它都這樣說了,蟲蟲還和它客氣,不客氣地把它扔到地上,跪在地上仔細翻找,眼見它渾身的絨毛正迅速由粉色轉為淡黃色,知道這家夥果真是醉得快、醒得快,再找不到什麽勞什子金尾羽,到手的法寶可就飛了。這可是她來到這裏後的第一個法寶,冒泡的是它居然還是活的!
  萬事知睜開了眼睛,是清澈的!雞臉上雖然沒有表情,眼神裏卻滿是得意的笑意,它醒了!
  電光火石間,蟲蟲知道下一秒是她唯一的機會,因此不管三七二十一,用力一扯。有寶沒寶,就這一錘子買賣吧!
  啊的一聲慘叫,萬事知跳了起來,矮小的翅膀哆嗦著伸展開,卻怎麽也撫不到腦袋後麵。在那個部位,生生被扯掉了一小撮絨毛,毛茸茸的腦袋像被人咬掉了一塊一樣。
  「混世魔女!笨蛋!你——你這麽狠的——老子要報複!臭丫頭,我——啊——主人!」它又發出了一聲慘叫,盯著蟲蟲的手指。
  蟲蟲的兩指還捏著那一小撮絨毛,在一團軟軟的淡黃中,有一根極細但黃得與眾不同的絨毛,那簡直是肉眼分辨不出的,不過此刻卻在慢慢變化,不僅樣子變成了一根一厘米大小的羽毛狀,連顏色也變得金燦燦的。
  「讓笨蛋主人教靈物奴隸個乖——」蟲蟲扔掉沒用的絨毛,把那根金色的羽毛握在掌心,「就算天命也不是白來的,自己要爭取。你有金尾羽,隻要有心,拔一根雞毛還不容易。告訴你吧,我小時候做生物實驗的時候,生拔過整整一隻雞的雞毛,害它大夏天要跑到火爐邊取暖,你一隻小雞就更不在話下。哈,誰說一定雞吃蟲,隻要夠狠,蟲也可以吃雞。話說,你的尾羽為什麽長在腦袋上?」

  第二十一章 真火石

  「還我的金尾羽!」萬事知撲騰了幾下,不過被蟲蟲伸手一指,立即就安靜了,沮喪地臥在地上,恨不能把腦袋紮到翅膀下麵,「一定是出問題了。啊,有天劫,否則怎麽會是你?!」
  「為什麽不會是我?哇哈哈哈哈,這就是天意,我愛天意!」蟲蟲把金色羽毛放到唇邊咬了咬,「這個不錯,好像是真金的,咦,上麵還有一個洞,正好我穿根繩子來做項鏈。」她興高采烈的自言自語,再轉頭一看,見萬事知可憐巴巴的蹲在地上,好像遭受了三千年來最大的打擊。
  「別怪模怪樣的,我有個別別扭扭的師父就夠倒黴了。」
  「你倒黴?我才倒黴!」萬事知向前湊了幾步,「咱們打個商量——」
  「休想,死奴隸,乖乖等著命運的安排吧!」蟲蟲撲滅萬事知心中的所有希望之火,「你要順應天道知道嗎?不然要遭天譴的。放心,我是個仁慈的主人,隻要你聽話,我包管你每天有多汁果吃。」
  「不,我不吃了!多汁果害死我了。」
  「真笨!」蟲蟲蹲下身來點了點萬事知的腦袋,「你死都死了,還不吃個痛快!來,叫聲主人聽聽!」
  「混世魔女!」
  「呀?我聽到天雷的聲音了,要來劈某雞了!」
  「哼,魔女主人!臭丫頭主人!」
  盡管萬事知有一百個不甘心,到頭來還是要順應天命。它怒瞪著眼前這個一臉賊笑的姑娘,心裏的絕望無比形容。它等了三千年,就是這個結果嗎?有心想反抗,可卻怕真的會召來天劫。這就是靈物的悲哀啊,是物就是要有主人的,可是眼前這一隻,明顯差了點吧。
  不知道是哪個不長眼的,把這丫頭扔到這裏受罰,這幾天吵得它不得安寧,沒想到最後自己還「失身」於她,成了屬於她的靈物了。怎麽辦?難道它的命運是這樣悲慘的?!
  「嗬嗬,你承認就好。」蟲蟲不介意那句「主人」前麵有什麽定語,重要的主語正確就行,「既然你屬於我了,我現在發布主人令第一號——以後沒有我的允許,你不許隱身,因為我沒有天眼通,會看不到你。」
  「你出恭的時候我也要在場嗎?」
  蟲蟲的臉瞬間漲紅了,「死雞,你居然偷看我噓噓!」
  「呸呸呸!誰偷看,那會折損道行的!何況你還是個女人!」
  「呀,你還歧視女性,是一隻封建雞。現在我對你很不滿意,給我移開換位一個看看,馬上到兩界石的頂端去,否則我把你做成雞仔粥、炸仔雞、烤雞仔、把你泡了藥酒當偉哥賣!」
  「偉哥是什麽東西?」
  「以你一隻雞的智慧是永遠不會明白人類醫學的偉大的!少管,我以主人之名命令你,馬上給我表演!」
  「那是我的法術,不是雜耍!」
  「我管你是什麽,這是主人的命令!」
  #¥%……&#¥%……&
  此後三個時辰、一人一雞就這麽吵來吵去,直到後來都累得說不出話了。蟲蟲倚坐在一塊石頭邊,感覺雖然很累,但內心又無比暢快,吵得格外開心。她喝了一口蘭花露,看萬事知氣鼓鼓地站在一邊,雞毛全戧了,忽然哈哈大笑,心想鬥敗的公雞就是這樣子吧,雖然它還小,隻是個三千多歲的小雞。
  「過來喝一點兒,和自己別扭可不劃算。」她把竹筒傾斜,遞到萬事知麵前。
  蟲蟲是它的命定主人,這對萬事知來講是個絕對意外的噩耗。不過它經過了否認、憤怒、壓抑,接受四個心理階段,現在已經平靜了一點。抬著看蟲蟲的臉蛋紅撲撲的鮮嫩可愛,好像很快樂,一雙眼睛清澈明亮,不染一絲雜質,雖然古靈精怪、詭計多端,流露出算計的模樣,但可以確定不是凶惡殘忍之輩。
  唉,要不——就將就了吧!雞不能和命爭啊!
  它湊過去喝了幾口蘭花露,近距離感覺了一下蟲蟲的氣息,絕望地發現自己主人的法力低微到可以忽略不計,不由得哀歎自己是這樣高級的靈物,居然會有這樣的主人。可又一想,在這個多事之秋,法力低意味著死得快。嗯,這樣不錯,這丫頭一死,它就又是自由身了,並且再不會有其他主人。
  想到這兒,它仿佛看到了自己光明的、並且很快會到來的前途,高興地連喝了幾口蘭花露。蟲蟲見它的態度突然轉變,有點奇怪,但她一向馬馬虎虎,得過且過,因此也不問。
  「魔女主人,你是為什麽會被罰到這裏的?」它心情大好,脾氣也好了起來。
  「你不是萬事知嗎?應該知道啊。」
  「這個我要說明一下,我隻知道已經發生的事,不能預見未來,也不能忖度人的心思,因為那是最難的。」萬事知認真地說:「而且關於神物的事,我有時並不知道,因為神物都有神力阻擋,我無法勘破。這就是我們靈物的悲哀,不僅必須有個命定的主人,還有許多禁忌。我猜不出你為什麽被罰,想必是和神物有關對嗎?」
  「我把卻邪劍弄斷了。」蟲蟲聳聳肩,神態輕鬆地說。
  萬事知倒吸了一口冷氣,一對綠豆大的眼睛瞪成了黑豆那麽大,「你你你——你把天門派的鎮山寶貝之七的卻邪劍給毀了?!你怎麽弄的?」
  「沒有毀,隻是斷成了幾截,我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說不定是風吹日曬得太久,那破鐵條早就爛透了,所以我輕輕一拔就嗚呼哀哉、完蛋大吉。」
  「破鐵條?!嗨,你說得倒輕鬆,沒想到白沉香還很善良,居然沒有當場打死你。」
  蟲蟲看著萬事知,總覺得它好像對她沒有死感動很惋惜似的,不過她明白卻邪劍對天門派的重要,也明白它在白沉香心中的地位,對自己無意間毀了神劍也是過意不去的。
  「作為仆人,你要提供一個解決的方案。如果不把那把劍修好,或者重新找來一把可以替代的,我估計我會把牢底坐穿。這樣,你也要呆在這裏不能離開。」
  萬事知發出了很欠扁的一陣笑聲,「你當這是集市上賣的普通刀劍嗎?還找一把替代,想得美!這可是上古神器,天地間沒有相同的另一把。自從我出生,還沒見有誰拔出過這陳兵八劍呢!這一回白沉香運道高,千年不出的劍,居然齊出了,八位劍主都成了他的弟子,不過最關鍵的卻邪劍卻讓你這白癡主人給毀了。嘖嘖,他一定氣得吐血。」
  「少廢話,有沒有搶救的辦法?」
  「我是誰?萬事知啊!所以我有辦法,隻是不知道臭丫頭主人你能否能做到?」
  「先別胡吹大氣,說來聽聽。」
  「有一種石頭,叫做真火石,是當年祝融儲存火種之用,隻要你能找到真火石,我就有辦法讓你重鑄卻邪劍。」

  第二十二章 仙界曆史課

  雲夢山所在的地方叫做鳳麟洲,而真火石的所在地是聚窟洲,兩洲隔海相對。
  海名為死海,黑水滔滔、落羽即沉,鳳麟洲和聚窟洲分踞在死海南北兩岸,雖然隻是隔著一個海,卻有著完全不同的地貌和氣候。鳳麟洲是靈境寶地,富饒繁華、山奇水美、熙熙世上有人、人外有仙、仙外有天,彼此相處融洽,和平安樂。而聚窟洲則是苦寒之所,人跡罕至,是魔道眾門派盤踞的地方。
  「就是說,我要拿到真火石,就要深入龍潭虎穴?」蟲蟲沒出息的膽怯了。
  她知道自己有多少斤兩,老老實實呆在雲夢山,還動不動摔個半死,真到了聚窟洲魔道的地盤,還有命回來嗎?弄斷了卻邪劍,白沉香肯定不會輕饒了她,到聚窟洲去隻怕生存的機率也幾乎為零,她仿佛看到一個大大的「死」字刻在了自己的腦門上,怎麽也甩不開。
  「聚窟洲沒那麽可怕,好吧,隻有一點點可怕。」萬事知像人一樣坐在地上,兩隻桔紅色的爪子伸得直直的,矮小的翅膀向後撐著身體,「那裏地廣人稀,你隻要偷偷摸摸地走,想辦法不遇到魔道中人就行了。你以為他們是蘿卜嗎?種的遍地都是!再說,聚窟洲也有像你這樣的純人類居住,雖然人比較少,但也都活得好好的。」
  「有人?」蟲蟲愣了,沒想到人類的滲透能力如此之強,怪不得她的那個世界,神仙早就被擠得離開地球,另覓新地了。
  「那當然。魔道中人不是上古大神,他們也要吃飯、買東西、享樂,沒有人類,誰來提供這些?」萬事知擺了一副「受不了你」的神態,「而且還有一個魔頭特別喜歡做生意,應該算天下首富了,生意遍布十洲三島,鳳麟洲也有他的產業。人家說得好,天下大同,誰說鳳麟洲不能有魔道中人?鑒於正魔兩道已經相安無事太多年了,用西蒼穹的話來說:麻杆打狼兩頭怕,大家誰也不先動手,所以道理上也不能轟那魔頭離開。」
  「呀?還有這樣的人,是誰是誰?那麽有錢的人長得帥不帥?」蟲蟲好奇的問。
  「色女——呃,主人。」萬事知見蟲蟲作勢要打,連忙改口,「這個人我沒見過,隻知道他是魔道的第二大魔頭,僅次於花四海,因為名叫西貝柳絲,所以被正道中人起了個挖苦他們的外號,叫殘花敗柳。」
  蟲蟲哧的一聲笑了出來。
  「你看你還笑,我說的是真的。」萬事知正經的說,「這兩個魔頭素有花名,深受魔道女眾和不明真相的人類女子青睞,所以正道人士認為他們以妖術迷惑女子,這才起了這樣的外號。其實據我所知,花四海雖然追逐者眾多,但為人冷漠,並未與任何一位女子交往密切,倒是西貝柳絲,姬妾成群,所以殘花未必,敗柳卻是必然。主人,麻煩您擦擦口水。」
  「啊?流出來了?」蟲蟲抹了抹下巴,卻發現根本沒有口水,知道是這隻死雞在嘲笑她。
  「你行。」她挑了挑大姆指,「呆會我吃烤雞翅膀!」
  萬事知立即坐直,把兩根雞翅收緊,「我的意思是說,你盡可以去取真火石,危險也許會有,但卻未必一定遇到,可是如果你不去,聰明的主人,你想想結果吧!」
  蟲蟲歪過頭,看著這隻不說人話的雞,嚴重懷疑它在害她,「你在把我往火坑裏推,燒死我,你就自由了是不是?」
  「人類真是沒有好心眼兒的族類。」萬事知盡量表現得義憤填膺,但心裏有點虛,「我雖然隻是一隻小雞,但也是有職業操守的雞,或者一百年前,我不會這樣建議你,但今時不同往日,花四海一統魔道的天罡二十八門,聚窟洲平靜了一半,你隻要小心一點,未必不能夠安全返回。」
  蟲蟲一臉茫然,根本不知道什麽魔道、什麽天罡,就連十洲三島也是頭一次聽說。她來到這裏一個多月,小小一片紫竹林還沒有研究完,哪有時間管天下的事,哈大叔喜歡她簡單開朗的性格,什麽事也沒有和她說過,因此她現在是仙界小白。
  「原來你什麽也不知道。」萬事知哀歎道:「難道要我把這三千年來的事都和你說一遍?」
  「不用,隻講講魔道的事就行了。我可是要到人家的地盤上去,知己知彼,百戰不殆。」
  「哼,明明是想聽花四海的事,告訴你哦,不許迷上他。正魔不兩立,沒有結果的。我老人家看過太多生離死別的事,你別讓我再看一回。」它想給蟲蟲主人上一堂前關於劍仙世界的曆史課,好好講解一下正魔兩道的現狀與未來,但看蟲蟲一臉不耐煩,隻好撿重點的說:「花四海是個神秘的存在,沒有人知道他的來曆,連我也不知道,隻知道他出現時,雖然隻是個七、八歲的稚童,但法力奇特,在魔道新人中已經嶄露頭角,十五歲就成為了魔道第一高手,現在的法力更是深不可測。本來他是閑雲野鶴的人,不歸屬於魔道一百零八門中的任何一個,但不知為何,百年前他開始了統一魔道的行動,以一人之力,一統三十六天罡門。」
  「魔門有那麽多人嗎?」蟲蟲吃了一驚。她在紫竹林時,偶爾聽哈大叔說過,正道三大派,雲夢山天門派、平寧山禮佛寺、無影島的隱流,還有其他小的門派,但總共也不過三十多個,可魔門居然有一百零八個之多,這樣打起來的話,不是很吃虧嗎?
  「魔道中人不似正道這麽團結,所以門派多如牛毛,這一百零八門還算是較大的了,有的魔門,連師父帶徒弟不過幾人而已。」萬事知解釋道:「不過魔道中人大多凶狠殘忍,真有爭鬥,在氣勢上總能壓上正道一頭。而他們這一百零八門是按照天上一百零八顆煞星所建的門派,有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
  哦,原來是仙界水滸。蟲蟲心道,隨即想起一件事,不由得有些怨怪。為什麽花四海隻統一了三十六天罡呢,如果他連地煞一起收服,說不定聚窟洲是個太平的地方,這樣她潛伏到那裏去,危險要小得多。
  「七十二地煞門大多是不入流的小角色,花四海為人極為驕傲,自然是不屑與這些雞鳴狗盜之輩為伍,不過也可能是沒來得及,你以為一統魔道是那麽簡單的嗎?要收服這些好勇鬥狠之徒,比之白沉香讓天門派崛起更難,也虧得花四海實力強橫,手段剛猛,不然魔道也不會從分散變為團結,現在漸有坐大之勢。」
  「那麽我是非去不可了?」蟲蟲無比沮喪。
  「沒錯,而且最好盡快。」

  第二十三章 天才弟子

  蟲蟲不是個婆婆媽媽的人,決定了的事就會盡快去做,而且有點不撞南牆不回頭的架式。
  所以她馬上考慮起去聚窟洲的事來,不過要去聚窟洲,首先要離開這個昆吾連天洞的第五重才行,而一想到現實中的事,她的肚子又馬上不舒服起來。
  「萬事知,你能不能解開連連看上的禁製力,我急需要去一趟五穀輪回之所。」
  「五穀輪回之所?什麽地方,好玩不?」
  「茅廁啦,便便的地方!」蟲蟲大聲解釋,卻不好意思看一眼萬事知的眼睛。
  「對不起啦,美女主人。」萬事知的聲音裏全是看好戲的意味,「我是智慧型的,仙術也隻是會逃之夭夭,武力一道真是愛莫能助了。」
  看著它一臉的幸災樂禍,蟲蟲很想一腳把它踩成雞肉餅,讓它雞腸、雞屎、雞血混在一起,可是她現在最好不要動,不然肚子就疼得厲害。
  「而且我也不能和你去聚窟洲,因為我是被禁足在雲夢山的,不能離開。」萬事知繼續說:「你不讓我隱身,我就隻好委曲一下當你的寵物,在別人麵前,我是一個字也不會說的,就算你抬出主人的名頭也是一樣。這倒不是我違背你的意願,是因為我一暴露出我的本事,隻怕會招來大禍,你不覺得我的奇才會引人來爭奪我嗎?放心,我乖乖在山裏等你,你拔掉了我的金尾羽,就是我命定的主人,我不聽從你,是會引來天雷劈我的。」
  它絮絮叨叨說個不停,蟲蟲心裏暗罵不止。原來它不是為了等待命定的主人才不離開,而是被神力所禁,虧它剛才還說得像多麽信守承諾似的,實際上根本靠不住。可她現在沒有精力罵它,心裏拚命想著要怎麽解決一下五穀輪回的問題,正在無計可施之時,忽然聽到石梯處傳來了腳步聲。
  「七師妹?」嬌柔的女聲試探地問。
  啊,天使!蟲蟲激動得差點哭了出來,覺得那聲音有如天籟。
  她大聲喊著救命跑過去,把容成花落嚇了一跳,還以為她出了什麽事,細一打聽才知道她是急著要去茅廁,簡直哭笑不得,不過看她難受的樣子,還是迅速去稟報了師父。
  白沉香正和三大護法研究最近在無窮山上發生的事,因為魔道中人在那裏的活動越來越頻繁,刀朗和桃花還特意秘密去了一趟,結果並沒有發現山上有什麽異相。可既然如此,這些惡徒要從無窮山得到什麽呢?還是山上隱藏著什麽秘密而他們被蒙蔽了?
  正愁眉不展的時候,容成花落說有要事稟報,白沉香還以為是魔道有異動,等聽到一向乖巧的五弟子又羞又窘的說完,他不知道是氣還是罵,手抖得連茶盞都拿不住,而三大護法早就笑了起來。
  「可憐的孩子。」墨武笑著搖頭,「這事要怪掌門師兄了,你該想到咱們的小螞蟻沒有一點修仙的基礎,直接把她關起來,沒吃的也沒有——唉,難為她忍耐這麽多天。可是,哈哈——」
  桃花早樂得脫了形,哪還有一點平時瀟灑嫻雅的舉止,隻有刀朗還保持一點護法的樣子,忍著笑道:「掌門師兄,您快下令讓蟲蟲出來一趟吧,如果我天門派出了這種命案,隻怕也不太好。」
  「什麽不好,簡直是大大的不好。」桃花笑得肚子疼,「這丫頭還算有點優點,至少想到不能汙染昆吾連天洞。不過看她急的這樣子,隻怕堅持不了多久,掌門師兄快下令吧。」
  「你這麽關心,就派你去把連連看的禁製力解開。」白沉香惱道。
  「好啊好啊,正有此意。」桃花一點也不推辭。
  山上歲月寂寞,現在有了個這樣一個能讓人開心的寶貝,當然不能放過,要近距離觀察。連連看雖然是白沉香之物,不過並不是什麽厲害的法寶,他們每個人都知道用法,因此也不用白沉香教,大踏步走出撒星殿的大門,化為一道淡紅之光,向昆吾連天洞去了。
  「玄乙,你是怎麽知道蟲蟲內急的。」刀朗文質彬彬地問。
  「回東師叔,弟子正在自己的房中打坐,隻覺得心裏擂鼓一樣地跳,然後聽到七師妹在叫我。」容成花落恭敬地答,「其實我也不確定,但就是感覺心神不寧,好像七師妹在喊救命。師父在商議大事,我不敢打擾,因此自作主張,鬥膽先進去看看,如有不當之處,還請師父責罰。」
  「你沒做錯什麽啊,為什麽要責罰?」墨武道:「昆吾連天洞的第五重也不是禁地,不過平常沒人去罷了。掌門師兄,你說呢?」
  白沉香點了點頭,對這個五弟子穩健得體的行事風格相當滿意,但一想到七弟子,就又頭疼起來。其實他也覺得有些好笑,不過不願意在師弟們麵前顯露罷了,這件事他原也有幾分責任,隻是當時被這丫頭氣得什麽都考慮不到了。
  想到蟲蟲那雙挑釁、但又清澈的眼睛,他忽然心裏一動,問道:「玄乙,你說螞蟻傳心音給你嗎?當時是什麽情況,你對為師詳細再說一遍。」
  容成花落回想了一下,把當時的事細細稟報,白沉香雖然臉上還平靜,心裏卻有一種驚喜之感。這個一無是處,隻會耍寶和氣得他失去理智的徒弟難道是一個道術上的天才嗎?
  「玄乙,今天的事你做得好,現在你先回去吧,這裏的事不用理會了。」他溫言吩咐,等容成花落一走出殿門,即轉身問刀朗和墨武:「螞蟻——是個可造之才嗎?」
  「如果她能在幾天內就把傳心術修習到這個地步,不用說,她就是天門派的弟子中資質最好的。」墨武道:「我和黑師兄打聽過,據說蟲蟲平時不很用功,每天修煉的時間連一個時辰也不到,但是她的障眼法也已有小成,成功率能夠達到一半了。傳心術比障眼法難上許多,雖然有她心急專心的緣故,但這才幾天的時間啊。所以恭喜師兄,你的七弟子可能是個天才。」
  「也許是她身體內那道古怪真氣的緣故。」白沉香想了想,「看她那樣子,似乎不知道那道真氣的所在,她到底是什麽來曆呢?真的忘記了前塵往事了嗎?」
  「我覺得掌門師兄不要太過憂慮,那真氣正氣浩然,無一點凶邪,螞蟻——或者可以相信。」刀朗道。
  白沉香思忖著,還沒回刀朗的話,桃花就急匆匆地跑了進來。
  「又出了什麽事?」一向沉著的白沉香被他這個七弟子刺激得快心髒崩潰,生氣她又鬧出什麽花樣。
  「蟲蟲說,她有辦法重鑄卻邪劍。」

  第二十四章 說夢

  白沉香聞言騰地站了起來,愣了一下後又坐下了,但想了一下後又再度站起,隨後又坐下,如此反複了好幾次,顯然這個消息來得太突然了,讓他的內心極為混亂矛盾。話說,自從蟲蟲來到天門派,又有哪一次不讓他頭疼無比的?
  「先把那個劣徒給我帶上來!」他最後決定。
  桃花應了一聲,飛也似的又去了。
  白沉香擰緊了眉頭,表麵雖然還平靜,但內心卻和開了鍋一樣翻騰。這麽多天了,他一直在為魔道中人頻繁出現在無窮山和神劍被毀的事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初一聽到卻邪劍可以重鑄的消息,心中的狂喜是不言而喻的。可是這話是他那個頑劣的七弟子說的,他又有點不太相信,但轉念一想,又覺得蟲蟲不會說這種謊話,因為這個丫頭雖然胡鬧,但看來機靈得很,應該不會不明白撒謊的後果。
  卻邪劍是上古神劍,在被損毀的那一刹那,他雖然渴望神劍能複原,心裏卻明白那是奢望,隻是這讓他愁眉不展的事情,到了那個丫頭那兒怎麽就那麽輕鬆簡單呢?難道真的因為她是劍主?那她又是怎麽知道神劍重鑄之法的?
  各種各樣的想法在糾纏在白沉香的心中,手中的一盞茶全灑在了衣襟上,他也渾然不覺,直到桃花像拎小雞一樣把蟲蟲帶了來,他才收斂起心情,重新恢複正襟危坐、威嚴端正的模樣。
  「北師叔,拜托你別那麽野蠻好不好?」蟲蟲甩開桃花的手:「你飛那麽快,我會頭暈哇,我才一個月的道行,比不得您修了好幾百年。」
  桃花的心裏也在為卻邪劍能夠重鑄的事緊張著,因此也顧不得許多,隻道:「還不快與你師父見禮。」
  蟲蟲最不喜歡這個世界的地方就是動不動就要跪,可是見白沉香一臉鐵青地坐在正當中的石椅上,隻得上前幾步,跪下道:「弟子姚蟲蟲——不是——弟子螞蟻叩見師父,願師父仙福永享、壽與天齊。」
  「說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白沉香嚴厲地道:「你不在昆吾連天洞的第五重好好反省自己的罪過,又來搞什麽怪?」
  「沒有啊,是弟子修為不夠,需要——」
  白沉香警告式的咳了一聲,蟲蟲急忙閉嘴,不再提那種五穀輪回的事,轉口道:「但是師父,卻邪劍是我弄壞的,所以我要受罰,可是如果我能重鑄呢?可不可以將功折罪?」
  「說來聽聽。」
  「呃——咱們是不是應該講好條件,先小人後君子,免得到獎懲製度不規範,我沒地方說理去。」
  白沉香聽她在這時候還討價還價,氣得差點吐血,拚了老命才使自己沒從椅子上跳起來,直接掐著這小螞蟻雪白粉嫩的脖子嚴刑逼供,隻是怒得一拍石椅的扶手,嚇了蟲蟲一跳。
  「好吧好吧,我說就是了,師父您總這麽嚇我,會讓我產生心理障礙,進而失憶的。」蟲蟲低低地咕噥了一句道:「在第五重的這幾天,我總是做怪夢。開始時,我以為是亂夢,是師父你對我進行心靈摧殘而留下的後遺症,可是這個夢每回都做得特別清晰,而且這麽多天一直做同一個夢,當然就引起了我的高度注意,而那個夢內容就是重鑄卻邪劍的事。」
  她抬頭看了一下白沉香,就見他很用力地坐在石椅上,雙手把扶手抓得緊緊的,有石悄紛紛而下。再看其他三位師叔也一臉凝重,不由得心裏有點緊張,生怕自己在茅廁裏即興編的這個故事被人家拆穿,那樣的話,她就算有九條命也會被一一殺得透透的。
  白沉香見她就那麽直眉瞪眼地看著自己,覺得這劣徒真是無理,哪有這樣和師父對視的,連一點基本的禮儀也不懂,將來一定要好好調教才行,如果她真是道術天才,還要抓緊她在道術上的修行教育。
  「什麽夢?」他問,盡管使語氣變得平緩,還真有點怕她突然失憶。
  「我夢到一個很大很大的火球,人走過去的時候,離得很遠就被燒焦了衣服和頭發,身上也好燙,好像要被烤熟了。我很怕啊,想離開,但不知為什麽一直一直向那個火球走過去,好像有人推著我一樣。我熱得沒辦法,就拿起一個瓶子往身上灑水,那瓶子不知道是哪裏來的,裏麵也不知道裝的是什麽,我隻覺得一灑水上身就特別涼爽舒服,也不再怕那個火球了,就這樣慢慢走了過去。」蟲蟲停了一下,偷眼看白沉香和其他幾位師叔的反應,見他們很認真的聽著,沒發現她在瞎編。其實這故事也不完全是她杜撰,是她老爹在她小時候給她買的一本童話書,叫《李三怪進龍宮》,她不過是講了個改良過的童話故事而已。
  「原來那個火球後麵有個山洞,和外麵完全不同,洞裏麵涼爽舒適極了。我就這麽往洞裏走,沒走幾步就看到三條白色的小溪,兩邊的比較細,中間的略粗。我很奇怪,沿著這三條小溪一直往前走,走了很遠,眼前出現了一個老爺爺,年紀很老很老了,可是麵色紅潤,那三條小溪居然是他的胡子和兩條長眉毛。我一走近,就把他給吵醒了。」
  「他是誰?」桃花插了一句,引來三對白眼。
  「我也不知道他是誰呀,但就是感覺他特別慈祥,比某些不分青紅皂白的、很凶的修道人強多了,某人具體是誰,我在這兒也就不點名了。」白沉香對蟲蟲從來沒有過好臉色,所以這時候蟲蟲忍不住影射了一下下,「我一看這老爺爺就哭了,說我不小心弄斷了一把劍,結果被一群凶惡的人迫害,其中有一個人是姓那個黑的反義詞,還要把我關到一個洞裏,永世不得超生。」
  「丫頭,你快往下說吧,要罵師父也要等一會兒啊。」墨武聽得又好氣又好笑,提醒這位很能東拉西扯的師侄女。
  蟲蟲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主兒,對這個溫和忠厚的南師叔很有好感,假如白沉香有墨武一半和藹,說不定她會聽話很多,此刻見南師叔溫和的笑著催促她,決定盡快把這個童話講完。

  第二十五章 改良童話故事

  「我哪敢罵師父,回頭他老人家再把我打到十八層地獄去!隻是我當時真的很委曲,於是那個老爺爺就說:不怕,不就是一把劍嗎?我給你一塊石頭,你拿去把劍融掉重鑄不就得了。」
  「我說:卻邪劍是上古神劍,天雷地火也不能損毀,凡火怎麽能融?」
  「老爺爺說:我給你的不是凡火,是天下所有火的祖宗,別說一把卻邪劍,就是把陳兵八劍都融成一鍋鐵汁也是平常,有了它,天下的山川河流也能燃燒起火!」
  「我問:什麽火這麽厲害?」
  「老爺爺說:這是三皇之一的祝融保留火種之用的石頭,名叫真火石,因為保留著最初的神火,所以石頭最後變成了火石,能融天下萬物。你去聚窟洲把它找回來,包你有重鑄卻邪劍。」
  「我說:那也不行啊,這東西這麽熱,我怎麽取的回來?」
  「老爺爺說:這也簡單啊,你們天門派有一個至寶叫『水寒籃』,就在密水幽譚的水底,那是由萬年冰晶所製成的神物,是天下至陰至寒的東西,用它來放盛放天下至陽至熱的真火石,二者相生相克,最是合適不過。你快去吧,遲則生變。說著一推我,我就醒了。」
  她說完,強抑著呯呯亂跳的心,看向師父和幾位師叔,就見他們一臉嚴肅,互相交換著臉色,幾乎沒人注意她,顯然她所說的一切對他們深有觸動。
  她的故事是從童話中演義而來,但在這個神仙的世界裏,所有人都特別相信夢兆這回事,再說她編的也比較圓,所以她一說,這些人就相信了八成,況且她提到了真火石和水寒籃,這些都是萬事知告訴她的。萬事知對於神物不能完全窺探,有的知道一知半解,有的根本不知道,但它在雲夢山上三千年了,不用神力,隻用眼睛也看到了許多事情。
  「師父,請您允許我將功折罪,讓我親自去找真火石以重鑄卻邪劍。所謂一人做事一人當,身為您的弟子,我要做個有擔當的人。」蟲蟲大聲申請,一臉認真,顯得那麽忠誠正義,可她的動作卻十分不雅,講故事的過程中,她早就把跪改為了坐,現在是盤膝坐在地上,和師父師叔們大談要重鑄神劍的偉大任務。
  「螞蟻,現在你自己先回到昆吾連天洞去。」白沉香緩緩地道:「等為師商議過後,再來決定給你什麽新的責罰。」
  啊?還要責罰?!難道她的故事編的不好?沒錯,她是剛才上茅廁時編的,可是她平時都是在這個地方思考問題的。
  她苦著臉看看上麵這幾位大叔,明白他們是要背著她商量一下,她為自己不能列席會議感到惋惜,但同時又覺得白沉香對她的態度似乎好了點,居然沒叫人押著她,讓她自己回洞去,也沒有再給她加上連連看的禁製,這麽說來,對她的死刑是不是要改為死緩了?
  在幾雙急得就要著火的目光中,蟲蟲磨磨蹭蹭地爬起來,溜溜達達走出撒星殿去,深深吸了一口雲夢山絕頂的清新空氣,在月色中慢慢回到了她的被罰之地。
  而她前腳一走,急性子的墨武立即道:「掌門師兄,這次你要派誰去聚窟洲呢?」
  白沉香習慣性的皺眉,「墨武,你穩穩,我要看這丫頭說的有幾分可信。你們覺得呢?」
  墨武和桃花都表示相信,刀朗為人謹慎一些,但想了一下後也點了點頭。
  「她提到了真火石和水寒籃,如果她真是個懵懂混沌的丫頭,來曆清白,那這些東西她是絕對不可能知道的。」白沉香沉吟道:「再想想,她拔出過卻邪劍,第二次還把這上古神劍折斷了,這說明不管她是正是邪,她確是此劍的劍主,那麽她所說的夢兆很可能是真的。」
  「掌門師兄說的是,既然如此,師兄還有什麽猶豫的呢?」桃花道:「夢兆中的神人也說了,遲則生變,師兄還是早做決定。」
  「我也相信這丫頭不會說謊,假如她是為了被放出來而信口雌黃,正如師兄所說,她不可能提起真火石和水寒籃。」刀朗道:「真火石隻是個傳說,咱們小時候聽到過,現在的弟子們有誰會知道,就是咱們幾個,一時也沒有想到以真火石重鑄卻邪劍啊。」
  墨武點了點頭,「沒錯,密水幽譚不是秘密,但水寒籃卻不為外人道,何況這丫頭連水寒籃在潭底的事都一清二楚。還有,她還知道真火石在聚窟洲,這可是我們也不清楚的事,不是夢兆又是什麽?掌門師兄——」
  白沉香擺了擺手,讓師弟們不必再說,「神劍已毀,再沒有什麽大得過這件事,就算她所說是假,諒她也折騰不出太大的動靜來。相信她,去取真火石,重鑄卻邪劍。」他終於做了決定。
  「那麽派誰去呢?讓她親自去,隻怕是不妥,她的法力太低——應該是幾乎沒有,不然我和東師兄出馬吧。」桃花站起身道:「魔道中人活動頻繁,我怕最近會有事發生,這事宜早不宜遲。」
  白沉香攔住桃花,「不,這事要讓她自己去。雖然此行凶險,可是玉不琢、不成器,她是劍主,隻怕冥冥中隻有她才能促成這件事。假若真的天命如此,她定能化險為夷,假若她回不來,那證明她不堪執卻邪劍的重任,大家各安天命吧!」
  墨武有些猶豫,輕聲道:「可是讓她一個低級弟子去闖聚窟洲,一路上妖魔橫行,總是有點不妥。要不,我帶她去吧,如果有點什麽事,好歹能保著她一條小命。」
  白沉香還是搖頭,「她說得好,一人做事一人當,作為八位劍主之一,將來必要承擔起拯救蒼生的重任,連這點風雨也沒有經過怎麽行。你們都知道,她出現的怪異突然,八位劍主中數她能力最差,和凡人無異,如果不下猛藥,她又怎麽能迅速成長?卻邪劍由她手而毀,就要由她手而生,這樣一來,人劍合一的可能性不是更大嗎?」
  他一番說雖然說得狠了點,但也不是不無道理,三位護法一聽,均點頭同意。
  「隻讓她一個人去嗎?」刀朗問。
  白沉香想了想道:「讓小乙、玄乙和黃乙同行。」
  二弟子燕小乙執斷水劍,據傳能抽刀斷水,劍性屬水,正好與真火石之火氣相克。八弟子尚黃乙執真剛劍,切金斷玉如削木,劍氣最為剛猛,如果遇到小股魔道中人可保己方迅速撤離,五弟子玄乙辦事沉穩謹慎,執驚鯢劍,以之泛水是最佳選擇,況且她是女弟子,可以好好盯著那個頑劣的七弟子螞蟻。
  就這樣,蟲蟲被決定派去尋找真火石了。雖然這是一趟凶險的任務,又有師兄弟三人同行,但對蟲蟲而言,這是一個公費旅遊的機會,可以離開雲夢山,離開白沉香的限製,看看這個劍仙的世界。想想,這可是天底下最冒泡的旅行,仙界耶!如果她有機會回到她的世界,這絕對絕對是一件可以讓她臭屁很久的事。至於危險,什麽時候遇到再說吧!

  第二十六章 原來是自費!

  出了雲夢山,蟲蟲開心極了。其實雲夢山的風景相當美,可既然她被限製了行動自由,那麽無論多麽美麗的地方也不過是牢籠,而現在的她則是出籠的小鳥。
  小雞萬事知不能跟著她,隻好繼續藏身在昆吾連天洞中,但是金尾羽已經被蟲蟲穿成了項鏈戴在脖子上,再加上木手鐲樣的連連看,她現在也算是有首飾的人了。連連看的母環戴在了二師兄燕小乙的手腕上,說到底白沉香還是不放心她,即擔心她的安全,又擔心她搗蛋,總是要派人盯緊她才放心。
  不過蟲蟲並不反對整天和二師兄拴在一起,因為燕小乙是帥哥一名,典型的江南才子型,身材高高瘦瘦、麵容清秀,雖然話不多,有點倔強,不過很容易被忽悠,經常被氣到無語無奈,看起來很可愛,讓人欺侮起來也有成就感。而最讓她滿意的是,前因後果鏡被另一路進入無窮山探查情況的師兄們帶走了,否則她這一趟的尋找真火石之旅肯定會少了許多樂趣。
  還有一件好玩的事,就是劍仙們出門不用腿走,也不乘車乘馬,而是禦劍飛行,這讓蟲蟲感覺無比新鮮。站在二師兄的身後,踏在他那把變幻成大片薄冰狀的斷水劍上在雲海中穿行,像自由的飛鳥一樣鳥瞰大地,還可以順便揩一下這位清秀帥哥的油,一舉三得,美哉啊美哉!
  但是,這種快樂的情況沒有持續多久,禦劍飛行的新鮮勁兒一過,蟲蟲就發現這趟旅行並沒有她想像的那麽美好,因為路費明顯不足,他們在天上飛了一天,落下雲頭後一直住鄉村小店,有時候就在山野中將就一夜。吃的東西更不用提,每天不是冷水就饅頭,就是饅頭就冷水。這讓蟲蟲無比懷念哈大叔做的飯,雖然也是素食,但清香美味,花樣多端,像上等素齋一樣。偶爾摘兩個山果吃,也又酸又澀,和紫竹林的多汁果根本沒的比。
  開始她以為他們隻是錯過了宿頭,但一連幾天都是如此,她就有點懷疑了,結果一問二師兄,才知道他們這趟出來是沒有經費的,那個一毛不拔的白沉香一個字兒也沒給,事實上天門弟子出任務,從來沒有經費一說,所有的人都用自己的錢。
  修煉劍仙,要在山中度過幾百年寂寞清苦的歲月,當親人們一一離去,他們卻還是年輕的樣子,所以天門派中人幾乎全是與塵世隔絕的,也所以金銀這種俗物在雲夢山中屬於相當稀有的金屬。山裏平時的吃穿用度,都是自給自足,偶爾由哈大叔到市集上去賣點山珍也是為了換回必要的日用品,剩下的所剩無幾的銀子再上繳,就放在撒星殿外的一個空石腹中,誰用誰拿。
  也就是說:蟲蟲滿心以為這是公費旅行,實際上卻是自費。或者更確切一點說,是自助遊!
  她向來是個享樂主義者,不是自然主義者,她心目中的旅行是很腐敗的,坐飛機、住五星級酒店、有專業的導遊,可以在特色商品店大買而特買東西、邂逅又有錢、又靚仔的男人,然後——再然後——咳咳——
  可是,她怎麽能想到這些仙風道骨、風姿靈秀的神仙都是窮得叮當響的窮光蛋?怎麽能想到他們果然是僅靠仙氣兒維持生命的。所以,前幾天餐過鳳麟洲的絕美秀色後,她開始懷念庸俗的物質生活了。
  「我想吃肉。」她哀怨地說。這回他們出來,手指頭都數得出的可憐錢錢還由燕二師兄來管賬。
  「七師妹,雖然本派不禁葷腥,可我們畢竟是修仙的人,還是食素為好。」燕小乙一本正經地說:「再說,我們每周都會辟穀幾天,以清理身上的濁氣,現在因為要趕路,所以才沒有進行而已。」
  「我想吃肉。」蟲蟲重複著,上下瞟了他一眼。
  燕小乙不知為什麽打了個寒戰,和魔道惡徒對戰時都沒有害怕過,這回卻被新入門的師妹盯的心裏發毛,就見她一對黑白分明的丹鳳眼閃爍爍地在他身上溜來溜去,感覺後脊爬過一條冰涼的小蛇。
  「這還不簡單。」八師弟尚黃乙道:「剛才我看那邊有野兔,我修仙之前是獵戶,打這獵最在行了,抓一隻來吃不就行了。」他說著吸了吸鼻子,看來也被勾起了饞蟲。
  「八師弟!」五師姐容成花落責怪地瞪了尚黃乙一眼,「蟲蟲不懂得規矩倒也罷了,你怎麽也來胡鬧?本門的規矩,非斬妖除魔不能殺生。這才離開師父幾天,你就不聽話了。」因為是鈞天僅有的兩名女弟子,所以她和蟲蟲的關係非常好,說話的時候直呼其名。
  八師弟吐了吐舌頭,沒回嘴。
  HOHO,這些神仙可真虛偽,隻要自己不親手屠殺,吃葷就不算罪過了?有需求才有市場,大家都不吃肉,自然也就沒人殺生。既然不禁葷腥,又何必區分是誰殺的?合著自己吃肉開心,卻讓那些屠戶承擔上天的懲罰?假斯文啊假道學!
  蟲蟲想著,向八師弟招了招手,「小八,還是你最合我意,快到師姐這邊來。」她擺起師姐的架子,拉八師弟到自己身邊,兩人並排蹲在一處,繼續死盯二師兄,好像兩隻小狼在討論如何吃人。
  尚黃乙雖然也有兩百歲了,但山中歲月與塵世不同,他的外貌隻是個十六、七歲的少年,臉上還頂著幾顆痘痘,心性是也少年情懷。平時師兄弟們雖然友愛,但全部拘謹安靜,他一個人寂寞無聊得很,自從來了這個七師姐,盡管相處不多,他卻好像找到了知音一樣,所以兩人自動組成了同一陣線。他不知道七師姐為什麽要盯著二師兄,但也兩肋插刀的瞪大一對大眼,視線統一。
  「我還要睡軟床。」蟲蟲又說。
  燕小乙被盯得恨不得土遁了去,卻又不能,聽蟲蟲像個任性的孩子一樣再做要求,立即投降道:「要不——到下個集市,我給你——們買兩個燒餅,上麵有芝麻、有油,應該會好吃一些。」他邊說邊伸手摸摸衣袋,裏麵那幾文錢被捏得發燙,也不知道夠不夠買兩個燒餅,「軟床的話,師兄給你多撿些草,鋪的厚一點,好不好?」
  蟲蟲不說話,還是上下打量二師兄。燕小乙以為她還不滿意,不知道怎麽勸解她才好,殊不知此刻的蟲蟲是在想著生財之道。她不是個事事要求別人的人,反而她認為,想吃果子嗎?自己種樹吧!她現在在考慮果樹種在哪裏最合適,結出果子最快。

  第二十七章 生財有道

  她和五師姐容成花落穿的都比較漂亮華麗,按理說這兩件女裝會值不少錢,可那是人家五師姐的娘送的,不能賣,再說蟲蟲愛臭美,也舍不得賣,而二師兄和八師弟穿的就普通了,雖然沒穿那件工作服式的天門派灰袍子,也是布衣一件,渾身上下沒有一點花頭。
  除非——把帥氣文雅的燕師兄賣給深閨寂寞的女人,等拿到錢後,他們三人立即跑路,燕師兄法咒一念,嗖的一下禦劍而飛——這一招「放白鴿」真是有趣啊。可是等等,燕師兄自尊心很強,表麵溫和,骨子裏卻驕傲,是那種餓死是小,失節是大的人。這一招別說他不同意,就算他被她忽悠的迷糊,暫時同意了,將來想起這騙人的一幕,說不定去一頭撞死。為了幾個錢損失一名帥哥師兄,可是得不償失的。不行不行,要另想辦法。
  沒有東西可賣,又不能出賣二師兄的色相,那麽就隻有出賣勞力了,這方麵應該是手持真剛劍的八師弟的強項。她這麽想著就去看八師弟,見他長得像個小牛犢子一樣強壯,一雙眼睛很純潔的放射出崇拜自己的光芒,暗罵自己這主意不好。對於無比信賴自己的八師弟,她應該罩他,讓他跟她吃香喝辣才對,怎麽能利用他?不好不好,這主意不好!
  她猛的搖頭,動作太大了,又趕上八師弟湊過頭來和她說話,兩人的腦袋呯的撞在一起。那情況,一隻蟲子和一頭小牛犢相撞,後果不用想也知道,就像是乒乓球撞籃球,可憐的一方由蹲為撲,趴到了地上。
  「你這愣頭青,天啦天啦,頭骨都被你撞塌了。」蟲蟲抱著腦袋痛呼,任由五師姐把她扶起來,感覺額頭偏左的地方立即鼓起一個大包。再看罪魁禍首,一臉歉意的騷騷頭,一點事也沒有。
  這不公平哪,為什麽小八沒事!
  「七師姐,對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
  「間接殺人也要坐牢的,你跟我有仇啊,往死裏撞我——你——哎呀,對了。」她突然大叫一聲,顧不得頭上疼得像裂開,眼前金星銀星飛來飛去,回身在地上亂摸,嚇了其他三個人一跳。
  「怎麽了?」五師姐一手輕揉著她的額頭,一邊責怪的瞪了八師弟一眼:「掉東西了嗎?要找什麽,我們一起來找。」
  「在這裏!哈哈,這下子有路費了!」飛來橫財的幸福感成功的壓下了肉體的疼痛,但因為還在頭暈,蟲蟲差不多是抱著身邊二師兄的大腿爬了起來,一手抓著一串紅紅的東西,大叫道:「我就說我是天才,這樣的好事也給我想得到!」
  其他三人麵麵相覷,不知道這位花樣百出的蟲蟲怎麽會突然發癲。
  「我是說,這個東西能賣大價錢,這樣我們的路費就有了。」蟲蟲晃晃手中的手機鏈,見燕師兄一副就要說教的樣子,忙道:「我知道修行之人不應該貪圖生活舒適,可是常言道:小隱隱於野,中隱隱於市,大隱隱於朝。咱們如果要濟世救民,就要了解民間疾苦,大隱做不到,做個中隱總可以吧?我們在天上飛來飛去,不在民間走動,怎麽知道天下究竟是個什麽樣子?況且,我們這回是來尋找真火石的,雖然夢兆說真火石是在聚窟洲,但具體在聚窟洲的什麽地方,我們一點也不知道。與其我們到了地方再亂找,不如我們在民間走走,說不定更能得到些線索。還有,魔道中人在哪裏都有活動,聽說最近一直圍著我們天門派的無窮山轉,我們好不容易出來一次,應當順道打聽一下魔道的動向,為我天門派立一大功。」
  她說得氣都喘不過來,心裏大大的佩服了一下自己的說服能力。她不過是想逛逛集市、大吃大喝一番、外加看點風土人情罷了,居然給她找出那麽多冠冕堂皇的借口。偷眼看下燕二師兄,明顯被她忽悠得動了心思。小八是個沒主意的小正太,五師姐雖然有些疑慮,但性子溫柔隨和,想來也不會反對。
  等了會兒,燕二師兄終於點了點頭道:「明天就到了鳳麟洲最大的城——隔海城了,我們就一路走過去。我聽大師兄說過,魔道在此處出沒頻繁,我們是應該留心一點。」
  「先得把這個賣了才行。」蟲蟲急忙插嘴,「你們要知道,酒樓和茶寮是各種小道消息最為集中的地方。咱們的衣服也要換一下,二師兄和小八的太土了,傻不愣登的,五師姐又和天仙一樣,這樣的搭配會引人注意。」
  燕小乙點頭道:「七師妹顧慮得對,就照師妹的意思吧。可是,賣了師妹的東西恐怕不好吧?」
  「我留著這玩意兒也沒什麽用,不如為咱們天門派做點貢獻。」蟲蟲毫不在意的說。
  事實上這東西確實沒有用了,她來到這兒的第一天,手機和數碼相機都摔了個稀巴爛,她已經把殘骸埋到紫竹林裏毀屍滅跡,免得白沉香哪天問起來,她沒辦法回答,不過拴在手機上的小零碎和其他一些小東西,她沒舍得扔。
  這手機鏈是她表妹送的,一條電鍍的鐵絲鏈子上,上下共掛了三排紅色桃心,一排兩個。桃心的材質是塑料,不過中間夾雜了好多金粉銀粉,在陽光下一照好像透明一樣,金光閃爍,非常漂亮。第一排隻是兩個桃心,第二排在桃心旁邊掛了兩個紅絨球,第三排更是墜了兩個小鈴鐺,一甩的時候叮叮亂響,分外好聽。
  沒錯,為買這個表妹隻花了十塊錢,可是塑料和電鍍在古代都沒有,這樣的風格更是少見,所謂物以稀為貴,到了隔海城一定能賣個好價錢。她隻要把這東西往手飾樓一放,包管半天就賣出去。
  對於手機鏈的安排,還有那些她留下作紀念的小玩意兒,在很大程度上刺激了她的商業智慧,她甚至開始琢磨回到山上後發展天門派的第三產業,而如果他們四個人在聚窟洲呆的時間長,賣手機鏈的錢揮霍空了,她還可以攛掇二師兄和八師弟做起強盜這份很有前途的職業。
  反正,隻要告訴他們這是劫富濟貧就能激發他們的職業正義感。
  「蟲師姐知道的真多啊。」八師弟諂媚地笑。
  蟲蟲這才覺得腦袋上紮紮的、火燒火燎的,輕輕一碰就又疼得叫了起來,知道她的額頭上生生被撞起了一個大青棗。
  「小八,再撞一下師姐這邊,對稱了就好了,我可以告訴人家我是龍女,頭上這兩個是角。」

  第二十八章 價高者得

  隔海城非常繁華。
  他們進城的時候大概快到中午了,街上的行人熙熙攘攘,在街道兩邊鱗次櫛比的店鋪中進進出出,小販的吆喝叫賣聲此起彼伏,離城門不遠的空地上,還有戲班子在唱戲。叫喊、爭吵、寒暄、調笑、討價還價,這嘈雜,怎一個亂字了得。
  不過蟲蟲卻很喜歡這裏,因為她總算感受到了活躍的人氣,誰說市井生活就一定庸俗來著,生命的真實感覺不就在於此嗎?
  其實不僅是她,其他三個人也很開心,二師兄和五師姐還好,畢竟被師父差遣下山辦過事,對這滾滾紅塵、凡俗之物有稍許的免疫力,雖然也很興奮,卻不很驚奇。八師弟可就不同了,他就好像一隻小兔子被扔到了蘿卜地裏,看什麽都新鮮,看什麽都好玩,從城門往裏走了一百米,差不多用了兩盞茶的時間。
  他是獵戶人家的孩子,從小就沒下過山,隻在山林裏成長,後來跑到雲夢山上來玩,無意中拔出了真剛劍,於是被白沉香收為弟子,百年歲月就這麽如水流過,從來沒有到過集市的。
  「別和鄉巴佬進城似的,當心引人注意。」蟲蟲急著去賣手機鏈,卻被八師弟拖著要去看木偶戲,一邊用力擺脫他的拉扯,一邊故意惡狠狠地道:「你要看什麽,要吃什麽,也要錢啊,沒有錢什麽也辦不成,快鬆手,不然我可打了。」
  八師弟放開手,還一直惦著腳向遠處看,戀戀不舍的。
  蟲蟲輕踢了他一腳,一手拉過他的衣袖塞到五師姐手裏,「師姐領他到那邊的小巷裏呆會兒,我和二師兄賣了這東西馬上回來。」她左右看看,發覺已經有行人注意他們四個人了,不由得心生警惕。其實她早該想到的,五師姐是典型的仙女姐姐,二師兄又清雅俊秀,單獨呆著還不顯什麽,往人群裏一站,立即有鶴立雞群之感。
  搜出二師兄身上最後的幾個銅板,買了兩個芝麻燒餅給八師弟,蟲蟲找人打聽了一下,然後直接向一條名叫喜榮街的地方走去。聽說喜榮街是首飾和胭脂水粉鋪子紮推的地方,每天出入的貴婦名媛多如牛毛。
  她故意和二師兄走得很近,一路有說有笑,引得無數走在街上的小家碧玉和坐在軟轎內的大家閨秀偷窺,不僅小小的滿足了一下虛榮心,還成功的吸引了不少女人跟她進了街上最大的一間鋪子。
  這鋪子的門麵裝飾得華麗貴氣,一看就是店大欺客的主兒,非皇親國戚不會登門服務的,所以裏麵一定埋伏著無數有錢人。走進一看,果然。
  蟲蟲的衣服是五師姐送的那件桃紅閃金的,本來就漂亮,再加上蟲蟲為了掩蓋自己一頭染紅的了齊耳短發,在腦袋上包了一塊很嬉皮風格的花布,當她不倫不類的大踏步闖進闖子裏,宛如帶起了一陣清風似的,立即吸引了所有人的注目。
  「把你們掌櫃的叫出來,給我的寶貝估個價,快點,我沒多少時間。」她大刺刺地坐在軟椅上,老實不客氣地擠走一個瘦麻杆似的貴婦,對走上來招呼客人的小二說:「拿碗茶來,我表哥渴了。」說著一把扯二師兄坐到自己身邊,根本不理他是如何在一群女人的有色目光中窘迫不安的。
  她的奇裝異服、她爽朗的步態、她頸間閃閃發光的金色羽毛、她囂張的態度和傲慢的語氣把小二震住了,絲毫不敢怠慢,一溜煙兒地跑到內堂去找掌櫃的。蟲蟲平時是個很隨和的人,今天故意擺出這個態度,就是為了達到這種效果,對這些勢利的商人,必須先在氣勢上壓倒他。
  不大功夫,掌櫃的就急忙跑出來招待貴客了,和電視劇中所看到的一樣,他是個圓滾滾的胖子,身上裹著發亮的絲綢,整個人就像個蠶繭。
  「你是掌櫃的?」蟲蟲架起二郎腿,晃啊晃的,那叫一個悠閑,那叫一個高人一等。
  「是是是,不知道這位小姐有什麽吩咐?」掌櫃的點頭哈腰,一雙眼睛在蟲蟲身上一瞄,立即判斷出這位大姑娘不是等閑之人,先不說她那種比皇家公主還要尊貴的氣質,就隻是她身上這件衣服的布料,就是一兩黃金一尺的極品綢緞。她身邊的男人穿的可不怎麽樣,看樣子是這個是窮小子拐帶了人家的大小姐私奔,半路沒了盤纏,過來賣首飾的。這樣的話,他一定要痛宰一刀,狠賺這不諳世事的小情人一筆。
  不過,這個大姑娘眼神閃爍,看著怎麽讓人心裏不安呢?
  「哦,這是我隨身戴的鏈子,最近看著煩了,想賣了買糖吃。」蟲蟲拿出那串手機鏈一丟,嚇得掌櫃的急忙伸手捧住,心肝呯呯亂跳。
  「我的大小姐,當心摔了寶貝!」
  「沒事,這是天下異寶,如果不是拚命摔,是不會碎的。」蟲蟲喝了一口茶,還想解釋,可是那掌櫃的已經完全被手機鏈所吸引,激動地左看右看,雖然已經拚命控製了,可臉上還是露出驚異的神色。
  他是站在離窗口不遠的地方的,陽光正好照到他的手上。那紅色的透明塑料中,閃動著金光銀光,看來晶瑩剔透,流光溢彩,小小的銀鈴發出清脆的叮鈴聲,一下一下敲在他的心上,讓他覺得這東西簡直是仙物,也許這就是山上的劍仙所佩戴的。再回頭看這位大姑娘,也登時覺得渾身冒仙氣兒。
  鋪子裏在挑選首飾的其他人,也都被這「寶貝」牢牢地鎖住了目光!
  「恕我眼拙。」他抬起頭來,白胖的手抓緊了那鏈子,生怕被人家搶走似的,「我幹珠寶首飾這一行三十多年了,卻從來沒有見過這種寶石,還請小姐賜教。」
  「這不是寶石,這叫塑料,那條銀色鏈子叫電鍍,我包管天下獨此一份。」蟲蟲伸出食指勾了勾。
  掌櫃的萬分艱難地挪動步子,把手機鏈還到蟲蟲手裏,「不知道小姐要賣多少錢?」他不想露出貪婪的神色,可是老天保佑,他忍不住啊。他從來沒見過這種材質,這大姑娘沒有說慌,天下獨此一家啊。
  多少錢?
  蟲蟲一愣,因為以她那馬虎的性子,根本還沒有仔細考慮過價錢的問題,隻是想過拿了錢後要吃什麽好吃的,玩什麽好玩的。眼見掌櫃的那對閃著熱切光芒的眼睛,像帶牙齒一樣,連鏈子帶她的手都要一起吞掉了。不對,修正,周圍正有無數從眼睛中生出的牙齒來咬她,嚇得她立即把鏈子塞到了二師兄的手裏。
  她忘記中國的古語「財不露白」了,雖說二師兄是了不起的初級劍仙,可是他們進城時說好了,為了防止魔道中人發現他們的行跡,他們都收起了劍氣,假裝普通人,而且還以表兄弟妹相稱。在這種情況下,隻怕這位重諾的二師兄打死也不會顯露仙術,那麽就真被人謀財害命嗎?
  「我也想買,姑娘要多少錢才肯賣?」那個瘦麻杆貴婦說,一個箭步竄了過來,速度老快了。
  「憑什麽賣給你,這鏈子我也看中了。小瑞,把咱們的錢都拿出來,我要了。」又一個女人說。
  「你要了就給你嗎?要看這位姑娘怎麽說。」第三個人道。接著是第四個,第五個,第N個。
  蟲蟲被這些貴婦身上的珠光寶氣晃得眼睛也睜不開,分不請誰是誰?隻知道掌櫃的被這些女人擠到了後麵,胖胖的身影找不見了,而且和漂亮男人比起來,女人們似乎更喜歡珠寶,二師兄也不再是眾人注目的焦點。
  「價高者得吧。」一個帶著濃重鼻音的男人聲音插了進來,非常好聽。

  第二十九章 拍賣會

  蟲蟲往門口望去,登時覺得眼前一亮,就見一個瘦高的男子從門外悠哉遊哉地踱了進來,大約二十七、歲的年紀,身上穿了一件繡著錦繡牡丹的宮衣,衣領敞開著,卷曲的頭發鬆鬆的攏在腦後,有那麽一縷淘氣的垂在頸間,被風吹得好玩的拂動著。白淨的瓜子臉上,一對修長的鳳眼略略咪著,嘴角彎著好看的弧度,看來似乎是半夢半醒,整個人就像畫中人一樣優雅嫻適,仿佛連空氣都因為他的出現而流動得緩慢了起來。
  哇,這打扮放到任何一個男人身上都會太花哨、脂粉氣太濃,可是放在他身上,怎麽就那麽貴氣十足,顛倒眾生呢!蟲蟲咕咚咽了一下口水。
  「柳爺,您怎麽來了?」胖掌櫃從一堆女人中奮力擠出,恭敬地行了一禮。
  男人笑了一下,把手中的灑金折扇輕輕磕著,「沒啊,我是被寶氣所引,我這雙眼睛可天生能辨識寶貝呢。」他一邊說一邊肆無忌憚的瞄著蟲蟲,也不知道他口中的寶貝是指蟲蟲,還是指那串鏈子。
  燕小乙不喜歡他那種輕佻的態度,站起身來擋在蟲蟲身前。
  男人不以為意,轉身坐到另一把軟椅上,慵懶的伸長了腿,托著腮看著蟲蟲,「不知道姑娘怎麽稱呼?」
  「蟲蟲。」二師兄還沒來得及阻攔,蟲蟲就脫口而出,沒有一點危機意識。
  「哦,原來是蟲姑娘,好別致的名子。可是,不知道蟲姑娘的寶貝要怎麽賣呢?」
  蟲蟲張開了嘴,但沒來得及發出聲音,那個麻杆女人就搶先道:「柳大官人,你手中的奇珍異寶無數,怎麽看得上這種小東西呢。再說了,您的姬妾那麽多,鏈子卻隻有一條,你買了回去也為難,是不是?」
  「是啊,柳大官人還是別和我們女人爭這個小玩意兒了。」一個女人接著道。
  別看這些女人剛才搶這串鏈子,這會兒卻一致對外,七嘴八舌地要說服這個姓柳的男人放棄。柳大官人一言不發,隻是托腮坐在那兒,微笑地聽著,好像耳朵能自動把這些吵嚷聲過濾一樣。
  蟲蟲覺得這男人是個凱子,生怕失了發財的機會,忙從二師兄身後探出頭來,「柳大官人說的好,價高者得,我們舉行一場拍賣會,誰出的錢多就賣給誰,這多公平哪!」
  「哦,拍賣會?這倒新鮮。」柳大官人的聲音從女人們的吵吵聲中清晰地傳了出來,「那蟲姑娘的這個拍賣會要怎麽舉辦呢?」
  「簡單得很,我需要一個場地,把所有想買我這鏈子的人都請去,再找一個人主持人,我看這位掌櫃就可以。然後拍賣開始,出最高價者,叫價三遍沒有人再加,東西就歸出價者所有。當然,我會從收到的錢中,抽出一部分做為場地費和主持人的報酬。」
  「聽著挺好玩的。」柳大官人想了想道:「不過我不要你的場地費,把寶貝拿來給我賞玩一下即可。」
  蟲蟲二話不說,一抬手就把鏈子扔了過去。柳大官人伸手接住,感到頗為意外,沒想到一個女子竟然也能這樣爽快的,不禁對蟲蟲心生三分好感,再低頭看看手中的鏈子,隻覺得表麵光滑、入手甚輕,材質非常稀奇。想他也走遍了十洲三島,這鏈子確實隻此一家,別無分號。
  「這確是一件寶物,還給蟲姑娘。」他說著又把鏈子扔了回來,燕小乙擋在蟲蟲身前,伸手接住,「今晚酉時就在雅仙居舉行異寶拍賣會,還請各位夫人準時到場。如果蟲姑娘放心得下,一切雜事就交由我辦理,包管蟲姑娘滿意,如何?」
  聽他這樣說,那些女人對這鏈子的渴望和確信程度又加了一層。柳大官人是什麽人,他說這東西是異寶,那就絕對沒錯。可是這異寶拍賣會要在雅仙居舉行,實在令人深惡痛絕。這不是明擺著不讓她們買嗎?但這柳大官人又得罪不起,隻得悻悻離去,心裏判斷著老公和珠寶哪個更為重要。
  而對於蟲蟲而言,一切都不重要,隻要把鏈子賣了,她就可以一路吃喝玩樂到聚窟洲,找不找得到真火石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拿著從掌櫃的那裏先挪用的一點銀子,蟲蟲買了幾身普通的男裝,然後又買了一大包好吃的,這才回到了城門口的小巷裏。急性子的八師弟早就等不及了,但謹慎的五師姐還是建議他們到了城外的一處荒地,一邊吃東西,一邊談起晚上拍賣的事。
  「蟲蟲,你有沒有注意那家店鋪的招牌?」一直沉默著二師兄問。
  「我又不認得這裏的字。」蟲蟲咬了一口雞腿,想起那像甲骨文一樣的字就頭疼,「不過咱們人生地不熟的,鋪子的招牌有關係嗎?難道這間鋪子信譽不好?」
  二師兄搖了搖頭道:「那我倒不知,隻鋪子的招牌上,寫了個大大的『柳』字。」
  「哦,我說柳大官人怎麽敢做主呢,原來他才是鋪子的幕後老板。」蟲蟲又咬了一下燒餅:「不過這有什麽關係嗎?」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八師弟嘴裏吃著東西,含糊地道。
  蟲蟲打了他的頭一下,「小孩子別亂說話,他不過是個喜歡玩的人罷了。有人幫我們,何樂而不為呢?就算他有壞心好了,到時候咱們拿了錢,嗖一下飛走不就得了,咱們是劍仙哪,怕什麽!」
  「隻怕不那麽簡單。」二師兄神色間有些憂慮,「雖然我們平時不理凡間事,但那人的言談舉止不像常人,而且我注意到街上有一半鋪子的招牌上有『柳』字。你們想想吧。」
  蟲蟲愣愣地看著秀氣的二師兄,心裏佩服了他一下。他雖然很少說話,但卻留心了很多事情,不像她,隻看到了吃的東西和漂亮的衣服。
  「難道是魔道的第二大魔頭西貝柳絲?」五師姐衝口而出。
  她這麽一說,蟲蟲也想起了萬事知和她說的話,差點被嘴裏的雞腿噎到,大咳了一陣才喘過氣兒。五師姐輕撫著她的背,柔聲道:「蟲蟲別怕,還不確定就是他,就算是他,我們也不是沒有機會。」
  蟲蟲點點頭,心裏卻想,魔道的兩大魔頭號稱「殘花敗柳」,敗柳既然現身,殘花不會也在吧?一想到那個千年冰山男,蟲蟲心裏怪怪的,即想再見到他,又很怕再見到他,甚至,他的樣子在她心裏都模糊了。
  可是西貝柳絲是個什麽名子,如果姓柳,為什麽要加上西貝二字,魔道中人真是讓人搞不懂。而今天晚上,花四海會出現嗎?卻邪劍被她弄斷了,如果花四海要殺他們,她要拿什麽對付,拿脖子嗎?

  第三十章 預備級候補劍仙

  「二師兄,既然你知道那個人很可能是西貝柳絲,為什麽還要在他的地盤拍賣蟲蟲的鏈子?」容成花落疑惑地問。
  燕小乙沉吟了一下道:「你們都知道,西貝柳絲不僅是魔道的第二大魔頭,還是十洲三島的首富。在鳳麟洲,他的商號和店鋪更是遍布四野,他就好像一顆釘子,釘在正道的眼皮子下麵。現在四海之內,表麵上是平靜的,正魔兩道井水不犯河水。這魔頭在民間頗有根基和利益糾纏,我們雖然不好公開與他起爭執,但也是暗中監視他的,據報他很少在鳳麟洲露麵。可這些日子來,魔道一直在無窮山附近出沒,西貝柳絲這個時候出現,目的怕沒有那麽簡單。」
  「二師兄是想探探魔道的底嗎?」八師弟眨了眨眼睛問,神色間沒有緊張和凝重,而是有些興奮。
  燕小乙點了點頭,「七師妹昨天那翻話說得對,我們應當深入民間,一方麵追尋真火石的下落,另一方麵探查魔道的動靜。現在既然發現了一點端倪,盡管我們能力低微,也要一探究竟才是。」
  容成花落一直輕蹙著秀氣的眉,認真的聽著,此刻也輕輕點頭道:「對,我們不能就這麽走了,如果魔道有什麽陰謀,一定要通知師父才行,不能讓咱們天門派措手不及。」
  「我反對!」蟲蟲抹了抹嘴上的油漬,伸手把一大包吃的東西胡亂包起來,「偵查魔道的行動確實是我們為人弟子份內的事,但做之前也要掂掂自己的分量。花四海是什麽可怕的德行,你們應該還沒忘,一個魔頭我們就打不過了,現在雙魔聚首,我們會連死的時候朝南朝北也分不請。勇探敵營是了不起,可是如果連小命都保不住,那就叫隻逞匹夫之勇,是愚蠢之極的行為。我們可是八劍弟子,萬一有個閃失,師父會哭死,咱們天門派的希望也沒了。不行,快走,趁那什麽柳大官人還沒有發現!」
  她行動迅速,這段話還沒說完,牛仔包已經背到了背上,抬腿就往反方向走,被燕小乙一把抓住。
  「七師妹,慢來。」
  「慢來不行啊,要快啊。我不要成仁,我不要就義,我要保存革命的力量和火種。」她用力掙紮,可是動不了半分,這個瘦瘦的二師兄居然力氣很大。
  「唉,蟲蟲啊,西貝柳絲在這裏,花四海不見得會在啊。」容成花落無奈地歎道:「他們雖然被正道中人戲稱為殘花敗柳,但很少會同時出現。而且,花四海是魔道的魔王不假,但他從來是獨來獨往的,你不要怕啊。」
  「是啊,七師妹。」燕小乙見她不再掙紮,放開她道:「我們進城時都斂了劍氣,西貝柳絲法力雖然高,也不可能探出我們的底。他要幫你搞拍賣會,正如你所說,隻是好事而已。而我們正好可以借此機會,反查他一下。七師妹,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不要怕,二師兄會一直保護你的。」
  是這樣嗎?為什麽她感覺是羊入虎口?
  蟲蟲垂著頭,第一次深刻理解了什麽叫「人為財死,鳥為食亡」。她貪圖享樂,想賺大錢吃喝玩樂,結果落到這個下場。唉,貪欲是原罪啊!
  這個西貝柳絲典型是魔道的大情報頭子,他的生意與當地百姓息息相關,當正魔兩道再起爭端,正道也不能違背民意,剿了他所有的場子,這哪裏是釘在正道眼皮子底下的釘子,明顯是滲透進正道四肢百骸的病菌啊。
  魔道好厲害,居然來黑道漂白這一套,看來正道再不聰明一點,將來打起來的時候一定會輸得慘。話說魔道最近活動頻繁,說不定花四海這大魔頭正在醞釀著什麽陰謀,她要不要投降呢?或者幹脆流落民間得了,那樣就能保住小命了。
  可是——不行!她投降了,哈大叔會被魔道中人殺死的,八師弟、五師姐、二師兄全都會戰死。在這個劍仙的世界,她隻是個外來者,或者是個過客,但她要保護自己所喜歡的人。自從她來到這個世界,雖然一直嘻嘻哈哈,好像沒心沒肺似的,其實她內心之中也惶惑不安、也感到恐懼。這個時候,是這些人呆在她的身邊,雖然彼此相處的時間不長,但雪中送炭的感覺比什麽都珍貴。
  她不管什麽正魔之爭、也不管正義與邪惡,不管對與錯,她隻憑這感覺來選擇要站在哪一邊。
  再說,花四海不一定會來吧!
  「好吧。」她說,雖然一想到和花四海對抗還是有點膽顫心驚,「但我們最好計劃一下,萬一打不過的時候,要迅速溜之大吉。不過先等等,我們回來的時候沒有被跟蹤吧?」
  燕小乙很高興能說服她,但一聽她首先想到溜之大吉,又感到很無奈,「放心,我一路上都在注意,絕對沒有人跟蹤我們,這也說明西貝柳絲沒有認出我們是天門派的人。而且在你買東西的時候,我打聽了一下雅仙居的事——」說到這兒,他斯文的臉上蒙上了一層可疑的粉紅。
  咦,有問題!難道雅仙居是那種地方?好個西貝柳絲,夠狠,那個地方女人不方便出入,那些想爭搶鏈子的貴婦怎麽會主動讓自己的老公到風月場所去。雅仙居——這名子聽來真惡毒,似乎是說裏麵的姑娘全是仙女,美貌無雙,可那魔頭明顯是影射。
  她現在是預備級候補劍仙,也是仙女的一種,影射她?好,這粱子算結下了!
  「什麽情況?」八師弟愣頭愣腦的問了一句,燕小乙沒說話,隻為難的看了一下蟲蟲和容成花落。
  「你這歲數都活到狗身上了。」蟲蟲很有師姐派頭的賞了八師弟一記爆栗,「二師兄支支吾吾,說明雅仙居肯定是那種最不雅的地方。妓院啦,這也不懂。」
  她說得直白,其他三人都有點尷尬。
  燕小乙咳了一聲道:「我就顧慮到這一層,所以心裏委實難決。五師妹和七師妹都是女子,不能出入那種地方。那樣的話——八師弟和我進去,兩位師妹在外麵接應好了。」
  「我再度反對。」蟲蟲舉手,「你想,賣這鏈子的時候一直是我出馬,如果我不去,會引起柳魔頭的懷疑,所以我必須露麵。再說,二師兄你的能力最高,不能最早暴露,還是留做後手的好。誰知道魔道有什麽陰謀,咱們也是實而虛之,虛而實之才行。」
  「依七師妹的意思呢?」燕小乙覺得這個新師妹說的對,而且很有智慧。
  蟲蟲假裝想了一下,「我們分為四個接應點。我當然要在現場看拍賣,所以是深入敵營中心的一個點。而雅仙居畢竟不是什麽正經的地方,所以偷偷潛入搜查的事,隻好勞動二師兄了。五師姐比較機靈,就呆在離前門不遠的地方,八師弟守在後門。如果能探查到魔道的秘密,並且不驚動他們是最好,一旦打起來,咱們四個同時動手,五師姐堵住前門放火,八師弟就拿真剛劍來一下子,先轟了他半邊院子再說,讓他們顧頭顧不了腚。至於二師兄,麻煩您火速來救我,我自己可飛不起來。記住,千萬不可戀戰,保存實力最重要。」
  蟲蟲說得很有戰略性,心裏卻想著:耶,去看看古代的妓院!可是——花四海不會來吧?


  第三十一章 競價

  雅仙居真的、真的、真的很熱鬧,布置真的、真的、真的很豪華漂亮,姑娘們真的、真的、真的貌若天仙,而且也真的、真的、真的很大牌。門口並無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拉客,連待客的大茶壺都抬高著下巴,好像他們開的書院。
  也隻有西貝柳絲那樣的人才開得了這樣的妓院,明明是天下最汙濁的地方,卻偏偏帶著一點淡淡的味道,客來客去,悉聽尊便。
  蟲蟲躲在內院花廳的角門處往裏偷看,見這個被柳大官人當做拍賣會場地的花廳足有一個兩層的小劇場那麽大,二樓被隔成了幾個包廂,一樓錯落有致地擺著圓桌和高背木椅,地上是厚厚的織花地毯,牆上掛著龍飛鳳舞的字畫,精致的彩繡桌布上擺著果品、點心,一陣陣的異香從酒杯中飄出,也不知是什麽酒,使整個大廳都醺醺然的。
  客人已經到齊了,滿滿當當地坐了一廳,包廂因為有五彩珠簾相隔,看不清情況,估計也是客滿,這些人看來都是「貴」人,至少他們身上的衣服和掛著的珠寶玉器充分說明了這一點。不過他們沒有貴人應有的傲慢和囂張,交談和寒暄都是低聲,似乎這地方的豪奢氣息壓倒了他們的狂妄。
  花廳的中央有一個圓形的台子,四周以鮮花裝飾,看來平日就是用做表演的舞台。與之相對的穹頂上一個很小的天窗,光線正好從琉璃瓦製成的窗子中傾泄到舞台上。由於天窗的下麵別出心裁的以珍珠編了個罩子,珠光過濾了自然光,照得那舞台如夢如幻。別說是美人站在上麵,就是此刻的胖掌櫃,人都比平常好看了許多。
  原來娛樂事業是這麽好賺的!可是奢侈有罪,她一定要想辦法減輕柳大官人的罪惡。話說,他人也怪不錯的。
  「一會兒天全黑下來,珍珠濾過的月光才叫美。」西貝柳絲無聲無息的出現在蟲蟲身後,嚇了她一跳。
  「呀,對不住,嚇到蟲姑娘了。」西貝柳絲以折扇輕敲著下巴,玩味的目光看得蟲蟲心裏發虛——他不是猜到了什麽吧?
  這麽想著,她忍不住摸摸手上的連連看。這東西雖然限製著她的自由,離不了二師兄的三箭之外,但另一方麵也使她和二師兄之間有密切地聯係,隻要連連看遭到重擊,二師兄就會知道她有危險。
  「呃——拍賣會可以開始了嗎?」蟲蟲向後閃了閃,躲開西貝柳絲試圖攬住她肩膀的舉動。這本來沒有什麽,但在這個世界可就是男女大防了。她來雅仙居還不到一盞茶的時間,已經發覺西貝柳絲是個風流成性的人,早聽說他家裏姬妾成群,而這裏姑娘每一個都是後備。奇怪的是,每個姑娘都對他愛意綿綿,沒一個討厭他的。
  「反正都準備好了,全憑蟲姑娘一句話。」他上下打量了蟲蟲一眼。
  蟲蟲覺得這男人的眼睛帶鉤子,再讓他看兩眼,身上的衣服會掉下來,急忙又閃遠了點,不自禁的扯緊了衣領。她現在穿的是男裝,頭上的帽子把整個額頭都蓋住了,唇上粘了兩撇囂張的小黑胡子,不過她的身材不像這裏的女人那麽幹瘦,雖然盡力束胸了,但玲瓏的曲線還是掩蓋不住,顯得不倫不類的。
  「那就開始吧。」她把手機鏈遞給西貝柳絲,跟在他身後進入了花廳。
  接下來的程序完全是按照她所設定的進行,隻是因為她擔心花四海會來,所以一直站在一株看起來像夾竹桃的盆栽植物後麵,鬼鬼祟祟的向外偷窺。
  就見西貝柳絲宣布拍賣開始後就到二樓正對麵的包廂去了,他進去後打起了珠簾,蟲蟲看到他半躺在一群美人中間,連喝一口酒都有人喂,簡直擺足了譜,沾盡了美人香,享盡了溫柔福。再看場中的貴人已經激動了起來,當一個丫環用個烏木托盤捧著蟲蟲的手機鏈繞場一周的時候,所有人都眼睛發亮。
  「起價五十個金元寶。」胖掌櫃在講了一遍這鏈子並不存在的神奇之處後,拍賣開始。
  蟲蟲不知道這個世界的物價是什麽樣的,因此對五十個金元寶沒有概念,想來是不會太少。隻聽元寶的數量一點一點往上加,心跳也跟著加速,祈禱這拍賣不要太快結束,一來給二師兄多爭取一點偵查的時間,二來也可以使手機鏈的賣價高些、再高些。再看一下周圍,沒發現有什麽異常,漸漸放下了心。
  「我出五千金元寶。」一個一臉麻子的人說,這數字,差點讓蟲蟲開心地跳起來。
  「我出五千零一個。」另一個麵色白淨,但眼神陰險的人馬上回話。這時候價錢大概已經高到一定程度了,沒有人再跟進,隻有他們兩個人爭搶不止,看樣子平時就是冤家對頭。
  好啊好啊,這兩個人對上了,最好繼續打下去,耗上三、五個時辰,價錢加到一萬元寶才好。
  蟲蟲站得累了,早忘記要躲在花樹後麵,而是搬了一個小竹凳來,津津有味地坐在角落裏看熱鬧。就見那兩個人互不相讓,一個一個元寶往上加,開始還坐著,後來幹脆站了起來,麵對麵叫價,像兩個潑婦吵架一般。不過那個麻子比較衝動,怎麽看都處於下風。
  「哎呀,是我思慮不周了,希望現在不算太晚。」帶有濃重鼻音的男人聲音又插了進來,人還是慵懶性感的模樣,「這樣一個一個加上去,鬧到天亮也沒個定論。兩位全是豪商富賈,不如加一注就是一千元寶如何?這才是二位應該有的手筆啊。」
  那二人本來爭得臉紅脖子粗,聽西貝柳絲這麽一說,臉都白了。他們為爭一時之長短,早把理智扔到了腦後,周圍的人巴不得看熱鬧,也沒人提醒,這會兒感覺兜頭潑下一盆冷水,才驚覺為了一串稀奇的鏈子,他們的出價太高了。
  無論這寶貝多麽珍貴,拿出一半的身家總是太過了。
  現場一時冷寂,眾人屏住呼吸,聽這兩個人誰敢再出價,剛才最後出價的陰險男知道再沒人出價,那鏈子就是他的了,感覺一肚子的害怕和肉痛。
  「既然是我出的主意,就由我來吧。七千金元寶,買這串獨一無二的鏈子。」西貝柳絲慢慢坐起,探出半個身子在欄杆上,居高臨下的看著蟲蟲,細長的眼睛咪著,帶點調笑的味道。
  柳大官人端了底,全場的人都鬆了一口氣,胖掌櫃見勢,連忙叫道:「七千金元寶一次、七千金元寶兩次、七千金元寶——」
  「我出一萬金元寶。」眼看拍賣槌就要落下,一個男人的聲音冷冷的傳了來。

  第三十二章 花廳內的石頭

  花四海!
  在蟲蟲的心裏,這個千年冰山男的模樣和聲音全都模糊了,可不知道為了什麽,僅僅聽到他的聲音而已,她立即就認出了他,知道是那個可怕的大魔頭來了!
  怎麽辦?他認識她,她磕壞了他的鎖麟龍,他一定不會放過她的。如果能活著離開這裏,一定要記得不要有僥幸心理,這世界上的事往往非常奇怪,你越不希望什麽事發生,那件事就偏偏會發生。
  她嚇壞了,整個人都處於木僵狀態,坐在那兒不敢動,身體差不多團成了一個球,緊張的關注著局勢。
  「我出五萬金元寶。」西貝柳絲姿勢沒變,想也不想地說。
  花廳內發出一片驚歎聲,顯然沒想到柳大官人竟然出這樣的高的價錢,看他那淡淡的表情,好像說出來的隻是個數字,並不是一大筆財富。
  「十萬。」人未出現,聲音卻傳來,依然是冷冷的。
  「那我出二十萬。」伴隨著西貝柳絲略帶笑意的聲音,眾人的驚呼聲更大了,化成了一陣嗡嗡聲,對這場好像是豪賭,而不像是競價的拍賣驚歎不已。
  而這個時候,蟲蟲已經顧不得做賺錢發財的美夢了,滿腦子想著三十六計走為上。
  全天門派的年輕弟子聯手都打不過花四海,掌門和三大師叔也不能圍困他,現在又加了個神秘莫測的西貝柳絲,如果現在不開溜,把他們師兄弟妹四個人綁一塊,也不夠給殘花敗柳當開胃小菜的。
  我挪!我挪!
  她悄悄向角門處蹭,但在走出了三步後,絕望的發現她動不了了,不知道二師兄搜查到了哪裏,反正她被連連看限製得不能後退,如果想離開就必須穿過整個大廳,那等於是把自己變為活動靶子,給花四海練飛鏢玩!
  「我出五十萬。」那冰冷的聲音不變,但似乎夾雜了一些怒氣。
  蟲蟲真想大喊:花大爺,這鏈子小的送給您了,您高抬貴手,饒了我的小命吧!可是她不敢引起花四海的注意,又呆在這裏不能動,隻感覺如坐針氈、如芒刺再背、反正覺得四處被針紮,被一個無形的網死死困住,無論做出什麽決定、無論走與不走,早晚大家也會注意到她這位鏈子的正主賣家。
  「嗬嗬,我手頭還真沒那麽多現錢了。」西貝柳絲終於不再叫價,可正當蟲蟲稍微鬆了一口氣,以為至少不會激怒花四海,大家也覺得終於有了定論的時候,他又慢慢地說:「不過,我可以用雅仙居做抵押來買這串鏈子。這下沒人跟我搶了吧?本大官人誌在必得。」
  嗡嗡聲又起,眾人都議論著柳大官人瘋了,居然用這個日進鬥金的雅仙居來買一串鏈子。這算什麽哇,明顯是柳大官人在和那位神秘客鬥氣,根本不值得嘛!年輕人就是不牢靠,怎麽和錢過不去呢?
  「誌在必得?」冷冷地問。
  「誌在必得!」嘻皮笑臉地答,末了還加了一句,「我不信客官能出得起比整間雅仙居還高的價。這樣的話,怎麽贏我?」
  蟲蟲在一邊急得夠戧,恨死西貝柳絲還在勾花四海的火。所謂傾巢之下,安有完卵。何況她還是那一隻花四海非常想拍得蛋黃蛋白攪成一團的卵,西貝柳絲不是競價,這是催她的命,本來就因為他影射劍仙和她結下了粱子,現在新仇加上舊恨,她姚蟲蟲和他勢不兩立!
  問題是:她怎麽才能保住小命呢?
  「我出的價是——」冷冷的聲音又開口了,一個字一個字敲在眾人的心上:「你的命。」
  他說得那樣輕鬆,蟲蟲卻嚇得差點跳起來,以為是說她,幸好她定力不錯,馬上意識到花四海說的是西貝柳絲的命,心中大聲歡呼,盼著魔道排名前兩位的魔頭快快對決,那樣她就有機會趁亂逃命了!
  欣喜的一抬頭,正見到左側一間包廂的珠簾一抖,一點銀光竄了出來,直射向西貝柳絲。那銀光好漂亮啊,好像一朵銀花似的,不過卻帶著死亡的冰冷。
  西貝柳絲一直探身在欄杆上,全身的重量都掛在那兒,懶洋洋的一動不動,現在卻不得不躲,身體急速後仰,在那些美人的驚呼聲中,那銀光掠過他的臉側,叮的一聲釘在了木柱上。那銀光並不是實質的東西,就是一團光,但釘到木柱上後並沒有熄滅,而是燃燒了起來,銀色的火焰毫無溫度的燒著了木柱。
  「冥火!」不知道誰喊了一聲。
  短暫的死寂後,花廳內一刹那吵嚷了起來,大家都以為是柳大官人的對頭來尋仇來了,再看這人能使出冥火,生怕雙方大打出手,殃及他們這些池魚,嚇得紛紛大叫著逃命去。
  蟲蟲多想和這些人一起逃啊,可這個耽誤事的二師兄不動,她就不能從角門退出,從大門走吧,以她移動的速度來看,不可能不引起花四海的注意。
  她一時無計可施,焦急之下,突然想起了自己會障眼法,於是迅速後退到一個角落,唰的變成了一塊大石頭。還好還好,看來日常的修煉是必要的,回家後看來要用一下功,關鍵的時候可以保命啊!
  西貝柳絲躲過一擊,立即伸手去拍打木柱上的銀色火焰,眼看冥火才滅,花廳內的人就跑得一個不剩了,包括胖掌櫃在內,於是揮手讓美人們退下,輕歎道,「唉唉,小花,你不能不那麽野蠻嗎?雅仙居現在可不是我的了,哪能任由你毀壞。」
  花四海一言不發,幻成一團黑影飛到西貝柳絲的身邊,眼角餘光看到一塊石頭擺在花廳的角落,不禁覺得好笑。
  「那是誰?」他伸指一揮,布下了結界。
  「鏈子的正主啊。」西貝柳絲撣了撣衣服坐下,「我們觀『石』賞酒吧。」
  花四海坐在西貝柳絲的對麵,眼睛忍不住又瞄了蟲蟲一眼,越看越覺得可笑。以他的法力而言,這種低級法術能蒙騙他嗎?這丫頭有沒有腦子?意圖蒙騙他就算了,她就不想想花廳內怎麽能擺塊石頭?簡直不合邏輯。
  「這是天門派最簡單的法術,看來她是個初入門的。唉,我這雙眼睛隻能看高級的東西,遇到低級的倒分辨不出了,我還真沒想到她是天門派的弟子。」西貝柳絲說著看看那串被孤伶伶的扔在舞台中央的手機鏈,「話說,你幹嘛跑來和我爭,害我把雅仙居都丟了,這可是我最喜歡的地方——呃——之一哪!」

  第三十三章 可憐的小乳豬

  「我吩咐你做的事呢?」花四海舉起一杯酒一飲而盡。
  「已經找到了那東西的行蹤了。」西貝柳絲道:「我得在這裏籌集人手,這可是個大工程,又要在人家天門派的眼皮子底下進行,是要小心點的。這事那麽麻煩,我好不容易找到點樂趣,還被你給攪了。」
  「樂趣?」花四海又飲了一杯酒,想不去看那塊「大石頭」,心裏卻和長了草似的,一再瞄過去。
  「女人就是我的樂趣。我看上這個丫頭了,她和別的女人不一樣,又稀奇又好玩。我本打算買了這鏈子,然後反送給她,多雅致的一件事,生生讓你破壞了。現在怎麽辦?你拿我的命買了她的鏈子,難道從此我跟她姓了,這回虧大了。」
  「既然不值得,為何還要買?」
  「錢我不在乎,就是不能輸給你,我和你從小鬥到大,一次也沒贏過,想來就氣悶。話說你跑來趟什麽混水?啊,我明白了,你不是想要這鏈子,你是以為我沒辦正事,發了臭脾氣,故意來拆台。好,這下倒好,兩魔相爭,石頭得利。一串小小的鏈子,居然也能發財,可見東西不重要,重要的是運氣。」
  花四海皺緊了眉頭,答非所問的道:「你知道這件事我是一定要做到的,既然有了機會,無論如何也不能錯過。」
  「放心,我在準備呢,一個月之內就可以動工了。可是——這鏈子歸誰?」
  「你還欠我多少條命?」
  「我得回去翻翻記錄,大約還有千把次吧。」西貝柳絲一直笑咪咪的臉上露出些許無可奈何,「不如這樣吧,反正你出的也不是真金白銀,鏈子還算是我買的,但是送給你,然後從記錄中減掉一次我欠你的命數。哼,滴水石穿,我還就不信還不清了。」
  花四海不說話,揮手解開結界,麵無表情地再度看向蟲蟲,見她的石化外形開始變化了,大概是因為法力不夠,石形漸漸恢複成了人形,可她自己還不知道,趴在那裏一動不動。可能剛才太慌張了,臉上的小胡子歪到了一邊,頭上的帽子也掉了,露出了一頭酒紅色的齊耳短發,再搭配額頭上那個像一隻獨角樣的小青包,紅綠相間,煞是好看。
  剛才花四海沒有認出她,隻覺得是個天門派的小學徒在作怪,但蟲蟲那頭紅色短發太奇特了,立即讓他記起當天就是這個女人把他的鎖麟龍崩出一個小缺口。
  以他那不容人半點冒犯的性子,應該立即捏死這丫頭了事,但他此刻卻奇怪的並不想發火,而是感覺可笑。他可從來沒見過這樣搞怪滑稽、掩耳盜鈴的女人,異想天開地在花廳內變成石頭就算了,現在居然還想滾到角門處去。
  他並不知道,蟲蟲除了變石頭外什麽也不會,在生命受到威脅的情況下,一切都是本能的反應!她在這兒趴得手腳發麻,可樓上那二位似乎聊興正濃,於是向來沒有耐心的她試圖再度溜走。
  我滾!我滾!
  她感覺連連看的牽製力放鬆了,心中大喜,祈禱這兩個魔頭不要注意到她,豈不知從一開始她的行蹤就全落到了人家的眼裏,她在那兒玩獅子滾繡球,樓上兩名魔道的男性觀眾看得津津有味。
  「你在幹什麽?」西貝柳絲大驚小怪的叫了一聲。
  蟲蟲嚇得心髒差點跳出來,還好她自欺欺人習慣了,保持著一個姿勢不動,希望是聽錯了。事實上她也確實聽錯了,因為西貝柳絲正瞪大眼睛,驚奇的看著花四海。
  「你鬧什麽?」花四海被他盯得發毛,微側過頭瞪回去。
  「不是。你知道你在幹什麽嗎?」西貝柳絲的驚奇不像是裝出來的,「我們認識這麽久,你從沒做過這樣的事,你——你居然——在微笑。老天啊,原來你會笑。」
  「我會笑有什麽奇怪,明明是那個丫頭好笑!」花四海不小心泄露了情緒,不禁有點惱火。
  蟲蟲在一旁聽得真切,不明白他們口中的丫頭是指誰,四處一望,就見空曠的花廳內就隻有三個人了,而她是唯一的女性,她大驚之下低頭瞧瞧自己,果然見自己的四肢著地,正在向角門的方向匍匐前進。
  原來是她逗得那個大冰塊笑,也許他們早就識破她的初級障眼法了,居然這麽惡劣裝不知道,看她在做滑稽表演。太過分了,居然沒買票!
  想到這兒,她幹脆站起來,慢慢撣了撣身上的土,「兩位魔爺見笑了,小女子就先謝過柳大官人賜的雅仙居。如果沒什麽事,二位請速速離開,我準備把這兒改成書院,廟小,招待不起兩尊邪神。」
  「我就說她有趣吧。」西貝柳絲笑道,顯然是對花四海說的。
  蟲蟲在說話的時候,早就把所有的力量全灌注在雙腿上,那兩個魔頭一說話,她感覺時機已到,撒腿就往角門跑。門外是一片假山,她貓起來走,他們不一定找得到她,如果能和二師兄他們及時聯係上,到時候飛到天上,就算兩個大魔頭追上來,好歹緩衝地大一點,勝於在這兒讓人甕中捉鱉。
  見蟲蟲玩聲東擊西這一套,花四海一拍欄杆,飄然而下,左手虛空一抓,已經一腳跨過門坎的蟲蟲隻感覺有一股極大的力量吸住了她,使她的身體不受控製的向後飛去,落到一個人的胸前。
  和花四海距離如此之近,才感覺他分外高大,她不算矮,可是頭才勉強到他的肩膀,他寬闊胸膛所帶來的壓迫力更讓她整個人都沐浴在他的陰影中。
  她抬起腳,用力踩向花四海的腳,同時手肘向後猛撞,這是她學習的防狼術,相當有效,可當她正後悔自己穿的不是細高跟鞋的時候,卻感覺腳和手全落了空,反而是花四海的右手攔了過來,最可惡的是——他,他居然摸到了她的小乳豬!
  奶奶的,她精心養了二十六年的小乳豬,一直等著奉獻給自己的真命天子,居然給這大魔頭先下手為強了?!
  更可恨的是,她的小乳豬被喂得胖胖的,手感一定很好,這魔頭卻居然沒有色情流露,反而一點反應也沒有,難道她沒有女性魅力?這也太——太傷人自尊了!
  哼,絕對不能吃虧!
  蟲蟲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半轉過身體,也去抓花四海的胸部,心想大家互摸一下,也算公平。
  花四海沒有料到這天門派的初級弟子居然來這一套,一時沒有躲開,眼見蟲蟲白嫩的小手抓住了他左邊衣襟,然後聽她啊的慘叫一聲。

  第三十四章 壯士斷腕

  花四海心念一動,鬆開了手。
  就見蟲蟲右手掌心破了一個小血洞,沒有穿透手掌,但汩汩流出了一股鮮血,一滴滴落在了地上,她疼得直跳腳,一邊跳一邊罵:「死魔頭,你居然暗箭傷人,卑鄙無恥,以小欺大、以男欺女、以強淩弱、欺男霸女、下流可惡、偷偷摸摸、鬼鬼祟祟、萬惡滔天、窮凶極惡、惡貫滿盈——」
  看她掛了一臉的淚水,凶惡又可憐的瞪著他,無數形容詞滔滔不絕而出,花四海第二次覺得好笑,同時感到非常意外,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左衣襟,見那條紐袢正由紅變粉,最後又歸於銀色。
  這丫頭是什麽人?明明是天門派法力最低微的弟子,卻拔得出卻邪劍,傷了他的鎖麟龍,現在又讓他的水心絆吸血。水心絆長年沉睡,從來不傷人的,為什麽會咬傷她?
  這一切隻在很短的時間內發生,正在蟲蟲還在哭疼的時候,西貝柳絲也飄然而下,輕笑道:「唉唉,要憐香惜玉啊。蟲姑娘,你的那位表兄呢?怎麽不出來聊聊?」
  「我表哥沒來。」蟲蟲隨口撒謊,呼呼吸著冷氣,頭一回理解什麽叫心手相連,實在太疼了,也不知道花四海在衣服裏藏了什麽,果然便宜不是那麽好占的。為什麽她這麽倒黴呢?下回她要學吳孟達,也來個什麽無敵金胸罩,外麵全是倒刺的,誰敢摸她,就把他的爪子紮個透!
  「沒來嗎?雅仙居的景致也算不錯,貴表兄不會四處觀賞風景迷了路吧?」西貝柳絲眯著細長的眼睛笑道,模樣看起來就像一隻表麵溫和,內心奸詐的狐狸。他和花四海並排站在一處,一個靜穆如山、粗礪如岩、寒冷似冰,另一個花團錦簇、春風拂麵,當場讓蟲蟲想起一個成語——狐假虎威。
  被識破障眼法的尷尬、被偷吃小乳豬的羞憤、掌心處鑽心的疼都讓蟲蟲忘記了恐懼,沒好氣的道:「柳大官人死狐狸,我表哥名山大川都看過,誰稀罕你一個破園子。再說你別忘了,你用這園子買了我的鏈子,現在這地方是我的了,我表哥要拆了它也可以,要你管,死狐狸!」
  花四海咳了一聲,聽起來像是掩飾笑意。蟲蟲抬頭一望,見他側過了臉,突然發現他的側臉很帥,那鼻子漂亮的,就像當年納粹吹噓的新德國的象征。
  「話說,我的地契和屋契還沒過到蟲姑娘的手,雅仙居現在還算我的,貴表兄,哦不對,應該說貴師兄在園子裏亂轉,總是不大尊敬主人吧。」
  蟲蟲用自己的丹鳳眼瞪向西貝柳絲的狐狸眼,心想這狡猾的家夥雖然開始時不知道他們是天門派的人,但他一經發現,馬上就意識到天門派可能是探魔道的底來的,心思實在玲瓏,這樣看來他必有安排,他們要怎麽逃呢?
  「蟲姑娘,明人不說暗話,大家彼此都知道來曆,隱瞞無益。正魔兩道多年來相安無事,天門派登門造訪,小居蓬蓽生輝,隻是私闖怕是不好。本人家裏人多,如果有什麽誤會,大家不方便,不是嗎?所以請告知貴師兄的去處。」
  「今天就是我一個人來的。」蟲蟲睜著眼睛說瞎話,就是不承認。
  「多說無益,抓過來問問就是。」花四海冷冷地道,說著又是虛空一抓。
  蟲蟲在疼得七葷八素,並且和西貝柳絲鬥嘴的百忙之中也沒忘記逃跑的使命,早就一步步蹭到了門口,感受到花四海萬惡的吸力卷來,雙手雙腳拚命扒住門框抵抗,但還是一點用處也沒有,花四海一野蠻,她處心積慮磨蹭了半天的成就轉瞬間就消失了。
  心,呯呯的亂跳,並不是因為和花四海麵對麵貼在一起,而是因為她雙手護胸的動作,令花四海的力量掃到了連連看上。這樣一來,二師兄就會知道她遭遇了危險,必定火速趕來。可是,如果是她自己在這裏,也許她胡攪蠻纏一番還可以逃走,畢竟這兩個魔頭看來並不把她這個天門派的小螞蟻當回事,但如果二師兄一來,絕對會大打出手,她坎坷的命運隻怕要在雅仙居終結了。
  果然,她念頭才轉到這兒,就感覺一股凜冽的割裂之氣從背後襲來,轉頭間就見一道淡青色的光芒直穿到花廳內,二師兄燕小乙本是個溫文的秀才模樣,但使出的兵刃卻絕然淩厲。
  「魔頭,放開我師妹!」他斷喝一聲,身體站得筆直,手中的斷水劍嗚嗚的嗡鳴,劍氣帶來的氣流卷得他的發絲飛起,好像神兵天降一樣。
  蟲蟲來不及欣賞二師兄英雄救美的豐姿,拚命想掙脫開花四海的鉗製,哪想到這魔頭的手像鐵鉗一樣抓著她,除非她壯士斷腕,否則別想離開,而花四海的另一手還淡然化解著燕小乙連綿不斷的攻擊。西貝柳絲早就退到了一邊坐著,就差給他點爆米花和可樂,好方便他繼續看戲了。
  空氣中劃過道道窄薄清脆的劍光,宛如水晶利刃縱橫而過,劍光所到之處,沒有一件物品不被穿透,隻是因為燕小乙速度奇快,那些東西被割斬後並沒有折斷。
  花四海沒有祭出銀光護體,而是手持那柄烏沉沉的寬背刀隨意揮舞,刀劍雖無相交,但刀上湧出的黑氣和斷水劍上蕩出的淡青劍氣攪纏碰撞,使整個花廳內充斥著哧哧之聲。
  憑借著搏命一樣的攻擊和快速突然,開始時燕小乙還可以和花四海戰成平手,可不過半分鍾,局勢即急轉直下。黑色霧氣迅速彌漫,把淡青色的光芒逼得越來越沒有空間,燕小乙每揮一劍,就感覺有千鈞重擔壓著,到後來連回劍都艱難無比。
  「師妹快逃!」他滿頭大汗,拚命說出這四個字,已經沒有還手之力,隻有招架之功。
  我想逃啊,可是逃命哪這麽容易!一直掙紮的蟲蟲悲哀的想。一撇眼看到花四海胸前有一個銀色的紐袢,在生死關頭也不禁大為好奇,因為它居然是活的!
  花四海衣著全黑,帥氣的袍子式樣簡單到了極點,連一粒紐扣也沒有,隻在腰間紮了條寬帶,上衣襟略略鬆著,露出了一點古銅色的結實胸膛,而左襟處就隻有這一條銀色紐袢係著,免得袍子全部敞開。
  可這是什麽寶貝,居然是活的!
  蟲蟲驀然想起自己抓住花四海衣襟時被一件暗器傷到手心流血,估計八成是這小東西所為,有心想捏死它,又怕再被咬一口,這魔頭古怪之處很多,還是不要輕易動手的好。
  轟隆一聲,花廳外傳來一陣巨響,同時前門外有火光燃起,正在天人交戰,考慮是否向紐袢報仇的蟲蟲嚇了一跳,馬上明白是前門和後門的五師姐和八師弟知道情況不妙,所以按計劃來接應了。這是逃命的大好機會,眼瞅著一直悠哉遊哉的西貝柳絲都站起身來了,她一定要想辦法擺脫花四海的鉗製。
  眼光掃過花四海全身,猛然看到他堅實方正的手腕,看來還蠻有肉的。就是它了!蟲蟲下定決心。既然非壯士斷腕不能逃脫,那就隻好斷了!不過她不斷自己的,怕疼,那斷花四海的好了。
  想著,她張開了漂亮的嘴,露出了雪白的牙齒。

  第三十五章 玩的就是心跳

  可能是情急,蟲蟲這一口下去就感覺嘴中有鹹腥的熱流,而幾乎在同時,一股說不清從哪裏傳來的力量把她遠遠地推了出去。她知道自己又要騰雲駕霧了,可是——可是這是在室內,她飛的方向是——屋頂!
  「肉餅!」她大聲呼叫出自己的前景,可奇怪的是離屋頂還有半尺的時候,她感覺到了柔軟的震動,而眼前驀地豁然開朗,她整個人從碎裂的屋頂上衝了出去,飛向了半空。好,就當坐雲宵飛車了,可是落下來時怎麽辦?還不照樣是肉餅?
  劍仙的世界當然是飛來飛去的,可惜別人都是禦自己的武器而飛,隻有她,每回都是意外,而且不受自己的控製。她感覺自己到了最高點,但才一開始下落就看到一道淡青色光芒衝天而上,二師兄燕小乙已經借機逃了出來,控製了她的下墜之勢。
  「走!」二師兄大喊了一聲。
  蟲蟲站在那變為大片寒冰似的仙劍之上,眼見遠處有土褐和白到透明的兩色光芒向一處疾飛而去,她分不清東西南北,隻隨著二師兄一起走,順道摸摸二師兄的手臂,感覺雖然不如花四海的強壯有咬頭,不過也算結實。
  剛才那一幕真緊張,不過玩的就是心跳啊!
  她心情愉快,因為從強大的魔頭手裏逃出,感覺非常好,久久的壓抑後隻覺得海闊天空、任她遨遊。而就在她開心不已之時,那兩個魔頭正站在花廳之中仰望著天空。
  「不追?」二魔頭問。
  「不追!」大魔頭答。
  「看到那道護體真氣了嗎?自然而發的,多麽強大,她怕不是那麽簡單的人。現在她雖然還不會運用這真氣,可早晚會發掘出來。」二魔頭輕歎了一聲:「女人還是漂亮又沒用的最好,那樣才輕鬆,不過我還是很中意這個丫頭。要不,我犧牲一下色相,來一回正魔之戀?」
  大魔頭沒有說話,看了看自己的手腕,見那上麵有兩排尖利的牙印,血珠正從傷口中緩緩滲出。剛才他隻覺得一陣刺痛,還以為這天門派的低級弟子有什麽特別的法術,哪想到她居然用咬的,果然是不按常理出牌。他的水心絆吸了她的血,她馬上就來咬他,報應來得真快。而當他身體內本能的反擊力把她震飛時,她不僅沒有受傷,反而憑著那道怪異的護體真氣,成功的逃出了他的掌心。
  這是陰差陽錯還是天意使然?可是天意,他從來不放在眼裏。
  「她說不定是你的克星、是變數、也可能是大患,現在不殺了她,隻怕以後讓自己為難。」二魔頭笑嘻嘻地說出了充滿殺意的話。
  大魔頭抹去了手腕上的血珠,冷冷地道:「我命由己不由天。天塌下來,能奈我何!」
  「可是放了他們,咱們籌集人手的事怕是要泄了底。蟲姑娘的『表兄』肯定早就調查清楚了。這事怪我,一直以為他們隻是普通人,沒有提防,現在看來暗中行動是不行了。」
  「那就明來。」大魔頭甩下這句話,再也不多解釋一句,身影幻化為一團黑影,頭也不回的走了。
  二魔頭站在一片碎石瓦礫之中,眼見不久前的繁華似錦、美人如雲,現在卻狼藉遍地,空蕩蕩的鬼影也沒有一個,不禁搖頭苦笑,走到圓台上拿起那串鏈子,若有所思。
  ……………………
  四名天門派弟子這一飛就是幾百裏出去了,落下雲頭時已經到了另一座城——臨海城,這裏距離聚窟洲還有一海之隔。說白了,這是個邊境港口。
  他們的斂財行動失敗,還陪上了蟲蟲的手機鏈子,隻能依舊住在山林野地之中,睡草地、吃挖出的野生番薯和果子。容成花落看過蟲蟲的掌心了,也不知道是什麽東西咬的,傷口平齊,沒有毒素,雖然未見骨,但也是挺深的,於是用隨身帶的金創藥給她簡單包紮了一下。
  一切都安排妥當,負責望風的八師弟也回來了,確定兩個大魔頭並沒有追來。
  「他們怎麽會這麽輕易就放過我們?」容成花落疑惑不解。
  「魔道恐有陰謀。」一直沉默的燕小乙道,「七師妹在花廳拖延時間的時候,我把整個雅仙居翻了個遍,裏麵可不止是有——姑娘,還有很多可疑的人。他們不掩身上的道氣和魔氣,可以判斷出都是魔道中人。這兩個魔頭一定是有大事要做,所以放過我們。」
  「魔道中人大量出現在鳳麟洲是什麽原因?」容成花落道:「這邊畢竟是我們天門派的所在地,這麽多年來,很少有魔道中人出沒啊。」
  「所以說他們有陰謀。」八師弟一副唯恐天下不亂,恨不得身臨大戰的興奮,「師兄師姐們想,魔道齊聚鳳麟洲,會不會和他們往無窮山裏鑽那件事有關係?」
  「我就是怕這個。」燕小乙皺緊眉頭,「到目前為止,魔道為什麽對無窮山有興趣還是未知之謎,我們天門派雖然早有準備,但這件事還是要盡快通知師父才行。」他說著看了一下其他三個人。
  師父在他們出門前有交待過,七師妹極可能是卻邪劍的劍主,所以尋找真火石,她必須在場,要渡過詭異莫測的死海,五師妹又是必不可少的,現在看來隻有八師弟可以回去報信。
  「八師弟——」
  「啊,讓我去送信啊?我不去!難得要去聚窟洲,那個真火石聽來很難找,我要幫忙。」八師弟往蟲蟲身後躲,似乎這樣二師兄就不會點他的名,其駝鳥的習性和他的七師姐頗為相同。
  燕小乙沉聲道:「八師弟,不要任性,你要知道這是師門的大事,不是鬧著玩。你知道這消息多麽重要嗎?如果晚一步,師門因而遭到了損失,那個時候就算重鑄了卻邪劍又有什麽用?你說,哪個更重要?」
  八師弟縱有萬般不願意,也是明事理識大局的,囁嚅了半晌才道:「叫五師姐去不好嗎?師父最喜歡五師姐了。」
  「我們離雲夢山已遠,你想讓你五師姐一個弱質女流獨自走那麽遠的路嗎?半路遇到魔道中人怎麽辦?」燕小乙知道這個師弟一向熱情厚道,人也單純,所以故意這樣說,果然見八師弟臉色一變,隨即低下頭去,好像做了一件大錯事,馬上就要害了五師姐一樣。
  「好吧。」八師弟苦著臉,「可是你們可不可以等我幾天,我日夜兼程,很快就會回來。」

  第三十六章 天門派首富

  「不行。」燕小乙沉下臉來,「你去報信的時候,說不定魔道已經行動了,天門派需要你,你不要隻念著玩,我們也是快去快回的。」
  看八師弟一臉沮喪,容成花落忍不住安慰道:「八師弟,你的任務可重呢,萬不能當成兒戲。魔道的魔頭明知道咱們是天門派的人卻沒有追上來,一定是忙於其他更重要的事情。現在他們齊聚鳳麟洲,你這一路上並不太平,哪能疾飛疾掠,一定要格外小心小行,能避則避,不能避也要逃,比我們危險多了。而且我們三個隻是去找蹤跡不明的真火石,你卻是肩負著我們天門派的安全重任。你想想,哪個更重要?你從來沒有下過山,這次又派你單獨去辦事,放機靈點知道嗎?這次的事情如果辦得好,以後到聚窟洲的機會多的是。」
  她語氣溫柔、娓娓道來,說得八師弟心頭的鬱悶一點點化解了開,也開始認識到自己回師門這一趟確實是非常重要而且危險,不由得點頭道:「我明白了,我一定會把消息帶到師父那裏去,不讓魔道的陰謀得逞。」他這樣說,其他三個人都安了一點心,因為這件事比較急,所以他要立即啟程。
  燕小乙實在不放心這個單純的八師弟,千叮嚀、萬囑咐,又送他走了很遠才返轉回來,但剛一收劍落雲,就看到五師妹雖然睡得正香,蟲蟲卻坐在一塊石頭上哭得唏哩嘩啦,急忙走了過去。
  「怎麽?手很疼嗎?」他問,心中頗為內疚。這次下山,他應該保護這個初入門的師妹的,沒想到第一個掛彩的是她,也是憑她奇招頻出才能讓四個人逃脫,這時候看她哭得那麽傷心,一時不知道要怎麽辦才好,恨不得替她疼。
  「不是——手。」蟲蟲哽咽了一聲。
  燕小乙嚇了一跳,「七師妹其他地方有傷嗎?為什麽不早說,讓五師妹幫你看一下啊。」
  「不是傷——是心——疼!」
  「啊,內傷!」燕小乙大叫一聲,臉都白了。這個師妹沒有法術基礎,唯一的障眼法還是很初級的,假如內傷傷到心脈,可是非常麻煩的,也許會送了她的小命。
  他叫得太大聲了,把因疲勞而熟睡的容成花落吵醒了,她一聽說蟲蟲傷了心脈,也大為緊張。
  「不是啊,我沒受傷,二師兄烏龍了,我是說我心疼一些事情。」她把雙手背在身後,不讓容成花落給她搭脈。燕小乙和容成花落雖然不知道烏龍是何方神聖,可能、大概、也許、估計是上古異獸吧,但看蟲蟲動作迅速,不像是受內傷,好歹放了一點心。
  「那你心疼什麽呢?」容成花落問。
  這一問,蟲蟲又悲從中來,哭得那叫一個傷心,好像天都要塌下來了一樣,燕小乙焦急萬分,也不敢問她,等了半天,她才抽抽答答地說:「曾經有一個絕好的機會擺在我麵前,但是我沒有珍惜,等到失去的時候才追悔莫及——我心疼啊,心疼得我做夢都醒了!我差點成為天門派的首富,我的雅仙居啊,居然就那麽沒了!」
  燕小乙和容成花落當時都沒在拍賣會現場,不知道她說的是什麽,聽她解釋完才明白,不禁哭笑不得,實在不理解這位古怪的師妹居然在夢中還惦記著發財大計。
  「這有什麽啊,咱們是修仙之人,要這些身外之物也沒有用。」容成花落勸道。
  「師姐,話不是這麽說。」蟲蟲抹了抹淚,「我們雖然修仙,但魔道橫行的時候,畢竟要入世救民,如果入世,這些身外之物是必不可少的。咱們山寨——不是——咱們天門派是什麽情況,師姐也知道,差不多是一分錢也拿不出來的,這樣執行任務的時候就很不方便,化個妝、潛伏在民間隱去形跡、裝扮成各種人物打探消息,這都是需要錢的,平常不準備,錢到用時方恨少啊。」她擺出苦口婆心的模樣,「就像我們這一次,如果不是因為急需要用錢,怎麽會被西貝柳絲發現形跡?而如果我們平常經營一些生意,那麽下山執行任務的時候也很方便,還可以濟世救民,總勝於在西貝柳絲那個死狐狸手裏遺禍萬民。錢,並不是罪惡,關乎於拿錢的人是誰,就好像法術,可以殺人,也可以救人啊。」
  這一番從無數電影和電視中總結出的論調被她說得頭頭是道,讓容成花落和燕小乙無從反駁。想想他們修仙是為了什麽,從大處想,就是要保護天下蒼生,不讓魔物妖邪橫行這花花世界,為了這偉大的目的,他們默默而無私的守護和犧牲;從小處想,他們要修行並積累功德,希望能夠早日飛升,而斬妖除魔就是積累大功德,所以說到底,保護萬民對抗妖魔正是他們要做的,為了這個目的入世也是必須。
  蟲蟲講的滿口大道理,其實她就是不想偷雞不成反蝕把米而已。手機鏈雖然才十塊錢,但那兩個大魔頭互相鬥氣,硬把它的價錢炒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既然到達了這樣的高度,又突然全部消失,連手機鏈也沒了,她心裏當然受不了。
  雅仙居耶!她打聽過,日進鬥金的生意,雖然是一家妓院,可俗話說得好:娛樂事業不分貴賤。
  當她聽到西貝柳絲喊價,要以雅仙居換手機鏈子的時候,如果不是因為懼怕花四海會認出她,她差點跳出去直接落槌,宣布拍賣結束。而就在她處於極度危險之中時,她也還在考慮要把妓院改為劇院可能比較合適,否則以白沉香的別扭脾氣,一定不會讓天門派弟子開妓院。
  再說,她一個清清白白的女子,又是個有女權意識的現代女性,怎麽會容忍女性尊嚴受到汙辱和輕視的事情發生,如果由她來經營雅仙居,肯定能把它弄成道德促進會,而且還能大把賺錢。
  可惜這個機會就這麽沒了!她當時逃得開心,飛得痛快,唯獨忘記要把房契、地契和賣身契都要過來,那個死狐狸那麽狡猾,一定巴不得她跳得無影無蹤,所以才不追來。
  她的錢啊!她當天門派首富的唯一機會啊!最可怕的是她讓五師姐和八師弟損壞了自己的產業,八師弟的真剛劍差不多轟塌了雅仙居的一角,五師姐那場大火也燒得烈著呢!
  「不行,我要回去,把屬於我的東西要回來!」她突然跳起來,要去找西貝柳絲履行交接手續,被燕小乙一把抓住。
  「師妹,不要衝動,雖然我們損失了金錢,但以後可以想辦法再賺。你說的對,現在天下已經不那麽太平了,人間的權利更替混亂不堪,仙界氣息不穩,魔妖兩道蠢蠢欲動,我們要提早為入世做準備才行。可是我們的實力與兩大魔頭相距太大,此去吉凶難料,為了一條小小的鏈子,不值得。」
  「值得、值得、很值得!」蟲蟲用力點頭,想說服燕小乙,「二師兄,那不是一串小小的鏈子,而是一大間雅仙居。如果把雅仙居改為我們天門派的地方,不止是能賺錢那麽簡單,還可以成為我們的一個據點,可以密切監視魔道的舉動。你想,西貝柳絲把店鋪都開到我們天門派眼皮子底下了,又因為和民間、和朝廷聯係密切,不能剿滅,好像刺一樣紮得我們全身都是。我們得了雅仙居就等於拔了他最大一顆刺,之後可以慢慢把其他刺也拔掉,免得我們做什麽事都要受到掣肘,四處有眼睛盯著我們。」
  她把她的貪財提升到了戰略的高度,一時之間讓燕小乙有點猶豫,覺得也許可以冒險回去找西貝柳絲理論。這魔頭雖然壞,但頗有信名,他既然說出要以雅仙居換走七師妹的鏈子,應該不會食言。如果生意談完,西貝柳絲要動武,他們再想辦法逃就是了。
  「就算要的回來,也要有命拿才行。」容成花落見燕小乙要被說服,忙阻攔道:「和魔道做生意,無異於以虎謀皮。這筆賬不如我們先記著,回山後請師父示下才好,現在咱們最重要的任務是找到真火石,然後速速回到雲夢山去,八劍齊,威力才大呀。」
  燕小乙聞言覺得大大有理,自己一時執著,差點讓七師妹給繞進去,「五師妹說的對,我們不能本末倒置,七師妹放心,雅仙居早晚拿的回來,你不要急。」
  蟲蟲怎麽能不急,因此趁師兄師姐不備,打算偷溜,反正連連看上的牽製力被花四海的魔力破了,但容成花落細心,早就注意她了,她沒走出十幾米就被抓了回來。
  「師妹,你要聽話,找到真火石就靠你了,不準亂跑!」燕小乙俊秀的臉上一片嚴肅,別說,還真讓蟲蟲不願意太違背他,嘟著坐在那兒苦思冥想,絕望地考慮著,她的雅仙居還回不回的來。
  「蟲姑娘。」正煩悶,一個鼻音濃重的聲音突然從密林中傳了出來,嚇了蟲蟲一跳。
  幻覺,一定是幻覺,一定是她對錢財太渴望了,所以出現了幻聽!財富動人心,這話沒錯,果然影響了她的身心健康。耳鳴了,耳鳴了!可是——「蟲姑娘!」西貝柳絲的聲音再度傳來。
  抬頭一看,二師兄和五師姐都似沒有聽見,坐在一邊低聲商量著什麽。
  「蟲姑娘!」第三遍呼喚她。
  蟲蟲渾身的汗毛全豎了起來,她這輩子別的都不怕,就是怕鬼,不禁大叫一聲跑到燕小乙身邊:「師兄師兄,有鬼!林子裏有鬼!」
  「怎麽啦,七師妹?」燕小乙見蟲蟲臉色驚恐,那隻抓著自己衣袖的小手因為用力太大都沒有了血色,柔聲道:「又做夢了?有師兄在,不怕!」
  「我還沒睡呢,做什麽夢啊。」蟲蟲躲在燕小乙身後向密林偷看:「你們沒聽到嗎?有人叫我。是——是西貝柳絲!」

  第三十七章 怪信

  「蟲姑娘。」西貝柳絲的聲音喊,蟲蟲聽得真切,可燕小乙和容成花落卻都聽不到。
  難道她被花四海打飛的時候傷了腦袋?
  蟲蟲疑惑的拍了一下自己的額頭,但是她忘記八師弟給她添的那隻獨龍角了,疼得啊啊亂叫,聽起來就像回答那呼喚似的。而隨著她的回應,密林深處傳來一陣撲漱漱的動靜,好像有什麽東西藏在裏麵。
  「難道是鬼道中人?」燕小乙心裏一凜,和容成花落對視了一眼。
  十洲三島共有六道——天道、仙道、人道、魔道、妖道、鬼道,整個天下便是由這六道混雜組成。其中人道最是平凡,但卻是六道的基礎,生生不息,輪回不止;天道最是超然,除了上古時期劃分六道的征伐外,幾乎從不介入凡間的事務;魔道、妖道和鬼道三派一直對人道占據十洲三島的大部分十分不滿,從上古時期到現在,屢屢挑起事端,人道能力微弱,不足以對抗,所以他們仙道就承擔起了護衛人道和天下平安的重任。
  可是在他們這一代出生前很久,就聽說妖道和鬼道已經沉寂了多年,尤其鬼道,安守著冥域,足不出戶,現在又跑出來幹什麽?
  「是誰?出來!否則休怪我手下無情。」燕小乙仗劍在手,劍未出鞘,已經泛起淡青色微光,顯然已經全身戒備。他和大師兄入門最久,人又刻苦,所以對手中斷水劍的駕馭要比其他師兄弟熟練。
  沒有人回答,隻是在樹叢中飄飄忽忽地鑽出一條白影。那白影非常小,飄浮在半空之中,慢慢向三人所站之地飛了過來。
  真是鬼!蟲蟲這無膽鼠輩把整個身子都藏在燕小乙身後,連向外看一眼也不敢,卻聽燕小乙輕咦了一聲道:「哪裏來的書信?」
  好奇勝恐懼。蟲蟲探出頭來,見那白影離得近了,果然是一封封好的信箋,不過信上有兩個紙折的翅膀,正費力的扇動著,看起來又是詭異又是可愛。
  「蟲姑娘。」
  「我在這兒!」蟲蟲一舉手,高聲回答。
  燕小乙和容成花落沒料到蟲蟲突然說話,嚇了一跳,轉頭見蟲蟲一臉側耳細聽的模樣,這才明白這信件發出的聲音隻有蟲蟲聽得到。
  「小心有詐。」燕小乙攔住欲走上前的蟲蟲,「既然你說是西貝柳絲在叫你,那麽這一定是魔道的血蹤術。你手掌受傷時,定然有血跡留下讓這魔頭利用了,待我破了他的邪術再說!」
  蟲蟲和容成花落同時拉住他的手臂。
  「這魔頭既然能用血蹤術找到蟲蟲,我們的行跡必然已經暴露了,但他人卻未到,先看看他葫蘆裏賣的什麽藥。」容成花落道。
  「對啊,聽聽他怎麽說。」蟲蟲點頭附和。
  燕小乙隻聽說過魔道中的這種邪術,今天還是第一次遇到,生怕沒有法力的蟲蟲受到傷害,於是自己走上前去,意圖把信拿到手中。哪知道那封信像自有意識一樣,條的一下飛高,不肯讓他觸碰,在空中聳動了幾下,似乎是用力嗅著什麽,之後一頭紮向了蟲蟲。
  事出突然,三個人雖然都密切注視著怪信,卻沒料到它像箭一樣激射過來,燕小乙想回救已經來不及,容成花落劍也未出,蟲蟲則幹脆本能的雙目緊閉,等待讓一封信拍個半死,不過這怪信卻在她麵前半尺之處驀然停住,問道:「蟲姑娘?」
  蟲蟲張開一隻眼睛,沒好氣地道:「是我,死狐狸,有話快說,有屁快放,別磨磨嘰嘰的裝神弄鬼。」
  燕小乙和容成花落見蟲蟲對著那怪信口出穢語、神態氣憤,估計暫時沒事,於是交換了一下眼色,靜靜做著準備。
  那封信終於找到了收信人,似乎長出了一口氣,飄浮在空中也不下落,就那麽慢慢地展開。在明亮如水的山間月色下,蟲蟲看到信上一個字也沒有,隻在信箋中心點著一滴血跡,照二師兄的分析,這該是她的血。
  「死狐狸,等我修仙有成,先踹上你幾腳,也讓你嚐嚐我們天門派的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哼,你貪汙了我的鏈子,居然還偷我的血!」因為錢財方麵的損失,蟲蟲心疼得破口大罵。
  信件卻不理她,隻聽到西貝柳絲的聲音緩緩地道:「蟲姑娘,見字如麵。」
  「哪來的字!你大概就不會寫字。白癡文盲狐狸!」
  「姑娘走得匆忙,未辦理雅仙居和寶鏈的交割事宜,今本人鬥膽替姑娘做主。」信件以西貝柳絲的口吻和語氣慢條斯理地道:「拍賣已成,雙方不可反悔,因此姑娘的寶鏈是屬我之物。相應的,雅仙居也已經是姑娘名下了。鑒於姑娘神仙之人,恐凡俗之事耽誤了姑娘的修為,所以雅仙居已經雇請王掌櫃代管,一切契約均在他手,姑娘何時方便,盡可取回。以上,交割完畢,從此兩不相幹。」
  哇,幸福來得太突然!蟲蟲眨馬了兩下眼睛,以為自己聽錯了。她曾經錯失了當天門派首富的機會,剛才還為此痛哭流涕,難道現在機會又回來了?這樣大悲大喜的,對她的心理健康極為不利,不會瘋了吧?
  「死狐狸,你有陰謀。」她想到了一種可能。
  怪信,或者說西貝柳絲似乎早料到她會有這種想法,繼續道:「隨信符本人立據一張,可作為從王掌櫃手中取回一切契約之證據。另外,怕姑娘此行沿路不便,再符金票一張。祝姑娘一切安好,西貝柳絲敬上。」
  語畢,信箋後麵飄落下兩張白紙,蟲蟲撿起一看,確實是一張字據和一張票據,字據上有個花裏胡哨的印鑒,票據上寫著她看不懂的字,也不知道是不是所謂的金票。這個世界與她的世界不同,與她所了解的古代世界也不同,連度量衡似乎也很有特色。
  正不知是否該相信西貝柳絲的話,是否嚴刑拷打怪信之時,身邊突然閃過青白兩色光芒,把那封怪信牢牢籠罩在其下。隻見那怪信掙紮了一陣,就像融化了一樣漸漸消失得無影無蹤,似乎光罩內有極高的溫度。
  「這信能追蹤到我們的形跡,所以必須徹底毀棄,一會兒我還要在師妹身上加上禁製,讓那魔頭再無法知悉我們的行蹤。」燕小乙解釋道。
  蟲蟲連忙把那兩張票據塞到懷裏,生怕燕小乙一高興又給她化去,那可是她成為暴發戶的證據,拚了命也要保護。
  哼,死狐狸沒安好心,想假裝瀟灑以搏取她的好感。想的美!二十一世紀的難纏惡女,那麽好泡的嗎?


  第三十八章 拓展計劃

  懷揣著金票,蟲蟲從未這樣期盼過清晨的來臨,天一亮就拉著燕小乙和容成花落到臨海城的城門口等著,城門一開,立即衝進城裏找能兌換金票的錢莊。
  燕小乙已經看過那張字據了,說十之八九是真的,因為他以前見過西貝柳絲那特有的印鑒。從這個情況看來,金票也可能是真的。就是這件事讓蟲蟲興奮不已,恨不得立即得到確定的信息,倒不是她急著要換錢。
  十洲三島是以金銀為流通貨幣的,但是除非是做大宗的生意,世麵上以銀兩交易為多。銀子和蟲蟲所知的一樣,是按「兩」來計算,金子就不同了,金元寶是固定的貨幣單位,一個金元寶能兌換一定數量的銀子,所以她在拍賣手機鏈子時聽到那些富商喊多少多少金元寶,而不喊價為多少多少兩黃金。這裏還有一種類似於商周時期刀幣和鏟幣類的銅錢,是作為零錢流通的。
  這些都是十洲三島的人道統治者——北山皇帝所製訂的,北山是他的姓,至於他的名子,當地百姓不敢直呼其名諱,蟲蟲沒有打聽到,而燕小乙和容成花落以前根本不關心民間事,因此也不知道。
  作為天門派的首富,蟲蟲第一次了解到這個世界的貨幣流通情況,也第一次直觀的明白為什麽西貝柳絲被稱為十洲三島的首富。在隔海城時她就好像是土包子進城,眼花繚亂的,什麽也沒注意到,但在臨海城略一留心,她就發現這裏所有最大的鋪子,招牌上都寫著一個「柳」字,這個字是她在這個世界第一個認得的字,比藏劍石上的「卻邪」二字更深入她的腦海。
  怪不得他那麽大方,居然拿手下最賺錢的妓院來買一條根本不值那麽多錢的鏈子!雅仙居日進鬥金不假,但這點錢對他來說仍然是九牛一毛,所謂輸得起的人才敢賭,所以他敢隨便拿雅仙居來和花四海鬥氣。他就是十洲三島的金融寡頭,說不定可以用金錢左右人道中的政治體係。
  如果魔道真的有陰謀,這樣真是太可怕了。經濟侵略,永遠比其他侵略更為深遠和徹底。
  可是不管如何,她對這個世界的適應情況還是很不錯的,這麽快就成了有產業的人了。別扭師父修為那麽高,地位那麽尊崇,但卻連窮得叮當響也做不到,因為他兜裏一個銅錢也沒有,怎麽能響?
  為難的是,她的金票數額太大了,是一萬金元寶的超大麵額,據說這是鳳麟洲最好的館子兩年的純利。臨海城中的小錢莊根本沒辦法換給她,大錢莊又全是西貝柳絲的,如果從他的鋪子裏兌換銀子,那就等於是泄露了行跡。
  「我就知道那個死狐狸沒安好心,他這還有後招哪!」有錢花不了的狀況令蟲蟲憤憤不平。
  燕小乙和容成花落聽蟲蟲一路上都把西貝柳絲叫成「死狐狸」,不禁感到好笑。
  燕小乙道:「不然我們別換銀子了,還是盡快禦劍到聚窟洲去。」
  「那怎麽行。錢如果不花就失去了錢的價值,任何東西都有價值,一定要全部實現才對。」蟲蟲說著燕小乙不太懂的話,不過後一句他聽懂了,因為蟲蟲說:「再說,我們必須要從民間走,才能打探到更多魔道消息,師兄不是說他們有陰謀嗎?在隔海城時,如果我們不是舉行了那場拍賣會,又怎麽會知道魔道聚集了不少人在我們鳳麟洲呢?」
  她說的那麽理直氣壯,又有理論和戰略方麵的支持,燕小乙完全沒話講了。於是容成花落出主意道:「尋找真火石是非常急迫的事,打聽魔道的蹤跡也不能耽誤,幹脆我們損失一點,拿這金票去找一間錢莊兌換,能換多少就換多少得了。」
  那是損失一點的事嘛,這是巨大的損失,這樣糟蹋錢,簡直等同於犯罪。她找過好幾家小錢莊了,最多的隻能給她換一半,如果她要這樣兌換,完全是半賣半送。
  「師姐,這樣也不好。」蟲蟲隨便編了個理由:「錢莊老板平白無故得了這麽大筆意外之財,難免會炫耀,那死狐狸耳目眾多,很快就能打聽到情況,那時我們的行跡還是一樣會泄露。」
  「那依師妹之見呢?」燕小乙道:「師妹要快做決斷,現在是多事之秋,我們必須快點尋回真火石,重鑄卻邪劍才行。」
  蟲蟲坐在那兒想了想,覺得唯一不損失錢財的法子就是找兩到三家錢莊共同兌換,頂多給他們的經手費高點就是了。可是這樣辦的話,就要涉及好幾家錢莊,人多嘴雜,早晚也是會泄露的,回頭這幾家小錢莊分髒不均,鬧上官府,這等於明白告訴西貝柳絲他們去了哪兒,還不如直接去他的錢莊兌換直接一點。
  她不想讓西貝柳絲僅憑兌換金票的記錄就對他們的行動了如指掌,那樣顯得她的智力不夠,但她又不想損失這麽大筆錢,想來想去就隻有最後一招了。這招雖然風險很大,但畢竟這裏的人似乎比她的那個世界誠信許多。既然早晚要損失,她寧願損失大點,但換得一個機會,說不定她的賺錢大業又會有突破性的發展,將來還可以和西貝柳絲在商場上鬥一下,看她的現代大腦能不能壓過他的狐狸腦袋。
  「我有一招,你們肯定不會。」她歪過頭看著師兄和師姐,臉上露出詭異又陰險的笑容,「我會找一家不起眼的小錢莊,其老板要相對誠實並且有把生意做大的雄心。我把這金票給他,看他能兌換給我多少銀子。我這樣做並不是不要餘款了,也不是要他慢慢還錢給我,而是做為投資給他,並且算出我的出資占錢莊總資金的比例。這樣,嘿嘿,我就等於是半個,或者多半個錢莊老板了。
  當然錢莊繼續由這老板經營,如果做得好,我可以繼續注入資金,你們要知道錢莊拚的就是資金,資金雄厚就意味著吸引更多的客人來光顧,之後是賺更多的錢、吞並更多的錢莊,執行天門派的事業拓展計劃,一點一點蠶食西貝柳絲的商業地盤,最後擠得他退出金融界,這樣他就能滾出鳳麟洲了。」
  蟲蟲白日做夢般的描繪著自己成為仙俠界首富比二蓋子(比爾蓋茨)的虛幻前景,一邊的燕小乙和容成花落雖然聽不懂什麽資金、吞並、金融界什麽的,但明白這對西貝柳絲是不利的。
  就聽她繼續說:「可惜我的『AB按摩』電腦(IBM)沒帶著,不然我可以分析一下經濟前景給你們,你們就會有一個直觀的印象了。」
  「不用細述,師妹你想怎麽做,師兄都支持你。」燕小乙道。
  他表麵是個溫文穩重的人,但內心是很熱情而易感的,平時在山上時總有壓抑之感,這位七師妹卻讓他一暢胸懷,有了知音之感。
  蟲蟲忽悠得這個行動小分隊的隊長首肯,歡歡喜喜去投資她在劍仙界的第一家錢莊了,居然還很順利,雖然隻拿了相當於四千金元寶的銀票和銀兩,卻成功的成為了一家叫「有有錢莊」的幕後大老板。

  第三十九章 死海

  一般的城郭都有東西南北四個城門,而臨海城卻隻有東西南三個,因為出城向北是通往死海的。
  死海那邊就是聚窟洲,是魔道中人聚居的地方,雖然也有普通人類生活、居住,但畢竟是少數,鳳麟洲在用這種方式表明他們不歡迎某些人。
  沒有北門,蟲蟲等一行三人隻好選擇從東門或者西門出城。東門通往元洲,西門通往生洲,從這兩側到死海都有高山阻隔,但東邊的山頭明顯略小,所以他們出東門上山。
  自從發覺西貝柳絲意圖監視他們以來,他們就再沒禦劍飛行過,畢竟劍氣會泄露行跡。這一路上他們喬裝打扮,盡量不引人注目,一邊偷偷打聽魔道中的事情,一邊滿足蟲蟲的購物欲。奇怪的是,偌大個臨海城居然沒有一個魔道中人現身,是他們躲藏得太好了?還是魔道要召集的人手已經到了隔海城?再或是他們已經潛進了無窮山?
  這想法讓燕小乙心急如焚,恨不得盡快找到真火石,然後立即回到雲夢山去。可是他們要辦的事沒有一件是有頭緒的,前途隻有茫茫死海。
  「休息一下,就一下下。」蟲蟲坐在一塊大石上,死活走不動了。
  經過一天一夜的跋涉,他們終於在中午時分到達了死海岸邊。燕小乙和容成花落畢竟是修行了多年的劍仙,即使不禦劍,身法也比蟲蟲輕靈得多,而且還都是輕裝上陣。而蟲蟲一路上買的東西越來越多,好吃的、好玩的、漂亮衣服,還有給哈大叔和幾位師叔的禮物。她為此專門買了個小竹簍,除了背上背了滿滿一簍,身上掛的零碎也多了去了,走起路來叮叮當當,像個走鄉串巷的貨郎。
  不過她還算有良心,知道這都是自己的東西,不好意思讓師兄師姐幫著拿,所以一直咬牙自力更生,幸好她穿的是運動鞋,也幸好燕小乙和容成花落時時推她一下、拉她一把,不然她可能爬不過這座小山。
  「七師妹,再堅持一下吧,如果現在不過海,又要等到明天早上了。」燕小乙道:「沒有人敢夜渡死海。」
  蟲蟲悲哀的向不遠處的海麵望去,就見那片海平靜極了,在明晃晃的陽光下泛著點點鱗光,人家都說大海上無風三尺浪,但這裏卻似乎沒有任何的風浪,雖然萬事知告訴過她死海可怕,但從表麵上看來卻不怎麽太驚人。
  死海,她來的那個世界中也有,是地處約旦和以色列之間的一片海域,因為是地球表麵的最低點,水中含鹽又非常高,所以是療養勝地。她沒錢去那裏旅行,但買過進口的死海海底泥來做麵膜。聽說在死海中遊泳,很輕易就能浮上來,隻要防止眼睛中進水就可以了。
  那麽,仙俠世界的死海也是這個樣子嗎?
  既然叫死海,就是說水中除了細菌就沒有其他生物,但既然水裏沒有什麽東西,他們又有五師姐的驚鯢劍可以當船,又有什麽好緊張的呢?難道是海麵上空有問題?地球上的死海就是因為海麵上籠罩著特殊的大氣而聞名,這邊的死海上空又有什麽呢?
  燕小甲看到蟲蟲的神色就知道她心中所想,當下也不多說,上前背起她的小竹簍向海邊走去,蟲蟲隻得跟上。剛才離得遠,光線和角度使她看不清楚,走近了一看,她驚得連嘴也合不上了。
  原來這海不是蔚藍之色,而是黑沉沉的,像是墨汁海一樣。極目遠眺,無邊無際的大海仿佛是天底間一匹巨大的絲段,生生把天地阻隔了開。海麵上狂風漫卷,他們站在岸邊都差點給吹倒了,海浪卻仍然不湧不動,似乎每一滴水珠都重得能抵抗這狂風的掀動。
  還有一件特別奇怪的事,海水不是後浪推前浪一樣漫上石灘,然後退卻,而是根本不向上湧,海麵上的狂風也是一樣,隻要遠離海邊超過十幾米,就完全感受不到風的跡象,似乎整個死海給一個巨大的結界封住了。
  這情況,確實太奇特了。
  「我們不能飛嗎?」蟲蟲問,退出狂風肆虐的範圍,忍不住向天空中望去。
  燕小乙搖了搖頭,「這海鵝毛不起、飛鳥不渡,如果禦劍而過,必須要有師父那樣的法力,而且不能帶一點累贅俗物,否則就會莫名墜入海中,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他說著看了一眼蟲蟲身上掛的東西。
  她左肩背了一個共四層高的小木盒,裏麵放著各色果子蜜餞;右手拎了一串走馬燈和一隻龍虎燈;背上背著竹製風車,一走動的時候卡卡作響;胸前掛著一個青蛙型的風箏,應她的要求畫上了師父白沉香的眼睛;因為穿的是男裝,腰間的錢袋癟癟的,可腰上卻鼓鼓的纏了一串以荷葉包裹的肉串。
  她買得開心,他不忍拒絕,但一路上都在擔心,就算找到真火石,他們也不能禦劍飛回。他的法力還遠遠不夠,搭上她飛已經很費力了,再加上這麽多東西,讓他的斷水劍客貨兩用,隻怕是辦不到。
  隻希望蟲蟲不要再買,並且在尋找真火石的過程中消耗一點才好。可是如何尋找真火石,他一點頭緒也沒有,就連現在過死海他都沒有把握。在山上時,他總覺得自己的仙法應付塵世也許夠了,今天才知道自己的能力有多麽低微。
  原來是百幕大魔鬼三角,沒想到禦劍飛行也能失事的。蟲蟲想道,生怕燕小乙扔掉她買的東西,連忙把竹簍拿到手邊,下定決心,累死也要與這些東西同進退。
  「那魔道中人是怎麽渡過死海的?我不相信他們個個有師父那樣的好功夫。」她問。
  「據說魔道中有一個人叫『渡海人』。」容成花落道,「他知道這海上有一條水線,隻要是行船在這條水線上,渡過死海如覆平地一般。隻是他隻在聚窟洲那一側活動,從聚窟洲出來的人必須和他約定好回去的時間,並拿到他的一個路牌,無論多麽熟悉的人,隻要沒了路牌或者過了約定返回的時間,他就絕不會再渡那人再回去。」
  「聽說他自己的老婆獨自回元洲的娘家時,與他約定的返回時間晚了不到半柱香,他居然也不肯渡老婆回家。」燕小乙難得八卦一回。
  「這麽大牌?」蟲蟲大為好奇。
  燕小乙以為她是問路牌的體積,解釋道:「我沒有見過,應該不會太大吧,否則攜帶不便。」
  嗯,原來和老式的存自行車方法差不多。存車處給一個對牌,存上車後拿走其中的一個,另一個掛在車把上,等取車時再湊成一對還回來。這個渡海人蠻有趣嘛,有機會要討教一下。
  「事不宜遲,再耽誤下去,又要到明天才能過海。我們也不能指望渡海人,還是馬上用五師妹的驚鯢劍渡海吧。」燕小乙看了看天色,做了決定。

  第四十章 蠱雕

  二師兄的斷水劍在禦起時會散發出淡青色的光芒,變化後就好像一大片薄冰,五師姐容成花落的劍散發的是幾近透明的白光,她的人又是那麽溫和細致的性子,蟲蟲以為驚鯢劍變化後會是一朵白雲,他們三個人站在雲朵裏迎風而立,美美的衣衫飄舞、如神仙下凡一樣。
  說來連她自己都不相信,這一路上她每回在天上飛都是和二師兄在一起,當時她隻顧得抱著帥哥師兄欣賞雲霧繚繞了,竟然沒有一次回頭看看五師姐和八師弟的神劍變化後是什麽樣子。
  現在她算見識到了,原來五師姐的劍變化後不是白雲形狀,而是一條青灰色的魚形,不知道是否因為功力不足的原因,這條魚看來像個衝浪板,板上又濕又滑,地方又小得不得了。最可怕的是:他們不是禦劍在空中飛的,而是像條船一樣在水麵上航行。
  海麵上狂風呼號,似乎有無數雙手從各個方位突然推向禦劍的三個人。劍下,波濤看似平靜,但卻無一絲水的柔感,時常會有突然的劇烈顛簸。在這種情況下,稍有不慎就會落入水中,而掉到死海裏的後果就是一直沉到水底,永遠不會再上來。
  蟲蟲親眼看到自己別在腰上的一塊精繡絲巾落到水麵上後,瞬間沉入水底,似乎那輕如落葉的絲巾有千斤重似的,又好像這漆黑的海麵是一個能吞噬一切的妖魔巨口。她這才注意到,這遠處看來平靜的海麵上遍布著多如牛毛的、不容易分辨的、疊羅盤繞的細小漩渦,這些旋轉著的強大水流和風向帶得魚形衝浪板不斷左右搖擺,異常不平穩,隨時都可能被顛覆。
  但至少,這驚鯢神劍變化而成的衝浪板不會沉下去。
  容成花落盤膝坐在衝浪板最前端,一手指向死海以北,確定著他們航行的方向,另一手不斷變換著各種繁複的手勢,閉目默念法決,拚命指揮驚鯢劍保持平衡。她感覺驚鯢劍下有一股超強的吸力,她必須不斷摧發神劍上的力量才能使神劍貼水麵而行,不多時,全身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了。
  蟲蟲站在容成花落和燕小乙之間,恨不得自己的腳下能生出幾個吸盤才好。自從入海後,她已經盡力壓抑自己的反應了,但仍然忍不住驚呼連連,當一個大的顛簸襲來,她反身死死抱住燕小乙,像一隻小猴子攀在一棵樹上一樣。
  燕小乙被蟲蟲如此親昵的動作鬧得有點臉孔發紅,但他隨即又把全付心思集中在船尾。他知道要五師妹在死海上駕馭驚鯢劍是有點勉強的,可是縱觀整個天門派,也就隻有驚鯢劍可以渡過死海了,這也就是師父為什麽派他們幾個前來的原因。這一回的任務當然凶險,可是想必師父是為了鍛煉和栽培他們,隻要能挺過去,對修為定會大有幫助。
  他一手拉緊這個調皮搗蛋不斷的七師妹,看她平日裏生動活潑的臉上滿是驚恐,一手揮出自己的斷水劍,對準船板周圍的漩渦斬了下去。他的劍名曰斷水,可以斷水而不讓其流,雖然他現在的法力還不能駕馭神劍力量的一重,但緩解一下水流的衝力還是可以的。
  蟲蟲死抱著燕小乙,這時候一點色心也沒有了,隻把這溫和又倔強的二師兄當成一根救命稻草。隻見他臉色凝重地揮舞著斷水劍,劍上的淡青光芒斬到黑水漩渦就能把水流割裂開,像是陀螺被劈成兩半,雖然隻是短短的幾秒鍾,但已經足夠使驚鯢劍躲避尾部受到的水流襲擊了。
  「七師妹,不要怕。」燕小乙溫言道,感覺五師妹似乎對驚鯢劍的駕馭情況好了些,不禁暗鬆一口氣。
  蟲蟲不說話,但心裏卻想,她不怕才怪!她遊泳的技術僅限於在淺水的地方狗刨兩下,在這個掉一根羽毛也會沉底的地方,她哪有活命的機會。她從那麽高的地方掉下來沒死,被白沉香迫害的時候沒死,總不能淹死在這兒吧,何況看這樣子,現在他們已經到了死海中心了。
  感覺腳下的衝浪板穩當了些,蟲蟲稍稍放開了手,看二師兄的衣服被自己扯得亂七八糟的,有點不好意思。她尷尬的向半空中望去,不過是隨便一瞄罷了,但當她下意識地看清楚雲中出現的東西時,不禁吃驚的向後猛退一大步,若不是燕小乙眼急手快,她差點掉進死海裏。
  「怎麽了?」燕小乙急問了一聲,也向半空中望去。
  就見晴朗的天空不知何時變得灰蒙蒙的了,天上的積雲像厚厚的棉絮一樣,層層掩住了天空,並漸漸變成灰色,整個天地似乎都被擠壓得狹小了,魚形的衝浪板就在黑色波濤和灰色天空的夾縫中艱難的穿浪而行,飄搖欲覆。
  哇——哇——
  一陣嬰兒的啼哭聲從雲層後傳來,其聲音之清脆響亮,把舢板上的三個人都嚇了一跳,容成花落正在操舟,無暇回顧,蟲蟲和燕小乙可是都仰頭看著,親眼看到一種奇怪的東西在雲中穿行,似乎與雲同生。
  這些怪物渾身灰褐色的羽毛,如果不仔細分辨就會把它和烏雲混為一談,個頭有成年男子那麽大,外形上看就像一隻大雕,不過細看之下,發現它頭上還長著一隻又長又尖的彎角,不知道雲層外是不是有陽光,反正它一改變飛行的角度,頭上的獨角就閃閃發光,看得人心寒。
  哇——哇——
  它一叫就發出嬰兒啼哭般的聲音,隻是沒有嬰兒有那麽大的肺活量,能叫得那麽大聲,響徹天地、驚心動魄,似乎是從地獄裏傳來的哭聲。
  「七師妹小心。」燕小乙焦急的大叫一聲:「五師妹穩住驚鯢劍,這妖物交給我!」
  蟲蟲一聽急忙蹲下,把重心降低,同時一把抱住二師兄的小腿,讓兩人的力量互相依靠,她要穩住身體,提防落水,另一方麵也給二師兄以支持,不讓他在與那個妖怪打鬥的時候從這破板子上滑下去。
  「這是什麽妖怪?」她穩住身體後,忍不住又抬頭上望。
  雲層中,那妖物不隻有一隻,而是有七、八隻之多。它們飛得很低,距離水麵非常近,讓人能清楚的看清它們的樣子,甚至連它們掠過半空時帶起的風動都感覺得到。而驚鯢劍雖然不穩,速度卻非常快,不然這麽大片死海,也不可能半天就穿過。隻是驚鯢劍快,那些妖物的速度也不慢,它們不急不徐的在半空中跟飛,似乎等待時機好襲擊水麵上的三個人。
  「這是蠱雕。」燕小乙抽劍出水,鄭重的伸指拈決,指向半空,「它們是吃人的。」
  蟲蟲嚇得一縮脖兒。
  我的天哪,她想吃肉還沒吃多少,現在有東西要來吃她的肉啦!

  第四十一章 鈍刀子割肉

  哇——
  又是一聲啼哭,聽來淒厲之極,有點像貓被踩了尾巴。接著,颯颯的風聲從半空中掠過,其風勢之強勁吹得驚鯢劍劇烈的晃動了起來。
  蟲蟲用盡全身的力量保持平衡,略一抬頭,眼角的餘光看到一片陰影當空罩來,鐵一般堅硬的灰色翎羽、血一樣紅的鷹眼、鋒利如刀刃的黑色利爪、還有閃閃發光的獨角,這蠱雕帶著嗜血氣息俯衝而下!
  「穩住!」燕小乙大喝一聲,早已經拈好的劍訣彈指而出,淡青色的劍光隨著劍訣暴漲,淩厲的劍氣哧響著向蠱雕的胸前縱向斬落。
  蠱雕血眼翻動,宛如點水的蜻蜓般,身形一頓,展翅發力又飛回到空中,伴隨著長聲慘叫,一根根翎羽和一篷腥血紛紛而落,落到水麵上後即沉入水底。
  它抓人未果,反受重創,被激起了凶性,在低空中盤旋一圈,再度向下俯衝,與此同時,其他幾隻蠱雕也被血氣所引,猛撲了過來。
  燕小乙牙關緊咬,奮力揮舞手中斷水劍,縱橫的劍氣劈空四斬,逼得那些蠱雕無法靠近,隻能在外圍盤旋輾轉,啼叫不已。
  他知道這是最關鍵的時刻,五師妹為穩住驚鯢劍已經耗費了全部法力,無睱幫他,七師妹除了障眼法外什麽也不會,根本指望不上,如果他不能頂住,那麽他們三人不是成為蠱雕的口中之食,就是落入死海中永世不能超生。
  在這生死關頭,他發揮出了最大的力量,感覺功力又提升了一層,但饒是如此,他也漸漸有了力不從心之感。這些蠱雕占據了空中優勢,貪婪的渴望著人肉的甜美,久久不肯離去,斷水劍上本該淩厲的劍氣隨著他法力的損耗也已經遲鈍了起來。
  如果把七師妹換作是四師弟程天乙就好了,無論天上的禽鳥有多麽凶猛,飛得有多快,遇到四師弟的懸翦劍也會觸其刃如斬截。這就是所謂的一物降一物,可是七師妹——實在不能獨擋一麵,她除了能氣得師父暴躁如雷,多次失態,目前似乎還降不住什麽。
  燕小乙心裏想著,但隨即驚覺自己道心不誠,就連劍氣也受到他心意的影響,軟弱了下來。他不禁冷汗連連,心道獨擋妖獸、保護同門,本是他為人師兄應當做的,怎麽能有怨懟之心?今天他就是拚著一死,也要把兩位師妹安全送到聚窟洲。
  一念及此,他咬破舌尖,提升自己的潛能到極致,把漸近的蠱雕又逼遠了些。
  漆黑的死海沉濤之中、陰風的橫推豎卷之下、神劍化為的魚形船板之上,三名天門弟子奮力在波浪間穿行,向著那看不到邊的北岸駛去。天空中七、八隻上古凶禽圍著小舟不住的啼叫,伺機而動,若不是一道道青色光柱漫天飛舞,隻怕已經是舟毀人亡。
  「二師兄。」在這生死一線的時候,蟲蟲甜美的聲音不合時宜的插了進來,聽語氣還有些驚喜,「我有一計,不知道行不行?」
  燕小乙提著一口真氣,勉力對抗凶禽,哪有能力回話。
  「你不說話,我當你是默許。」蟲蟲又說,同時攀上了燕小乙的膝蓋,帶得燕小乙一趔趄,差點師兄妹倆手拉手一起掉到海裏。
  罪魁禍首也嚇了一跳,驚叫了一聲道:「師兄,有一種物理現象叫失速。就是說飛的東西衝到地麵上的速度太快,到了一定距離的話就再也飛不起來了,直接撞到地麵上完蛋大吉,許多飛機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失事的。」
  飛雞?那是什麽雞?難道七師妹管這些蠱雕叫做飛雞?燕小乙百忙之中聽到蟲蟲的廢話,有些半懂不懂,但他也是個聰明人,腦海中靈光一閃,立即明白了蟲蟲的意思。
  死海落羽即沉,這對他們是個威脅,對這些蠱雕也是一樣,隻要他利用蠱雕貪圖人類的血肉之心,把它們引得急速俯衝,就很有可能讓它們一頭載進水裏。
  隻是,這計劃執行起來有點麻煩,要知道蠱雕不止一隻,他劍勢一弱,它們就一擁而上,他無法兼顧三人的安全。再說,吸引蠱雕的餌又在哪裏呢?
  「我倒有一個好辦法。」看燕小乙緊鎖的眉頭鬆了一下後重又鎖上,蟲蟲明白他心中的顧慮。事實上她坐在這衝浪板上當無膽鼠輩的時候,腦子可沒閑著,心中把逃命的方法想了無數,所以她的辦法還是很周詳的,就是實施起來有點難度。可是看他們目前這個情況,不冒險就不能活命,和生命比起來,什麽險都值得一冒。
  「一會兒我準備好東西,師兄隻要把你的劍光打開一個缺口,剩下的就等著這些無恥鳥類自己紮大海裏去死了。」她邊說邊艱難地拿下背上的竹簍,心中先讚了一句自己眼光長遠,有先見之明。
  買東西的時候都嫌煩,背東西的時候都嫌沉,現在這些東西派上用場了吧。不僅可以當她的千斤墜,讓她在顛簸的海麵上保持平衡,裏麵的東西還能當誘餌。
  驚鯢劍上地方狹小,蟲蟲擺弄不開這麽多東西,隻好把給四大師叔和哈大叔的禮物全丟進了水裏,祭了海神,當然海裏有神仙能活著的話;然後忍痛把大包小包的零食點心也扔了進去;那些美麗的飾物實在舍不得扔,能插的全插在她戴著的布帽上,最後才把幾個油布包打開,拿出裏麵的燒雞、烤鴨和熏鵝,再用力把幾柄圓頭圓腦的木劍插在上麵。
  她聽人家說聚窟洲荒涼,生怕吃得太差,所以買了不少肉食儲存,那木劍是她在地攤上買的,因為她考慮到回山後會被白沉香逼著練劍。她想既然練劍就會喂招,和師兄師姐們真刀真劍的互砍,她肯定會吃虧,因此買了幾把木劍,喂招的時候給師兄師姐們換上,這樣她就不會受傷了。
  沒想到,這些東西這麽快就派上了用場。
  可是,這些蠱雕明顯是喜歡人類的血肉之氣,哪去弄點人的血腥氣塗在這些美食上麵呢?
  五師姐?不能傷!這樣一個嬌滴滴的美人,怎麽好意思下手。再說,她正在專心駕馭驚鯢劍,一個分神大家就都要去見上帝。那麽,就隻有二師兄可以下手了。
  「二師兄,站穩!大家性命要緊,你可別怪我!」蟲蟲說到後來咬牙切齒,抽出別在腰上的瑞士軍刀,對準燕小乙看來還結實的大腿劃去。
  燕小乙隻覺得腿上劇痛,雖然聽到蟲蟲的話後有所準備,還是單腿一軟。他無睱低頭詢問,不過這疼痛卻刺激了他,漸弱的劍氣又是一亮,耳邊就聽蟲蟲道:「沒辦法,忍一下。這是地攤上的假貨,鈍刀子割肉就是這樣。」
  蟲蟲撕開燕小乙的褲管,百忙之中也沒來得及揩一下油,隻把油乎乎的雞鴨往湧出的鮮血上一滾,一滴不落的全沾了去。
  原來我有外科醫生的潛質,對人肉下手還挺麻利的。看,一下子就出那麽多血,她心裏還很高興地想。不過,可是,似乎,血量還差一點。不然,再割他那邊大腿一下吧。
  蟲蟲看著燕小乙另一條還完好的腿,正衡量著從哪裏下刀方便,身下突然一顛,一個浪頭震得船板跳了起來。她沒有坐穩,麵孔朝下狠狠撞在船板。
  這下有血了!她心疼的摸摸鼻子,把一隻燒雞整個覆在自己已經酸麻得沒有知覺的臉上。

  第四十二章 天意

  「二師兄,準備。」她抹了一下鼻子,長流的鼻血終於止住了。
  有道是現世報來得快,可這也太快了,她割肉取血也是為了三個人的性命,為什麽隻懲罰她一個人?不公平!老天爺不公平!
  她怒瞪了一下天空,老天爺沒有看見,倒看到一隻蠱雕正俯衝了下來。原來燕小乙已經把籠罩在小舟之上的凜冽劍氣收回了一點,正好在蟲蟲身邊閃出一個缺口。他辦事雷厲風行,也不通知蟲蟲一聲,就那麽把她暴露在蠱雕的攻擊範圍之內。
  她沒有時間躲,幹脆把心一橫,雙手握著木劍,把劍頭上那隻沾了血的烤鴨遠遠伸了出去。
  聽說鯊魚對血的氣味非常敏感,隻要有一滴血落入水中,鯊魚就算距離很遠也能聞得到。現在看來這些蠱雕有過之而無不及,隻不過蠱雕比較挑嘴,隻嗜好人血,所以當蟲蟲的自製人血鴨還沒遞出,它們已經聞風而動,瘋狂地撲了下來。
  黑影閃動如烏雲罩頂,海麵本來就漫卷的氣流此刻因為蠱雕翅膀的扇動而更加狂亂劇烈,蟲蟲拚命穩住身體,把人血鴨盡力伸得靠近水麵些。
  失速!失速!蟲蟲不斷詛咒著第一隻俯衝下來的蠱雕。
  那蠱雕已經離她很近了,她似乎都能感覺到它的翅膀所帶起的一陣腥風。這討厭的家夥在天上飛的時候還不是顯得特別巨大,離得近了才讓人有強烈的對比。
  一隻蠱雕足有蟲蟲的三個大!
  可是為什麽它還是沒有要失速的樣子?看來還是控製自如?難道飛鳥和飛機終究是不同的?構造和原理是不一樣的?難道鳥不會失速?!
  完了完了,她做事從來都是想當然爾,也不會考慮後果。這下可好,她要為自己的笨蛋行為付出代價了,還自以為是女諸葛,結果是陪了夫人又折兵!
  如果蠱雕抓到她,那就是典型的老鷹抓小雞,說不定這句諺語就是從她這兒來的。而且一提起雞,她忽然想起了萬事知。她死了,那個沒良心的一定很開心,畢竟它又是自由雞了,再不用聽命於任何一個主人。
  不能葬身鳥腹,被一口一口吃掉!
  這是誰給她起的名子啊,為什麽叫蟲?不僅害她在那隻雞麵前沒有尊嚴,還注定要被鳥吃。一想到自己可愛的臉蛋和美美的身材最後變成一陀鳥屎拉出來,她絕對絕對不能忍受。
  要不,還是跳海吧?!好歹落個全屍,身體慢慢腐爛,與萬物同朽,想想也挺淒美的。說不定她的魂魄也可以浮上海麵,夜夜悲傷的歌唱,最後勾搭個王子啥的。可是等一下,淹死時應該很難受,而且這海水說不定也是含鹽很高的,那麽,她豈不是要變成醃蟲?
  很少有人能在眨眼的時間內閃過那麽多的念頭,極少有人麵對死亡還能如此無厘頭,可是偉大的姚蟲蟲做到了。她感覺時間好像在這一刻被大大的延長,眼前蠱雕的動作變成像電影放慢鏡一樣,每一個動作都無比清晰——它靈巧的側轉身體,血眼中閃著殘忍的光芒,黑色的巨爪向她直抓過來!
  跳吧!
  她腦子雖然轉得快,可惜四肢卻極度不發達,其機體反應能力隻比木頭略強一點,長年缺乏運動的身體還在為爬了一夜的山而酸疼無力著,所以她隻是站了起來,光榮跳海的舉動根本沒有來得及實施,蠱雕鐵一樣堅硬的翎羽已經刮到了她的麵頰。
  唉,她沒有立遺囑!她那間雅仙居和半間有有錢莊會被誰繼承呢?
  她腦子裏胡亂地想著,同時覺得兩股不同的力量一起襲上她的身體,使她擺脫了正常地球引力和重力規則,即沒站在小舟上,也沒有掉進死海裏,而是定在了半空。但她的姿態一點也不像飛天仙女那般美麗,倒像有一個隱形的鉤子把她掛在半空,四肢軟軟的垂著,鼻子又紅又腫,一臉油膩。
  早就閉目等死的蟲蟲奇怪地睜開眼睛,隻來得及看到眼前灰影一閃,伴隨著嘩啦一聲水響,當先的那隻蠱雕直沒入水中,連啼叫都沒有來得及,就已經失去了蹤影。
  Mua——
  蟲蟲虛空發出親吻聲,感謝救了她一命的二師兄,並終於想通了一件事情。無論哪個世界上,人類都很聰明,要想找個她這樣的笨蛋勢比登天。她廢了半天關於「失速」話,二師兄一直保持沉默,好像是同意她的觀點,其實他早知道蠱雕是不會一頭紮進水裏的,他隻是讚同她這個引誘蠱雕衝下來的計劃,好方便借力打力,把這些妖獸打落於死海之中。
  就見二師兄手持斷水劍,本來能抽刀斷水的銳利劍氣變成一團柔和的青光,籠罩在蟲蟲周圍,保證她不會下落,另一手揮掌力劈,掌風到處,借著蠱雕的猛烈下衝之力,把第二隻蠱雕也打落水中。
  接著,是第三隻。
  其餘四隻蠱雕搶食的動作稍慢,因而逃過了一劫,在半空中急速側轉掠過,振翅飛到高空,對著下方的三人狂啼怒叫。它們舍不得那些人血美味,可又害怕被黑浪吞噬,隻能不甘心的盤旋著,不肯離去。
  趁這個空當,燕小乙收回劍光,把蟲蟲重又拉回到小舟之上,等她坐穩後,再不怠慢,舉斷水劍向天,讓劍氣化為一條光柱直衝雲際,迫得蠱雕不敢靠近。
  「可惜了。」就聽蟲蟲充滿遺憾的歎息道。
  「沒有關係,妖物受挫,數量又少了幾近一半,它們再不敢造次了。」燕小乙長出了一口氣,心中又是後怕又是暢快。後怕的是這一關過得極其勉強,他好幾次都要支撐不住了;暢快的是他感覺修為大進,沒有辜負師父一番錘煉之意。五師妹雖然還是無睱說話,但驚鯢劍卻穩當了許多,就是在剛才的劇鬥之中仍然保持著前進的方向,顯然功力也有增進。
  隻是七師妹——呃——也算在定力上得到了鍛煉,沒有嚇死過去。
  他腦海中全是修行和執行任務之事,卻不知道蟲蟲神經大條,被嚇死的可能性實在很小,她所謂的定力好其實就是反應遲鈍,而蟲蟲心裏可惜的卻不是沒有把蠱雕全部消滅的事,她在可惜那隻沒有用到、卻因抹了人血而不能吃的燒鵝。
  驚鯢劍平穩的前行,陸地出現在了前方,蠱雕大概知道再跟下去沒有好果子吃,隻得悻悻離開。燕小乙直到此刻才能略放鬆一下,捕捉著心中隱藏著那一絲疑惑。
  他今天已經是超常發揮了,在蟲蟲被蠱雕扇落入海的時候,有那麽一瞬間他來不及以劍光護她,可她似乎在空中停頓了一下,才讓他有機會接住。
  難道是天意?七師妹真是他們天門派的希望嗎?他凝望著天空中那朵奇異的珍珠色雲彩。

  第四十三章 有家客棧

  「王,為什麽要救天門派的女弟子?」那朵珍珠色的雲彩裏,一個年青男人躬身問道。這男人身材中等,一雙眼睛精光燦然,看來很是幹練,是魔道的右道首馬小甲。
  花四海沒說話,靜靜地看那三個人終於渡過了死海,跨上了岸,那個一頭暗紅色短發的丫頭一屁股坐在地上,撒賴般不肯起來,而那個劍法還有點水平的天門派男弟子也隻得由著她。
  為什麽要救她?他也說不上來,大概是不想看到這天底下少有的笨蛋消失吧,都是聰明人,大千世界也就沒什麽趣味了。再說,她幾次三番對他的法寶造成影響,他倒要看看她是個什麽人。
  是上天派她來破壞的嗎?
  哼。他冷哼一聲,天是什麽東西?
  他不知道自己是誰,從哪裏來,可他知道他就是自己的天,沒有任何事情可以左右他!
  所謂仙道正派,他不屑一顧,就連西貝那個笨蛋跟丟了三個天門弟子的蹤跡,他也不放在心上,他隻是沒想到在回魔道總壇的路上遇到了他們。
  他們來聚窟洲幹什麽?是要探魔道總壇,還是有其他事情?
  死海是聚窟洲的天塹,隻有頂級高手可以在死海上空禦器飛渡,從沒有人敢在死海上航行,而天門派仗著有驚鯢劍,居然敢冒險而為,這說明他們來聚窟洲一定有非常重要的事,但既然重要,為什麽要派年輕弟子前來呢?其中一名還是廢物,除了變石頭外什麽也不會。
  不過天門派的神劍還真有點意思,怪不得白沉香總是一派神命天授的可憎樣子。他在雲頭上看了半天,見這三個人居然可以禦劍淩海、又能在這麽危險的情況下抗擊凶禽,實在不簡單,雖然那個吸引凶禽飛下的方法太白癡了點,想必是那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丫頭想出來的。
  看他們屢屢犯險,他從沒想過出手相救,隻是當那丫頭就要跌落海裏,從此消失無蹤時,他出手控製住了她的身子,讓那名男弟子有機會接住她。現在馬小甲問他為什麽救人,他自己也很疑惑,因為當時他幾乎想也未想就做了。
  「王,咱們會不會——被他們發覺。」
  「發覺又如何?」他談然道,事實上以他的功力,被這一層雲氣籠罩著,別說隻是三名年輕弟子,就是白沉香親自來也未必發現得了。
  「要跟著他們嗎?」馬小甲再問。
  花四海沉吟片刻道:「我來。你速回總壇,取裂地石到無窮山去,我隨後就到。」四名天門派弟子少了一名,定是報信去的。這就是說,他們的行動會遇到天門派的阻礙,要提前做準備才行。馬小甲辦事向來利落,派他去再適合不過。
  他雖然慣於獨來獨往,但他既然統一了大半魔道,要完成那件心裏的事,就必須建立起等級森嚴、進退有度的道派秩序,這些事情是需要人替他做的,所以他有左右兩大道首和男女兩大軍師。
  馬小甲應了一聲,知道他們魔道的魔王曆來話少,說出的話也不容人反駁,幹脆不再多話。
  ……………………………………
  一到聚窟洲,蟲蟲差點跪地涕零,感謝蒼天上帝把她扔到了鳳麟洲而不是聚窟洲。不過是一海之隔罷了,鳳麟洲和聚窟洲卻是天壤之別,怪不得魔道中人總想占了鳳麟洲的花花江山,因為這邊實在是太荒蕪貧瘠了。
  從死海岸邊往內陸走了好幾天,居然沒看到一點人煙,甚至連條野狗也沒有。而且天氣變化特別不正常,常常讓她懷疑到了新疆某些「早穿棉襖晚穿紗,抱著火爐吃西瓜」的地方,不僅溫差大,還時不時下點雨、雪,甚至冰雹,有時候是三種一起招呼。
  聚窟洲是魔道的地盤,他們又是來偷偷挖寶的,自然要斂起劍氣,裝做是來聚窟洲做生意的普通商人,乘坐11路人體汽車前行,一種風餐露宿,讓蟲蟲恍然感覺像是重新參加軍訓。
  師兄和師姐都有道術、法術,到時候有劍氣神光抗體,可憐她種小白,隻得嘻皮笑臉和人家借光,這才不長時間,她本來又白又嫩的皮膚就紅腫發炎,還脫皮,害她不敢照鏡子,成天自我催眠——我有個秘密,我長得真美,人人都愛我。
  好不容易看到前麵出現了一片林子,雖然是石林,好歹石林中有家客棧,蟲蟲差不多是歡呼著衝了進去。現在她對物質的要求已經非常低了,從吃肉睡軟床,降低到隻要頭頂有片瓦來遮雨,能吃口熱乎的東西,有點冷茶喝就可以了。
  事實上她已經餓了一天,因為她的東西都掉到了死海中,要不是她纏在腰中的肉串派上了一點點用場,說不定現在已經餓死了。
  她是人,還遠不是劍仙,跟不同檔次的人在一起真是痛苦。
  「掌櫃的,掌櫃的,快來點吃的、喝的。什麽都行,重要是快。」她很沒有形象的敲著桌子。再看燕小乙和容成花落,在這種情況下還保持著整齊的儀容,舉止嫻雅,果然有劍仙的風範,可惜美是美得很,但很容易被人注意到,特別不適於混在人群中,看來市井之徒隻有她這種小白來扮演。
  好在這會兒店裏沒什麽人,除了店主,就有一個身材胖大,挑夫模樣的人在那裏對著一大盤包子猛嚼。
  「客官貴姓大名?」形容猥瑣的老頭走上來,手裏拿著本子和毛筆,正是掌櫃兼小二。
  「怎麽著?查戶口啊?」蟲蟲疲憊中火氣有點大,挑釁地說。
  放眼看看周圍,這才發現這間店雖然很大,但破舊得無法形容,剛才在外麵的時候就感覺搖搖欲墜的,沒想到裏麵還要可怕。
  店中稀稀落落擺著的桌椅,沒有一張不是修補過,勉強立著不倒的;櫃台不知道怎麽少了一半,屋頂牆角到處是蛛絲;通向二樓的樓梯看著像擺著的積木,隨時會塌;地麵和桌麵灰塵不少,通向後廚的窗簾灰不灰、白不白,打著一個巨大的補丁;她屁股下的椅子吱呀怪叫,驚得不知道是蟑螂還是老鼠的東西光天化日之下跑出來溜噠。
  不過,那挑夫盤子裏的包子卻白胖可愛,熱氣騰騰的引人食欲。
  看掌櫃的一步一步走來,笑的時候眼睛像死魚一樣昏黃呆滯,蟲蟲突然懷疑這是一家黑店,專門賣人肉包子、半夜放熏香迷藥那種的。
  她不禁偷偷看一眼燕小乙,見他儀態端方、穩穩當當的坐在那兒,膽子又大了起來。
  她有劍仙當保鏢,怕什麽!
  「對不住啊,客官。」店老板咧著少了好幾顆牙齒的嘴,諂笑著:「小店是外洲人到聚窟洲的第一處落腳地,官府規定要登記的。」他說著把本子和筆墨放到了桌子上。
  蟲蟲一拍桌子,「知道老子不識字,故意氣我啊。我拆了你的店你信不信?」
  嘩啦一聲,桌子倒了。蟲蟲扮惡霸的舉動使她疼得差點蹦起來。
  這破桌子什麽木頭的啊,這麽沉!她的腳骨怕是要斷了。

  第四十四章 阿三

  「唉唉,客官動什麽肝火呢。我也不想麻煩,可是官府這麽規定,我不敢違抗啊。」店老板嚇一跳,模樣誠惶誠恐,看來蠻老實的,這是一家黑店的判斷明顯是蟲蟲想像太豐富了。
  「既然是官府的規定,我們也不為難於你。」燕小乙向店老板伸出手,「拿來,我來代筆好了。」
  蟲蟲被容成花落扶著,跟燕小乙坐到那挑夫旁邊的桌子,看他提筆時愣了一下,知道他一時編不出名子,假裝對亦步亦趨跟過來的店老板說:「我叫阿三。」
  「您老的貴姓是——」
  「我姓印度,叫阿三。」為了防止她那一頭酒紅色的頭發不被人發覺,她是把自己的頭包得像個印度男人了,再加上臉色又黑又紅,不是阿三又是什麽。
  話說,她這頭發也真奇怪,來這兒的日子不少了,發根應該長出黑發,可是她的頭發卻根本不長,和她才來這個世界的時候一模一樣。
  「我哥叫阿三他哥,我姐叫阿三他姐,我爹媽為了省事,這麽叫方便來的。」
  店老板頻頻點頭,雖然這位印度阿三他們家的人起名子是以最小的孩子為準,確實比較奇怪,可是也常常有貧苦人家的老百姓不給孩子起名子,等生了好幾個,怕不容易辨別,隨便亂叫的。
  燕小乙聽到蟲蟲說話,雖然覺得有些不妥,但還是照著寫了下來。登記完畢,店老板很快就端了兩盤包子和一些熱茶來,據說本來就是在籠屜上蒸著的。
  這包子的賣相非常好,白胖可愛,有很濃的小麥香氣,可是吃起來就不是那麽回事了,第一口沒咬到餡,第二口就咬過了,蟲蟲連吃了三個,也沒搞清楚這是包子還饅頭,直到小心翼翼地吃第四個,才看到中心有一點小小的黃綠色蔬菜,證明這確實是包子或者是餡饅頭。
  拈了一根葉子,蟲蟲放到鼻端聞了聞,一點香味也沒有,這東西——別是樹葉吧?
  「聚窟洲不比鳳麟洲,蔬菜比肉貴。」那個挑夫模樣的人風卷殘雲般地消滅了自己眼前的包子,拍拍肚皮,好整以暇的盯著蟲蟲的動作,「就是這點黃菜還要從一百多裏以外運來,因為附近有逍遙山,所以烤得這一帶寸草不生。」
  「逍遙山?」燕小乙輕蹙眉頭。
  他們雖然到了聚窟洲,但並不知道真火石在哪,想來隻要是寶貝就必定會藏在不為人所知的地方。真火石是當年三皇之一祝融儲存火種之用,蟲蟲的夢兆中說真火石可以使山川河流燃燒,她夢到的又是一個大火球,所以他料想真火石必在極熱之地。現在聽這挑夫說起逍遙山附近的景致如此奇特,不禁懷疑真火石就在逍遙山。
  師傅說真火石的存在是極為隱密的事,全十洲三島也沒有幾個人知道,就算有知道的人覬覦此物,也因為找不到具體方位和沒有天下至寒的東西盛放真火石而失了奪取之心,所以真火石從上古存在至今,沒有被任何一個人取走。
  他們才到聚窟洲就聽到逍遙山的存在,是天意使然嗎?原來七師妹做的那個夢真的是千真萬確!原來七師妹果真不是凡人!
  「寸草不生?那豈不是很熱。」耳邊傳來七師妹好奇的聲音。
  挑夫咧開大嘴,炫耀地道:「印度阿三小哥,你問我可問對人了,我做的就是運輸的營生,沒有人比我更熟悉聚窟洲。逍遙山方圓百裏一點活物也沒有,人從山腳下走過,熱得就別提了,衣服都要脫下來才爽利。」他說著看了一眼容成花落。
  容成花落雖然也穿著男裝,但一雙眼睛水汪汪的,言談舉止溫柔嫻靜,一看就是女子易裝,根本瞞不了人。
  挑夫正要繼續欣賞美色,視線就被一顆頭上纏滿碎布,臉上曬得紅一塊黑一聲的臉給擋住了,不過那張臉雖然慘不忍睹,但臉上的一雙丹鳳眼狠狠的盯著他,看來神色生動靈活,竟也像個人物似的。
  「說話就說話,再敢多看我姐姐一眼,我挖掉你的眼珠子!」蟲蟲凶狠地說。
  這裏是魔道的地盤,魔道中人雖然被稱為魔,畢竟也是人形,如果不亮出法術,是看不出人與魔的區別的,這就和單從表麵看也分不清人與仙是一樣的。所以,眼前的這兩個人是魔道還是人道誰也不清楚。
  九品芝麻官包龍星他爹說得好,貪官要奸,清官要更奸,不然怎麽鬥的過?同理,魔道中人的凶,他們仙道中的人要更凶,這樣才嚇唬得住他們。
  挑夫被她盯得心虛,急忙收回眼神,繼續說道:「這逍遙山隔三差五還會噴火,連石頭都燃著了往山下滾,可怕著呢,大家都說山上住著神火龍,以人為食的!印度阿三小哥,你們兄弟三人這是要去哪兒?」
  「做生意。」蟲蟲很順溜的撒謊,臉上擺出得意的神態,「沒看見我哥背的大包袱嗎?全是稀奇貨。哈哈,這一趟買賣做下來,我們回家就能蓋房子了。但是我提醒你,不許往外說,不然你耽誤了我的奇貨可居,我給你白刀子進,紅刀子出!」
  挑夫越說越熱乎,本來想湊到他們這桌來,但看到蟲蟲從後腰唰的摸出一把小刀,訕訕的又坐回自己的椅子上,「也是坐渡海人的船過來的吧?看你們像是頭回來,想必是親朋給你們買的路牌,不然渡海人是不搭外洲人的。唉,這個渡海人,票價又漲了。」
  蟲蟲含糊的應了一句,又裝著很好奇的樣子打聽逍遙山的事,挑夫似乎很寂寞,講起來滔滔不絕,店老板大概聽他說過多次了,一臉漠然,隻上來收拾了杯盤,又送上來幾枚水果,那果子又小又青,不用吃就把牙酸倒了。
  這讓蟲蟲想起雲夢山紫竹林裏的多汁果,繼而想起如果哈大叔在,肯定不會讓她受那麽大的罪,不禁心裏一酸,擠出了幾滴鱷魚的眼淚。
  那挑夫以為她嚇著了,連忙道:「你們隻要從山腳下快速通過就行,千萬不要上山。我見過最厲害的人隻走到半山就不行了,逃回來後渾身燒傷嚴重,從一個漂亮小哥變成了一個渾身是疤的醜漢,到現在也討不到老婆。聽說他還是個有百年道行的修行人。真是吃多了撐的,沒事跑山上去幹什麽,何苦來哉呢!」
  燒傷?疤痕?蟲蟲很劇烈的哆嗦了一下,那驚恐可不是裝出來的。她在想如果醜成那樣,豈不是嫁不了人了?能不能不去逍遙山?
  她哀憐的看了一眼燕小乙和容成花落,就見他們一臉堅定,知道這一關自己是逃不過的,不禁暗自盤算著,如果真的變醜,就死活嫁給二師兄,他一定要對她負責任。他雖然不是自己喜歡的類型,但好歹是帥哥一隻,至少能滿足虛榮心。
  當晚他們就住到了這家客棧,上樓的時候蟲蟲差點從朽掉的木梯上掉下去,在半夜凍得她半死的天氣裏,居然有蚊子把她咬的滿身是包。這地方真不是人呆的,魔道的人真可憐。
  她迷迷糊糊的半夢半醒。

  第四十五章 火焰山

  熱。
  除了這個字,蟲蟲感覺不到別的。放眼望去,整座山光禿禿的,當真寸草不生,隻有大塊大塊的黑色石頭堆磊著、嶙峋著,一處一處。
  開始時,她以為所謂的逍遙山是座活火山,以她的現代知識來看,除非馬上就要噴發的,不然石頭不會這樣熱得不行。在山腳下時就已經揮汗如雨,往山上走一點,她就抵受不住了。
  這是一定火焰山,孫悟空辦事不利索,沒有徹底滅火!
  「師兄你得背我,我真的走不了了。」蟲蟲跳著腳說,假如站在地上一會兒不動,腳底就燙得慌。
  逍遙山奇怪得很,在山腳下時還一切正常,但隻要踏上山體一步,燕小乙和容成花落的法力就被一股莫名的強大力量封印了九成,目前僅剩下自然散發的護體真氣,隻比劍仙界新近小白姚蟲蟲更能抗熱而已。
  這種氣溫如果在現代,蟲蟲早就穿吊帶小可愛外加超短熱褲了,在這裏卻不得不仍然衣著嚴謹,她隻是略敞了下領口,挽起袖子到手肘,燕小乙已經不敢轉頭看了,害她想卷起褲管的舉動隻好做罷。
  燕小乙聽到聽到蟲蟲的話,停下了腳步,卻沒有回頭。
  「師兄啊,你們是劍仙,我可是凡人,如果你不背我,不用到山頂我就變成烤乳豬了,要不我在山腳下等你們好了。」
  「蟲蟲,你是卻邪劍主,又是得到夢兆的人,你不上山,怕是得不到真火石。」容成花落歎了口氣道。
  蟲蟲又是一跳,哀鳴道:「我也想親自找回真火石啊,可是我的肉身抵抗不了自然環境。其實師兄為什麽不可以背我呢,如果我是個傷者,作為濟世救人的天門正道,難道師兄見死不救嗎?再說色念在心,我都能放得下,師兄有什麽放不下的。」
  她說著又看了看山頂,祈禱不要火山噴發,不然熾熱的岩漿噴湧而出,他們又不能禦劍飛行,隻有被燙死一途。她想像豐富,想到這兒的時候,腦海中已經出現了那副場景,不禁打了個寒戰。再一抬頭,燕小乙大踏步走了過來,帶著一臉英勇就義的神態,把她背在了背上。
  再往上走,每一步都越來越艱難,才過半山腰,連燕小乙和容成花落也漸漸抵受不住撲麵而來的熱浪了,空氣似乎要著火了一樣,吸口氣都覺得燙得慌。三人停在那兒,不知道是上是下,往上走,燒死;往下走,任務失敗。
  「我有一個主意,也不知道管用不管用。」蟲蟲把頭埋在燕小乙的背上,因為有他護體真氣的保護,讓她還不至於因為體溫過高,導致心髒負擔過重而死。
  「白沉——呃——師父常說,我們八大弟子和這八把神劍要達到人劍合一的程度,就能發揮神劍的最大威力,那真是聚天地之靈氣,集萬物之精華。」蟲蟲被熱氣熏得咳了一聲,不敢再多廢話,忙道:「師父之所以派師兄和師姐來,就是因為你們兩個人的劍性屬水,水火相克。」
  「蟲蟲,我們的實力遠未到人劍合一的地步,這山上似乎又有神禁製力,實在——」容成花落搖了搖頭,本來一向清涼無汗的身上也漸漸被汗水浸透,心中又急又恨,知道單憑自身的力量是上不了山頂的。
  「我知道啊,聽我把話說完嘛。」蟲蟲忍著就要烙傷腳底的火燙感,滑下燕小乙的背,一邊頻繁跳著換腳,一邊連比劃帶說的解釋她的想法。
  其實她是讓燕小乙和容成花落把斷水劍、驚鯢劍化為一對雪撬板,三個人像劃多人雪撬那樣,由一個人站在前麵喊號子,大家步調整齊的同時邁左右腿,一起前行。
  這兩把劍是上古神劍,劍性屬水,一定會阻隔地麵上傳來的熱力;由於他們三個人站得近,且不用再顧及腳下,師兄師姐的力量可以融在一處,形成一個大的防護罩護在三人的身外;這樣把劍上的力量和人的法術聯係在一起,並最大限度減少能量消耗,他們才有可能到達山頂。
  至於到了山頂後怎麽辦,蟲蟲曆來是走到哪算哪的個性,因此根本沒有考慮。
  燕小乙和容成花落對蟲蟲的奇思怪想早就習以為常,此時照做,感覺確實可行,於是斷水劍為左、驚鯢劍為右,燕小乙站在最前麵喊號子,容成花落站在最後保護,三人慢慢向山上走去。
  越來越熱了,可是他們並沒有覺得比在山腰時更難受,反倒是因為環境的刺激和專心致誌,感覺自身的禦劍能力和神劍之間的呼應加強了不少。而蟲蟲站在中間,又不用禦劍,最為輕鬆。
  好不容易到達了山頂,就見山頂是一處占地頗廣的闊大平台,對麵是一個極為尖利的山岩,大約有七、八米高,好像山頂上長了根尖刺一樣,直衝雲宵。滿山都寸草不生,唯有這個平台上長滿了火紅火紅的大叢野草,一陣山風吹過,有的草會驀然起火,之後又立即熄滅。
  火焰、黑煙、因高溫而變得晃眼的空氣、似乎要融化的石頭,這一切都讓蟲蟲呆住了。
  這絕不是熔岩噴發的山口!可是地獄的火海是位於山頂上的嗎?那個夢兆是她根據小時候看的童話書亂編的,沒想到一語成讖。
  「再不能往前了。」燕小乙說,發聲非常勉強,顯然站在最前方的他,已經把全部力量用在了維持防護罩,在這地獄般的平台上,他再不能輕鬆應對。
  「是,我也覺得不能控製驚鯢劍了,看來我們的力量弱,劍也受了影響。」容成花落道,聲音一樣顯得非常費力。
  其實他們不用說,蟲蟲也感覺得到,因為腳下的兩把神劍一直嗡鳴顫抖不止,就算他們有力量向前,兩把神劍也牢牢吸住了他們的腳,似要警告他們。
  汪——
  正當三個人再度一籌莫展的時候,一聲狗叫聲突然響了起來,聽起來非常警惕和不友好。莫名的驚慌中,蟲蟲雙手抓著燕小乙的腰,生怕摔出保護罩,探出頭像四周觀望。
  就見那塊尖石下麵,不知何時出現了一隻小狗,毛茸茸的一身黑毛,粉白色的小耳朵和胖胖的四個白爪,鼻梁和眼睛上麵各有一道白毛,煞有介事的對人橫眉立目,不是個成年的狗,而是個小狗崽兒。
  哈士奇!
  蟲蟲興奮的叫了一聲,差點跌出防護罩。她最喜歡這種狗狗了,在那個世界時就想養一隻,一直沒能如願,難道在這裏會讓她美夢成真?!而且——而且,這一隻看來那麽可愛、那麽計人喜歡!
  她要收養這隻流浪的狗狗!
  「別動!」燕小乙反手攔住她,「這裏熱得神仙都呆不住,怎麽會有狗?」

  第四十六章 千年冰山男

  這話讓蟲蟲向狗狗伸出的雙手停在半空。
  是啊,這裏的氣候這麽惡劣,根本不適合任何生物存活,那這狗狗是從哪裏來的。難道它是妖怪?十洲三島有六道,其中就有一道是妖道。
  可是看看它的樣子,實在太可愛了,怎麽會是妖怪?就算是妖,也是善良的妖,雖然它現在喉嚨裏發出嗚嗚的威脅聲,但一點也不可怕,反而像是一隻失去母親的小狗,家裏來了陌生人,自己壯著狗膽嚇唬外人,猶猶豫豫的,甚至不能確定,是咬這些人類還是舔他們示好。
  動物和人一眼,眼睛可以反映個性,這小狗的眼神極其純真,有點愣愣的、呆呆的,如果它是在假裝,她姚蟲蟲就服了妖道了,因為裝的也太像了!栽在這樣的高手手裏,她也沒話說。
  向懷裏摸了摸,蟲蟲亮出了她的寶貝——半根肉腸。
  在到達聚窟洲的野店前,其實蟲蟲他們已經斷食一天了,但她有個古怪的嗜好,喜歡把愛吃的東西藏起來一點兒,然後假裝忘記,等過陣子再拿出來美美的品嚐,給自己製造驚喜感。當然,她有很多時候會真的忘記,結果囤積的食物都長了白毛,養活了大量的菌類。
  這半根肉腸就是她偷藏的,心想到了快餓死的時候拿出來,一定會給自己生的希望,反正師哥師姐的身上有仙氣,真正挨餓的隻有她自己而已。
  現在見了這狗狗,她也顧不得什麽希望了,直接伸手道:「狗寶寶,餓了吧?快到姐姐這兒來,有肉吃哦。正宗鳳麟洲肉腸,聚窟洲的土包子們沒的吃哦。來嘛,別怕,狗寶寶乖。」
  燕小乙驚異地看著蟲蟲,雖然早習慣了她做些稀奇古怪的事,但她對突然出現的狗沒有一點戒心,還自稱「姐姐」,實在超出了他的理解範疇。他張口欲攔,卻被容成花澆阻止,對他使了個眼色,讓他看看再說。
  就見那不知道是什麽,但外形絕對像一隻小狗的東西不但沒往前走,反而向後縮了縮,喉嚨中的嗚嗚聲變成了清亮的吠叫。可蟲蟲一點兒也不怕,繼續拿那半根肉腸誘惑,不斷以眼神和動作表達善意,平時對師父橫眉立目的神情此刻全是溫柔。慢慢的,那隻狗變得安靜下來,最後遲疑的向前走了幾步,搖搖晃晃的,看來也就是個兩個多月大。
  它停停走走,不住地判斷著眼前的人類有無惡意,直到走到距離蟲蟲一米的地方,才終於可以確定自己是安全的,猛得向前一撲,張口向肉腸咬來。隻聽呯的一聲,它撞在了那個透明的防護罩上,狗鼻子都壓扁了,並且慢慢滑落。
  嗚——
  它抱怨地哼了一聲,伸出前爪蹭了一下臉部,又大又黑的眼睛譴責的瞪著蟲蟲,雖然不滿,卻並沒有生氣。
  「對不起,對不起,我忘記這個罩子了。」蟲蟲雙手亂擺,急忙解釋,不過心裏非常開心。這小狗看來性格忠厚,頗通人性,似乎是靈物,而且對她很有好感,年紀也小,是很容易養熟的。所謂人有人緣,狗有狗緣,動物都很敏感,尤其是狗,它若喜歡一個人、憎恨一個人都是沒有理由的,隻有本能。
  蟲蟲感覺得出,這狗狗超喜歡她,所發她決定無論想什麽辦法,也要收養它。
  「師兄,你能不能把保護罩打開一個缺口,隻要一點點就可以,我好把肉腸——」蟲蟲跪坐在斷水劍上,擺出哀求的模樣。
  燕小乙本不想答應,但不知怎麽,心裏突的一軟,輕歎道:「你把手按在防護罩上,我導你出去,但是一定要快速扔掉肉腸,把手縮回來,聽到沒?」
  蟲蟲狂點頭。
  燕小乙凝神靜氣,微閉雙目,感覺體內真氣與斷水劍的融合更緊密了,剛才為了維持這個防護罩,連說話也勉強,這會兒居然感覺不那麽吃力了,雖然心中一出現要在平台上走動的念頭,仍然明顯感覺到神劍的拒絕之意。
  他感受到蟲蟲按在防護罩上的手,慢慢引導她破罩而出,隻一瞬間,又拉她回來。但也不過是一眨眼的時間罷了,蟲蟲的整個手掌都被灼傷了,立即紅腫一片,火泡迅速出現在皮膚上,疼得她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再看那半根肉腸,落到地麵上像落到燒烤架上一樣,肉脂流淌、滋滋響著冒出陣陣輕煙,眼看就要糊了。而就在這個時候,那隻小狗開心的一撲,一口就把那半根肉腸吞了下去,然後對著蟲蟲猛搖尾巴。
  「你都不嚼一下嗎,這樣就沒了?」蟲蟲叫道:「當然好吃啦,這可是鳳麟洲最出名的肉腸。你都不砸摸一下滋味,我就剩下這半根,自己都沒舍得吃,你現在搖尾巴我也變不出來了。」
  蟲蟲心中的疑惑在擴大。這麽熱的東西,狗狗能吃嗎?看它似乎一點都不覺得燙,在那種火爐一樣的氣溫裏也渾然無事,而她的手才往防護罩外放了一秒鍾就被燙得像燒豬手一樣,為什麽呢?它究竟是狗還是別的什麽東西?是什麽來曆?看來要帶它回去給萬事知看看才知道。還有,它是隻小狗,它的媽媽在哪?
  她邊想邊向周圍看,就見山頂平台上除了他們三個人和這隻古怪的小狗外,一個喘氣兒的也沒有,但在不遠處的山階上,卻有一條黑色人影正走上山來。
  這麽熱的山,那個人卻走得從容,看著好像是在散步,但速度卻非常快,眨眼間就走近了,近到蟲蟲可以看清他的樣子——純黑的衣服、胸口處銀色的一顆紐袢、隨便披散的長發、冷漠驕傲的臉龐,正是魔道的魔王花四海。
  他一步一步往上走,似乎並沒有以護體真氣籠罩自身,熾熱的風吹拂著他的發梢,那條鎖麟龍緊貼著他的胸肩,若有若無的散發著美麗的淡銀色光芒,衣服的下擺雖然有了焦痕,不過他根本不在意,手中緊握著那把冰魔刀就那麽走了上來。
  「是那個千年冰山男!我們快跑吧!」蟲蟲驚得叫了一聲。
  她磕壞了他的鎖麟龍,咬傷了他的手腕,現在還跑到人家的地盤上想偷拿東西,這煞神一定是發現了什麽,跑來找她算賬啦!他們三個人上山時那麽費力,再看這魔頭卻宛如閑庭信步一樣,雙方的實力相差太巨大了!
  其實她不用叫那一聲,燕小乙和容成花落也看到了花四海,可是他們現在等於被逼到了死角不能動彈。向後走,兩把神劍拒絕著,就算神劍聽從駕馭,這平台看來越靠近那尖石就越熱,他們也怕抵受不住;如果想下山,那就是和正在上來的花四海正麵對上了。
  況且燕小乙和容成花落兩人合力才凝成防護罩,哪有多餘的精力對付花四海?!
  「七師妹站好,五師妹和我換位!」燕小乙一咬牙,打算迎向花四海。隻要離這個平台遠一點,隻要他拚死纏住那魔頭,就能爭取時間讓兩位師妹先行離開。
  三個人中他的法力最強,所以他一扭轉真氣,容成花落來不及反對,立即被移轉到後方,蟲蟲也被一股氣流拉了起來。
  蟲蟲心裏明白,燕小乙是想拚著自己一死來救他們,不禁大為焦急,肚子裏的陰謀詭計一時也想不出來,正不知所措的時候,隻聽那小狗高聲吠叫,突然騰空而起。

  第四十七章 救命光罩

  它沒有翅膀,也沒有武器可以駕馭,不過它爪下有一團紅色的霧氣托著它圓胖的身體,隻是因為霧氣不濃,所以它騰空得並不高,大約離地不到兩米。
  而這一次它再沒有猶豫是示好還是威脅,而是直接呲出了它的一排小尖牙,喉嚨中咕嚕嚕的響著,一張口就噴出了一團火焰。
  她就知道!狗狗自己能判斷善惡,而且這判斷力遠比人類更為準確,它們本能的能觸及到人類的靈魂和內心。因為她是善良的,呃——好吧,有時候實在有點不像話,但她內心是很善意的,所以這奇怪的狗狗相信她、喜歡她,而花四海魔氣蕩然、殺氣騰騰、渾身上下都是拒絕的意味,狗狗不拿他當敵人才怪。
  可是,既然是拿花四海當敵人,為什麽——為什麽火焰卻噴向了他們?!
  本能的,蟲蟲抱頭就跑,隻來得及看到狗狗眼中的慌亂和緊張,它還發出了一聲類似羞愧的嗚鳴,似乎告訴蟲蟲它很抱歉沒有噴準。問題是,在這已經像是烤爐似的平台上加上一把火,簡直會要了蟲命,不是道歉就可以解決的。
  三個人本來是一起站在防護罩內、腳踏著兩柄神劍的,此刻事發突然,三人反應不一,結果分成三個方向躲避火焰。斷水劍和驚鯢劍分別是燕小乙和容成花落之物,自然劍隨人走,防護罩也同時告破,可憐隻有蟲蟲沒有任何保護,直接摔了出去。
  「七師妹!」
  耳邊聽到燕小乙和容成花落的驚叫,蟲蟲心中大歎:完了,完了!會被直接燙死的,她伸個手在外麵不到一秒就變成了燒豬手,現在全身都架在這烤爐上,還不當場就死!看吧,她全身已經抽了起來,都不能伸直手腳,好像又回到了母親體內,團成個半圓吃手指。
  還好,不太熱,但悶得實在難受。
  她嚇得閉緊眼睛等死,不敢看自己燒著後冒起的煙,也不敢聽自己身上的油脂滴落時的滋滋聲,一心隻想快點見閻王,那樣受的痛苦還少一點。
  誰說死是可怕的,死的結果沒有什麽,關鍵是殘酷的過程!
  她感覺自己撞上了什麽,但又彈了起來,接著又撞上什麽,再度彈起來,如此好幾次,她的頭都昏了,感覺卻依然無比清晰。這讓她再不能指望死亡的解脫,張開眼睛向四周看,在她眼前交替出現的是那些奇怪的火紅野草、地麵、天空、分別站在兩把長劍上的兩雙腳和一雙黑靴子中的大腳、最後是四隻毛茸茸的白胖爪子。
  再低頭看看自己,居然被包裹在一個金色的光罩中,似乎這東西平常不會出來,但每到她到了生死關頭就會自動彈出她的身體保護她,就像個透明的大皮球一樣,還著她在地上彈跳不止。不過這光罩太小了,她被擠得隻能團緊身子,感覺還真有點像回到母體中。
  呼!她長出一口氣,歎息自己像小強一樣頑強的生命再度保住了,可是她一放鬆,就立即聽到叭的一聲,光罩裂了一道縫,一縷熾熱氣流鑽了出來,直接灼傷她裸露的脖子,疼得她啊的大叫,用意念拚命命令這光罩修複、變厚。
  她不知道她的腦海中怎麽會出現天門派的初級心法的,當初哈大叔教她的時候,她也沒怎麽放在心上,大概是因為生死關頭,人的潛能全被激發了出來。她明白自己離平台上的尖石太近了,師兄師姐自保尚且不足,哪有能力來救她?花四海那大冰山根本不會理會她的死活,哈士奇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小狗崽,她唯有靠自己才行。
  隻是,賜給她這道奇怪抗體真氣的那個人真懶惰,既然給了她這種自動的保護裝置,為什麽不能讓她隨心所欲,按個按鈕就解決?非要用什麽心法才能維持。唉,好難啊,下麵一句心法是什麽什麽來著?如果她這回不死,回山後一定把這心法背熟了才行。
  她努力挽救著自己的小命,並不了解在這最危機的時候,她實際上已經開始了天門道術的第一層修煉。而那個神秘人給她的東西太寶貴了,加上她不受拘束的心靈和頑強的生命力,這些都使她的修為進展大大高於其他人。
  正拚命念著心法,就見一顆毛茸茸的頭湊了過來,小鼻子還一聳一聳的在嗅,完全忘記還有個大魔頭在場,諂媚的過來想彌補它造成的災禍。
  蟲蟲又好氣又好笑,才想說話,感覺防護罩又要破裂,連忙閉嘴,心裏狂叫:「笨狗,還不去吐花四海一頭一身的火,跑來裝可愛有什麽用?」
  這句話她隻是心中念想罷了,沒想到這神獸狗狗居然聽懂了,四個胖腿用力一蹬,爪下紅霧憑空湧出,再度躍到半空。蟲蟲身在容積不大的圓形光罩中,不能保持平衡,團成一個球似的趴在地上,此刻用力翻轉過身,手腳朝天的仰躺著,正看到狗狗大張著嘴巴,向花四海噴出一團烈焰!
  這一次,它沒有噴歪,呃,算是噴歪了一點點,隻有零星火苗燒向燕小乙和容成花落。這兩人自蟲蟲摔開後就一直緊張的注視著她,看她神奇的保住了自己的性命,不禁驚喜交加,心情放鬆之下自保有餘,站在平台的邊緣把火苗化去。
  花四海麵對著兜頭罩來的神火烈焰,絲毫不見慌亂,右手持冰魔刀直劈向前,招式簡單直接,刀氣霸道十足,最樸素的打法卻有著最沉重的壓迫感。
  蟲蟲雖然不懂這些道術武功,但每天聽燕小乙提起修煉的事,好歹了解了一點皮毛,此時在一邊看得清楚,見花四海並沒有在身體外以真氣凝成保護罩,但始終有一層淡淡的銀光緊貼著他的身體流動,顯見他的實力已經強大到隨心而動的地步,知道今天要想擺脫他的魔掌,肯定要想出一個讓他無法預料並有苦說不出的法子才行。
  眼見他一刀劈出,狗狗的火焰外立即被一層冰晶所籠罩,冰火相交,火滅冰化,不過似乎冰力大於火力,所以冰隻是融化了,卻並沒有蒸發掉,而是變成一捧冷水,反潑到狗狗身上,淋得它夾著尾巴跑到蟲蟲的金色光罩後躲了起來,一抖毛,甩出的水滴在半空化為白煙。
  「膽小狗,這就服輸了?上去再噴他兩口!」蟲蟲看花四海雖然破了狗狗的火焰,不過似乎也不能傷到狗狗。既然知道這小東西的狗命可保平安,因此鼓勵它去繼續戰鬥,好方便她有時間想出陰謀詭計,讓大家都能脫身。
  所謂狗仗人勢,就算這小東西是神獸也擺脫不了這個規律,聽到蟲蟲膽氣很壯似的命令,狗狗忘記了剛才被淋了一身水的窘迫,再度吠叫著跳了出去。
  一瞬間,蟲蟲有點不忍——它的聲音還嫩得很,還是小狗伢子呢,這麽吐火,不會傷身吧。
  她在這邊胡思亂想,另一邊的燕小乙和容成花落看到狗狗攻擊花四海,並不知道是蟲蟲在用心音指揮,隻道這是難得的機會,於是鋌而走險,拚著被灼傷,把少部分真氣保護自己,大部分真氣禦起神劍,分左右兩側向花四海攻來。
  花四海冷冷一曬,單手拈決一揮,身上的鎖麟龍騰身而起,掃向了兩名天門派弟子,下手毫不留情。
  每當那條銀龍盤旋在他身外,蟲蟲就覺得場景特別漂亮,英俊無匹的黑暗魔王,卷著摧毀一切的殺氣、泛著珍珠水氣的飛龍,帶著囂張狂放的姿態,兩者搭配,似夢似幻一般。
  但這鎖麟龍有一樁不好,就是它總是橫甩出來,波及的範圍非常廣,霸道得想覆滅全場。所以這一下燕小乙和容成花落雖然險險避過,呆在「母體」中想壞主意的蟲蟲卻避不過。
  她隻見到眼前銀光一閃,還沒有看清是怎麽回事,就聽到撲的一聲,鎖麟龍的前端已經掃到了她的金色光罩,並且破壁而入。她來不及反應,本能的用手抓緊鎖麟龍的一端,心想絕不能讓它退出,否則這麽大個洞會進來太多的熾熱空氣,那她一定小命玩完。
  花四海無睱關注鎖麟龍的情況,他的法力被此山上的神秘禁製封得隻剩不到一成,迫得他不得不全力對付眼前的神獸和兩名天門弟子的襲擊,雖然他們的功力也所剩無幾,但這神獸卻頗為厲害,兩柄神劍的劍性又正好壓製火氣,他應付起來並不輕鬆。
  感覺鎖麟龍一下掃空,他伸指回帶,想換個角度重新施出,明白下次必中,但鎖麟龍在飛回到他胸前一的刹那,他感覺到有異。
  隻是,來不及了!
  他的回收之力恰到好處,但也正是這拿捏得精致到毫厘的力道,使他在三麵攻擊下沒辦法躲閃。他沒有提防自己,更沒料到以一切防護真氣為食的鎖麟龍居然刺入了那古怪丫頭的金色光罩,並隨著他的力量,把那光罩也帶到了他的麵前。
  啪的一聲,所有人都愣了。
  就見蟲蟲團身蹲在金色光罩中,和花四海眼睛對眼睛、鼻子對鼻子、嘴巴對嘴巴,整張臉都貼在了一起,足足有十幾秒,那滯空的金色圓球才又順著花四海的身子滾落到了地上。
  沒有吻到!隔著一層光罩,感覺不到他嘴唇的溫度。蟲蟲心裏胡亂地想著。
  天哪,你為什麽這麽對待我啊!隻差一點點,囤積在手裏多年的初吻就可以送出去了。好可惜哦!

  第四十八章 雙雙墜落

  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使全場靜默幾秒,最後還是狗狗率先反應了過來,對著花四海又噴出一股烈焰,而且準頭不錯。看它拚命的樣子,顯然已經認定蟲蟲是它的主人。
  花四海反應奇快,隨手揮出冰魔刀,在這個烤爐一樣的平台上凝成一個厚重的冰罩,把火焰和狗狗一起罩在其中。他收回鎖麟龍未果,還被那個天門派的丫頭撞了一下,心頭微怒,所以這一次把僅剩的法力全部貫注在冰魔刀上,狗狗吐出的火焰居然被逼得反噬。
  而這個時候,燕小乙和容成花落也同時出手,大家都知道這是關鍵的時刻,也顧不得自身安危,斷水劍和驚鯢劍上勉強散發出的一青一白兩道劍氣,如兩柄無形利刃,分左右直掠花四海的胸腹要害。
  花四海一直穩站著不動,這時卻不得不騰身避過。若在平時,這些人和神獸加在一起,也不合他一擊之力,可現在他法力被封,這神獸在自己的地盤上卻能力加倍,居然逼得他有些忙亂。
  他身在半空,不能久呆,收回冰魔刀向下一砍,刀勢威猛,雖然僅一成功力卻也沉重地壓了下來。燕小乙和容成花落被刀氣逼得無處可避,狼狽地就地一滾,仗著神劍的護佑才保住性命。
  花四海化解了這一輪圍攻後,立即把還在左手握著的鎖麟龍用力一甩。他知道他的寶貝與那個金色光球粘在了一起,如果拉回鎖麟龍,勢必把那個丫頭也帶到身邊。
  現在最要緊的是捕下神獸,之後是殺掉天門派另兩名弟子,最後再看看這山中有何寶物,哪有時間去一掌拍死那個最無關緊要的低級弟子,而做這一切之前,他必須拿回自己的法寶。
  一邊的蟲蟲緊張的注視著場中所發生的事。
  這些巨鬥是在電光火石間發生的,她團身在金色光罩內不能動彈,但眼睛都快看花了。看到火焰反噬,她著實擔心了狗狗一把,卻見它一張口,又把火焰吞了下去,可能吞得太急,被噎得咳了好幾下,之後它就忙著在那個冰罩內吐火融冰。也不知道是怕再被反噬,還是剛才用力過度,反正它吐出的火都隻有拳頭大,要融化堅冰,恐怕需要一點時間。
  接著,燕小乙和容成花落遭遇的險情又讓她驚叫出口,事實上她驚叫得似乎更早,大概是在花四海差點被兩道劍氣攔腰斬斷的時候。在她看來,花四海是避不開那兩道劍氣的,哪想到他的武功這樣高強。
  對此,她的心裏又是開心又是害怕,開心的是大家都沒事,不知道為什麽她不希望雙方有任何一個人受傷;害怕的是,花四海這樣強大,如果不想出歪招,他們一定逃不出去。
  就見花四海手腕一抖,蟲蟲知道他想抽回鎖麟龍,不禁大吃一驚。她不能讓金色光罩上破洞,那關係到她的小命,所以她把雙手雙腳連牙齒都用上了,就是死抱著鎖麟龍不鬆開。
  花四海的法力全用於對付三方圍攻,收回鎖麟龍隻憑自己肉身之力,沒想到蟲蟲為了保命,蠻力還挺大的,一甩之下竟然沒有甩脫。他眼神一掃,見神獸和另兩名天門派弟子還不能再度攻擊,於是第二次甩動鎖麟龍時用力沒有保留,力貫手臂,狠狠一抖。
  蟲蟲隻覺得天旋地轉,一股冰寒之氣通過鎖麟龍傳遍她的全身。原來這就是花四海的真氣嗎?居然和他的人一樣冰冷嚴酷。隻是這一切來得太快,她看不清發生了什麽,隻感覺自己遠遠的飛了上去,然後重重撞在了什麽上,震得她七葷八素,最後絲毫動彈不得。
  好不容易回過神來,她發現自己被卡在了一個洞口,出不來也進不去,從距離上看,應該是撞上了那個尖銳的山峰了。她感覺腳下空空的沒有著落,這就說明這尖峰內是空的,而且山壁也必定不厚,所以花四海奮力之下,才會造成她這麽尷尬的局麵。
  她用鎖麟龍來堵住金色光罩的洞,沒想到現在輪到她來堵山洞了!可是這兩件事都是花四海搞出來的,為什麽結果要讓她來承受?她上輩子欠了他嗎?
  「花四海,你不能鬆手!」這一刻,她隻能這麽喊了,因為她看不見腳下是什麽,隻怕是萬丈深淵。她又氣又怕,根本沒有注意到自己的功力在快速增長,居然可以在維持光罩時說話了。
  花四海眉頭微蹙,對第二次失敗的嚐試感到有些疑惑。他知道拉住他的力量不是那丫頭自身的,可為什麽他的鎖麟龍和金色光罩纏得這樣緊?相生相克還是意外使然?但無論如何,這寶貝是他生命的一部分,一定要拿回來不可,總不能一輩子被這不知哪裏來的、古裏古怪的女人握著另一端。
  正在此時,就聽嘩啦一聲,冰晶碎裂,那小狗破冰而出、速度快到超出了花四海的想像。
  他立即橫刀於胸,想以冰魔刀阻住神獸再度噴出的火氣,但沒料到這小狗卻突然采取了一種非常低下、卻也是普通狗類最常用的攻擊方式——咬!就像一道黑色閃電似的,它急躍過來,撲向他的小腿。
  果然什麽樣的主人就有什麽樣的狗!一瞬間,花四海腦海中閃過這樣的念頭,感覺手腕上被蟲蟲咬過的地方微微刺痛。
  他輕輕一跳,避過這凶猛的第一撲,腳尖巧妙的一踢。本來這是踢向狗頭的,但這狗非常靈活,一轉身避過,接著又是一口咬下來。
  花四海的身體滯在半空,正要變換方位,卻驀然心生不安,感覺身後有兩股水氣真擊後心。原來是燕小乙和容成花落緩過了神來,也顧不得江湖大義了,搏命似的惘顧自身的安危,把真氣全部集中在神劍之上,雙劍合一,從背後偷襲!
  他真氣還未聚起,人還在半空、一邊麵對熟悉環境的神獸、一邊還要提防鎖麟龍不要被那奇怪的光罩卷走,所以當後麵有人進攻,他隻來得及把冰魔刀反轉到背後,護著自己的心脈,硬生生挨了天門派兩大弟子拚命似的一擊!
  感覺喉嚨一甜,他強壓住胸中要逆噴而出的那口鮮血,但他的身體卻不受控製的被神劍的力量擊得飛向了金色光罩所在的地方。
  耳邊就聽那莫名其妙的丫頭大叫著:「啊——還要撞啊——不是吧!」
  他拚著傷上加傷,強行控製住身子不撞上去,可那卡在石縫中半天的丫頭卻突然下墜了。他不能放手鎖麟龍,隻好被她帶得雙雙墜下了那個黑色的深洞。

  第四十九章 考拉抱樹幹

  急速下墜之中,他抽出冰魔刀插向身邊的石壁。他從來不是個聽天由命的性子,什麽事都要自己來控製和決定,就算生與死,就算在這種情況下也是一樣。
  刀在堅硬的石壁上劃出一串觸目驚心的火星,同樣堅硬的刀尖哢的一聲橫紮進了石壁之中,他感覺手腕一震,身體終於止住了下墜之勢。定睛細看,發現這個山洞是個漏鬥型,掉落的地方雖然狹窄,越到下麵越寬,他所在的地方正在這個洞的中間地帶。
  山壁上,到處都雕刻著上古神咒,筆勢雄渾淋漓、霸氣十足,微弱的金光偶有閃過,稍有異動就會被神咒之力從四麵八方攻擊,正是這種力量使得上山者的法力被封印。
  洞底,火山裂、金石流,簡直像是地獄火海一般,赤紅的熔岩圍繞著一塊黑色的岩石緩緩流動,傳來陣陣刺鼻的味道。那岩石不知道為什麽沒有被熔化,卓然獨立在火海上,岩石正中被人為的挖出一個兩尺見方、平平整整的凹槽,裏麵擺了一塊巴掌大的暗紅色石頭。
  聚真氣於雙目,花四海看得清楚,這湧動的金石流、這山上的熾熱、這方圓百裏寸草不生的焦土,都是由那塊巴掌大的石頭所來。天門派的人跑到逍遙山上來,大概就是為了這塊石頭。
  可為什麽呢?這石頭除了無窮的熱力,並無一點寶氣,也無法駕馭,能拿來做什麽?
  「大魔頭你超棒的,我的老天,好險好險!快拉我上來。」正想著,一個女人的聲音從下方傳來,同時手中的鎖麟龍沉了一沉,似乎下麵的那位在亂動。
  一瞬間,花四海有鬆開鎖麟龍的衝動,這樣耳根就清靜了。可再想想,天底下沒了這種四處搗亂的笨蛋,肯定會無趣,而且他法寶的一端還在她手裏握著,也隻好作罷。
  「大魔頭,拜托你快點,我的防護罩要熔了。啊,熱死我了,你快點啊。」蟲蟲繼續叫,試圖拉住鎖麟龍向上竄一點,不過可恥的失敗了。
  花四海微皺了一下眉,也感覺出這石洞內的熱力更加可怕了。他一直沒有凝結防護罩,隻是因為他的護體真氣已經融入四肢百骸,可在這洞裏呆了這麽一會兒,他的法力被封印得越來越少,連帶著護體真氣也弱了下來。再不想辦法出去,他很快就會與尋常武夫無異!
  耳邊傳來一聲聲的驚叫,花四海知道那丫頭肯定快堅持不住了,就連和他心意相通的鎖麟龍也顫抖了起來,似乎是在呼救。事到如今他再不猶豫,單手用力一振,飛身站到了橫在山壁中的冰魔刀上,同時逼出護體真氣,在自己周身外形成了一個防護罩,另一手猛力一拉,把鎖麟龍提了上來。
  當然,還掛著一個女人。
  她的救命光罩已經快溶了,罩壁極為薄弱,金光像燭淚一樣滴滴剝落,她裸露在衣服外的手臂、小腿、脖子和雙手全部紅彤彤的,整個人保持著一種蹲著的狀態,四肢向外撐著,活像一隻蒸熟的螃蟹。
  「快讓我進去,大魔頭。」她指了指花四海的防護罩。那防護罩是銀色的,在一片火紅中顯得那麽涼爽。
  花四海意外的看著蟲蟲,不明白她為什麽可以要求得這樣理直氣壯。沒錯,他的法力是被封印了,但殺死她這隻小蟲還是易如反掌。打死了她,她還能抓著鎖麟龍不放嗎?她也知道叫自己為大魔頭,為什麽看起來卻不害怕他?
  「天啦,熱死我了。」蟲蟲拚命以體內一股亂竄的、不知哪裏來的氣流維持著這脆弱的光罩不破,「你快讓我進去,不然我死了,你也倒大黴!啊,娘的,給老子好好維持!」感覺防護罩快撐不住了,蟲蟲不禁大罵出口。
  「死魔頭,我不是威脅你。現在大難臨頭,就算我和你有殺父之仇,奪妻之恨,也要聯手麵對自然災害,先保住性命再說。」蟲蟲被熱氣烤得心火蒸騰,說話也不客氣起來。
  才掉下來時,她本來以為自己和花四海必會掉進岩漿中死得屍骨無存,沒想到花四海居然能把刀插在石壁上,把兩人掛住了。她當然知道自己是沾了鎖麟龍的光才被提上來,但目前她還遠遠沒有脫離生命危險,沒有花四海的幫忙,她就死定了。
  「本王從不與人聯手。」花四海麵無表情的盯著她,似乎她是一塊石頭。
  話說,她確實隻會變石頭,莫非是天意?
  蟲蟲正考慮怎麽人力勝天,就聽到一陣哢哢聲傳來,她的救命光罩再也無法維持,裂出了無數道縫隙,擠入的熾熱空氣像火刀一樣割在她身上,疼得她驚叫著落淚,心想這回真要死定了。可就在這時,她忽然感覺一股力量猛一拉她,那股無法形容的熱立即被阻隔了。
  下回讓她再看到有人活蒸螃蟹,她一定要砸了人家的鍋!
  感同身受的她憤怒地想著,死命抱著一個實體不放。好涼、好軟,似乎她身上全部的火熱之氣全部傳導了出去,多貼緊一分,她就涼快一分。
  「放手。」冷冰冰的聲音從頭頂傳來。
  什麽放手?放手掉下去怎麽辦?蟲蟲迷迷糊糊的,不但沒放,還更貼緊了些,直到那聲音重複了第二遍,聽來有些不耐煩。
  她抬起頭,正對上那對漆黑的眼睛,表麵平靜無波,但卻好像是天底下最黑暗的深淵,波濤洶湧,掩藏著無數的前塵往事和秘密。不過是一雙眼睛罷了,卻仿佛包含了一切感覺。
  「放手。」花四海第三次說。
  看著麵前女子那雙黑白分明的丹鳳眼,感覺那帶著一點迷惑、一點糊塗的神情特別適合她,那使她看來有一種自然的魅惑,極為誘人。就在她死到臨頭的一刹那,他終於還是出手拉她進了自己的防護罩。死個人於他而言不過是個數字,比螻蟻還要微不足道,但不知為什麽,他不想看到這個丫頭在他麵前掉入火海之中。
  「我叫姚蟲蟲。」蟲蟲無厘頭的來了一句。
  「你早報過名了,天門派低級弟子。」花四海擰緊了眉頭,「難道要我推你入火海?」
  聽到生命受到威脅,還被嘲笑為低級弟子,蟲蟲立即清醒了,低頭一看,才發現自己的四肢都纏在花四海身上,就像考拉抱著樹幹。
  她臉一紅,不過因為早就被烤得紅撲撲的,也看不出來,隻訕訕地道:「有沒有人說過你很沒有風度?你當我喜歡抱著你?沒看見我沒有地方下腳嗎!」冰魔刀是一把寬背刀,才不到兩尺長,此刻沒入石壁中一半,能落腳處不足一尺,確實沒有蟲蟲站的地方了。
  花四海徹底無語,生平第一次後悔自己做的事情。為什麽救了這條小蟲?不然再推她下去吧!而蟲蟲則心安理得的掛在他身上,一條不太雅觀的詭計湧上心頭,肚子裏奸笑連連。

  第五十章 聯手的可能

  「要想出這個火焰洞,正魔兩道必須合作。」蟲蟲煞有介事的說,也不管自己的模樣是如何的奇形怪狀,眼淚也不擦,就那麽看著花四海,一直忍耐著不去摸他挺直的鼻子,雖然心裏非常想。
  「你看過在巨大災難麵前的獅子和小豬嗎?」看花四海像個石雕一樣沒反應,她繼續說,「他們會依偎在一起,共同渡過難關。等災難過後,再鬥智鬥勇,看是獅子吃了小豬,還是小豬成功逃跑,氣得獅子撞牆,撞得獅子牙落了一地,鬃毛和嘴裏全是血,嗷嗷的叫,唉,真是可憐。」
  她好心的描繪著獅子的慘狀,好像獅子必輸無疑。可看獅子現在的神態,似乎一點也不領情,而且很快就要不耐煩了,漂亮的濃眉微蹙著,使得眉毛和眼睛的距離拉近了些,更襯得那雙眼睛深邃得像個無底的黑海,讓人不由自主的想跳落。他看來甚至連吃掉小豬的胃口也沒有,倒很有可能把小豬推到火海中去,減輕自己身上的負擔。
  小豬的自尊心真的、真的、真的很受傷害。
  上回他摸到她的小乳豬也是一點反應沒有,現在她近乎色情的摟抱著他,他仍然不動如恒,偷貼在他胸前一聽,連心跳也沒有快一下,這也太欺侮人了!就算她現在是花臉,醜得能嚇死恐龍,但她的身材是很有料的,他獅子大老爺起碼給點反應才像話,難道她的女性魅力就那麽欠缺?在她的世界裏,可是一大推男人惦記她的。
  好,小豬姑奶奶跟他記下仇了!現在先保住小命,等以後她有空,一定想盡辦法勾引他,讓獅子愛上小豬,然後狠狠的拋棄他,讓他由神氣不可一世的獅王變成怨婦,成為獸界的笑柄!現在——呃——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先冷哼他一萬遍,然後繼續忽悠他。
  她先是恨得咬牙切齒,後來在腦海中想像了一下獅子哭哭啼啼的樣子,不禁又抿著嘴笑。從沒有人告訴過她,她的外表總是掩藏不了內心,所以她的表情全落入了花四海的眼中。
  「你沒了我不行。」她大言不慚。
  「倒要請教。」
  「你先幫我看看,那塊大石頭裏是不是有塊小石頭?」蟲蟲略有點近視,這個世界也沒眼鏡這,所以眯著眼睛看了半天也沒看清,「再看看上麵是不是有『真火石』三個字?愣著幹什麽,看一下啊。你不會不識字吧?」
  花四海本不想理她,可被她纏得沒辦法,隻得略看了一眼,點了點頭。
  「天哪,我就知道逍遙山這麽熱,肯定是真火石鬧的。」蟲蟲咬著大姆指,故做沉思狀道:「我說獅子大魔頭,不瞞你說,我們天門派三大弟子來逍遙山就是為了取真火石。你也看見了,這石頭這麽怪異,任你有多大本事也拿不走,除非有克製它的法寶,而我們天門派就有。」
  「如何?」
  「如何?你還不明白嗎?」蟲蟲一幅受不你的樣子,「看到沒?石壁上的鬼畫符是封印法力的,大家現在法力被限,想必法力越高,受限得越厲害。你也不用隱瞞,假若你有法力,早就一巴掌拍死我了。」
  花四海怪異的看著她,不明白她怎麽能一邊親昵地抱著一個男人,一邊大談被這男人打死的可能性,而且神情還很輕鬆。
  「本王沒有法力也可以一巴掌拍死你,要試試嗎?」他挑了挑眉。
  不像話!太不像話了!他既然是魔道中的魔王,就應該長得頭角崢嶸、青麵獠牙才對,所謂相由心生嘛!可他怎麽能帥成這個樣子,威嚴得這樣渾然天成,一點身為魔王的覺悟和道德也沒有!鄙視他!
  她雖然這樣想,但心裏還是害怕被推下去,不由自主的抱緊花四海道:「即定的真理就不用試驗了,我們還是談談怎麽聯手逃生,總這麽吊在這兒也不是辦法。」
  花四海不是笨蛋,而且態度強硬,看來極為不合作,如果不泄露他們此行的目的,是無法讓他上當的,而這秘密也不是什麽了不起的事,說出來也不怕。當然,她這個詭計是很危險的,弄不好她就要死在這兒,可事已至此,必須鋌而走險,否則連一分機會也沒有。她從來都是個膽小如鼠的人,但每到生死關頭,反而敢想敢拚。
  「是這樣,我們天門派有個東西叫冰寒籃,是萬年冰晶所製,正好和真火石的火相生相克,如果把真火石收入冰寒籃中,逍遙山的火氣就會消失。到時候我估摸這裏的環境會有所變化,至少沒有那麽熱,我們僅剩的法力就可以幫我們飛出這個洞。」
  「你有法力嗎?」
  「呀?你這個人真惡劣。我當然有法力。」蟲蟲怒道:「雖然法力有點小,好吧,是很小,可那也是法力。咱們是合作,可不帶侮辱人的!」
  看她又紅又黑的臉上橫眉立目,一向冷口冷心冷情的花四海突然想笑,隻好強忍著道:「如何合作?」
  「你說了半天,就這一句不是廢話。」其實花四海加在一起才說了三十多個字,一直是她在說。
  「我們天門派有一種咒語,等會你別吵我,我要靜心默念一下,我師兄聽到後就會把法寶送下來。」她又開始亂編,沒去寫小說,實在有些浪費人才,「你別打主意要搶哦,你想,萬年冰晶所製的東西,寒氣特別可怕,和這裏的熱氣一樣,不是可以接近的。當年製造冰寒籃的那位上古大神以一個刻滿咒文的盒子封住了寒氣,所以我們才能拿著它到處走,可是那盒子也是要用天門派心法才能開啟的,強行打開隻能籃毀人亡。」
  「然後呢?」
  蟲蟲眨巴了一下眼睛,她說得連氣也喘不過來,沒想到花四海隻淡淡的回答三個字,這是不是說他已經同意合作,也就是慢慢上她的鉤了呢?
  「這就是我們聯手的原因了。」她笑笑,掩飾心虛,感覺花四海的目光深不見底,不禁身上涼嗖嗖的:「麻煩你把你的防護罩一分為二,一小半護著你自己,鑒於我從事的活動比較危險,你要用一大半力氣保護我,然後用鎖麟龍吊我到那塊大石頭上,其餘的,我自己就可以做了。等我把真火石放到冰寒籃裏,冰火相克相容,氣溫應該就會正常,你在拉我上來。咱們說好,獅子如果要咬死小豬,至少要到地麵上,好歹給我個全屍,不能過河拆橋的太快,你答應嗎?」
  「這有關係嗎?」花四海看著蟲蟲,總覺得她不懷好意思,可又不知道她要怎麽做。
  「有,當然有關係,我要你金口一諾。你是魔道的魔王,我隻是天門派低級弟子,想來你不會出爾反爾,以大欺小,讓自己說出來的話,類似於那個——氣體。那麽你答應嗎?」
  看著蟲蟲挑釁的神氣,花四海心裏冷笑一聲,點頭同意。他自信於自己強橫的實力,自出道來從沒遇到過對手,任她百變精靈,實力差距是如此之大,他怎麽會敗在一個天門派的低級弟子手裏?

  第五十一章 冰寒籃

  蟲蟲眼見花四海一步一步走進自己的圈套,心裏緊張得呯呯亂跳。她並不怕他識破自己的詭計,他是那樣驕傲強硬的人,肯定對她不屑一顧,而她利用的也正是這一點。她怕的是有意外發生,她這個計策極為不雅,但要的是個巧勁,差一點都會功虧一簣。失敗的結果就是花四海暴跳如雷,她和師兄師姐,外加一隻小狗,全體完蛋大吉。
  她要求反身站在花四海的雙腳上,讓他在背後摟著她的腰,免得她掉下去。她是怕用傳心術時和花四海麵麵相對,會被他偷聽了心聲,但是這樣一站,感覺到他強健的手臂纏在她的腰上,後背貼著他結實的胸膛,她這花癡女不禁心猿意馬,要用自己的生命威脅自己半天才勉強靜下心來。
  拚命傳心語給容成花落,蟲蟲費了不少時間,直到花四海都不耐煩了,她才長長舒了一口氣,結束了她的初級傳心術。她很怕效果會不好,可是過了不到一分鍾,洞口忽然飛降下了一團黑乎乎的肉球,居然是那隻小哈士奇。
  「狗寶寶,你來幹什麽?」她驚喜的問。
  狗狗不像萬事知,它不會說話,隻是汪汪叫了兩聲,聳了聳背。蟲蟲這才看到狗狗的背上綁了一隻木盒,木盒邊還掛著一隻竹筒。原來師兄師姐近不了山口,所以派狗狗來送東西。可是真奇怪,為什麽這麽熱的地方,這狗狗就是不怕?回頭一定要領它回山,讓萬事知給相一相。
  「乖哦,謝謝你,你把背轉過來,讓姐姐取下東西。然後你就馬上上去,千萬記得我說的話哦。」她意有所指的擠擠眼睛,因為背對著花四海,也不怕被他看見。這狗狗是神獸,頗通人性,既然它能聽從師兄師姐的調遣進洞來送東西,那麽也一定會明白自己的心音,成為設計花四海的參與者。
  不等狗狗轉身,花四海虛空一抓,那木盒立即破防護罩而入,落在他的掌中。蟲蟲見花四海被封法力後仍然如此強大,一邊向狗狗猛使眼色,讓它快走,一邊跳起來去搶木盒。
  手上一空,腳下也空了,蟲蟲這才意識下麵是火海烈焰,百忙之中居然做到了空中轉體這樣高難度的動作,落下時再度以考拉攀樹幹的姿態抱緊花四海。這防護罩雖然能保護她不被熱浪灼傷,但她能呆在裏麵全是憑著這個大魔頭的力量,絕對不能疏忽。一抬頭,她才發現離他太近了,兩人的麵孔相距不過一寸,他呼出的輕柔細緩的氣息噴到她的鼻尖上,於是她很丟人的臉紅心跳了。
  憑什麽啊,他一個生在男女授受不親時代的古代人,懷抱著她卻沒有反應,她一個來自二十一世紀的都市辣妹,雖然沒吃過豬肉,卻見過無數的豬走路,為什麽會心跳得要衝出喉嚨一樣。不行,不能給現代人丟臉,和他拚眼神!用眼神殺死他!
  可是——她真的很沒用,眼睛瞄啊瞄的,最後定在了木盒上。不過這樣一來,她倒是成功的轉移了注意力,知道了花四海為什麽要把木盒快速收到手中。
  狗狗不知道是什麽神獸,一點也不怕這裏的熱力,可木盒卻不行。師兄師姐在木盒外加了保護層,但如果動作慢,保護層融去,木盒一定會燒著的。木盒損毀,裏麵的冰寒籃就會掉出來。在他們沒有準備的情況下,隻怕會毀了冰寒籃,還得不到真火石。
  師父說過,那木盒隻是普通的硬木,冰寒籃的寒氣能被鎮住,全憑盒子內刻滿的咒文上的神力,千百年來,隻有一個人因為好奇打開過盒子,結果當場被凍成了冰塊。花四海不是想搶天門派的寶貝,而是在挽救,當然他也不是發了善心,而是怕被她這個糊塗蛋連累而已。
  但盡管如此,木盒放在他手中還是不能讓她放心,所以當花四海的手一落下,蟲蟲還是一把搶過木盒,看著掛在木盒邊的竹筒,假裝開心地叫:「師兄真疼我,還給我帶了水來。大魔頭,你要不要喝。」她很怕花四海會喝,那樣她逃脫魔掌的計劃就全露餡了,好在花四海正如她所料,根本沒有理會。
  「本王有一事請教。」他微蹙著眉頭問。
  「請講請講。」蟲蟲本就心虛,看花四海突然客氣起來,又主動問問題,不禁心裏怕怕。
  「洞底那麽熱,你連防護罩都出不了,如何把真火石放到你們天門派的法寶裏?」
  呃哦!蟲蟲愣了,因為她根本沒有想過這個問題。她再一次想當然了,以為湊近真火石、有了冰寒籃就可以解決問題,完全忽略了過程。那可是個超難的技術細節,為什麽她就沒想到?!
  剛才在洞外平台上,她不過是把手伸出防護罩半秒鍾,扔條肉腸給狗狗,就立即變成了燒豬手,現在還鑽心的疼。如果在洞底,隻怕她的手一伸出去——以後她就隻有當獨臂神尼了。
  「那——怎麽辦?」她大小姐居然去問她的死對頭,那個隨時可以要了她小命的魔王。
  花四海對仙道中人從來沒有好感,但這一刻,他有點同情白沉香了。或者他可以留著天門派不攻,反正這個丫頭把白沉香活活氣死的可能性相當之大,能不戰而屈人之兵,何樂而不為?
  「我來。」他簡短地說。
  他不是要搶奪這兩件東西,別人的法寶無論多好,他花四海也從不放在眼裏,何況這兩件東西雖然是從上古流傳下來的,但卻不能當做武器,頂多做為布陣之用,根本不會妨礙他的大計。他更不是要幫天門派,他隻是想看看逍遙山上的真火石和雲夢山上的冰寒籃是怎麽個相生相克法。最重要的是,必須壓製真火石好盡快出洞,他有太多的大事要做,沒時間陪這個天門派的低級弟子玩。
  「我不相信你。」蟲蟲眨了眨眼,直率的說:「再說沒有我們天門派的獨門心法,盒子是打不開的,你取不出冰寒籃。」
  花四海冷笑一聲。
  蟲蟲覺得自己真是蠢啊,他們天門派的人拿這盒子和冰寒籃當寶貝,自然小心翼翼,所以才要用什麽心法來控製。這大魔頭根本不在乎東西,隻要把盒子丟出去,直接燒了不就得了,還要什麽心法!在某種程度上而言,這大魔頭現在連她也不需要了。
  還好,她剛才得到他的承諾。但是,他會遵守吧?
  雙手抱著他的脖子,拉遠距離看了一眼,見他神色間還是冷冷的,並沒有要殺人的意思,這才放了一點心,訕訕地道:「這種情況,多個人幫忙總是好的。」這句話說完,她又悔得想咬掉自己的舌頭。她幫忙他?這是天大的笑話,她不拖累他就不錯了。
  花四海沒說話,突然把木盒放到蟲蟲手裏,伸指拈決,分出大半護體真氣,把蟲蟲全身被包在一個厚厚的銀色光罩中,以鎖麟龍相連,像放吊籃一樣,慢慢降下。

  第五十二章 雞蛋內的戰鬥

  蟲蟲一手拉著鎖麟龍的一端,一手抱著木盒,抬頭望去。就見花四海直身立於冰魔刀上,背後是黑色的山壁,襯得他宛如高高在上的天神,感覺自己離他越來越遠,沒來由的有點心悸。
  她得罪他很多次了,這次的事情之後,他會恨死她,下回見麵,他大概會不由分說,上來就一掌拍死她吧。強大的魔道魔王想殺她,還不和碾死一隻螞蟻般輕鬆容易?說到底都是白沉香不好,給她起的什麽爛名子,一點氣勢也沒有。
  可是這次的任務她又必須完成,畢竟是她弄斷了卻邪劍,雖然她嘴裏振振有詞,心裏其實也是內疚的,因為她感覺自己毀了整個天門派的希望,而越和天門派的人相處,蟲蟲就越喜愛這些人,當然不想讓他們失望。
  萬事知所說的、關於真火石的話,她半信半疑,她告訴白沉香的夢兆則完全是胡編,哪想到真的會有這樣一個逍遙山,真的找到真火石了呢?她要想盡辦法拿到它,然後回雲夢山去,重鑄卻邪神劍!
  而且——她也必須要活下來。性格帥哥雖然難得,但沒了小命,花四海就是好到天邊去,於她而言也是白搭。所以,她也隻好先得罪了,大不了以後想盡辦法還他的情就是了,隻要他給她機會。
  花四海雖然是魔道,但卻是個極為驕傲的人。驕傲的人通常不會卑鄙,這樣的話,他的品貌都算不錯,如果要她以身相許,她是很樂意考慮的,至於門戶之見那些東西,她根本不放在心上。
  在這麽危險的情況下,她仍然一廂情願的展開著桃色想像,可花四海卻沒有她這麽閑,而是快速的估計了一下形勢,之後收緊鎖麟龍,把蟲蟲放在一個防護罩不會很快破碎,又方便她祭出冰寒籃的突出石塊上,他自己則拔出冰魔刀,在蟲蟲的驚呼聲中,飛身而下,當他再度把冰魔刀插在岩壁上時,距離洞底已經很近了。
  感覺熱浪透過薄薄的防護罩傳來,他立即凝住真氣,在冰魔刀上站定,低喝道:「扔出冰寒籃。」
  啊?扔?法寶不是祭嗎?那也要容她想起口訣啊!剛才在她施展傳心術時,五師姐倒是告訴她了,可這會兒一急,什麽般若波蘿蜜的全都忘光光了!
  「快!」花四海又喝了一聲。
  洞中封印之力強大,他所剩無幾的法力和護體真氣除了用於保護那個丫頭、鎖麟龍和自己,全部凝結在了手掌之中,這個時候不能有片刻猶豫,否則他的真氣耗盡,他們全體要死在這個洞中。
  蟲蟲感覺得出情勢危急,但腦海中一片空白,什麽也想不起來,不過她本就不是規規矩矩的天門派弟子,沒有那種寧死也要保護寶物的決心,於是幹脆如花四海所說,把木盒連同冰寒籃一起扔了出去。防護罩是花四海的,自然也隨著花四海的心意,所以木盒瞬間破罩而出。
  花四海把鎖麟龍的一端纏在右手臂上,伸手虛空一抓,把木盒定在空中,等那木盒漸起黑煙,迅速被燃著,他立即把剩餘的力量灌注在左手,對準了真火石。
  蟲蟲在一邊緊張地看著,就見隨著木盒的燃燒,漸漸有一道白光透了出來,接著萬年冰晶的寒氣緩緩釋放,空氣中立即出現了一層濃重的白霧,而冷熱氣流驟然相遇,洞中驀地卷起了一股奇異的旋風,吹得白霧充滿整個洞中,忽濃忽重著,使得花四海的身影若隱若現,冰寒籃目不得見,站在大石上的她更是連保持平衡都難了。
  「大魔頭你沒事吧?」她叫了一聲。
  沒有花四海的回答,但有一股哧哧的聲響由遠及近,聽來就像是把燒紅的烙鐵投入水中。而在聲響周圍,白色霧氣似乎是害怕一樣,遇之即避,正好讓蟲蟲可以看到一塊巴掌大的暗紅石頭緩緩升起,向冰寒籃靠近。
  真火石近一步,白霧就退一步,但是雖退不散,緊緊籠罩在石洞的上方,整個石洞讓蟲蟲感覺像個雞蛋,白霧是蛋清,真火石是蛋黃,而她和花四海隨時會被蛋清蛋黃擠死。
  這是雞蛋內的戰鬥!
  冷與熱,熾與寒,本來就是相生相克的東西,真火石和冰寒籃都是天地間的寶物,很有靈性,所以極不願意靠近。花四海咬緊牙關,忍耐著胸腹間刀絞般的劇痛,窮盡全身所有之力,把這兩件東西硬生生往一起推擠。
  冰寒籃外仍有淡淡霧氣,蟲蟲還是看不到這寶貝的樣子,但她看得到站在她對麵的花四海,見他一言不發,神色堅毅,明顯是在苦撐著和兩件寶物鬥力。
  如果不是這些封印的禁製,也許他做這一切的時候會很輕鬆。而他現在相當於是在被綁住手腳的情況下腹背受敵,一邊要保護她和鎖麟龍,一邊還要想盡辦法把真火石放入冰寒籃中。
  她要幫他!
  這麽想著,她就默念起天門派的心法,引導體內亂竄的莫名氣流,生平第一次主動凝成那個金色防護罩,之後用力一扯鎖麟龍。花四海沒有和她配合過,但在這生死關頭,卻很明白她的心意,放手讓鎖麟龍進入金色光罩內,自己抽回保護她們的力量,低喝一聲,用力把真火石按到冰寒籃之內。
  一瞬間,地動山搖,狂風四起,哢哢的巨響震得人耳鼓都要裂了。蟲蟲再也站立不住,向下直墜,她驚叫一聲,還以為自己在勝利到來之際卻命喪黃泉,沒想到落到了堅實的地麵之上,摔得她全身一百零八根骨頭,斷了一百零七根半。
  細一看,才發現她落到了火海中的巨石上,麵前是一雙穿著黑靴子中的大腳,抬頭一望,正是花四海。
  他沒有看向蟲蟲,單手指向半空,衣服和長發被狂風吹得亂舞,但盡管如此,他仍然穩穩的站著,劇烈的旋風、飛竄的氣流、四落的碎石、濺起的火花都不能讓他移動一分,如山般堅強無敵。
  蟲蟲一把抱住他的膝蓋,堪堪沒有被大風掀到岩石下麵的火海裏去,之後循勢上望。
  半空中,懸空著一個圓圓的東西,直徑一尺大小,晶瑩如玉,不過一點不像個籃子,倒像個高級電飯煲,所有的狂卷的旋風、裂山碎石般的聲音全是從這電飯煲內傳出來的。
  它抖索著、嘶鳴著、掙紮著,讓人感覺它很可能會毀於一旦,而在它毀滅的同時就是天塌地陷、山崩地裂!
  此時,蟲蟲的腦海中突然閃出一點在現代學習的、非常馬虎的物理知識,極熱遇到極冷,如果兩股能量都很強大且瞬間無法舒緩釋放,那是會產生劇烈的變化的。所以洞中才會突然出現這像龍卷風一樣的氣旋,說不定還會發生大爆炸,更說不定——比核爆炸還要可怕。
  可是——這是劍仙的世界,應該不至於這樣吧?!
  哢的一聲巨響傳來,蟲蟲嚇得閉目等死,可眼還沒閉上,半空中卻落下一團黑影,同時風停地靜。她下意識的伸手抱住,懷中的電飯煲即不熱也不涼,溫度適宜,手感也不錯。極冰與極熾的中合,居然是那麽舒服。
  她抱緊冰寒籃,很沒有形象的嘿嘿笑出聲。真火石啊真火石,你終於落到我姚蟲蟲手裏啦!

  第五十三章 惡魔之吻


  真火石被放入了冰寒籃中,凜冽寒氣和熾猛熱流相抵,周圍的氣溫迅速恢複正常。
  岩漿火海漸漸凝固成了灰褐色的石頭,而大概是因為真火石已經被人取走,四麵山壁的咒文也開始脫落,隨著被氣旋震鬆的岩石滾落下來,發出隆隆的聲響。
  蟲蟲縮在地上,一手抱著冰寒籃,一手抱著花四海的膝蓋不放,等咒文全部剝落才敢站起來,悄悄摸了一下別在腰間的竹筒,心裏把她的詭計演習了一遍。
  災難過去了,獅子和小豬要PK了,如何從獅口中的食物轉變為飛天小豬,實在不是件簡單的事。
  她下意識的揉揉肋骨,那個救命光罩雖然在落地的一瞬間就碎了,但也保護了她,否則她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非要粉身碎骨不可,當時還沒覺得什麽,現在越想越後怕,抬頭一望,覺得好高。
  話說花四海的防護罩也碎了,他似乎在她之前就落到了火海中的巨岩上,但他居然都不接她一下,任她差點摔成肉餅,這麽不憐香惜玉,呆會兒對不起他也是應該!
  蟲蟲做著心理建設,但在偷瞄了花四海一眼後,剛構建心理防線又崩潰了。
  就見他雖然還穩穩地站著,但卻緊閉雙目,左手拈了個奇怪的訣法放在胸前,看樣子是在調息。別人調息時都是坐著的,唯有他,還保持站姿,似乎不容許自己有一絲的軟弱。他右手垂著,緊握冰魔刀的手指發白,唇角有血跡,額頭的細汗打濕了鬢邊的長發,眉頭緊皺著,像是在忍耐著無盡的痛楚,整個人倔強得讓人心疼。
  在洞頂平台時,他被三方圍攻,吃了點暗虧;在洞中時,他被封印了法力,僅存的護體真氣不僅要保護她和鎖麟龍,還要把兩個抗拒接近的天地靈物強行按在一起,這一切都使他的身體承受超大的負荷,不受傷才怪。
  從某些方麵講,他的所作所為不僅救了她的命,還幫助她完成了師父交給的任務。
  可她不但不能幫他療傷,還不得不在這個時候背叛兩人的聯盟,實在讓她不忍心下手。可是眼前的這個男人是獅子啊,萬獸之王,無可匹敵,強大到讓萬物發抖,一旦他恢複過來,哪裏還有她的活路?
  假如這隻關係到她自己,生與死原也由得他,畢竟是他救了她的命,就是給他一口吞掉也無話可說。可是還有師兄、師姐、狗狗和卻邪劍的重鑄,這讓她無法選擇,隻好先對不起他了,頂多以後報答他,一命換一命。
  蟲蟲的心中糾結了一會兒,最後還是決定依照計劃行事,她一向是開朗樂觀的性子,就算往前走會摔跟頭,一般也是先摔了再說。
  看花四海還是不動,她輕手輕腳的走過去,想幫他擦一下額頭的汗水,沒想到手還沒伸到,手腕就被一隻鐵掌抓住了。
  「沒人能偷襲本王。」花四海冷冷地道:「就是在本王睡著時也是一樣。」
  「啊啊,大魔頭你快放開,疼疼疼!」被燙傷的手被抓住,蟲蟲疼得直跳,伸腳踢過去,又感覺踢到了鐵板,腳趾像斷了一樣,「你這個被迫害妄想症患者,和白沉香有的一拚。人家好心幫你擦汗,你——」蟲蟲對花四海怒目而視,如果她長著狗牙,看樣子會馬上咬人。
  哼,欺侮她的人都沒好下場!剛才還心疼他呢,現在不了,要讓他血債血償!
  花四海放開手,「離本王遠點。」
  「你說遠就遠?我就偏要近!」蟲蟲反手抓住花四海手臂,隨後啊的一聲,才發現花四海的手臂也燒傷了,而且比她的嚴重得多。不過人家可一聲沒吭,哪像她,叫得像被殺的豬。
  花四海驚奇的望著麵前已經三分像人、七分像鬼的丫頭,不明白她為什麽就是不怕他,忘記了抽回自己的手臂。他從出道到現在,煞氣纏身,魔名遠播,有多少人聽到他的名子就退避三舍,她不但不怕,還不知死活的和他頂嘴、講條件。她究竟是從哪裏來的?她到底有沒有一點生存常識?
  就見她嘴裏絮絮叨叨,數落他的諸般不是,好像兩人很熟似的,一邊說還一邊在懷裏摸啊摸的,最後掏出一個小瓦瓶,咬掉塞子,嘩的倒出了一點深褐色液體在他手上。
  「這是什麽?」他皺皺眉頭。
  「醬油。」
  醬——醬油?姑娘家家的,不隨身帶著香帕荷包,為什麽在懷裏揣著一瓶醬油?
  「我路過臨海城的時候買的啊,聽說那家的醬油是全鳳麟洲最好的。」蟲蟲輕吹著花四海的傷口,以中指輕輕把醬油塗勻,「我好不容易出來一趟,打算買回去做虎皮雞蛋的。虎皮雞蛋你吃過沒?當早餐吃蠻好的。」
  現在確定了,她一定會氣死白沉香。他還沒見過這樣貪吃、貪玩、好色、不按常理出牌的女人。
  花四海想抽回手,因為他非常不自在。血洗對手的全族、統一大半魔道,哪一次不是腥風血雨,從孤獨的一個魔道弟子成為魔道中無比尊貴的魔王,有多少次是徘徊在生死邊緣的。他從來是自己療傷,不習慣有人幫他。
  可蟲蟲不放手,他又不能甩脫她。自從咒文脫落,經過短短的調息,他的法力迅速恢複,如果用力一甩,這丫頭必會撞上山壁,腦漿迸裂。成千上萬的人在他麵前死去,他眼睛也不會眨一下,但是在死海上、在火海上、在這裏,他卻不想看到她死,或者——是因為她是唯一一個敢和他橫眉立目的人。
  看她拿出一條上好的白絲巾包紮在他抹了醬油的手臂上,笨手笨腳的包得亂七八糟,花四海冷硬的心裏突然出現了一絲異樣的感覺,癢癢的,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他黑暗的心底輕撓了一下。
  耳邊就聽蟲蟲歎了口氣道:「大魔頭,你真不小心,如果我給你下毒怎麽辦?這麽不謹慎,你能活到現在真是奇跡。」
  花四海不理她,心道如果有人給我下毒,我會不知道嗎?下毒之人早死了幾百幾千回了。她這樣的人能在他手裏活下來才真正是奇跡。
  「大魔頭,雖然你也是為了自己能夠出洞才出手,可你畢竟幫了我。我謝謝你。但是——感謝歸感謝,冰寒籃、真火石,狗狗的狗命和我自己的小命都不能給你,所以仙魔兩道的合作到此為止。至於你,我摸也摸了、抱也抱了、親也親了,你放心,我會負責的。」蟲蟲又道。
  花四海挑了挑眉。
  這丫頭瘋了嗎?真火石和那神獸是他們聚窟洲之物,自然要留下,至於冰寒籃和她的小命,他要來做什麽?剛才形勢所逼,她確實不顧男女之防,一直掛在他身上來著,可是說起摸和親是哪來的事?況且負責這種話,是女人應該說的嗎?
  而就在他愣神的時候,一隻小手摸了摸他鼻子。
  那是蟲蟲一直想幹的,之後她用力攀上比她高出許多的花四海的脖子,柔軟的嘴唇印在了他冰冷堅毅的唇上,死命一親,發出叭的一聲脆響。同時趁花四海分神的時候,一手摸到腰上的竹筒,拔開蓋子往冰魔刀和鎖麟龍上一潑。
  「再見大魔頭,我要你答應下次見麵不殺我。你不說話,我當你是默許。」蟲蟲蒼白著臉,心裏急念心訣,並在花四海還震驚於那個吻時,疾速飛向了洞口。
  呼,這個也算惡魔之吻吧。隻是,誰才是惡魔呢?

  第五十四章 逃出魔掌

  蟲蟲從來不知道自己能飛得這麽快,事實上她從來沒想過自己會飛,但在逃命的這一刹那,她什麽都會了。急急如喪家之犬,惶惶似漏網之魚,大概就是說的這種情況。
  自從無意間學會駕馭那個金色光罩,在沒有外力的情況下,她已能控製自己的身體騰空,但像現在這樣飛起來,還飛那麽快,除了有逃命的因素外,主要是因為師兄和師姐合力形成一條氣繩,連在她的防護罩上,讓她好像乘坐雲宵飛車一樣,忽地被拉向洞口。
  其實,她這種狀態還不叫禦器飛行,因為她沒有自己的武器,曾經好像有一件,不過被她弄斷了,現在她隻有那個奇怪的人給她的這道護體真氣可以利用。
  在飛速的上升之中,她轉頭看了一眼花四海,見他孤單的站在洞底,並沒有動。她要的就是他片刻的失神,所以她才會去吻他。可是在雙唇接觸的一瞬間,她身體內的血液狂奔,害她搞不清這個吻是逃出魔掌計劃中的一環,還是她內心的渴望。
  初吻啊,一直保留著,沒想到會送給一個魔王,聽說還是無比邪惡的那種。而且,她可能會創造一項世界紀錄——那就是因為一個吻而被殺,說不定還會被剁成肉醬。
  她試圖把自己未來的命運想像得悲情一點,可心裏也明白,花四海斷不會為了一個吻而殺人,但絕對會因為那個竹筒而活扒了她的皮,確切的說,是為了竹筒裏的液體。那是她這個損招最關鍵的部分——竹筒裏裝的是狗尿。
  花四海實力太強橫了,如果他要殺人搶寶,他們這些人與獸,有一個算一個,沒有能與他對抗的,如果要在他眼皮子底下取了真火石並逃走,必須要想辦法絆著他的腳。可魔道的魔王出了名的冷酷無情,蒼生匍匐在他腳下乞憐,他的眉頭都不會皺一下,怎麽會輕易被什麽羈絆?
  但,是人就會有弱點,蟲蟲想來想去,能讓花四海最在意的,就隻有他的冰魔刀和鎖麟龍了。那是他的法寶,也是他生命的一部分,隻要朝他的法寶下手,他們才有逃走的一絲希望。而她聽說過,神器怕穢物,越是厲害的法寶神器就越是怕得厲害,所以她麻煩了一下狗狗。
  冰魔刀和鎖麟龍中了穢物,一定會非常難受,分外愛惜自己武器的花四海必定立即給它們清洗,而洞內沒有清水,他做起這事就會很麻煩,隻要他在洞底耽誤一點時間,他們就有逃生的機會了。
  好在她和容成花落之間可以使用傳心術、好在狗狗是通靈性的神獸、好在花四海是個君子魔頭、好在他們隨身帶了喝水的竹筒、更好在他們配合得恰到好處,這些條件隻要有一個出了差錯,她就會立即成為一隻死蟲,一隻死螞蟻。
  眼看洞口就在眼前了,蟲蟲又回頭看了一眼花四海,見他身形動了一下,立即大喊,「快快快,快拉我上去,他回過神來啊!」
  嗖的一聲,蟲蟲竄出了洞口,而她已經感到一股寒氣從自己的腳底掠過。她知道花四海已經發現了她的詭計,正在發怒,因此也顧不得管自己的腳光光的,一連氣的大喊大叫著:火火火!來點火!
  狗狗本來聽從她的吩咐,埋伏在洞口,此刻聽她叫的急,慌得立即狂噴了兩口火進洞。這次的火又急又烈,熾熱的火焰把洞口封了個結實。狗狗歡快的汪叫了一聲,搖著尾巴向蟲蟲表功,但才搖了一下,尾巴就被一把抓住,倒吊著被拖到空中。
  「沒時間獻媚了,快逃命啊!」聽到是蟲蟲的聲音,狗狗不在掙紮,但感受到她強烈的不安。
  此時他們已經在半空中了,逍遙的山上的禁製即解,燕小乙和容成花落就能夠禦劍飛行。兩人按照蟲蟲的計劃早就準備好了,鑒於花四海的法力太強,所以不管拿不拿得到真火石,他們都必須馬不停蹄的離開,越快越好。
  「到手了吧?」燕小乙帶著蟲蟲疾飛,忍不住問道。
  蟲蟲茫然的點點頭,眼睛一直看著後方。她並不是看向斷後的容成花落,而是逍遙山口。那裏,一團漸漸微弱的火焰中,一股衝天黑氣真入雲端。她知道那是花四海的暴怒,這一次她真的把他惹火了!不知道為什麽,她感覺並不怕,卻有些莫名其妙的傷心。
  他會恨她吧?厭惡她?他會永遠不想看到她嗎?她傷了他的法寶,從此後是仇人了吧?
  她胡思亂想著花四海發怒的樣子,腳下的行程卻沒有停頓,很快的,逍遙山就不見了蹤影。而洞中的花四海雖然暴跳如雷,卻沒有時間想要怎麽殺了蟲蟲泄憤,正忙著撕下衣襟擦試冰魔刀和鎖麟龍上的穢物。他聞到了一股狗尿味,知道是那隻神獸所為。本來神獸的排泄物是不太汙穢的,但這隻小狗神氣未成,所以它的尿反而比一般的狗毒氣更重。
  他沒想到這丫頭居然給他玩陰的,在他被那突然一吻分神之時,居然使出這樣的下流招數。當他意識到她的詭計時,本想立即追上去,可冰魔刀和鎖麟龍呻吟抖動不止,似是十分痛苦。
  他心裏明白,以後找她算賬的機會有的是,而他的法寶跟了他多年,彼此心意相通,決不能受到損害,所以他立即留下為法寶除穢,隻卷出一股怒氣,想把那丫頭拽下來。可她跑得真是快,還在洞口埋伏了殺招,更沒料到的是,天門派的弟子還在狗尿中加了法咒,使其滲透能力加強,迫得他不得不在擦拭了穢物後,還要運功逼出穢氣,連追趕的機會也給斷絕了。
  好啊,這個叫姚蟲蟲的丫頭當真詭計多端,他是小瞧她了,自恃法力無邊,居然連著在她手中失手三次,現在他恨不得伸手掐在她那白嫩的脖子上,問問她肚子裏怎麽有那麽多壞主意?!他縱橫十洲三島多年,潑狗尿這種比下蒙汗藥還低級的手段還是第一次遇到。
  忙活了半天,冰魔刀和鎖麟龍終於恢複了正常。花四海鬆了一口氣,揣度著那三名天門弟子應該逃到死海邊了。以那個丫頭的行為來看,她有了錢,三個人又都身上有傷,所以一定不會再冒著遇到蠱雕的風險橫渡死海,應該會去找渡海人坐船。
  那樣的話,他們還逃得了嗎?
  他的唇角漾開一朵冷笑,眼睛一瞄,看到洞底的地麵上躺著一隻鞋子,虛空一抓,握到手中。那鞋子是紅白格子的鞋麵,和普通的鞋子大不相同,有奇怪的鞋底,鞋麵上還有一整排對稱的孔洞中穿著白色的細帶,鞋幫上還帶著兩顆棗子大小的小豬頭。
  他記起這是他的黑龍氣卷下來的那丫頭的一隻鞋,想了想,隨手收入袖中,之後千裏傳音給渡海人。那個丫頭他要活的,因為他要親手扭斷她的脖子!
  想到這兒,他不禁輕撫自己的唇,似乎蟲蟲的溫度仍在。

  第五十五章 重回野店

  三個人的腿都軟了。
  不過燕小乙和容成花落是因為把禦劍飛行的速度提到了極致才導致的脫力,而蟲蟲則是嚇的。她越想那條衝天的黑氣越覺得可怕,擔心下回遇到花四海,被他一掌拍成肉餅。
  在這個狀態下想要橫渡死海那就真是找死了,所以他們沒有出花四海所料,決定化妝成往來於聚窟洲的商旅,買路牌,乘渡海人的船過海。
  蟲蟲還耍了點小心眼兒,怕花四海追上來,所以一直跑到最熱鬧的市集去,感覺在人群中更方便隱藏,順便打聽怎麽買路牌,但是她沒有想過,她現在這種形象如何能不引人注意?
  衣衫襤褸、渾身熏得焦黑,好像一隻火候過了的烤乳豬。
  聚窟洲果然沒有鳳麟洲繁華,如果把鳳麟洲比做國際大都市的話,聚窟洲最熱鬧的市集也就像富裕點的小鎮一樣。以蟲蟲現在的財力而言,絕對算是土財主一名,可是她不敢張揚,怕被魔道中人注意到,結果還是住最爛的旅店,買最普通的衣服、吃最難吃的飯菜。
  她抱怨多多,因為覺得越是麵臨生與死,就越是要活得痛快淋漓,如果花四海現在來殺她,她沒穿那件冰蠶絲的漂亮衣服,沒有吃上一頓聚窟洲大宴,那是多麽可惜的事啊。可惜她沒有辦法,燕小乙和容成花落知道她是個禍頭子,盯得她死死的,害她隻能蹲在大車店一樣的客棧中和狗狗玩。
  那隻狗是生長在酷熱的逍遙山上的,她一直擔心它適應不了正常的氣溫,就像純種藏獒下了高原會死掉一樣,但這隻神狗的適應能力非常強,在火山上不怕熱,到了平地上也沒什麽不良反應,就是容易興奮,一會兒跳、一會兒叫,沒片刻安寧。她還沒給狗狗起名子,打算回山問問萬事知再說。
  「路牌要和渡海人當麵買。」燕小乙買了衣服和幹糧回來,也打聽好了離開聚窟洲的事,「他是按人的重量來收取費用的,如果是三個成年人的話,大約要半個金元寶那麽多的錢。」
  「他怎麽不去搶?!」蟲蟲瞪大了眼睛,「哈,就算隻有他一個人可以渡人過海,也不能這樣獅子大開口——」說到這兒她住了嘴,因為想起了另一隻獅子,繼而考慮到自己小命的安全,急忙從衣袋中掏出銀票,胡亂塞到燕小乙手裏,心裏發誓,有機會一定要報複這個無良的運輸商人一下,讓他把吃的全吐出來。
  「到聚窟洲做生意,利潤巨大,所以就算渡海人收的錢高了一些,還是有很多人過海的。」燕小乙本是山中的劍仙,參悟生死,遠離俗世,偶爾下山執行一次任務,也是飛來飛去,從來沒像這次一樣,入紅塵入得這樣徹底。剛開始時還有些難以接受,但因為有兩位師妹要照顧,又有寶貝要帶回山,所以強逼自己適應塵世生活,現在已經應付自如了。
  「我們要快一點。」他繼續說:「我打聽過了,最近出入聚窟洲的人特別多,去晚了可能會滯留一陣子,不能馬上乘船離開。」
  「去哪裏找渡海人?」容成花落問。
  「就是那個野店。」
  蟲蟲吃了一驚,沒想到那個破破爛爛的地方居然是船票代銷處,或者這種生意她也應該做一下,包管比那個猥瑣的店老板做的好,有預售、有頭等艙、有候船室、等票的人可以提供食宿,甚至可以代辦貨運。
  「你們說花四海料到我們去坐船,並等在那裏的可能性有多大?」容成花落忽然問。
  聽到花四海的名字,蟲蟲的心思立即從商業策劃中回到現實,一廂情願的道:「那大魔頭一定想不到我們有那麽大膽子,說不定這時候正在死海上飛來飛去,和蠱雕做遊戲呢。」
  燕小乙皺了皺眉道,「以他的法力,隻怕早就離開逍遙山了,七師妹的計策——呃——和那把火都困不住他太久。不過我出門時特意留心了一下,並沒有發現魔道中人打探我們的行蹤,從這點上可以看出,他至少沒有下了追擊令來抓捕我們,但他可能自己追遠了,也可能在野店等我們。」
  蟲蟲怕得吸了一口涼氣,把狗狗抱緊在胸前。還好還好,它熱乎著呢,溫暖得她不至於發抖。她還真是無膽鼠輩啊,那麽下流的事即做的出來,現在又怕個什麽勁?可她就是怕啊,而且覺得對不起那個大魔頭,對不起鎖麟龍,畢竟那寶貝也和她同甘共苦過。但在那種情況下,她有的選擇嗎?
  「渡海人如果不渡我們,我們還是要準備一下禦劍過海吧。」容成花落伸手撫了撫自己的驚鯢劍,神色平靜的說。
  燕小乙搖了搖頭,「渡海人有一條規矩,隻要出的起錢,他就會渡,哪怕是他的殺父仇人。所以,這件事不用擔心,我隻怕花四海——」
  「二師兄不必憂慮。」容成花落接過話來,「先前我也是有這種擔心,但仔細想想,魔道在無窮山活動頻繁,師兄又曾經探明,他們在雅仙居中藏了很多人,想來最近必有大的動作,不然殘花敗柳不可能同時出動。所以我猜,花四海跟我們到逍遙山上不是有意為之,一定是無意間發現了我們,這才跟上來看看的。但是他即然有重要的事做,在逍遙山上又耽誤了,大概不會在劫殺我們這件事上浪費太多時間,和大事比起來,我們在他眼裏都是不值一提的小角色。」
  「師姐是說,他沒空追來?」蟲蟲開心得差點跳起來。
  萬歲!這樣一來,她不就安全了嗎?了不起她以後縮在雲夢山不出來,就不信花四海敢在白沉香和四大師叔在的時候去踢館。就算他來也不怕,她有白沉香替她頂雷,師父的命運就該是這樣的,為保護徒弟而死,多麽偉大和光榮的使命!平時作威作福,關鍵時刻就要發揮作用。
  「估計是這樣,不過我們也要做點準備才好。就算他不追來,渡海人也肯按規矩渡我們,魔道也難免在野店或者在鳳麟洲那邊埋伏下人手。」燕小乙道:「一切要小心,沒有回山前,任何危險都可能發生。」
  「師兄說得對,小心行得萬年船嘛,我們必須要化一下妝。」蟲蟲插口道:「你們想,如果花四海派人追我們,或者渡海人得到什麽通緝令,一定會說有一名身材修長的帥哥帶著兩名美女和一隻黑狗在聚窟洲逃竄,所以我們幹脆做個相反的的造型,一定會蒙混過關的。」
  燕小乙和容成花落早就知道這七師妹詭計多端,此刻見她一臉興奮,緊張和恐懼之心半點不剩,倒像是要惡作劇一般,猜不透她要做什麽。

  第五十六章 被認出來了
  所以接下來的事,容成花落還可以勉強接受,對燕小乙可就困難了,因為蟲蟲要把他化妝成為一個女人.
  她的理論很簡單,既然魔道中人可能通緝一個男人帶著兩個姑娘外加一隻狗,那麽他們隻要化妝成一對夫妻抱著孩子,帶著一個小廝回娘家就行了.
  「五師妹可以化妝成妻子,不是非要我才行吧?」燕小乙就算心中不願,又哪能說個「不」字,於是一個優雅的帥哥很快就變身為一個高挑的女人,而由於燕小乙的五官清秀,化妝成女人還真的很漂亮.
  「哎,如果男人都長成這樣子,女人還要不要活?」蟲蟲感歎著,一邊往燕小乙的胸前塞布包,一邊用絲巾圍住他的脖子,防止他相當男性化的喉節露出來,並不停的囑咐:「師兄你的眼神太MAN,所以要記得低著頭走路,誰問你話也不要回答,裝出嬌羞的樣子,這樣才入戲,知道嗎?」
  「悶?」
  「是MAN啦,就是很男人的意思.」蟲蟲胡亂解釋,然後又開始給容成花落和自己化妝.
  容成花落因為和桃花師叔學習過醫術,本來可以用真氣改變麵容的,但她的所學隻是皮毛.渡海人又是魔道中人,至今沒人知道他的法力有多高,三人合計了一下,都覺得到時候被揭穿反而不好,所以隻好采用笨法子,一點點化妝.以藥粉把皮膚抹黃,粘上假胡子,還戴上個假眼罩,冒充獨眼龍,隻要不細看,還真有點小商販地樣子.
  蟲蟲就比較好辦了.因為她的臉和手都有燒傷,到客棧後被容成花落敷上了一層黑色的藥膏,雖然涼絲絲地不太疼了,但那個外形實在---隻要想辦法在衣服中多賽點破布,掩蓋住窈窕的身材,一個典型的小富人家的小廝就出現了,猥瑣、刁鑽、世儈、胖得圓滾滾的。
  最困難的是把狗狗化妝成嬰兒,雖然它是個小狗,但體形也比一般的嬰兒大不少,好在燕小乙夠高大。大個兒的女人生大個兒地孩子也說得過去。問題是狗狗的樣子,那不是化妝就能解決的,隻好讓容成花落幫它變,變成一張傻兮兮的、依然吐著舌頭的嬰兒臉。身體則被重重包裹起來。
  「你記得不要亂動,不許亂叫,一定要裝死,聽到沒?否則我就扔掉你。讓你當流浪狗!」蟲蟲故作迎來的說,可這狗狗是神獸,與主人可以心靈相通,因此知道蟲蟲是在嚇它,配合的搖搖尾巴。
  到現在蟲蟲也沒有辦法了,隻希望這好動、不認生的家夥能在過關時保持安靜,到時候就算有魔道中人懷疑,也不至於到人家女人懷裏搶來寶寶觀察。話說容成花落學習以真氣易容時大概不太專心,所以隻能變臉,不能變全身,而且容易被識破。蟲蟲倒對這個術法相當有興趣,一心想著回山後要和桃花師叔學會,這樣以後幹點幹事就容易多了。
  裝扮好後,三個人急匆匆的直到聚窟洲距離死海最近的那間野店。一到地方,蟲蟲嚇了一跳,因為他們來的時候這間店冷清得像要關門大吉一樣,可現在卻人滿為患,連樓梯上都坐滿了人,也不怕從那些朽木上掉下去。
  這些人大多是背著大包大包的貨物的商旅,有的看來生意做得大,身邊帶著十來個家仆和大批貨物,其中有少部分人凶神惡煞似的,手中拿著武器,一看就是魔道中人,像蟲蟲像三人這樣拉家帶口地比較少見,怎麽看都像是逃難,因此他們一來就引起了眾人的注目。
  安頓好「老爺夫人」在角落站好,蟲蟲聳了聳背,感覺身上的冰寒籃和真火石還安全,走到一位看來還忠厚的貨郎身邊問:「請問這位大叔,什麽時候買路牌呢?」客棧這麽多人,但說話地人很少,蟲蟲不得不壓低聲音。
  那人意外地看看蟲蟲,「早就賣過了啊,現在是等船的。」
  啊?賣過了?那不是還要等下一班?時間一耽誤,被花四海捉住的可能性不是更大?
  看她一副懊惱的樣子,那人憨厚地笑道:「小哥是第一次離開聚窟洲嗎?怎麽不知道規矩?」
  「是啊,我家老爺和夫人都是很小就來聚窟洲,從沒有回去過。」蟲蟲壓低聲音道:「我是生在這兒的,這是頭一回和老爺夫人回祖洲,嘿嘿,大哥見笑了,還沒買過路牌呢。」
  「怪道你不明白呢。」那人聽蟲蟲口頭甜甜地叫大哥,對她很有好感:「這兒的路牌都是頭三天就賣的,一會兒渡海人就來接大家過海。下回記得要提前三天,唉,今天時間已經過了呢,也不知道出了什麽事。」
  三天?三天前她還和花四海困在洞裏呢。一想到花四海,她突然想起那個吻,想起他冰涼柔軟的嘴唇,全身的血立即都湧到了臉上,雖然是為了逃生而施展的美人計,不過現在想來心裏還砰砰亂跳,感覺很動情似的。
  姚蟲蟲你真是笨蛋,一個吻罷了,為什麽想起來就臉紅,就連做夢時都渾身發燒!一定是花四海有魔道邪術,不然她不會這樣!一定是的!
  那人見她臉孔紅紅的,以為是懊惱,忙道:「小哥也不心急,不過晚走三天,看樣子你們是同鄉,這又不是做生意,過了時節就賠錢了。」
  他哪知道,如果蟲蟲等三人晚走,賠的不是錢的問題,有可能是賠命,所以她是非要快走不可的。不過蟲蟲也沒想到船票是那個半死不活的老板代售的,不然他們在去逍遙山前就預訂了票,現在不是馬上就能逃了嘛!
  「大哥能不能借我路牌看看。」蟲蟲道:」好奇、純屬好奇。」
  「不是我不給小哥看,實在是還沒拿到手。」那人說:「要過海的人都是和老板去登記,上船時再按順序發路牌的。如果你真急著走,要不,你去問問店老板,我看你們帶的東西也不多,看能不能加個座。不過之前可沒人這麽做過,好歹試一下吧。」
  蟲蟲點了點頭,感激的施了個禮,就硬著頭皮往櫃台那邊走去。店老板不見蹤影,但想必在櫃台邊容易找得到。可是她以前和店老板照過麵,現在改成這副可怕的模樣,認不出來就罷了,就怕認出來,反倒顯得古怪。再說,她能感覺得出那些魔道中人正在肆無忌憚地看她,生怕出了破綻。
  「何事?」她正緊張,沒想到店老板是坐在櫃台內一張矮凳上的,聽到有人走過來,突然站起,倒嚇了蟲蟲一跳。
  看他的模樣,仍然死眉塌眼的,似乎是沒有認出蟲蟲來。
  蟲蟲的心放寬了一點,心想這店老板每天也不知道要見多少人,不可能會記得她,她就是做賊心虛造成的緊張。想通這一層,她倒放鬆了,大大方方敲了敲桌板,低聲道:「老板,打個商量,我們老爺和夫人急著回祖洲老家,可是買路牌晚了,可不可以行個方便,給我加個座兒。我們就三個人,也沒有多少東西,價錢方麵好商量。」
  老板隻唔了一聲,並沒有抬頭,但說出的話卻讓蟲蟲的心驟然收緊,「你哥哥姐姐什麽時候成婚了,還生了人狗崽子,印度阿三小子?」

  1-57 他是渡海人
  她還真是仙界小白外加江湖小白,這個世界哪有她想的那的那麽簡單?聚窟洲雖然也是在人道的統冶之下,實際上卻是魔道的地盤,這種關口要隘怎麽會不安排自己的人?既然是魔道中人,又怎麽會得不到花四海的命令?那麽他們費心的易容裝扮根本就是白費心機。
  偽裝被拆裝的尷尬、非要逃回鳳麟洲的決心、要和花四海鬥氣的任性,使蟲蟲怒從心頭起,惡向膽邊生,幹脆一不做、二不休,猛的一拍櫃台:「廢什麽話啊!我就是要跟這趟船走,你渡是不渡,給個痛快話吧!」
  用力大了,手掌像是斷了一樣,不過蟲蟲雖然疼得暗地直吸冷氣,表麵還保持著凶惡的樣子,手掌緊貼著櫃台麵上,手指控製不住的痙攣,隻怕一拿開手就要疼得跳起來了。
  而她這番做作吸引了店內所有人的注目,倒把店老板嚇了一跳。早在這天門派的三個弟子去逍遙山前,他就看出印度阿三是個女的,但她怎麽會這麽粗魯的,白沉香挑出來的徒弟果真與眾不同,聽說還是什麽八劍弟子,原來就是這個德行!
  再看遠處,印度阿三的師兄師姐眼見事情敗露,也不再隱藏形跡了,雖然身上的裝扮未變,但一個長身玉立,一個舉止嫻雅,就連那條恢複了狗形的神獸也靈氣四溢,隻有麵前的印度阿三是一副小破落戶的模樣,讓人又好氣,又好笑。
  「問你呢,裝什麽啞巴!」
  嗬,真橫啊!她居然還不耐煩。店老板頗感意外,翻了翻眼睛,還沒有說話,客棧內的魔道中人都呼啦啦站了起來,有的還亮出了兵器。
  「別在我的地方打架,看著亂心。」店老板略帶厭煩的揮揮手,舉止有點娘娘腔,黑黑的手指頭居然拈著蘭花指,蟲蟲從前可沒注意過這個,都看呆了。
  「我不是啞巴,不過你們能囫圇個兒地從逍遙山回來倒真是奇跡。」
  「要你管,死娘娘腔。用不著這麽陰陽怪氣地說話,你就說賣不賣我路牌吧,我可聽說渡海人有個規矩,隻要出得起錢,就算他的殺父仇人,他也會渡,難道這傳言是假的?」蟲蟲挑釁地說。
  她看客棧中等船的人倒有一半是魔道中人,心下有點發虛,而且現在才知道,當初他們來野店歇腳問路。店老板和那個挑夫就沒安好心,說不定那個挑夫也是魔道中人。
  他們師兄妹三人實在太菜了,兩個是常年不問世事的劍仙,她則是個自以為社會經驗豐富的溫室花朵。一到真正的江湖,處處受人算計。話說老天對他們不錯了,居然活到現在。人要知足。知足。但是,如果老天讓他們逃回到白沉香身邊,她會更感謝的。
  「這規矩是沒錯地。」店老板不知從哪裏拿出一個算盤。心不在焉地撥動著,「隻要你出得起錢,路牌就會賣給你,隻是我不保證你在上船前會不會被打動,能不能安全上船?我們聚窟洲可比不得鳳麟洲太平,到處是土匪路霸。」他這麽一說,剛坐下的魔道中人又都惡狠狠地站了起來。
  呃,這樣好像不太劃算。如果真和魔道中人打起來,先不說是否打得過這麽多人,就算勉強能贏,恐怕也會耽誤了船期,這樣錢也沒了,又上不了船,會不會賠了夫人又折兵?
  偷眼一望燕小乙,見他雖然還是女裝,但神色淡定傲然,忽然心中也升起了一股信心和驕傲,歪著頭笑咪咪地道,「你別狗拿耗子,多管閑事,賣你的路牌。惹急了我,一把火燒了你的店,大家一拍兩散,我過不了海,你也斷了生計,若真有損失也是我的事,老子別的沒有,老子就是有錢。
  說著又瞄了一眼狗狗,琢磨著隻要它吐幾口火,排斥他們逃跑還是沒問題的,剛才在燕小乙的目光鼓勵下撂句狠話還是可以,但實力決定底氣,準備轟轟烈烈大戰魔道眾人的勇氣來得快也去得急,蟲蟲已經開始研究逃之夭夭的策略了。
  「可是沒有位置了。」店老板聽蟲蟲一個姑娘家卻滿口老子長、老子短的,一時難以適應,喃喃地回答。
  「給我加座不就得了,我出雙倍價錢。」蟲蟲邊說邊把銀票拍在櫃台上。
  她做這個動作時忘記這是危險信號了,而她為了顯得豪氣而拍櫃台的聲音也刺激了那些神經緊繃,隨時打算撲過來的魔道中人,所以她話音一落,金屬之聲四起,無數件叫不出名字的武器全招呼到她身上來。
  她驚叫一聲,抱著頭蹭蹲在地上,哪有半點仙道正派的樣子。可這個動作雖然沒什麽用。但卻是危險中人的本能,而在她蹲下的一刹那,耳邊就聽到了木頭碎裂聲和紛亂的驚叫、奔逃聲,想必是客棧中那些良民四散避禍了,再感覺一下,身上並沒有受傷的感覺。
  抬頭一看,就見客棧的屋頂被勁力不同的氣浪掀得粉碎,已經不見了蹤影,大太陽直接照了進來,晃得人眼睛睜不開,樓梯全毀,商販們一個也沒了,好像從沒出現過一樣,跑得那叫一個快,讓蟲蟲在被幾十魔道中人圍攻的百忙之中生出了欽佩之意。
  「哈哈,我天門派以一敵好幾十。」她廢了一句話,因為知道自己暫時是安全的。
  斷水劍和驚鯢劍齊出,劍尖互疊,一青一白兩道劍光交錯著籠罩在蟲蟲身上,更別說她自己還有那個越練越熟,漸漸能隨她心意而動,在她周身外籠罩著的淡金色防護罩了。
  再回頭看那店老板,就見他的算盤浮在他的頭頂,形成了一個光圈保護著他,不過看他臉色十分不好,大概剛才差點被誤傷了。
  「天門派的小子,你別狂,看我毒龍叉!」一個魔道中人喊道,一邊說一邊打出一個散發著暗褐色光芒的鐵叉,顯然是一名低級門徒,不知道蟲蟲是女的。
  他一動,其他人也動,就聽砰嘭之聲不絕於耳,青白兩道劍光遊龍一樣在空中飛舞,擋下了許多兵器法寶和各形各色的真氣刃。
  這形勢不樂觀,蟲蟲判斷著。
  她不能攻擊,隻能在一邊看著。盡管師兄和師姐一時擋住了魔道中人的進攻,但人家畢竟人多,看來也不太菜,恐怕時間一長,他們就會落到下風了,而且還會耽誤了渡海人的船。雖說師姐分析花四海有要事在身,不會追來。但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在某種程度上,時間就是他們的生命。
  但,怎麽辦呢?她的金色光罩是純防守的,幫不上師兄師姐的忙,再說這店老板還沒動手呢。
  正為難間,隨著一陣沉重的腳步聲,一個粗壯的漢子由客棧外走了進來,一聲短打扮,手裏拿著一根扁木頭,「開船前動刀兵是不吉利的。」聲音宏亮,正是那個蟲蟲三人在野店遇到的挑夫,「要過海的,路牌拿來。」
  果然他就是魔道中人,他就是渡海人!他手裏拿的是船槳,為什麽以前她一直以為是扁擔呢?

  1-58 色情路牌
  「老渡。」店老板皺眉。
  渡海人擺了擺手,讓店老板不用多話,挑釁的眼神對上了蟲蟲同樣的目光,在半空中撞出激烈的火花。蟲蟲比渡海人矮,於是拚命揚起下巴,心想這個時候可不能露怯,這就像兩隻動物在互相威脅,先示弱的一方就沒戲唱了。
  狗狗和她心意相通,也跑過來汪叫了兩聲,不過它還小,叫起來奶聲奶氣,倒顯得蟲蟲和狗狗像孤兒寡母一樣,表現出天然的劣勢。
  渡海人一笑,哪還有半分憨厚挑夫的樣子,粗豪野蠻,整個一海賊王。
  「都把兵器給我放下,我說的話有一句算一句。我說過,任何人隻要買了路牌,自進了這個店到過了海,我就會保證他的安全。」他說:「下了船,我就沒有責任了,到時候要殺要剮與我無幹,現在宰了這三隻小雞,沒的墜了我的名頭。」
  他似乎在魔道中有些威望,這話一出,所有魔道中人都悻悻然的放下了武器。也難怪,要想出聚窟洲就必須過死海,渡海人相當於交通部長,當然說話有點分量,不過也有例外。
  「老渡,這三隻小雞挺能撲騰的,你—」店老板看了一眼青白兩色劍光,還有蟲蟲身上已經維持不下去的金色光罩。
  渡海人還沒有回答,蟲蟲又是猛的一拍櫃台。在這麽緊張的情況下,地上掉一根針都會刺激人,她卻製造出這麽大的動靜,連續第三次嚇了所有人一跳。店老板離得近,驚得更加厲害。
  「你別在這兒嘰嘰歪歪了。」她搶先說:「所謂盜亦有道,你說話不算。連做魔頭都做得那麽低級,你難道想讓渡海人說出的話,類似於放那個一種氣?想讓魔道讓人家恥笑嗎?我說了,老子有地是錢,老子等三人也進了你這家破店,你就有義務送我們過海。要想較量有的是機會,反正你們魔道擅長一哄而上。」
  她看渡海人一副土匪樣,覺得這樣的人一定好麵子。所以不斷拿話擠兌他。
  渡海人果然冷笑一聲道:「真打起來。你們三人一獸,我們也三人一獸,到時候你就知道魔爺爺地厲害。賣給他們路牌,加座是三倍價錢。」他向店老板點點頭。
  蟲蟲心裏咬牙切齒,沒想到這渡海人也不傻,雖然答應了不讓這些蝦兵蟹將一起上場圍攻,但畢竟也沒答應以一敵三點五(師兄師姐和狗算三,她沒有攻擊能力,隻能屈就那零點五)。不僅如此。他還要了三倍的價錢!
  算了,這筆帳先記下,以後再算。好歹免去了這些幫凶,到了鳳麟洲那邊。他們三人逃命的機會大增。魔道中人不知道他們有狗狗這樣的神獸,到時候它吐兩口火,包管讓敵人手忙腳亂。
  「看什麽看,快賣給我路牌。雙程的,等我哪天有空還要回來找你晦氣。」蟲蟲心疼錢。一腔怒火無處發泄,對店老板喝道:「沒事腦袋上頂個光圈,冒充天使啊你!」
  店老板愣了愣,不知道「天使」是個什麽東西,料想不是好話,不由得心裏有氣,收回浮在頭頂的算盤打了打,一邊從蟲蟲扔到櫃台上的銀票中揀出路牌錢,一邊咬著後槽牙道:「黃毛丫頭,你就狂吧你,一會兒你哭都來不及。雙程是吧,我就給你個三個月內回期的,就怕你去了鬼門關,用不到另一半了。」
  「老子愛去哪,與你有什麽關係。」蟲蟲連忙把剩餘地銀票放好,一把扯掉頭上地頭巾,「老子是紅毛丫頭,你個魔道色盲。」說完施施然走到燕小乙身邊去,表麵鎮定,心裏緊張得像擂鼓,可算又蒙過了一關。
  店老板聽她一個姑娘家家的,張口老子、閉口老子,又粗魯又惡劣,麵貌也很普通,不禁和渡海人交換了一下眼神。
  天門派三個弟子一來到野店,他們就看出了此三人的身份。雖然不知道天門弟子來聚窟洲的目的,但在這非常時刻,利用他們的好奇支他們去逍遙山,是打算讓他們不死也脫層皮的,沒想他們不但沒事,還偷了聚窟洲的寶貝。
  這件事被魔王知悉,因而有令要劫殺天門派的三名弟子,搶回他們手中地寶貝和神獸,但王令中也說,不能傷害那個武功最低微的女弟子。
  他和渡海人一合計,心想這不是說的印度阿三嘛。
  開始時,他們以為此女是魔王看中的,因為冷酷無情地魔王從來不會在意某一個人,但現在看來他們理會錯了,高高在上的魔王,仙凡各界的絕色都不放在眼裏,怎麽會在意這樣一個可惡的丫頭,一定是有其他原因。
  但無論什麼原因,王命不可違,如果這麼多人一起動手,刀劍無眼,確實可能傷了這個丫頭,而且老渡即堅持自己地規矩,他們也隻好船到鳳麟洲再動手.那兩柄神劍非凡物,不過他和老渡聯手,再架個助力,殺死那一對男女,再活捉眼前這個丫頭是沒有問題的.
  她一頭紅發,別是妖道混入仙道的吧?也聽說過妖道修仙的,也許魔王是為了這個才下令不許傷害她.
  店老板想著,向塌成一堆的樓梯處望了一眼.碎木的角落裏蹲著一隻黑白相間的小貓,那眉眼彷佛是個美男子似的,眼神淒楚.它安靜的蹲坐在那,一聲不出,沒有人注意到它的存在,而他現在不僅注意到了貓,還注意到這店已經毀得不像樣子了.
  「收錢收錯了,剛才沒有算進砸店的錢.」他向蟲蟲一伸手.
  蟲蟲雙手緊緊按住胸口,護住銀票,」少來,這店又不是我砸的,你愛找誰找誰去.你們這麼多人突然出手,我還沒有找你要精神損失費呢.」
  店老板聽這紅毛丫頭經常說些不懂的詞兒,一時不知道怎麼反駁,就在這時,一個聲音怯生生地插嘴道:」請問,可以開船了嗎?」是ㄧ個商旅.
  往來於聚窟洲和鳳麟洲的人大多做的是現貨生意,如果耽誤了時節,損失很大的。
  渡海人聞言一揮手,率先走了出去,這些等船的人看來都往來不止一次,很秩序的魚貫而過,到店老板處領了路牌,跟著渡海人出了店門,最後才輪到蟲蟲等三人。
  蟲蟲這才看到,這路牌的式樣相當古怪,居然是兩隻青蛙,雖然一動不動,但好似是活的。不過這是兩隻色蛙,呈交配狀摞在一起,公蛙的四爪緊緊從背後抱著母蛙。魔道果然邪惡,這是什麼路牌阿,明顯對乘客性騷擾。
  容成花落的臉漲得通紅,蟲蟲嫌那對蛙摸起來濕答答的惡心,也不肯接那路牌,燕小乙隻得勉為其難的收入袋中。
  耳邊那店老板怪笑道:」這路牌可是渡海人親自飼養的聖物啊,如果你們死在外麵,這路牌到了約定的時間,也會自己回來,而且不會找錯自己的另一半。」

  1-59 貓狗大戰
  我就不信了,回頭我找一隻超級性感的母蛙來勾引它,看它還會不會跑路!」蟲蟲冷哼一聲,拉著師兄和師姐跟上上船的隊伍,一邊走,一邊拚命要傳音給他們,商量要怎麼辦?」
  這種情況再清楚不過,渡海人為了不損害自己的名聲,一定會把他們安全送過死海,但隻要他們一上岸,等待他們的將是魔道高手的圍剿。
  蟲蟲功力不足,在安靜的情況下使用傳心術都格外費力,現在隻得用半吊子傳心術外加擠眉弄眼,才明白彼此的意思,一共總結出三條原則。
  第一, 大家都同意,此戰隻能智取,不能力敵。所謂智取_厄,就是盡快逃跑。
  第二, 魔道中人一定防著他們逃跑,所以他們上岸後立即逾劍飛走是不可能的,就算能飛走,隻怕很快就被追上,到時候仍免不了一場大戰。
  第三, 他們要采取聲東擊西之戰術,讓狗狗吐火燒渡海人的船,使渡海人顧此失彼,然後由燕小乙斷後,容成花落盡快帶蟲蟲和她背上的寶貝越過小山,到達鄰海城,改扮為普通人類潛行。魔道雖然狂妄猖獗,但一入鳳麟洲畢竟是天門派的勢力範圍了,相信他們不敢太過明目張膽的行凶。
  當然,除了花四海,他是追到雲夢山腳下力斃天門弟子的魔道大惡人。
  商量好如何行事,燕小乙和容成花落就平靜了下來。隻有蟲蟲還在忐忑不安,花四海的身影像魔障一樣不停地冒出來。不怕,不怕,那大魔頭沒時間撘理她。他好像去無窮山有重要的事做,隻要仙魔兩道打起來的時候,白沉香不派她去參和就沒事。
  可是_可是_白沉香不會那麼缺德,要派她這個低級弟子去無窮山送死吧?
  這種可能性大嗎?不大嗎?大嗎?不大嗎?大嗎?不大嗎?
  她心裏的驚恐又加了一層,不是怕魔道,倒是有點怕她那個隨時準備殺她成仁的師父。而就在她這麼糾結的想著,充滿了不祥的預感時,一行人已經到了死海岸邊。
  哪有船?就是一個竹排,不過大得有點不成話罷了,相當於兩節火車廂那麼長,也和火車廂差不多寬,但沒有頂子,沒有四壁,隻有三排固定的小竹凳,凳前有扶手。船尾和船頭_姑且稱為船吧,有兩排簡陋的護欄,大概是擺放貨物用的。蟲蟲他們因為是最後跟過來的,貨物已經被幾個人快手快腳的裝上船了。
  就這?在鄉下兩分錢可以坐一個來回,還可以免費攜帶重行李的,居然也敢收那麽貴地價錢?!看來壟斷真是要不得。
  蟲蟲憤憤不平的跟著人流上了這條破船,看到他們三人居然被不懷好意的安排坐在魔道眾徒的中間,而且是船尾的位置,好像是押解他們呢似的,更加覺得花那麽多錢不值得。可是一等船開。她才發現這個渡海人有些門道。
  他們來時,這個四海給他們造成了極大的聲明威脅,可這會兒。竹排雖然行得緩慢,卻極其平穩。在海上突起地霧氣中左拐右拐,海浪不停不休的侵染著、拍打著,卻始終不會沒過竹子表麵。
  渡海人魁梧的身影站在船頭,用力的一下下劃著槳,也不知道他拿塊破木頭就這麽劃來劃去,一船人和貨物是怎麽就能平穩前進的。而船上的人似乎都很放心,一路沉默著。
  蟲蟲一手撫摸著狗狗毛茸茸的頭,偷眼看了看周圍,就見無數雙魔道中人的眼睛都盯著他們三個,像一群惡狗看到三個肉包子,店老板拿著手中的算盤,劈裏啪啦的一直打個不停,攪得人心神不寧,連容城花落也不禁輕蹙眉頭,隻有燕小乙仍然鎮定,仿佛周圍地人都不存在一樣。
  這就是所謂修為吧?看來回山後,在玩樂之餘也應該大概修煉一下,至少以後出門時風度會不錯,不會緊張得連氣兒也喘不均,小白得那麽明顯。
  她胡思亂想著,隨船在沒有日月的迷霧中穿行,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終於到達四海岸邊。看著遠方那大片的陸地,蟲蟲真想一下子飛到雲夢山去,卻不得不慢慢等所有地人、所有的貨物全離船才輪到他們。
  魔道眾徒下船後並沒有走,呈半圓圍在岸邊,個個一臉看好戲地神情,氣得蟲蟲相向他們收票錢。
  哼,想看魔道高手圍剿天門弟子?她就給他們來一回火燒連營!
  「請把。」店老板站在他們身後說,掛著一臉陰險的笑容,看來真是超級欠扁。岸上,渡海人和一個滿目凶光、身材壯碩的中年婦女並排站著,看樣子是魔道出的第三個人。
  可是,渡海人說他們也有三人一獸,獸呢?
  蟲蟲很想再賴在穿上一會兒,因為她覺得自己還沒有準備好,可是看燕小乙大大方方的往船下走,她也隻好跟著,那麽胖的狗狗,她也費力的抱在懷裏,打算上岸後以最快速度使出這秘密武器。
  三步、兩步、一步—
  噠!走在最後的蟲蟲的雙腳,踩在了堅實的土地。
  渡海人和那位惡大媽惡心巴拉的相視一笑,一個舉起了手中的船槳,一個舉起了魚叉。與此同時,身後的店老板也動了,一道勁氣帶著翻卷之力,直襲向蟲蟲的背包。
  先下手為強,後下手遭殃,拆除反應很快,在這三人還未動之時,已經把狗狗放了出去,急念心咒逼出那金色光罩護住自己,擋在師兄師姐的身前,大叫道:「吐火燒船!」然後又廢話一句:「娘娘腔你個卑鄙小人,居然在背後動手!」
  就像是按了開關,幾乎一瞬間,所有的人都同時出手。蟲蟲隻覺得被猛地推到,不過她雖然摔破了光罩,但卻保護了師兄師姐沒有被偷襲到。她知道自己沒有攻擊力,在這片沒有遮擋的沙灘上沒有地方好躲,所以迅速爬起來,一邊坐在地上再度念咒逼出金光護體,一邊得意地等著看渡海人手忙腳亂。
  可是,她沒有看到自己預期的情景,這回狗狗並沒有聽她的吩咐,因為對方放出了他們的神獸,一隻長著一張美男臉的黑白相間的小貓。
  貓和狗是什麽樣,地球人都知道,那簡直就是天敵一樣。雖然貓發起脾氣來,狗似乎不是對手,但狗見了貓就追是天下不變的真理!
  於是場中的畫麵是這樣的:小貓如同黑色閃電一樣在沙灘上飛奔,她新收的胖狗在後麵狂追,早把她下的命令忘到了一邊去。狗跑得快,但貓顯然更靈活,這場貓狗大戰持續進行,逗得那些看熱鬧的魔道眾徒笑得前仰後合。
  另一邊,渡海人揮舞船槳,一層層水氣撲天蓋地而來,形成一個巨大的水泡,把三人牢牢圍在其中,而那惡大媽的魚叉不斷從各個方向破水泡而入,和青白兩道劍光纏鬥在一起。那店老板祭起的算盤浮在水泡上空,發出清脆的啪啪聲,雖然不是很響,卻震得人心腑都要移位了一樣。
  好,法術攻擊、物理攻擊、外加聲學武器攻擊,他們三人的小命從來沒這麽危險過,而他們的計策因為一隻貓的出現完全失敗!

  1-60 龍角
  「二師兄,怎麽辦?」蟲蟲還沒開口,容成花落率先問道,因為真氣激蕩,她頭上的布帽脫落,一頭油光水滑得齊腰烏發披散了下來,萬千青絲隨風飛舞著。
  她的驚鯢劍可以禦水之上,本身的修煉也是以防守為主,可是渡海人雖然與她同為水興法術,法力卻高出她許多。這圍裹住他們的水泡泛著淡淡的黑色,明顯催動的是吞噬力極強的死海之水,所以她無論如何努力以劍氣防禦,並盡力不與外層水泡衝撞,也會不知不覺間被吸走部分力量,這讓她阻擋魚叉的進攻時左支右絀,艱難萬分。
  再看二師兄,他的斷水劍是最淩厲、最快速的劍,可以抽刀斷水,可是此刻他一手拈訣於胸,另一手控製著縱橫劍氣,不斷攻擊渡海人的水泡包圍,卻一直不能有半點效果。
  「兵來將擋。」燕小乙簡短的答,咬緊牙關,迫出自己最大的法力。他是心性堅定的人,做事從不瞻前顧後,既然已經陷入危局,隻有死戰一徒,也就毫不猶豫。
  容成花落感受到燕小乙內心中的堅定,心下稍安,再不分神,盡一切力量阻擋魚叉的凶猛進攻,但心裏也明白,渡海人和那店老板尚未盡全力,這一回他們是很難脫身的。
  一邊的蟲蟲可沒有這種覺悟,對危險的恐懼不如說對狗狗的生氣來得更真實清晰。雖說貓狗大戰是天性。可它是神獸耶。怎麽能這麽低級趣味?再說,她現在嚴重懷疑這小貓不是凡物,是魔道故意弄來搗亂地,不然不會那麽機靈,隻有這傻狗還吐著舌頭在後麵追得趣味盎然。
  她大叫著狗狗。提醒它應該先完成吐火任務,可狗狗太興奮了,根本聽不到她地呼叫,急得蟲蟲直打轉,一頭撞在水壁上,因為外層有金色光罩保護,所以被彈到另一側。重重落地,引來看熱鬧的魔道眾徒一陣哄笑。
  蟲蟲又羞又氣,知恥而後勇。站起來觀察了一下頭頂。感覺危險雖然很大,但師兄師姐還可以勉強堅持,而狗狗完全不聽召喚,現在能改變局勢的就隻有她了。
  進攻!進攻!唯有擊破渡海人罩住他們的水泡。才有逃生的機會和可能。
  心念急轉之中,她腦海中突然靈光一閃。想起《X戰警》中地金剛狼,於是急聚心力,拚命把身體內無法控製的氣流集中在雙手之上。那金色光罩完全是由那個怪人給她的真氣而來,那麽她現在要把防守變成進攻!
  「我不要保護光罩,要在手背上長出匕首」她大叫。
  疼啊,真疼!好像有骨頭刺破皮膚。她緊閉雙眼,疼得全身顫抖,可是疼和命比起來,遠遠是後者更為重要,所以她咬牙堅持,逼迫真氣破體而出。一瞬間,天地萬物猶如不存在了一樣,周圍死寂一片,隻有骨頭哢哢生長的聲音。
  一根、兩根、三根——十指全齊,蟲蟲睜眼一看,愕然發現手背上並沒有生出十把匕首,而是指加盟人長出了半尺長,尖利的指尖泛著金光。下意識的一摸臉,可能剛才意念太集中了,臉上居然也如金剛狼一般生出了幾根胡子。
  這明顯是長了爪子嘛,而且一點兒也不像狼,但像是小貓,不知道她跑出水泡後,狗狗會不會來咬她?可是沒時間管這些了,蟲蟲幾步就竄到水壁邊上,伸出爪子就撓!
  哧!
  那爪子居然相當鋒利,連斷水劍也無法劃破的水壁,赫然出現了十個大口子。蟲蟲嘿笑一聲,還沒來得及撓第二下,就聽渡海人大叫一聲,赤裸的手臂上出現了血痕!原來他的法術是與其自身相連的,雖然霸道厲害,但法術破則人亡,也是非常凶險地。 「天門弟子找死!」疼痛激發了憤怒和本性,本來就因為久攻不下而暴躁地渡海人發出一聲大喝,單手控製水泡,另一手揮槳就拍了過來,帶著雷霆萬鈞之勢穿過水壁,如果落到蟲蟲頭上,她必死無疑!
  「老渡住手!」店老板見狀大驚,不禁脫口而出:「王要活口!」
  渡海人一驚,凜然記起魔王所下的命令,急忙收手。
  王一向獎罰分明,任務完成的好,無論出身與資曆,都可以快速升遷,得到無限好處。但如果但敢違抗王命,就是走到天邊也會受到嚴懲。曾記得當年王統一魔道三十六天罡時,有一支叛軍背信棄義,想投靠鬼道,王一人獨下九幽,把整個鬼道攪得天翻地覆,自己也身受重傷,但還是把那支叛軍力斃,從此後再沒人敢對王的命令有半點忤逆。
  王說,不許傷天門派那個武功低微地丫頭。但他這一槳下去不是要了她的命嘛!
  可是,他剛才是全力一擊,此刻再用全力回收勁道,連水泡也無法維持了,也不能阻擋船槳地飛行方向,斜刺裏飛出的魚叉和算盤雖然減輕了船槳的力道,但那丫頭仍然在受擊後「哎呀」一聲,向後跌倒。
  打得熱鬧的雙方頓時全愣住了,站在一邊看熱鬧的人不明白是怎麽回事,但看雙方都在害怕似的,一時也靜了下來。而這一靜,就聽到了蟲蟲微弱的呻吟聲。
  蟲蟲是小強,可小強也會受傷,此刻他眼冒金星,隻感覺頭上像有無數小針在紮一樣的疼,鼓足勇氣一碰,發覺繼八師弟在她額頭上撞了一個大青棗後,在另一邊被渡海人也打出一個大包,這下對稱了,果然像龍女一樣長出了角。
  「渡海人你給我記著,早晚有一天我要擰掉你的腦袋報仇,居然敢打我,嗚嗚嗚——」蟲蟲不想示弱,可眼淚卻不受控製地落下,不過她知道現在情況危急,不是養傷的時候,於是一骨碌爬了起來,腳下有些不穩。
  一看場中,奇怪的發現所有的人都一副如釋重負的模樣。師兄師姐到罷了,為什麽那三個魔道壞蛋也白著臉,好像犯了什麽大錯一樣?愣了一秒鍾,恍然記起店老板說過的話,又看到魔道三人組為了防止她被拍死,連那個水結界也顧不得了,法寶更是掉了一地。
  難道花四海真的命令魔道中人不能殺她?這麽說花四海一定恨她之極,想親自手刃她,這事想想雖然可怕,但卻給她過這一關提供了可能。以後的事還是以後再說,火燒眉毛,隻顧眼下吧!
  疼痛刺激智慧,雖然她手上好不容易逼出的金色指甲瞬間又消失了,不過看著貓和狗還在狂奔狂追,她有了新的詭計。
  這一次,包管會贏!

  1-61 貓妖九命
  為了防止蟲蟲被打得腦漿迸裂,魔道三人組忙著挽救局麵,再沒有去維護水結界,用以阻擋船槳的魚叉和算盤也掉落到了場地中央,船槳更是被磕飛到百米之外。可縱然他們反映很快,念動心訣收回了各自的法寶,天門派的三個人卻也不是笨蛋,早就趁水結界破碎之機,飄身分站在岸邊的三個地方,互相之間距離很遠,讓渡海人再不能一網打盡。
  可盡管如此,天門派三人還是處於絕對的下風,因為論起一對一,強弱高下還是十分明顯。
  「單打獨鬥也不錯啊。」店老板很快看清了形勢,奸笑一聲道,「老渡,你來對付法力最高的小子;魚嫂,你來捉那個小妞;這個不男不女、花樣百出的紅毛丫頭就交給我了!」
  他怕渡海人不知輕重,回頭打死印度阿三,不好與魔王交待,又怕魚嫂法力不足,一是拿不下那個劍法又快又淩厲的阿三他哥,因此做了這番安排。
  可是他的話音才落,那個法力古怪低微、武功基本沒有的紅毛丫頭突然動了起來,奇怪的是既不是逃走,也不是攻擊他,而是去追貓和狗了。
  他不由肚子裏暗笑。那貓本是妖道中人,不知道為什麽跑到聚窟洲來,身為一隻貓卻喜歡水,尤其是四海之水,偏偏又窮得叮當響,隻好天天混船坐。因為魚嫂喜歡他,所以渡海人破了例,讓他搭船。而自從知道了天門派三人帶著一隻狗逃來,他們早就備下了貓狗之計。這貓妖吃人家嘴短,拿人家手短,不得以配合他們。
  神獸又如何。總擰不過天性啊!
  就見那紅毛丫頭跑得還挺快,迅速接近了兩隻你追我趕的小獸,伸手從懷裏摸出一個東西,一邊跑一邊撥開層層油紙,足有十幾層之多,之後把其中一小點黑乎乎的東西向貓妖扔了過去。
  什麽法寶?店老板一驚,急速跟了過去,心想貓妖應該不會怕吧,他畢竟已經修成了人形。
  那法寶斜飛著,不偏不倚飛到貓妖前進的途中。隻聽「喵」的一聲,那隻黑白相間的小貓突然改變了奔跑地線路,縱身躍起咬向那個法寶。它身形矯健,法寶是被咬到了,但下落時,狗狗也趕了上來,跳起來一口咬到了它的屁股。
  又是一聲喵叫。聽起來淒厲極了,接著眾人眼前一花,一隻半尺長的小貓突然現出人形,把不知內情的蟲蟲和狗狗全嚇了一跳。蟲蟲向後退了一步,發出哇塞一聲驚歎,狗狗本來死咬著這少年的屁股不鬆口的,此時疑惑的嗚了一聲,直接從人家身上摔了下來。
  怪不得她總覺得這小貓長著一張美男臉。因為根本就是美男嘛。蟲蟲驚呆地看著眼前地年輕男子,確切地說是美少年。
  十六、七歲的樣子、身材修長、略有點瘦弱、漆黑的短發貌似挑染似地夾雜幾處雪白、衣服也是黑白相間,一張白皙的瓜子臉、窄窄的挺直鼻梁、紅潤的薄唇、長眉入鬢、一雙眼睛淒楚可憐,整個人雖然比絕代佳人還美上三分,卻又明顯是個美男子,呃——或者說明顯是一隻——漂亮的公貓!
  狐狸道行不夠會露出尾巴。貓妖修煉不夠大概就是還留著胡子吧?這樣一個絕世美少年,臉上居然有幾根胡子沒有修下去,像洗臉沒洗幹淨似的,看來不倫不類的,本來是激發人類疼愛地長相,現在卻讓蟲蟲產生了人性本惡。很想折磨他一番,聽他喵嗚喵嗚的叫,看他發怒的豎起胡子。
  「九命,吃什麽鹹魚啊。快把這隻狗引走!」看清貓妖嘴裏咬的東西,店老板氣急敗壞的道。沒料到這紅毛丫頭的懷裏居然還揣著魚幹,真不知道她還有什麽花招沒使出來。
  而蟲蟲見自己一招致敵,高興得差點仰天大笑。
  唉,真是有福之人不用忙,無奈之舉到最後也能發揮巨大的作用,看來她姚蟲蟲就是天生的福將。為了掩人耳目,他們師兄妹三人從逍遙山下來後就一直藏身在最破舊地客棧中,根本沒有什麽好吃的,就算偷偷讓店小二出去買,也不過是些魚幹。
  而且這些魚幹特別腥,完全無法入口,蟲蟲想扔掉,偏偏燕小乙不準她浪費。為了防止起內訌,她隻好把魚幹用油紙層層包裹,當做填充物塞到懷裏。誰讓她的身材那麽好,不裝成個圓滾滾的胖子就無法掩蓋!
  狗喜歡追貓是天性,貓喜歡吃魚也是天性,利用對手的天性zuo zhan,這種邪惡的招數她也會!
  他們自從下船就陷入亂戰,她一時沒有想起這件「法寶」,現在看來真是一物降一物,法寶不分貴賤,能起作用地法寶就是好法寶啊!
  「九命!」店老板幾乎咆哮了,祭起算盤,想把蟲蟲籠罩在其中。
  可蟲蟲機靈得很,早他一步又跑了出去,一邊跑一邊對那隻一點也沒有危難意識、現在才想起主人的存在、蹲在地上對她搖尾巴的狗狗叫:「笨狗,吐火燒船哪!」
  「九命,引走神獸!」
  「老渡,小心你的船!」
  「呯呯嘭嘭!」
  「魚嫂好樣的!」
  幾個聲音幾乎同時響起,這場道魔大戰的意外停頓極其短暫,隨著蟲蟲指揮狗狗噴火,該打鬥地繼續打、該追擊的接著追擊、該保護的竄上去保護、站腳助威的也開始呐喊,剛才那定格地一幕好像電視機斷電,現在供電恢複,一切就照常演下去。
  除了那隻叫九命的貓。
  他站在那發呆,嘴裏咬著那根魚幹,也不知道在想什麽,甚至沒注意到蟲蟲欺身過來,抬手扯了一下他地胡子。
  「哇,是真胡子,我的也是。」蟲蟲摸摸自己的臉,很奇怪那金色指甲消失了,臉上的胡子卻還在,「看來我們是同類啊,不要給那個死娘娘腔利用了,他不懷好意的。」她臨陣勸降,正氣凜然,躲在這呆貓身後,避過了一算盤。
  九命的胡子差點被蟲蟲生扯下去,疼得滿眼淚水,模糊的視線中,見那張因抹了草藥而看不出原色的臉上也有幾根胡子,欣喜的口一張,吐掉了魚幹,俯下頭舔了蟲蟲的鼻尖一下。
  唔,有點草藥、有點汗水,但感覺還不錯。
  「哎呀,居然敢調戲姐姐!」蟲蟲被九命突如其來的舉動驚著了,那溫熱的舌頭雖然一舔即去,可蟲蟲卻感覺有一塊火炭落在鼻子上,燙得她整張臉都漲紅了。
  為什麽一和男人近距離接觸,她就會大敗?惹不起花四海那種大魔頭就罷了,現在連一隻正太小貓也搞不定嗎?她羞窘之下,狠狠擰了九命的胳膊一下,疼的九命又是喵嗚一聲慘叫。
  原來他還不會說人話!
  蟲蟲一愣神,沒提防一直緊追她的店老板突然出手,眼看算盤上激射出的飛刀一樣的烏光就要透胸而過了,店老板卻急急收手,反帶得自己差點摔了一個跟頭。
  哈哈,原來他們真的不敢殺她,那麽她還怕什麽!

  1-62 人肉盾牌
  隻要狗狗吐火燒了渡海人的船,她再橫衝直撞一番,肯定逃命成功。
  嗯,對,火!這麽老半天了,火一定燒得旺了。
  蟲蟲把那隻擋住視線的發呆小貓妖一推,向渡口看去,就見狗狗英姿煥發,胖胖的身體懸浮在半空之中,整個背都弓了起來,看來很賣力氣,真有神獸的感覺。
  可是,火呢?傳說中的神火呢?在她的逃跑大計中作用最關鍵的火呢?
  嗚嗚的吼了幾聲,狗狗四隻小胖腿用力,圓滾滾的身子向後微傾,揚頭又是奮力一噴,氣勢驚人,姿態瀟灑——可是那是什麽?為什麽隻有狗的口水,連一點火星子也沒有。再吐,還是口水,而且看來連口水也快欠奉了,隻有咳嗽的聲音,聽著似乎連氣也喘不過來,可憐死了。
  渡海人本來躍到了船邊準備護船的,此時爆發出一陣大笑,叫道:「臭丫頭真會唬人,老子差點上了你的當!」說著揮槳拍向狗狗。
  狗狗靈活,從半空中落下來躲過一擊,迅速跑到蟲蟲身邊來,累得吐著舌頭哈氣,看著就像討好的微笑一樣。在這種情況下,蟲蟲哪裏還生得出氣,何況她心裏傳來燕小乙的聲音,說狗狗雖是神獸,但神氣未成,離開了逍遙山那種環境,現在又怎麽吐得出火?
  那你怎麽早沒想到!
  蟲蟲心裏責怪了二師兄一句,俯身抓起一把沙子,劈頭蓋臉丟在了距離較近的店老板身上。有法術又怎麽樣,有時候市井的招數更有用,這不,店老板的眼睛意外被迷,一時視線不清,又恐胡亂出手傷了蟲蟲,氣得跳腳大罵。
  蟲蟲隻當他是唱歌,趁他分神之機,快速竄到那邊的戰場。
  她從小到大的體育課成績就沒及過格,估計在仙界的法術比賽中也不會有太好的成績,但是她的念力很強,那道別人白送的金色護體真氣被她越使越熟練,已經到了不用刻意去引導的地步了。
  隻要想著跑,護體真氣就自然灌注到雙腿之中,使她的速度超出她想像的快;想打,手上也能帶出呼呼的風聲,扔到店老板臉上的沙子就很有力度;想聽和看,視覺和聽覺也比平常好上許多倍,雖然還不能隨意飛行,仍然需要默念天門派的法咒,而且真氣流過的地方隱隱傷痛,但她現在已經顧不得這些了。
  那邊,渡海人去保護他的船時,魚嫂獨力抵擋天門派兩名弟子,著實有些吃力,但作為秘密武器的狗狗喪失了作用後,渡海人一回歸,就輪到天門弟子處於下風了,若不是兩人手中的劍是神劍,燕小乙又咬牙死拚,大概早就被力斃於此了。
  呼的一聲,那隻船槳飛上半空,驟然變大,像一片黑雲似的籠罩在燕小乙的頭頂上,洶湧的死海水氣以崩山之勢壓了下來,濃得讓人我法呼吸的水氣中,一柄魚叉掩藏其中左衝右突,年似沒有章法,卻又極其巧妙的瘋刺。
  渡海人看得明白,天門弟子中以這個男弟子最不好對付,隻要殺了他,其他兩個女娃就蹦噠不了多一會兒。所以他招呼魚嫂,集中攻擊此人。此時店老板也可以勉強視物了,快速追了過來,配合默契的拖住那名修習水行法術的女弟子,讓她不能救援。
  「著啊!」眼看著那名男弟子為了防止被水氣壓扁,舉劍劃破半空中的水罩,但已經來不及回劍抵擋刺向他胸口的魚叉了,突然有一條人影撲了過去,擋在他的身前。
  是那個不能以常理揣忖的丫頭!
  她雙腿有金光閃現,跑得飛快,那惶急的態度讓大家以為她是要逃命去,哪想到居然不顧死活的往槍口上撞,可是——王說要她活著,哪有人敢傷害她?!
  魚嫂大驚,急忙收叉,因為收得太急,勁力反噬,哇的吐出一口鮮血,受了不輕的內傷。而渡海人同樣嚇了一跳,慌亂中把水氣上抬,扯得臂膀生疼。
  但不過是這一緩之機罷了,燕小乙渡過了最艱難的時刻,長出了一口氣,揮劍前指,急聲道:「師妹不可,太危險了!」
  「他們不敢殺我,我就是你們的盾牌。」蟲蟲叫道,蹭的一竄,又擋在了容成花落之前,迫得那不斷烏光迸現的算盤也收了回去。
  「臭丫頭,你有恃無恐是吧?」聽到蟲蟲的話,渡海人大喊一聲。
  蟲蟲吐了吐舌頭:「有本來殺了我吧,看花四海會怎麽處置你們!」
  她直呼魔王的名諱,無形中更增加了魔王令的威脅性,魔道三人組氣得發抖,心裏恨不得把她碎屍萬段,手上卻真不敢無所顧忌。
  「老渡,一人一個,消化了吧!」店老板怒喝。
  魔道三人組相處已久,彼此心意相通,因此渡海人立即明白了店老板之意,想也不想的狂叫著,重祭船槳打向燕小乙,同時店老板也持算盤攻向容成花落。
  他們想以此讓蟲蟲顧此失彼,而且魚嫂雖然受傷,但想辦法以法術絆住蟲蟲還是做得到的。
  此時,形勢再度緊張了起來,渡海人和店老板用上了全力,燕小乙和容成花落登時大感危急,每一招交手都是在生死邊緣徘徊,但他們又不能聯合在一處,要提防被渡海人的水結界全體困死。
  隻是這樣一來,蟲蟲就很艱難了,又要躲避魚嫂不斷纏向她雙腳的魚網,又要在師兄師姐間奔來跑去,爭當人肉盾牌。雖然成功的在劣勢中保持了不敗,但時間不長她就累得想學狗狗吐舌頭了。
  最可氣的是那隻狗狗,大概以為是在做遊戲,歡快地隨著蟲蟲跑來跑去,一邊跑一邊興奮的叫,讓蟲蟲嚴重懷疑它不是什麽神獸,根本就是一隻流浪狗。
  驚呼、狗叫、吆喝、兵器相交的金鳴、氣喘籲籲的奔跑,整片沙灘上吵鬧異常,哪裏是仙魔大戰,分明是江湖班子耍馬戲,何況四周還圍著一圈人指指點點,評頭論足,時時發出哄笑與惋惜之聲。
  「臭丫頭,想累死就繼續跑,看你逞強到幾時。」渡海人百忙之中仍然不忘記廢話。
  蟲蟲跑得上氣不接下氣,飛撲到燕小乙身上保護他時,連站都站不住了,肚子裏有一堆反駁的話卻說不出來。
  她心中叫苦,即不願意被活捉,落到花四海手裏受折磨,又不願意因心髒破裂而死,正無計可施間,突然感覺頭頂上吹來一陣微風。
  一抬頭,兩個迅速接近並放大的紅色光點映入了她的眼簾。
  為什麽她從未感覺過紅色是這麽漂亮的顏色呢?

  1-63 白沉香良心發現
  「西師叔!北師叔!」
  自從來了天門派,蟲蟲比較喜歡穩重冷靜的東師叔刀朗和溫和厚道的南師叔墨武,對醉酒誤事、狂放不羈的西師叔蒼穹和外表優雅、肚子裏卻唯恐天下不亂的北師叔桃花沒什麽好感。不過此刻一見,卻覺得他們的頭上都似乎頂著光圈,宛如兩名從天而降的救世主一樣,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可愛得很。
  隨著她的驚喜呼叫,蒼穹和桃花落下雲頭,腳一踩地,手中的法寶就已經祭出。
  蟲蟲隻看到半空中深淺不一的紅光和黑光激烈地碰撞了幾次,晃得她眼花繚亂,之後就歸於沉寂,所有人都收回法寶,必為互瞪了。
  「老渡,越來越有出息了,居然幹出以大欺小的事來。」蒼穹長笑一聲,嗓子略有點啞,似乎仍是在酒醉微醺之中,不過神色卻清冽。
  渡海人漲紅了臉,強辯道:「以三對三,渡某並未占便宜。」
  桃花輕輕一笑,若無其事的撫了撫袍袖上的灰塵道:「數字算得倒清楚,可見最近發財了吧?真是承教了,原來魔道三大成名高手,聯手對上我們三門派三名未出師的弟子,也叫做未占便宜。」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裏路,北師弟,這就見識了吧。」蒼穹接過話來,「可惜了,魔道三十六天罡多能人異士雖多,卻隻有花四海一個算得上是英雄。」
  「西師兄教訓得是,不過細看之下也分得出高下。比如這位汪掌櫃的,他的法力必在魔道三大高手中為最,沒瞧見嗎?渡老大和渡夫人修為不夠,心中的慚愧還能讓人看見,汪掌櫃的卻連臉紅也不會了。」他兩人一唱一和,極盡諷刺挖苦之能事,配合得極為默契,不愧是做了幾百年的師兄弟。
  一邊的蟲蟲這才知道原來渡海人和那中年惡婦是夫妻,仙魔兩道的這些人看來還頗熟悉的樣子,又聽到師叔說這三個人是魔道中成名的高手,而自己師兄妹三人居然和他們打了個平手——呃——好吧——老實講,算是勉強保命,兩位師叔晚來一秒,師兄妹三人就可能兩死一活捉了,但畢竟他們熬到了天門派的前輩來救援。看來白沉香良心發現,不忍虐待徒弟了啊。
  想到這兒,她心中突然升出些自豪之意,沒有發覺到內心中已經把自己真正當作了天門派的一員。
  「你們天門派的人偷入聚窟洲,竊走了我們魔道的寶物,自然是要阻攔的。就算小孩子偷盜,依北山王頒下的律法,也當斬掉手足。」那位姓汪的店老板慢條斯理地說:「這裏有這麽多本道道徒,沒有一哄而上拿下三個小賊已經是很給麵子了。」
  「嗬嗬果然,三大高手可也沒拿下呢!承請承請。」蒼穹笑著,舉壺飲了一口酒,眼睛裏亮晶晶的,也看不出是否在嘲笑。
  這話說得太刺耳,汪老板也不禁怒目而視。可是事實擺在眼前,他們三個人為了不傷害這個攪局的臭丫頭,確實沒有製服天門派的三個小徒弟,這事傳揚出去,別人不知內情,一定會笑話魔道的。
  「說起北山王——」桃花移動貴腳,向蟲蟲這邊走了過去。
  蟲蟲為了當人肉盾牌,已經過度透支了體力,兩位師叔現身後,她就一直癱坐在地上起不來,狗狗就伏在她的腳邊看熱鬧。此刻見桃花師叔的舉動,還以為是來拉她,伸出髒兮兮的兩隻小手,渴望的目光望在桃花師叔的帥臉上。
  哪知道桃花好像沒瞧見她一樣,行走路線雖然沒變,卻一抬腳從她身上邁了過去,讓她的兩手尷尬的舉在半空中,半天不知道是放下來好,還是就這麽舉著,裝做被眯了穴不能動彈算了。
  而且從她的角度看上去,她明明見到桃花的眉頭極輕的皺了皺,鼻子也聳了半分,分明是嫌棄她身上肮髒,所以才不肯拉她到安全的地方。
  好啊,這個隻知道愛美,完全沒有人道主義品質的死家夥,她姚蟲蟲記著他!回山後要買個本子,把這些得罪過她的人和事都一筆筆記下來——死狐狸西貝柳絲、賺黑錢的渡海人、敢叫她為印度阿三的汪老板、見死不救的桃花師叔。
  等著吧,等著姚蟲蟲在以後日子裏華麗的報複!一個也跑不了,讓他們知道女人是不能得罪的!
  她一邊想一邊手腳並用,像個殘障人士一樣匍匐前進,一點點挪到相對安全的地方,期間隻有狗狗有點良心,舔著她的臉鼓勵她,弄了她一臉口水,再看燕小乙和容成花落,這兩人雖然是站著,但也都汗透衣衫,看樣子是無暇顧及她的。
  「汪老板也知道北山王麽?」桃花的聲音響起,「即知北山王,就該知道十洲三島都是北山王轄下,你們魔道可以到鳳麟洲做生意,為什麽我們天門派來聚窟洲逛逛就叫偷入,這是哪門子的理?」
  奇異,以前覺得他的聲音還很好聽,現在說的話又是向著他們的,為什麽感覺這個人特別欠扁?蟲蟲望著桃花那瀟灑飄逸的身影,咬牙切齒地想。
  就聽渡海人道:「哪個不許其他五道的人到聚窟洲了?我每天不知要渡多少人,隻不過他們不該取了我們魔道的寶物,對這樣的小賊,人人得而誅之!」
  他這話說得還挺在理的,圍站在一邊的魔道眾徒紛紛稱是,大罵天門派道貌岸然,縱徒行竊。
  蒼穹微微一笑,「我倒要請教三位了,天門弟子拿了你們魔道的什麽寶貝?紅口白牙,胡亂指認可是不好,就算你來拿賊,證據在哪兒?」
  魔道三人麵麵相覷,一時答不上來,看來花四海並沒有告訴他們詳情,隻簡略說了大概。
  「搜一搜就知道了。」汪老板道。
  蒼穹仰天長笑,「笑話,當我天門派是什麽?隨你想搜就搜嗎?聚窟洲是什麽地方,在這片地上取的東西就是你們魔道的?別說我們還沒拿你們魔道的東西,就是拿了,今天看誰攔得住我!」
  「你這就是不講理了?」渡海人脾氣暴躁,看蒼穹說得囂張,心中的怒氣再也壓抑不住,氣得跳將起來,左手高舉船槳,右手拈訣,看樣子就要動手,而就在這時,斜刺裏伸出一隻手,攔住了他。
  魚嫂擋在渡海人身前,一張顴骨高高的四方大臉上,透著些可疑的紅暈,一雙無神大眼頗含溫情的看著蒼穹,雙手比劃了一下,似乎要勸解雙方不要動刀兵。
  再看蒼穹,居然沒有言語,隻是仰頭又喝了一口酒。
  啊,有奸情啊有奸情!
  蟲蟲心中不朽的八卦因子開始興奮,忘記了危險和身上的疼痛,打算看一出好戲。

  1-64 這才叫噴火
  「小魚兒,你閃開,這不是私人恩怨,是仙魔兩道的事。雖然六道相安無事已經多年,可也不能隨便讓人踩到地頭上,連哼也不哼一聲的。」渡海人大手一揮,想推開身前的妻子,居然沒有做到。
  小——魚兒
  蟲蟲這個惡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人家夫妻恩愛異常,彼此間互相稱呼昵稱是可以的,但是一個有夫有子的中年女人,長得還惡行惡狀的,就不會在人前有個莊重的名字嗎?
  「你也知道六道相安無事,那你這就是挑事嘍?」桃花不疾不徐的說。
  「你們仙道取走了我們魔道之物,難道就不是挑釁了?」汪老板答。
  「哈,哪來的你們魔道之物?我們天門的弟子是闖了你們魔道總壇還是分舵?是強搶還是拐騙?拿走的又是什麽東西?倒說來聽聽啊。」
  「在我們逍遙山取出之物,自然是魔道的。」
  「笑話,那西貝柳絲在鳳麟洲的產業,也是屬於仙道的了?」桃花挺會鬥嘴的,專找別人的軟肋下手。
  蟲蟲想看奸情八卦的事未果,倒看到兩個加起來隻怕是一千歲的怪叔叔吵起來沒完,好像看《九品芝麻官》最後審案的一幕。
  事實這事在蟲蟲看來誰也不怪,雖說十洲三島表麵上是在人道北山王的統治下,但好多重要的洲島暗地裏是仙道和魔道的勢力範圍。
  妖道鬼道困居深山與地府,不問世事,天道更是在幾千年前的六道之戰後再沒有出現過,大概高高在上於九宵過舒心日子,所以仙魔兩道的矛盾才是最大的。
  真火石是藏在聚窟洲的逍遙山中,這是魔道的勢力範圍,按理說也可以勉強算做魔道之物。
  可從另一方麵講,逍遙山畢竟不是魔道的道場,那麽山上有什麽被人拿走應與他們無幹,何況當時渡海人和汪老板指引他們三個去逍遙山時本就沒安什麽好心,是想讓山火燒死他們。
  渡海人和汪老板並不知道,所謂的山火都是由真火石引起的,取走真火石,逍遙山就變成了一座普通的山,從某種程序上來說,也算是造福當地百姓了。
  現在是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既然爭執不下,看來就隻有武力解決一途。
  蟲蟲忽略耳中汪老板和桃花師叔仍在進行的口舌之戰,粗略估量了一下場上的局勢。
  雖然她不懂法術、仙劍訣法類的東西,但琢磨著兩大師叔和魔道三大高手的水平應當在伯仲之間,況且魚嫂和蒼穹師叔之間還很可能有一段不得不說的故事,打起來時未心盡全力。
  而渡海人和汪老板在兩大師叔到來之前還可不動用人數上的優勢,現在大概不會再有顧忌,所以一會兒的局麵很可能是魔道眾人一哄而上。
  在這種情況下,他們天門派又處在了下風,切實可行的策略還是三十六計走為上,但是要怎麽甩開魔道眾人的圍攻而離開,並且不讓他們追上卻是個問題。
  唯一的好消息是:他們在這兒打了半天了,花四海還沒有現身,這證明師姐的分析是對的,花四海在無窮山有極其重要的事做,這件事重要到他可以忽略蟲蟲對他的冒犯,重要到他不能親自來追真火石,重要到他可以先忍耐下天門派在太歲頭上動土的行為。
  這樣想著,她不放心的又四處瞄了瞄,花四海是沒有看見,卻撞入了一雙溫潤如玉、總像帶點淚光的黑眼睛裏,那眼睛集野性和純真為一體、帶點熱辣、帶點好奇,就那麽直直的瞪著她,好像看她好久了。
  蟲蟲的心莫名其妙地少跳了一下,居然為一隻修煉不夠,還帶著胡須的小貓妖緊張起來,剛才被舔過的鼻尖又開始發燙。
  他有什麽毛病,為什麽這麽看她?好像她是一尾新鮮的魚、一隻可以逗弄的老鼠、或者她欠了他很多錢一樣。這小正太一點禮貌也沒有。
  還看!還看!真想把他的胡子全扯掉,眼珠子也挖出來!
  不過話說回來,美麗真是罪惡,怪不得西文教派要燒死美女,怪不得佛教有雲紅粉骷髏,太漂亮的東西就是引人犯罪。
  這小子漂亮得不同建黨倒也罷了,偏偏那張顛倒眾生的臉上還掛幾根胡須,美麗中混合著一種染凡俗的怔忡和傻氣,柔媚中摻雜著青澀和陽剛的男性氣息,真是讓人想不犯罪都難,大概是女人都會想逗逗他,折磨他一番。
  「桃花,你這是說的什麽話,我魔道還怕你不成。廢話少說,手下見真章吧!」
  蟲蟲正在走神,就聽渡海人一聲暴喝,同時猛一推魚嫂,也顧不得憐香惜玉了,顯然是這場爭吵根本就沒說出個所以然來,最後還是要打。
  不出所料,魔道中人一哄而上,怒喝和叫罵聲中,呼啦啦的,各式法寶武器飛上了天空,平地上卷起一股說不清的凜然氣浪,無數隱形的刀劍在場中掠來飛去,一時之間,局勢凶險無比。
  蟲蟲自從來到劍仙的世界,別的沒有學會,逃命的本事倒是見長,此刻她知道自己幫不上忙,隻怕絆住師叔們的手腳,所以拉著狗狗一直退到師兄師姐那裏。
  他們三人已經休息了這一會兒,體力恢複了一半,呆在一起的話,好歹有個照應。
  這個時候,蟲蟲突然明白了桃花師叔的用意,他在那兒吵個不停,不是因為天生愛廢話,也不是為了口舌之爭,為的是爭取時間讓師侄們緩一口氣,呆會兒跑路的時候才方便!
  就見渡海人把船槳祭向半空,雙手猛向前揮動,天空中立即出現了一片烏雲似的東西,因為他用盡了全力,那水結界的壓迫力不是蟲蟲他們之前所經曆的。
  汪老板的算盤更在水結界之上,算盤珠子不停的滾動,發出爆豆一樣的劈啪聲,烏光斷續閃現,隔著水氣傳來,好像暴風雨來臨前的滾雷閃電一般。
  而魚嫂受傷加上情怯,那柄魚叉揮舞得倒沒有什麽威力。
  桃花輕笑一聲,飛身直退,護在三名師侄的身前,把前麵的凶險全交給了蒼穹。
  蟲蟲從沒見過這種風雲變色、草木含悲的高手對決大陣仗,害怕中還有些興奮。
  就見蒼穹一手直指天際,形成了個氣結界擋住無數兵器法寶的襲擊,另一手舉壺,引頸長飲。
  結界哢哢作響,似乎下一秒就要破碎,畢竟蒼穹麵對的魔道兩大高手都非等閑之輩。
  可是他不慌不忙,放下酒壺,揚頭吐出一口酒氣,化為無數酒箭,漫天噴酒,遇到任何一點阻礙都立即烯出火焰。
  蟲蟲低頭看了看狗狗,訓斥道:「笨笨,看到了嗎?蒼穹師叔這才叫噴火,你剛才吐的是口水。」

  1-65 虎口脫險
  嗬嗬唔了一聲,看樣子有點沒聽明白,又有點不服氣,而那邊的魔道中人各自施展法術滅火,忙了個不亦樂乎,隻有那三大高手應付自如。嗯,實際上是兩大高手,因為蒼穹師叔的酒火之氣根本沒有噴射到魚嫂的身上,要說他們沒有奸情,連狗狗都不信!
  就見渡海人虛空劃動船槳,借出無盡的死海水氣,把火苗全部吞噬,解了那些法力較弱的魔道眾之危,而汪老板則周全默契的收起算盤,揚手一拋,把接下的算盤珠子盡數打出。
  那些算盤珠子尖嘯著疾掠過半空,原本的烏木珠刹時裂變成了千百顆拳頭大小的骷髏頭,深得不見底的眼洞中泛著紅光,森白的牙齒用力叩動著,從四麵八方撲向蒼穹。
  哎呀,這個死娘娘腔原來是個狠角色,這麽多的骷髏頭,要殺多少人才能煉成?!蟲蟲又是憤怒又是後怕,心想那個野店說不定是黑店,當時沒有被暗殺簡直是天之大幸。還有那個包子——不是人肉的吧?
  想到這兒,她不禁欲嘔,伸手一拉站在那兒看熱鬧的桃花道:「北師叔,你快去幫忙啊。」
  桃花手持一把尺長的折扇,在這麽危急的時候,仍然姿態瀟灑的搖著,恨得蟲蟲想把他的扇子奪過來折斷,有那麽熱嗎?這都生死關頭了,還擺什麽Pose!
  「螞蟻別慌,你西師叔還頂得住!你隻管看著好啦,不爭不急」。說著繼續搖扇。
  那扇子是漆黑的扇麵,上麵手寫了桃紅色的「桃花」二字,整個扇麵上還灑了金,扇起來的時候更有香風奉送,讓人一看就明白扇子的主人是個極度自戀且極度愛臭美的人。
  蟲蟲怒瞪他一眼,不願再搭理他,緊張地注意著場上的局勢,不是她多麽關心西師叔,而是他的成敗關係到她的小命。現在跑?太不夠意思了,重要的是她現在根本飛不起來,身體像灌了鉛一樣。
  眼見那些拳頭大的骷髏頭滯留在蒼穹身邊兩米開外,貼在一個酒氣醺然的透明結界上咬噬著,發出咯吱咯吱的刺耳聲音,渡海人高聲狂叫:「蒼穹,你的修為不過如此,我看你的酒迷離還怎麽施展!」說著再度揮槳,轉守為攻。
  蒼穹並不回話,伸指一彈,自破酒結界,把乾坤碎玉壺祭上了天空,結界破,那千百骷髏頭失了阻礙,立即像蚊子見了血肉一般俯衝下來,蒼穹一手揮舞袍袖抵擋,另一手直指向天。
  袖風激蕩,隱隱有烈火之氣,骷髏頭隻要被掃到,就會怦然落地,哧哧冒著黑色汽霧,恢複成烏木珠的模樣,被漫卷的氣流帶得在地上滾動不停,像地我數黑蟲在地上爬,那些未被袖風擋住的,就落到蒼穹的身上,宛如水蛭般的牢牢攀住,吸食他的血肉。
  蟲蟲在一邊看得驚叫連連,當事人蒼穹和旁觀者桃花卻無動於衷,一個繼續搖扇,一個仍然不回手自救,控製天空中的黃銅酒壺旋轉了起來。
  半空中,傳來一陣陣「叮咚」之聲,清脆悅耳得好像有仙人在撥弄琴弦,但聲音雖然動聽,卻震人心肺,手中的武器也拿不太穩,而那個黃銅酒壺本身並沒有變化,隻是壺身兩側的日與月圖形交替出現在眾人的視線裏,日現則明,月現則暗,隨著酒壺越轉越快,這片沙灘上的光線也明滅變幻,照得人的表情陰晴不定,視線更是受困。
  「老渡小心!他修為猛近,已經不是當日之蒼穹。」在這些人中,汪老板的法力最高,人也狡猾,總是先人一步猜透對方的目的,「他要收我們的法定!」
  隻是他雖然喊叫出口,但魔道眾人被這琴聲攪得心神不寧,隻想坐下休息一會,同時隨著乾坤碎玉壺越轉越快,每個人都感覺空中像有一塊巨大的磁石一般,手中的武器法寶再拿不住,紛紛鬆脫了手,在「啊啊」的驚叫聲中,一個小小的酒壺居然繳了所有人的械,除了汪老板和魚嫂。
  對於修道的人而言,法寶就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失了法寶,就連本身的能力也會大打折扣,而正當眾人驚惶失措之時,蒼穹突然收起酒壺,身形向後爭掠。
  與他同時動的,還有那個一幅事不關己態度的桃花,師兄弟二人好似換位一般,前後交錯過來,蒼穹一退到師侄們身邊就大喝一聲——走!隨手提起呆若木雞的蟲蟲騰向半空,燕小乙和容成花落愣了一下後隨即跟上。
  再看桃花,身體還躍在半空時,手中的折扇已經出手,化為一朵黑翅紅斑的巨蝶,在半空中翩翩起舞,翅膀下灑下點點花瓣,落英繽紛中一陣粉紅色的輕煙迅速彌漫開來。
  「當心他的玄天桃花瘴!」這次是渡海人先喊了出來,聲音之大像打了個雷一樣,魔道眾人一聽,紛紛結界自保,卻見那粉霧越來越濃,相隔一尺的人都互相看不到了。
  「他們要逃!」這回不知道是誰喊的,但卻是多此一舉了,因為天門派這一計再明顯不過。
  由法力剛猛的蒼穹先戰,拚著被骷髏珠傷到,也收繳了他們的武器法寶,之後由桃花施放瘴氣,把眾人困在其中,天門派師叔侄就可以禦器飛走了。
  渡海人和汪老板氣得真跺腳,卻又不敢立即走出結界,隻得凝結真氣,在結界外吹起狂風,以期盡早吹散瘴氣,要知道桃花是醫仙,瘴氣是有毒的,他的醫術之高明,毒術之精巧,任誰也無法輕乎。但是以桃花的功力而言,不可能一時施放出如此之濃的瘴氣,肯定是在蒼穹力戰時就已經準備了。另一方麵,蒼穹的修為突飛猛進到這個地步,也完全出乎了他們的預料,所以才會失了先機。
  天門派這二人的一擊一困配合之默契,用心之巧妙,不是幾百年的同門兄弟是無法聯手做到的。
  「追!」瘴氣一散,汪老板立即喝道:「不然如何與魔王交待!」魔王令就是死令,別說沒有了法定,就算還剩下半條命,就算前麵是刀山火海也要追!
  這一層,所有的人都明白,因此全體效命,不是還有腿嗎?跑!
  大批魔道中人,天上飛,地上跑,烏央烏央的急向鳳麟洲追去。可是——他們追錯了方向。從常理上說,天門派的師叔侄五人是應該逃回雲夢山總壇的,但此時他們卻是前往炎洲。
  不過,在通向鳳麟洲的路上,散落著不少被繳了的兵器法寶,似乎是乾坤碎玉壺法力不足,吞下法寶後又吐出的,於是重得到法定的魔道中在去往鳳麟洲的路上越追越遠。
  這一次,蟲蟲在師叔的救援下,再度逃命成功。
  哦耶!

  1-66 在路上
  蟲蟲死死抓住蒼穹師叔的衣服,生怕會掉下去。
  禦劍飛行,她不是第一次了,可是飛那麽快、那麽高、吹來的風這麽凜冽、腳下的酒壺那麽滑卻是第一次,不僅是她,連狗狗也是如此,明明是會飛的神獸,此刻卻伏在她的腳下,抱著她的腿,發出可憐巴巴的唔唔聲。
  「螞蟻,再這麽著,我的衣服快被你拉掉了,到時候赤身裸體,成何體統。」蒼穹哈哈一笑。
  「+=——?#¥*……—!!!!!」盡管縮在蒼穹師叔的背後,但蟲蟲仍然說不出整話,隻能像一隻垂死的小貓一樣哼哼。
  蒼穹又是一笑,估計魔道再追不上來了,於是放慢了速度。
  這種程序和速度的禦器飛行,就連小乙和玄藝也僅是勉強支撐,確實也太難為這丫頭了,要知道她沒有任何修仙的基礎和法力,僅憑著身上古怪的真氣和莫名其妙的天賦混日子。這趟任務哪些危險,她不但保住了小命,還找到了真火石,真是天將福將一名,如果在被凍死、被狂風噎死、或者一個小小心掉下去摔死,實在太可惜了。
  「西師叔,這不是回鳳麟洲的路。」因為速度降低,疑惑了半響的容成花落才有機會問道。
  「這是去炎洲。」燕小乙認得方向,「師叔,我們去炎洲幹什麽?那邊除了荒漠,很少有人煙啊。」
  蒼穹點了點頭道:「沒錯,是去炎洲,而且正是因為渺無人煙才去的,你們雖然一直沒有消息,但掌門師兄相信你們能拿到真火石,因此早去了炎洲的荒漠中做準備,隻要真火石一到,立即就重新鑄劍,最近是多事之秋,無窮山的異動越來越頻繁,神劍的重鑄不知要耗費多少時間,所以必須要快。」
  蟲蟲哆哆嗦嗦的說不出話,但感覺白沉香也太托大了,萬一他們拿不到真火石呢?難道大隊人馬再返回雲夢山?雖然劍仙們飛來飛去,去往五湖四海都很方便,可別扭師父的決定還是有些賭博的意味。
  這麽石板拘謹、有條不紊的人去賭,一定是被擠兌得沒有辦法了。想必無窮山的事非常緊急,神劍重鑄之事也不能耽誤,副得他不得不把兩件事同時進行,連西蒼穹也放出來了,可如果他們三人沒有取得真火石,他一定會很絕望吧。
  早知道就假裝沒有找到真火石了,真想看別扭師父跳腳的模樣!在眼看就要被凍死的時候,蟲蟲仍然惡劣地想著。嘴角露出了邪惡的笑容,燕小乙無意間看到,還以為她是在哭,低聲驚呼道:「蟲蟲,你很冷嗎?師叔,停一下吧,得給蟲蟲加件衣服,我們忘記她沒有法力,是受不住天地之寒的。」
  蒼穹又放慢了一點速度道:「凡衣沒有作用,掌門師兄賜了螞蟻雲霞披,以後她跟著跑來跑去就不會受罪了,不過——在你們桃花師叔那兒,等下他追上來才能拿到。」
  嗯,這麽說的話,別扭師父也不是全無人性,好吧,以後選擇性的氣他,不會一次氣死,好歹給他留口氣兒,可是等等,跑來跑去是什麽意思,難道還有這種要命的差事給她嗎?不是讓她去無窮山吧?那樣的話不是要見到花四海嗎?
  一想到花四海,她馬上要凍成冰塊的身體忽然發起熱來了,心裏,說不清是想見他還是怕見他,反正是亂成一團麻,癢癢的、微有些酸麻的刺痛感,整顆心漲得似要裂開一般。
  「桃花師叔怎麽還不追來?」容成花落有點擔心。
  蒼穹還沒回話,就聽半空中傳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之後一個人直衝了過來,眼看就要撞上蒼穹的時候驟然急停,整個人雖然咳得直不起腰,衣服和發型卻是絲毫不亂。
  這麽愛臭美的不做他人想,桃花師叔是也。
  「追得緊?」蒼穹皺了皺眉,身上被骷髏珠咬噬過的地方隱隱疼痛。
  「沒有——咳咳——我還從沒施出過這麽濃的——桃花瘴——嗆到了。」桃花一邊咳一邊說,手中握著一方白絲絹帕,輕輕按著嘴,當時讓蟲蟲莫名其妙的想起一句詩:你的藝術、你的病體、結成一屏稀有氣體,我喜歡。
  這個人,不歸明星好可惜啊!
  「桃花師叔真是的,居然被自己的瘴氣嗆到。」似乎這位北師叔平時和師侄們不太嚴肅,連一向溫柔守禮的容成花落也忍不住取笑道。
  「任務重啊。」桃花止住了咳,「你們西師叔最壞了,他站在前麵當英雄,跑腳的苦差事都給我做,我要施展桃花瘴,然後把強收的那些法寶兵器都背著,一邊往鳳麟洲跑,一邊往下扔,顯得好像是乾坤碎玉壺的能力不足,吞掉也消化不了似的,可累壞我了,從出了師門,還沒跑那麽快過呢。」
  「這可是真的哦。」蒼穹插嘴道:「我還不能完全駕馭我這個寶貝呢,所以你們也要努力,法寶的力量要靠自身的力量才能發揮,尤其螞蟻。」
  蟲蟲被點到名,這些為取得真火石和成功脫險而開心不已的無良師門中人才想到有隻螞蟻要被凍死了。桃花做了個恍然大悟的表情,急忙從袍袖中取出一塊大白布,沒等蟲蟲反應就套在她身上,把她從頭到腳包起來。
  剛才聽蒼穹師叔說,這叫什麽「雲霞披」,看來是個寶貝來的,因為這東西一沾身,她立即就暖了過來,隻是這式樣也太難看了,穿上這個冒充希臘神人還差不多,怎麽看也不像個東方瀟灑劍仙。
  而且他們是一邊說話一邊向前飛行的,速度不算慢,而桃花師叔腳下的扇子不僅能急停急轉,還能倒飛,實在太高級了,她以前看過一本雜誌,說美軍一直研究蜻蜓,因為隻有蜻蜓可以急停和倒飛,想開發出這種戰鬥機,但投入了上百億美元也沒研究成,可桃花師叔一人就解決了,結論就是:修行比科技重要。
  不過,雖然她暖和過來了,卻仍假裝虛弱,因為桃花師叔可能太興奮了,一直問起師侄們取得真火石的情況,蟲蟲懶得搭理他,讓他去煩容成花落好了。
  一行人就這樣飛著,中途沒有停下來一次,直接到了炎洲——沙漠之洲。

  1-67 鑄劍開始
  炎洲,顧名思義,就是炎熱的洲府,炎熱到大片的地方寸草不生,說白了,就是沙漠地帶。
  蟲蟲沒到過撒哈拉沙漠,不過覺得最大的沙漠也不過如此,甚至她覺得真火石出現在這裏才比較恰當,而不是在逍遙山。隻見目光所到之處黃沙連天,少有的幾個又小又萎靡的綠洲,也看不出有太多人類活動的跡象,大地就像凝固的金色海麵,看著雖然漂亮,可置身其中就知道苦了。
  聽說炎洲的地形分布就像一個雞蛋,蛋清部分還可以勉強進入,蛋黃部分是死地,從來沒有人進去過,所以關於那裏的真實記錄根本沒有,陰森可怕的傳說倒是有不少,而白沉香所選的鑄劍之地是在炎洲的腹地,緊靠在蛋黃邊上的一片自然的黃沙盆地之中。
  這個盆地大約有足球場那麽大,成規則的圓形,四周是高高的沙山,山坡上也不知用什麽方法和朱砂淋淋漓漓寫著巨大的符咒,看起來張牙舞爪,好像猛獸充血的眼睛,把盆地中所有一切全鎮壓住了。連一絲空氣也無法逃脫。
  盆地最凹陷處還比較平整,拔了一個巨大的香案,案上擺著些奇怪的青銅動物雕像,中間有一個九龍戲珠的大香爐,所插的檀香有小孩子手臂那麽粗,嫋嫋的青煙飄散在香案上方,奇異的徘徊不去。
  墨武師叔就在香案旁靜立,一手持了一柄木劍,反背在身後,一手伸二指執於胸前,其他人則散在四麵的沙山上。從人數上看,天門派的人來了有一半。八劍弟子都在,隻除了東師叔刀朗及其門下弟子和西師叔的門下弟子,想必是留在雲夢山駐守。
  這陣勢在蟲蟲眼裏看來,不像是鑄劍,倒像是要驅魔除鬼。
  當他們落下雲端的時候,白沉香第一個迎了上來,看到蒼穹和桃花的眼色後,本來鐵青的臉登時露出喜出望外的神色,對蟲蟲這個取石先鋒沒半點表示,甚至看到她到處塗了藥膏的臉時,還狠狠瞪了她一眼。
  過分!他也不看看她是為什麽才變成這幅不人不鬼的模樣的。現在也算是傷員吧?他要鳥盡弓藏、兔死狗烹也太快了點!
  蟲蟲想著,脫下身上的雲霞披,憤憤然的塞到懷裏。西師叔說別扭師傅把這寶貝給了她,當時她還想著意思意思也要客氣兩句,現在看來完全沒有必要。這雲霞披非常大,但折起來的話隻比一條毛巾大不了多少,放在懷裏正合適。
  「西師叔,你的人都不在耶。」她以手肘碰了碰蒼穹,很八卦地說。自充把一隻背在她身上的竹簍拿走後,就再沒有人注意到她,他隻跟隨在炎效益和榮成花落後麵,站在一側的山上。
  「我還是戴罪之身,這一趟是來將功折罪的。」蒼穹飲了一口酒,害蟲蟲非常好奇。不明白他這個乾坤碎玉壺是不是聚寶盆一類的寶貝,不然為什麽酒總喝不完。如果真是那種神奇的寶貝,她要想辦法借來用用,放進去一塊小金子,然後變出座金山,然後她就躺在金山上不起來了。
  她以前聽過道士的煉金術。說不定西師叔會點石成金術,如果非要練習法術,對這一項她倒是有強烈的興趣。怎麽樣才能轉係呢?從中鈞天弟子轉到西魭天弟子。話說她本來對西師叔就有點好感,因為他也是個不聽話的,他和西師叔聯手,可能會讓白沉香早升西方極樂世界去!
  「螞蟻。老老實實呆在這別動,一會兒重鑄神劍可不是鬧著玩的,可別再闖禍了。」她還在考慮在那麽申請轉係的事,北師叔桃花突然道:「我和你西師叔要去護法。隻要你不出聲,就是有雷也輪不到你頂。」
  「不是我要頂雷,是雷自己找到我!」她真的不是故意,但不知道為什麽所有事都找到她。
  桃花沒再說什麽,隻是一笑,攜蒼穹飄然落入盆地,從香案上各拿一柄木劍,並不用自己的法寶,分左右站在墨武兩側,三個人相隔都是十幾米的樣子,像一個等腰三角形。
  蟲蟲挪動了一下腳,感覺灼熱的沙子有點燙的慌。再看別人,都是一臉認真嚴肅,即使沒有風,即使站在曝曬的陽光下,也都擺出迎風而立的樣子,果然是仙道門人。唯有她像丐幫八袋長老似的,猥瑣的站在燕小乙身後,時不時探出腦袋偷看一下,衣服事不關己、等著看好戲的模樣。
  她也不想想,那柄劍是誰弄斷的,隻是覺得白沉香是個雷厲風行人,提前準備好一切,拿到真火石後一點時間都不耽誤,立即就進入鑄劍程序。
  不過看來鑄劍師墨武師叔作主力,桃花和蒼穹師叔護法,白沉香則呆在外圍,大概是防止有敵人來搗亂,順便幫點小忙,但這種地方有人來才怪。
  隻見南師叔墨武師叔也不說話,兩指一伸,那竹簍自動燃燒了起來,片刻就化為灰燼,露出裏麵像個電飯煲一樣的冰寒籃。
  在場的絕大多數人都沒見過冰寒籃,雖然它與真火石相生相克,此刻並沒有寒氣溢出,但那晶瑩如玉的外觀,初現身時白光一閃,還是令在場的人暗自驚歎。而場內的三位師叔卻沒有遲疑,每個人都是一手以木劍指籃,另一手拈出各自的法訣,催動真氣與發力,慢慢八冰寒籃祭到了空中。
  「開籃!」墨武突然大喝一聲,之後三位師叔變換隊形,由一個等腰三角形開變成了三點一線,墨武居中、正站在冰寒籃下,桃花居右、蒼穹居左,仍然是木劍直指冰寒籃,但手中的決法卻變了。
  半空中,冰寒籃慢慢旋轉起來,越轉越快,發出嘎吱嘎吱的聲音,好像天空中有一道沉重的大門在慢慢打開。蟲蟲聽得清楚,這聲音和當天花四海合起冰寒籃時是一樣的,隻是這次籃子顫抖得更加厲害,瘋狂的旋轉著,但就是打不開。
  會不會是冷熱氣在籃中較勁?但如果蓋子打開的話,不會像那天一樣,因為冷熱氣在籃中交織,鬧得好像龍卷風要來一樣吧。這可是沙漠地帶,形成沙漠風暴可不是鬧著玩的。蟲蟲胡亂猜測著,不禁從燕小乙身後走了出來。

  1-68 無雙姑娘
  看樣子,真火石被送到之前,墨武師叔早就祭拜過天地了,隻要冰寒籃一開,馬上就可以鑄劍!
  三位師叔咬緊牙關,修煉千百年的真氣自手臂源源不斷的發散出來,形成深淺不同的三道淡淡紅色光氣,把半空中的冰寒籃籠罩其中。
  地麵上,紛亂的氣流卷起地麵上的黃沙,打著轉兒堆積再三人腳下,漸漸沒過了他們的腳、腿和腰,香案也被埋了起來,隻有那大香爐還露在外麵,爐中的檀香居然沒有滅,頑強的焚燒著,青煙筆直的向上。
  時間一秒秒的過去,三位師叔雕塑般一動不動,站在一邊觀戰的人都屏住了呼吸,就連時間和空氣都似乎凝結了,隻有冰寒攔在飛速旋轉,盆地中的風沙在逐漸加大,還有白沉香在不安的走來走去。
  啪!
  半空中突然打了個驚雷,聲音之大,好像天要塌下來一樣,把在場的人都嚇了一跳,就連腳下的沙山也受了震動,撲簌簌的有崩塌下滑的趨勢。蟲蟲連忙抓住身邊燕小乙的胳膊,穩住了身子向上望去。
  冰寒蘭已經不轉了,一根衝天火柱自籃中噴薄而出,絕然的直衝雲霄。天空本就晴朗,這下更是驟然變亮,映得滿目碧空和遍地黃沙仿佛滲出了血一樣。
  赤紅色的光柱下細上粗,也不知延伸了多少米,像是無法負重般的左右搖擺著,看來像是龍卷風,又似乎是從籃中放出了可怕的妖魔。
  光柱的頂部翻出了一大片烈焰,火雲一樣翻湧著、吞吐著、湧動著、火苗亂竄,整個天空都似乎被架在了火上燒,如果九天之上有天宮,隻怕也會被點燃!
  蘑菇雲!這哪裏是鑄劍,明明是搞核爆!隻不過這蘑菇是紅色的,就是說毒性更大,更可怕!
  蟲蟲渾身冒汗,冷汗,因為這火焰似乎之在半空燃燒,地麵上並不熱,隻是空氣變得稀薄了似的。不過她感覺自己的定力好了很多,雖然緊張的掐緊了燕小乙的胳膊,但居然沒有立即臥倒。
  想當初她為了躲避根本打不到她的氣劍,可是再大庭廣眾之下趴在了地上,出了個大糗,至今還是師兄弟們的笑柄。但是她現在真想學習鴕鳥,把腦袋紮入滾燙的沙中避禍,雖然沒有什麽用,至少能得到心理安慰不是嗎?中醫的理論是:意念很重要!
  「祭劍!」墨武師叔又大喝了第二聲。
  這次是螞蟻的師父——熱鍋上的螞蟻——也就是白沉香大叔動了。
  他取下一直背在身上的木盒,高舉頭頂。像跳巫公舞似的蹦躂了一會兒,之後用力一拋,那木盒就衝向了光柱。路過墨武頭頂的時候,木盒自有意識似的停頓了一下,好像不願前進,但這邊的白沉香毫不猶豫的連催法力,木盒終於不可抵製的衝向了赤色光柱。
  還遠遠未到的時候,木盒就已經燃為灰燼。裏麵鏽色的神劍殘片卻被卷入了烈焰之中。一瞬間,天地間的如血紅光暗了一暗,但隨即又恢複了常色,那些殘片被光柱中的無形力量卷得沿光柱上下翻飛,給蟲蟲的感覺就像是紅色銀河裏飛來飛去的隕石。
  可是,這麽高的溫度。斷劍的殘片卻分毫未受影響,不愧是天雷地火也無法損毀的神劍!難道真火石也不能融化它嗎?那它又為什麽斷在她的手裏?拔劍時,她並沒有用力,卻邪劍像是鏽蝕了一般斷掉?
  熱鍋上的螞蟻又在走來走去了,而盆底的三位師叔則同時奮力一躍,跳出了掩埋到腰部的黃沙,重新站到地麵上。
  墨武雙手向上,一手執木劍,一手執他的法寶鐵筆,體內真氣分兩股,托在冰寒籃之下,防止它下落。
  而冰寒籃因為蓋子打開,萬年冰晶的寒氣再也無法完全鎮住真火石的烈氣,這天門派的寶貝開始慢慢融化,冰水如小雨一樣從半空中滴落。更可怕的是,墨武師叔的衣服、頭發開始變焦!
  熱氣是上升的,所以真火石燃出的衝天烈焰全部升騰到半空,周圍的人都沒有感覺到熱氣。唯有墨武,因為站再冰寒籃的正下方、因為冰寒籃的融化而受到了波及。
  不過他們似乎早有準備,蒼穹和桃花都是一手以木劍指著半空,幫助墨武穩定住不住顫抖和熔化的冰寒籃,另一手執自己的法寶,阻隔不斷襲上墨武身上的火氣。
  蒼穹是以乾坤碎玉壺再墨武身外幾米處結成酒結界,桃花則用自己的四方扇扇出冰瘴之氣。酒氣遇火氣即燃,冰氣遇火即化為霧狀,遠遠看去,墨武師叔被火圈和白霧重重包圍,法力低下如蟲蟲者,已經看不到南師叔的身影了,隻看到西師叔和北師叔不斷施法,片刻間衣衫盡濕。
  蟲蟲曾經聽說過,南師叔墨武再修道前是個鐵匠,所以掌門人才會派它來重鑄神劍。他大概也知道重鑄神劍的程序和危險,所以早就祭拜了天地,並選定了護法。但它肯定沒想到,這神劍居然如此難鑄,放在真火石這樣可以使山川河流燃燒的寶物麵前,仍然烏漆漆的,一點也沒有熔成鐵水的意思。
  蟲蟲在電視上看到過打鐵——把鐵條放入火爐,等它變成紅炭一樣,用個鉗子把它夾出來,放到鐵砧子上,用錘子反複敲打,然後放入水中冷卻,就算幹將莫邪鑄劍也要有個熔爐,而他們天門派卻什麽也沒有,難道劍仙鑄劍是隻靠意念?還是這上古的神器本身就與眾不同,能自我合成?
  「掌門師弟,再這麽下去不是辦法,祈天香燃畢,天時就過了,就算三位師弟能硬撐下去,隻怕劍也難成,何況這樣勉強,於他們的修為也是大損,得快點想個辦法。」一個尖細蒼老的聲音道,正是那個蟲蟲最討厭的楊師伯。
  白沉香本來就急得滿地亂轉,聽了這話更是愣了半晌,一咬牙道:「把無雙給我!」
  無雙?什麽東西?聽著像人名,而且是個姑娘家。白沉香要別人給他個姑娘是什麽意思?難道是想放鬆一下?!真是人不可貌相,沒想到啊,他怎麽能這麽淫蕩!
  嘩啦一聲響,想像出的美人沒有出現,一個金光閃閃的禪杖被一個小道童遞到了白沉香的手中,蟲蟲看這武器比較麵熟,一人多高,上頭有很多金環,很像唐三藏的九錫禪杖。
  劍仙不使劍也沒有什麽,不過一派之中的五個絕頂高手都不使劍就太奇特了。東師叔刀朗是逍遙連環索、西師叔蒼穹是乾坤碎玉壺、南師叔墨武是霹靂鐵筆、北師叔桃花是四方扇、到了掌門這裏居然是一柄禪杖,一個修道之人用佛門的法器就很奇怪了,居然還名叫「無雙」?
  天門派的上一代人有什麽秘密嗎?
  「掌門師弟,不到萬不得已,不能召喚天雷!」楊師伯又叫,神色驚慌。
  「冰寒籃融盡之時,這裏即為火海地獄,會有很多人無法生還,此時不動,悔之晚矣!」白沉香猛地抓起了無雙杖。

  1-69 劍主的血肉
  無雙杖看來很沉的樣子,不過在白沉香手裏卻輕如樹枝一般,被他擺舞動得上身虎虎生風,禪杖前端的九連環散發著白光和哧哧的聲音。隨著這破空之聲越來越大,沙山上的那些巨大的符咒開始震動,仿佛活了一般,連帶著地麵也微晃了起來,看來像要地震。
  天空中,咕嚕嚕的聲音一陣緊似一陣,好像有火車經過,又像是直升飛機的螺旋槳聲,可是除了那朵還在翻滾的蘑菇雲,什麽也沒有出現,連雲彩也沒有多出一絲。
  「師兄,師父要用天雷劈什麽?」蟲蟲悄悄問燕小乙,此時大家都緊張的注視著半空,倒沒有人注意到她。
  「天雷是會勾動地火的。」燕小乙沒有回頭,簡略答道。
  這話,蟲蟲倒是聽過,不過她一直以為這是說男女感情爆發,然後一發而不可收拾的意思,就比如她和花四海——咦,怎麽會想起他?不能想!不能想!他們根本就是你死我活的仇人,她這小蟲被劈死還差不多,勾搭?不對,是勾動,那是不可能的!
  就在她走神的時候,咕嚕嚕的聲音變成哢哢哢的了,血紅的天空中閃過一道道短小卻又極為耀目的銀色閃電,這些閃電散布在天空的任何一處,慢慢向中間匯聚,逐漸淩駕於那朵火雲之上。
  像做早操一樣比比劃劃的白沉香突然收勢停住,把手中的無雙杖猛擲了出去,剛好越過墨武的頭頂,插在沙地之中,杖前端的九連環發出嗡嗡之聲,與沙山上的符咒呼應著,似乎在為天雷指引方向。
  不到片刻,天上就和開了鍋一樣,雖然依然晴朗,卻給人馬上就要天塌地陷之感,直到一聲震耳欲聾的雷聲響起,一道張牙舞爪的閃電劃過天際,瞬間把那個香案和香爐都擊得粉碎。
  「偏了!」也不知道是誰說了一句,話音未落,第二聲雷響傳來。
  腳下一鬆,蟲蟲差點滾下沙山,幸好燕小乙抓住了她,就見第二條閃電從半空中孔了下來,穿過那朵蘑菇雲,透過那條已成筆直之勢的光柱,一直到冰寒籃上方才停止,把整個烈焰一分為二。
  這不過是瞬間即逝的事,但那一直在光柱中竄來竄去的神劍殘片卻似乎被巨大的力量擠壓了一樣,驀333地被掀到了火雲之中,再也不見蹤影。
  白沉捍見狀再不怠慢,急忙收回無雙杖,沙山的符咒不再抖動,天上的雷聲也像完成了任務一樣浙行浙遠,而所有的人全部抬頭望向那條蘑菇雲。
  蟲蟲有點近視,除了看得到火氣翻滾得越來越激烈外,什麽也看不到,再看看周圍,年輪弟子也大金麵色茫然,隻有白沉香和幾名師叔師伯級的人物麵色變化麵端。
  「已經到了焰心,怎麽還是不溶?」一名師叔說
  白沉香沒有回話,眉心皺成一團,內心的焦慮和煩惱可見一斑。
  「我聽說但凡神劍鑄成,都需要劍主之血肉,卻邪劍會不會——」那個可憎的楊師伯又發話了,話音未落。蟲蟲就感覺無數道寒光掃到自己身上,所有人都不情好意的看頭她!
  她全身發冷,整個人處於木僵狀態。
  劍主的血肉?不會是要拿她祭爐吧?!哪有這樣的,過河拆橋,念完經就打和尚!要跑,快跑!可是為什麽腿就是動不了呢?隻能盯著白沉香看,生怕他一點頭,她就會立即被扔到那團火裏去,屍骨無存。
  白沉香臉色複雜的看著蟲蟲,眼神中糾結了太多的東西,其實不過是遲疑了幾秒鍾的時間,但蟲蟲卻感覺有幾個鍾頭那麽長,那種等待宣判的感覺難受得要死,好在白沉香還算有良心,微微搖了搖頭,表示不同意。
  「哎呀,墨武師叔!」正當蟲蟲暗噓了一口氣時,忽然有人驚呼一聲,眾人轉頭一看,就見墨武似乎就要頂不住了,單膝跪地,雙臂顫抖,雖然拚命堅持,但半空中的冰寒籃已經傾斜,融化而成的小雨已經發展成中雨,天上的火雲更是在向大地的方向逼近!
  「退後!」白沉香低喝一聲,雙掌齊揮,手中真氣隔空輸送給墨武,幫助墨武重新站立了起來,但誰都看得出,三位師叔外加冰寒籃已經是強弩之末,維持這個局勢分外勉強。
  蟲蟲巴不得後退,所以跑得比誰都快,站到了眾人的身後,心裏感覺她的處境極其危險,如果別人真的把她當成鑄劍過程中的重要一環,那麽別看白沉香剛才還算有點良心,保不齊一會兒即使出丟卒保車的招數,拿她祭了爐,然後一群人帶著重鑄好的卻邪劍開開心心的跑路,以後逢個清明鬼節、初一十五的隨便掉兩對鱷魚眼淚,燒幾張爛紙,安慰他自己內疚之心。
  她不幹!憑什麽啊!她甚至不是這個世界的人,不過是誤入,就要做出這麽大的犧牲嗎?她還是處女,如果要死,也要等泡了花四海再說,至少留下個未亡人才像話!
  話說她對人家親也親了、抱了抱了、摸也摸了,總要負上一點責任!可是跑,貌似不大可能,因為她雖然可以指揮那金色光罩騰空一點,但那不是飛,況且這沙漠一望無際,除非她是流星,否則一逃就會被人發現,目標還大,不如說地想辦法,不然,使障眼法吧!
  因為有性命之憂,蟲蟲的腦子不大清楚,又因為唯一會變的隻有大石頭,所以她心隨意動,唰的一下變化了,她趴在地上不動,但藏在腹下的手卻不閑著,拚命挖著滾燙的沙,覺得做一塊埋的沙裏的石頭要安全。
  我挖!我挖!
  正努力著,就見一雙男人的腳走到她麵前,輕輕碰了碰她:「師妹!師妹!快起來,這太明顯了,瞞不了人的!」燕小乙擋在大石頭前麵,看了一眼低頭苦思的師父。
  唉,二師兄真是好人,看來這騙不過白沉香,也是,黃澄澄的沙上有一塊黑色大石頭是比較紮眼,不然幹脆變色,最好再變小點!
  她沒學過變色,也沒學過變小,但是情急之下,意念分外集中,居然成功了,但是她以為這一切隻有她和燕小乙知道,其實每一個動作都沒有逃得了白沉香的眼睛。
  她是天才還是廢物?如果是天才,為什麽招待個任務就五癆七傷的,一點上進心也沒有?如果是廢物?為什麽她可以在這麽短的時間內學會障眼法?居然還會自行開發法術,進行變換,身體外那道隱隱的金色真氣更是光華流動,看來如果不凡?
  眼看著那塊和黃沙同色的石頭正在扭動著向沙裏麵陷,試圖埋起自己,白沉香忽然心生怒火,伸手虛空一抓!
  這個丫頭,怎麽就知道逃命!沒半點身為天門弟子的覺悟!
  燕小乙的身體被生生推到一邊,而後麵的蟲蟲正挖得熱鬧,卻突然被一股超強的吸力抓住了,好死不死的,她變得是圓石,所以不可抑製的滾了過去。
  白沉香按住圓石,伸兩指用力一點,就聽「哎喲」一聲,八劍弟子之七的姚蟲蟲小螞蟻就現形在眾人麵前,頸後的衣領還被師父牢牢抓著。

  1-70 刺
  「螞蟻,你幹什麽?」白沉捍異常惱怒。
  「師父,你不能拿我祭爐!」蟲蟲艱難的梗過脖子說。
  白沉香還沒回話,楊師伯便道:「掌門師弟,墨武他們三個要頂不住了,要成大事必要有犧牲,如果天時一過,不但卻邪劍鑄不成,隻怕冰寒籃一毀,這裏的弟子十之八九躲不過火虐,一邊是一個人,另一邊是諸人大事,何去何從,掌門師弟,你要快下決斷啊!」他說得痛心疾首,裝出一幅為國為民的滄桑模樣,可要不是因為白沉香壓著,蟲蟲恨不得衝過去給他來個背摔。
  「死老頭,你懂個屁!」蟲蟲毫不客氣的回嘴,「你們的冶煉技術落後,不明白鑄劍不成是因為缺乏一種叫磷的東西,而隻有是人,身體裏就有,反正你對天門派也沒有貢獻,除了混吃等死,就是成天嘰嘰歪歪、指手劃腳,如果真那麽大公無私,把你祭爐好了,說得那麽義正辭嚴的,舍得你的老胳膊老腿嗎?來吧,你跳到火裏,拯救天門派,也省得平白浪費糧食。」
  這番話,把楊師伯氣得差點背過氣去,伸手指著蟲蟲,嘴唇哆噻著,卻半天說不出話來。他雖然法力和武功泛泛,但輩份很高,就連掌門人也尊稱他一聲師兄,可是卻讓這個小小女子屢次冒犯,實在太不能容忍白沉香手腕一轉,強迫蟲蟲麵對著他,喝道:「劣徒,膽敢如此無理!」
  「本來就是嘛!」因為在生死關頭,蟲蟲大腦發熱,話也不經過思考就衝出而出:「紅口白牙的,幹什麽說宰了我就能鑄成神劍?他有什麽證據?如果鑄不成呢,我不是白死了!也不想想,真火石是誰找回來的,沒封我個功臣我就夠不計較的了,居然還要迫害我,哪有這樣的道理!再說,有困難徒弟上,有好處就長輩收,這是天門派的什麽規矩?妄稱仙道正派,連魔道也不如,你們害不害羞——」蟲蟲住了嘴,因為她清楚地看到,她每多說一個字,白沉香額頭上的青筋就突出一分,現在已經像兩條小蚯蚓一樣胖乎乎的了,還突突地跳,挺嚇人的。
  白沉香感覺自己胸中的火已經可以媲美天空中的火雲了,真想把這個紅毛腦袋捏扁啊,那骨頭碎裂的聲音一定很消氣,可是一想到她可能是個道術天才,又覺得她說得有幾分道理,就是下不去手!
  他做了什麽孽,居然攤上這麽個七弟子!他這一生都尊天重地、謹言慎行,為什麽一顆平靜的道心能讓這隻螞蟻氣得屢屢失守,嗔念、殺念一起湧出!
  難道冥冥中的天意在懲罰他?難道這丫頭是天魔星轉世?
  他怒火升騰又苦苦壓抑,心中善惡交戰,根本說不出話來,隻是呼呼的喘氣。不過,他的手正抓著那個劣徒的後領,於是不自覺的帶上了三分勁力,掌中的布料登時化為飛灰,手下便空了。
  蟲蟲正在奮力掙紮,力圖讓自己的雙腳可以著地,白沉香這一鬆開,她用力過猛,又是站在沙山的邊緣,所以腳下一空,咕嚕嚕的就滾了下去。
  依白沉香的功力,完全可以把蟲蟲抓上來,可他太生氣了,想讓這省徒吃點苦頭,而蟲蟲雖然往下滾得很難受,但一想到盆底離危險相對遠一點,也不太掙紮,師徒兩個第一次達成了共識,所以蟲蟲就那麽姿態不雅的滾下了沙山。
  火紅的天、金燦燦的地在眼前不斷交替,頭暈目眩之中,蟲蟲的腦海裏忽然有一根弦繃了一下——不要滾到冰寒籃下麵,看墨武師叔的樣子,可不是好玩的!
  可是現在她哪裏還止得住勢,像一顆出膛的炮彈一樣,而且由於慣性的作用還越滾越快,不偏不倚的穿過墨武師叔的身邊,啪嘰一聲落到一片濕沙上才穩住。
  冰寒籃化出的水灑在她的身上,居然是溫的,而且大概因為有這些融化的冰晶之水保護,她並沒有感覺熱,而墨武身上卻已經嚴重燒傷,手臂上有的地方都發黑了,豆大的汗珠從他堅毅的臉上滑了下來,但他仍然頑強的頂住上方搖搖欲墜的冰寒籃,似乎沒有注意到有不明物體滾到他腳邊不遠處,又似乎是不會疼一樣。
  想想墨武師叔還真可憐,這麽溫柔敦厚的人,卻因為當過鐵匠而被白沉香逼來,現在劍沒鑄成,自己卻要被烤死了。唉,感同身受,她的全身都為他疼。可是——不對,燒傷為什麽會紮紮的疼,她前些日子燒傷過手,是火燒火燎的疼法啊!
  蟲蟲低頭一看,驚得大叫一聲,自己差點嚇暈過去,連三位師叔都在百忙之中注意到她的存在。隻見她全身都紮滿了兩、三寸長的粗刺,胸口處倒沒有,大概是因為她懷裏塞了一件寶衣雲霞披。
  放眼一看,才發現盆底的地麵上生滿了一種類似於巨型仙人掌的東西,不過是和黃沙一樣的顏色,而且像沙棘一樣是貼著沙子表麵生長的,從沙山上根本看不到,而當她一路滾過來,速度、力量、角度俱佳,把那些刺全帶了下來。
  眼淚奪眶而出,她本不想表現得軟弱,可實在太疼了,剛才還不覺得,這孟子感覺剜心一樣,那些刺紮在身上,好像活的,還在往肉裏鑽。
  「花四海,嗚嗚嗚,花四海——」她含糊不清的叫他的名字,倒不是指望他來救她,隻是感覺叫著個什麽人,疼痛會好一點,而且想起了貼著他臉膛時的安全和溫暖,但她明白終究還是要靠自己,於是咬了咬牙,手哆嗦著,摸到腿上的一根刺,快速的拔出。
  隨著刺被拔出,一股細細的血液也噴了出來,她知道不能信得過這些刺紮在身上,所以趁著自己還下得了手,一根根的拔,同時放聲大哭,大滴的眼淚毫不作偽。
  隻是——為什麽血和淚沒有往下落,卻往上飛去?是這個地點奇異到違背了物理定律,還是老天可憐她冤比竇娥,出現了這樣的意外的情況?
  狠心拔下身前的最後一根刺,蟲蟲發現三位師叔都驚異的望向半空,她也循勢望去,就見她的頭頂上飄浮著一個粉紅色的水泡,晶瑩美麗,不斷的輕轉慢升,竟然是她的眼淚和鮮血混合而成的!
  她的血和淚能合成珍珠嗎?那她豈不是傳說中的鮫人?她以前怎麽沒發現自己的人種有問題?但是如果被人發現不是要被抓起來虐待,就為了吃她的肉片粥,外加拿她合成的寶貝嗎?
  她嚇得忘記了疼,止住了哭泣,耳邊聽墨武師叔暴喝一聲,本已成強弩之末的三人突然同時用力,各騰出一隻手來擊向那水泡,把它推到了那火柱之中,瞬間消失。
  白沉香飄然下落到盆底,凝視著空中的變化,過了片刻,他臉上露出狂喜之色,很不莊重的跳著腳喊道:「成了!成了!神劍熔了!」

  1-71 一分為二
  他這麽大聲嚷嚷,沙山上其他幾位師叔伯級的人物也下到盆底。
  楊老頭煞有介事的抬頭觀望了半天,皺著一張老臉道:「掌門師弟你看,隻融了一小部分,還有一大部分未熔,隻怕需要更多的血淚。」他不懷好意的看看蟲蟲,「你若舍不得徒弟,未必要殺了她才行,斷其一臂,神劍也能成。」
  蟲蟲大吃一驚,心想孔老子說得真好——寧得罪群子,不得罪小人,難道她命中注定是獨臂神尼?她想爬起來逃走,但疼得根本動不了。
  再看白沉香,先是一愣,之後神色決絕,咬著後槽牙,目光爍爍,大踏步向蟲蟲走來,毅然穿過墨武身邊的熱空氣包圍,也不顧衣服發梢被烤焦,一手按著蟲蟲的頭,另一手猛地揮了下來。
  「白沉香殺徒弟啦!」她慘叫一聲,覺得後背一涼,還以為中了九陰白骨爪,但隨即明白她的背上雖然多了幾個窟窿,但那是刺被拔掉後留下的,白沉香沒有殺她、砍她,隻是拔掉了她背上的刺而已,因為手法快,下手狠,她反倒沒那麽疼,但是出血量估計不少。
  「哭!不哭的話,為師擰掉你的腦袋!」白沉香惡狠狠的說。
  不用他吼,蟲蟲已經哭得唏哩嘩啦了。
  疼啊,實在是疼啊,她就是怕疼,從小到大,生病時寧願忍著,也不肯打針,現在何止是打針,這些花刺比給牛打針的針筒都大,而她受的這份罪沒人注意到。
  這回她頭頂上形成的粉紅色水泡果然比剛才那個大了許多,甚至有點不堪負重,好像就要掉下來的一樣,三位師叔見狀哪敢怠慢,立即推水泡入火柱,然後就是抑頭盯著天空看。
  就見天空紅得就像要滴血一樣,翻滾的蘑菇雲瘋了似地吞吐攪纏,焰心之中那無形又可怕的力量把巨火撕裂成無數簇小火苗甩了出來,快速的衝過天際,拖著長長的尾巴隱沒在極目之處,好像許多小掃帚星同時臨世!
  天空就要燒成灰燼的感覺持續了半柱香的時間,火雲的顏色才開始變淡,由赤紅慢慢轉為金紅、大紅、橙紅、黃色、粉紅,直至完全消失,天空也恢複到原來的碧藍之色,好像從來沒有異景出現過,同時,有好幾件東西從上方忽的咂了下來!
  問題是這麽多人站在這兒,為什麽隻砸她!
  蟲蟲拖著半傷殘的身體驚叫著躲避,看到一個黑乎乎的東西直沒入身邊的沙地裏,蹤影皆無,接著冰寒籃和真火石就落到離她的腦袋不過一尺的地方,再滾到別處去,而她還沒來得及反應,那邊的墨武再也堅持不住,直挺挺的倒在了地上。
  白沉香等人一哄而上,不是搶東西,而是撲到墨武身邊,連那個姓楊的都一樣,雖然他一對混濁的三角眼一直瞄向蟲蟲身邊,卻讓蟲蟲給凶狠地瞪了回去。
  她有點擔心墨武師叔,可是靠不上前,隻得在沙地上爬了幾步,去檢查冰寒藍和真火石。
  這兩件寶貝本是上古流傳下來的,一個極寒到一絲寒氣泄出就會致人死命,一個極熾到可以令山川河流燃燒。可是冰寒籃因為蓋子被打開,不能控製真火石的熱氣,所以融化得寒氣盡失,現在合上蓋子後頂多零下幾度的樣子,而真火石似乎為融化神劍耗盡了熱氣,雖然還是挺熱的,不能用手摸,但在其一尺之外就沒什麽感覺了。
  這柄神劍鑄得還真不容易,毀了兩件寶貝才造就了這一個把,下回她要輕拿輕放,別再弄斷了!
  「掌門師兄,南師兄沒事,不過是脫力,外加熱毒內侵,還有些外傷。」另一邊傳來桃花的聲音,他邊說邊從一個小瓷瓶中取出些綠色的藥膏,快速的塗抹在墨武身上,「回山後漿養幾天,我包管南師兄平安無恙。」
  白沉香皺著眉看了墨武兩眼,輕輕「唔」了一聲,這才起身走到蟲蟲的身邊,這一回他沒有虛空去抓,而是單膝跪地,在沙上挖著。
  卻邪劍落在了這裏,他看得清楚,隻是剛才倉促一瞥,似乎感覺神劍與以前有所不同,他心中頗為不安,生怕功虧一簣。
  沒挖兩尺,就看到劍柄,他猶豫了半響,咬著牙猛力一拉。
  劍的長短大出他的預料,三尺青鋒變成了兩尺長,以至於他用力過猛,差點沒站穩,而且雙手一視劍柄,神劍居然一分為二了。
  這不是原來的卻邪劍,而是兩柄短劍,不過一把稍長,約為兩尺,稍短的那把倒像一把長匕首。
  「啊,師父,這回劍可是你弄斷的,不關我事。」他下在震驚之中,一邊的劣徒卻還趁機推卸責任。
  他怒目而視,那丫頭卻沒半點害怕的意思,還一臉幸災樂禍,似乎很想讓他也體味一下當罪人的感覺。
  「師兄,劍上有字。」桃花眼尖,伸手指了一下劍背。
  白沉 香翻手一瞧,果然見短劍上寫著一個「卻」字,匕首上寫了一個「邪」字,這兩個字深深嵌入劍背,與劍身渾然一體,似乎劍鑄成時就有的,可是,這真的是卻邪劍嗎?
  「師兄,不如讓螞蟻拿著試試。」蒼穹提醒道。
  白沉香心裏一凜,想到神劍隻在劍主手中才能發揮威力,否則便是凡品,於是倒轉劍柄,遞到蟲蟲手上,「拿著!」他低喝。
  「我才不拿!」沒想到蟲蟲堅決反對,甚至把兩手伸在屁股底下壓著,表示她煞費苦心不碰劍的決心,「這劍古怪嬌氣得很,你讓我拿著,回頭劍有個三長兩短,你又怪在我的頭上,上回,我就不知道它為什麽會斷的,結果你差點殺了我,最後把我關到沒吃沒喝沒人理的地方受罪,現在在你手裏一分為二了,你怕背上千古罪人的罵名,一定是想陷害我!」
  真想把這丫頭抓起來,吊在房梁上毒打一頓啊,不然這口氣真是解不了!白沉香隻感覺一股心火從腳底湧泉穴直衝到頭頂的百匯穴,眼珠子都藍了,聚了半天焦才找到那劣徒的位置,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中往外蹦,「拿著卻邪劍!」
  「不要!」
  「拿著!」
  「就不!」
  「快拿著!」
  「絕不!」
  「你拿不拿?」白沉香的拳頭握得咯吱咯吱響。
  「不不不不不不不不!」劣徒的腦袋搖得像個撥浪鼓,一頭酒紅色的頭發像柔軟的水草一樣晃。
  「哎!螞蟻,不要鬧了。你就拿一下唄,師叔給你保證,絕不會陷害你。」墨武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見這師徒鬧得不成樣子,和蒼穹交換了一下眼神,插口道。
  這個丫頭吃軟不吃硬,心腸好得很,哄著她說,就怎麽都行,嗆著她說,她就像個十幾歲的小孩,怎麽說都不成。偏偏他這個掌門師兄是一輩子也不懂得溫柔是何物的。
  蟲蟲已經晃得眼冒金星,此刻看到墨武因傷而憔悴的臉,心裏縱然有萬般不願,也不忍心拒絕,隻得勉為其難的道:「我是看南師叔的麵子,不然砍掉我的手容易,讓我碰這兩把廢銅爛鐵難了!」說著伸手奪過白沉香手裏的劍。
  這對劍沒有一點新鑄之劍的銳氣,鏽跡斑駁,破爛得仿佛埋在爛泥地裏 一百年後才挖出來的,可是劍一入蟲蟲之手,劍身上厚厚的鏽斑急的脫落了一塊,嚇了所有人一跳,以為劍又碎裂了,同時,伴隨著一陣嗡鳴聲,劍身劇烈的抖動了起來。
  就在眾人的目瞪口呆之中,好像蠟燭流淚一樣,所有的鏽斑一塊塊落了下來,之後青光一閃,如同一條青龍在劍身上掠過,卻邪劍除妖斬魅之氣瞬間燦然於鋒上!
  四周,其餘七劍歡喜無限的嗡鳴回蕩著,碧藍的天空中,驟然映出了一道橫跨東西的彩虹!
  雖然劍形一分為二了,但陳兵八劍之七的神劍卻重新找到了劍魂。
  卻邪劍重鑄成功!

  1-72 修羅微茫
  聚窟洲是苦寒之地,除了幾處平原城鎮外,大部分山地地區氣候惡劣、寸草不生、似乎沒有生命的跡象,其腹地的亂石山就要加個「更」字。
  山上遍布著嶙峋怪異的白色石頭,山間常有霧氣盤繞不去,遠遠看去就像是一座冰山,似真似幻,讓人望而生畏,但隻要走到山穀之中,就會發現那裏是一片花團錦簇、生機盎然的景象。
  三十六個石築的圍堡依山勢而建,看似雜亂,實則井然有序,表麵上彼此斷絕,路不相通,實則各有暗道相連,整個布局是一個極高明的陣法,倘若有外敵來襲,各個圍堡既能du立應戰,也可與其他圍堡守望相助,可攻可守,極難攻破。
  就算外敵攻破其中一處,於整個大局也沒有多大的破壞,況且每個圍堡都有自己特殊的結界,煞氣外溢,若不是本道中人,或者被帶領進入,根本到達不了山穀中心的白色王殿。
  這裏就是魔道的總壇——修羅微茫。
  花四海統一魔道三十六天罡後,並沒有強行把他們融為一體,而是讓他們各自保持適當的獨立,在魔王的統一號令和管理下單獨行事,白色王殿就是平時儀事的地方。但魔王實際上很少過問道中的一般事務,這一切,包括修羅微茫的建造,都是軍師鳳凰主持、設計的。
  魔道有左右兩大道首,右道首馬小甲,人送外號冒牌神;左道首暗處,為人比較神秘,很少有人見過他的真身。男女兩大軍師,男主外,女主內。男軍師是西貝柳絲,所有情報收集的工作都是他做;而女軍師鳳凰則管理著所有的內部事務。
  花四海雖然從來不缺女人,但鳳凰卻是唯一一個可以在他麵前說得上話的。
  而真正的王殿是黑色王殿,建造在極頂之上,花四海獨自住在那裏。想要進入黑色王殿,必須通過三十六個圍堡和白色王殿,或者從後山進入。
  後山,一層層地黑紫色霧氣中年彌漫不去,讓人看不清霧裏有些什麽。而且寂靜得連一絲風聲也沒有,充斥著死亡的氣息。有沒有人進入過迷霧不得而知,但卻從沒有人出來過,很多人都說後山是通向不知名地方的神之結界。
  一片雪白中,一座高達的黑色石殿孤寂的屹立著,沒有修飾、沒有緩和、阻隔一切接近與生機、直接而霸道、驕傲而冷酷的存在著,表明著它主人的氣質——威嚴、強硬而冰冷。
  殿內,空蕩得讓人心慌,隻在連陽光都穿不透的盡頭有一張極其寬闊的木榻,此刻花四海正坐在這張沒有雕花,也沒有襯墊的榻上,一腿屈著,另一腿長長地伸直,看來有點心不在焉的聽渡海人夫婦和汪老板講著攔截天門派弟子的事。
  聽完,他仍然麵無表情、一言不發。這使跪在榻前的三個人萬分緊張,可又不敢看他,隻把哀求的目光投向站在榻邊的鳳凰軍師身上。
  這是個絕世美女,一身緊俏的黑色更襯得她眉目和身段無法形容地美,皮膚白的耀眼,一雙眼睛如秋水般澄澈。靈動燦然,大概知道魔王曆來討厭累贅,所以渾身上下無一件飾物,清清爽爽,烏光水滑的長發高高挽在頭頂。
  「王,要怎麽處置此三人?」她輕聲問。語氣大方自然,無半分畏懼和獻媚。
  花四海仍然不語,大殿內的空氣冷得似凝了一層冰一樣,讓人連氣都不敢喘。那三個人更是嚇得微微發抖,如待宰的羔羊。哪還有半分平日的凶悍。
  魔王一向賞罰分明,這一回他們不但沒有抓到三個天門派弟子,讓他們把寶物和神獸一起帶走了,而且還中了人家聲東擊西之計,追錯了方向,雖說對方這是因為來了兩個宗師級的人物救援,但他們人多勢眾,居然一敗塗地,為是有些說不過去。可是王既然不說話,他們也隻好等著,不知道自己將要麵臨的是什麽命運。
  半響,花四海揮了揮手指。
  三人不明白是什麽意思,又把求助的目光投向了女軍師。鳳凰微微一笑道:「你們先去無窮山吧,爭取戴罪立功。」她笑起來美得讓人心醉,說出的話更令三人如蒙大赦一般。
  看著那三個人匆匆忙忙欣喜若狂的退出,鳳凰偷眼望了一下花四海,見他沉默不語,明白這明顯的拒絕和希望獨處的意思,於是知趣的施了一禮,也施施然退下了。
  每個人都以為王對她不同,隻有她明白,那不同的程度極其有限,若不是她職為軍師、若不是他們在年幼之時就已相識,他在她心目中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女人。隻是正因為有了這兩點不同,她才可以自由地呆在他身邊。所謂水滴石穿,時間久了,或者、大概、可能、應該,他會接受她。
  許多想成為魔王夫人的女人不明白,王最煩的就是女人的糾纏。她不是王的女人,可是她卻懂,所以她才能進退有度,距他最近,為自己贏得了未來的可能。
  但今天令她不解地是,王表麵上雖然波瀾不驚,但當渡海人他們提及一個名叫印度阿三的人,王的眉頭就會輕蹙一下,看來他對那個人很在意。這讓她有點奇怪,那個小子是誰?能讓冷漠如山的王有情緒上地變化。
  她很想跟王去無窮山,說不定可以見到印度阿三,可是她不能,她要為他守著修羅微茫,那是他的根基所在,身為他地軍師,這是她的職責。不過,她可以派個人幫她看看,研究王的敵人也是她的愛好。
  才走出大殿,迎麵看到一隻紙鳥飛過來。鳳凰不禁微笑,知道是西貝有情報來了,於是側身避過,讓鳥兒飛了進去。
  而此時的花四海已經回到自己的居所了,一樣的空曠大屋,簡單的幾件家具,一盆火漠然的燒著,整個地方清冷到了極處,寂寞到了極處。他把從不離身的冰魔刀和鎖麟龍放到桌上,看到了那隻擺放在桌腳的奇怪鞋子,腦海中又冒出了那張一頭紅色短發的臉來。
  當渡海人說起她逃跑的經過時,他的心裏說不清是什麽滋味,就像是一條小蟲爬過心頭一樣,而當時他的兩件法寶發出了隻有他感覺得到的顫抖。冰魔刀和鎖麟龍與他一起身經無數惡戰,從沒有膽怯過,但那丫頭用那種下三濫的招數,害得它們聽到她的名字就嚇壞了。
  想起她使用詭計逃跑,他不自禁撫了撫嘴唇。那不是吻,是使勁的磨擦,有機會要教育一下這不知天高地厚的丫頭,真正的吻是什麽樣的。
  不過,她跑的時候光著一隻腳,那隻腳纖秀白嫩,卻又肉肉的,非常漂亮,不知道會不會為別人看到。
  想到這兒,他忽然有點煩躁,隨即感覺有異,一隻紙鳥從門口撞了進來。不用看,他就知道那紙是熏了香的花箋,而且紙鳥會拿腔做調的對他說:「小花,見字如麵。」
  所以他劈空一指,把那紙鳥打落,然後吸過信紙來讀。

  1-73 無窮山,迷蹤地
  來信的人大概知道紙鳥會遭到這種待遇,所以紙上並非空白,花四海匆匆讀完,總算明白為什麽天門派的弟子會跑到聚窟洲的逍遙山來。
  姚蟲蟲是從天而降的!他們安插在天門派的內應這麽說。所以她才被收為天門弟子,這也解釋了為什麽行為一向端方的白沉香,會收了那樣一個花樣百出的惡劣徒弟。
  她能拔出卻邪神劍是他親眼所見,因為那鋒芒未出的劍磕壞了他的鎖麟龍,可是當時劍又退回到藏劍石中了,沒想到之後她還能再度拔出,而且還給弄斷了。原來他們來逍遙山就是為了取那個能把山川河流熔化的石頭來鑄劍!
  渡海人他們往鳳麟洲的方向沒有追到人,一定是天門派的人急著鑄劍去了,估計不是在炎洲就是在生洲,這也可以解釋為什麽他們的人發現雲夢山山門緊閉,他們在無窮山的舉動雖然還有人監視,但卻自如了許多。
  現在即知道了天門派的目的,他就沒什麽擔心的了,而且他決定大張旗鼓的行動,反正天門派從雅仙居跑回去的那名弟子也一定報告了魔道的舉動,那麽他們幹脆轉暗為明,他倒要看看,誰能攔得住他!
  傳說中的陳兵八劍有多麽厲害,他從不放在心上,劍存劍毀不過是了了小事。成敗在我,他隻相信自己的力量,什麽天地人神道,統統不值一提。
  可是,那個丫頭是誰?難道和他一樣有著不可告人的身世和天生就有的使命?!剛才他在聽渡海人說話的時候,忽然感覺她哭泣著叫他的名字,花四海,花四海——
  這讓他一陣心悸。是幻覺嗎?還是因為他的水心絆吸了她的血,他就可以聽到她的心聲了?那麽就是說。她還在想著他?
  但不管怎麽說,還是先到無窮山吧,因為信中最後一句話是他最關心的——圍困,速來!
  西貝這廝,說起閑事來廢話很多,說到正事卻簡練得不得了,通篇隻有這四個字重要,但這就足夠說明問題了。他平靜的內心有些波動,畢竟這是他多年的願望,統一魔道是第一步。辦成這件事是第二步,然後還有第三步、第四步——
  直到,他的目標達成!
  他轉身抓起冰魔刀和鎖麟龍準備離開,忽然又瞄到那隻奇怪的鞋子,想了一想,摸出懷裏那串和那丫頭一樣古怪的紅色鏈子,連鞋一起放入了床邊的櫃子中。封上禁製。
  以那丫頭的法力,白沉香想必不會派她去無窮山,那樣的話,他們之間就不會起衝突,等他辦好這件事再找她算帳。如果真的遇到了,這一次,他不會手下留情,因為和他天生的使命比起來。一切都是可以犧牲的,包括她,包括自己。
  「暗處,讓鳳凰看緊總壇,你跟來。」走出黑色石殿,花四海頭也不回的對殿後隱藏著的一條黑色影子說道。
  「遵王命。」左道首暗處沉聲答道。之後像一朵黑雲似的騰空而去。
  花四海站在亂石山最高處俯視著整個修羅微茫,嘴角噙著一絲冷笑——無窮山、迷蹤地,他終於要蓋成通天寶塔了。
  ………………………………………………
  作為重鑄卻邪神劍的功臣和重傷員,蟲蟲是被蒼穹師叔背回來的。
  身後,跟著狗狗和她的苦力燕小乙。堂堂八劍弟子的二師兄要幫這個師妹拿著她一路上收集的奇怪玩意兒和已經壞掉的冰寒籃、真火石,也不知道她又打的什麽主意。不時的。傷員同學還會和五師姐撒個嬌,要水喝,要擦汗,鬧得一堆人圍著她轉。引來白沉香怒目無數,而真正的重傷員墨武卻是在弟子的攙扶下自己飛回來的。
  回到雲夢山。蟲蟲本以為可以裝病裝上幾個月,躲過無窮山之行,但偏偏桃花師叔醫仙的名頭不是浪得虛名,是真正意義上的手到病除,雖然她外傷嚴重,不到兩天也已經完全愈合,而且一點疤痕也沒有留,加上多日不見的哈大叔烹製了無數美食給她補身體,所以她打地如意算盤全部落空。
  這兩天她看得明白,整個天門派都人心惶惶,因為已經肯定魔道在無窮山上有重大企圖,天門派為了匡扶正義,和魔道的衝突在所難免。可是,她不敢去啊!她怕見到花四海,雖然心裏又有一根小草在瘋長,很想再見到他,但她還遠沒有花癡到可以為了帥哥而放棄生命的地步。
  可是白沉香堅持八劍弟子全體都去,這讓她懷疑別扭師父是借機報複,為了不背上殺徒的惡名,特意送她到花四海的刀口上去送掉小命。
  據天門派派出的探子冒死回報,魔道的道徒本來在無窮山裏亂竄,也不知道要找什麽,但最近幾天已經聚在了一處,裏三層、外三層的圍起來不知什麽東西,現在在整體緩慢移動。他們曾經試圖打探,但全體被魔道中人擋了回來,死傷不少。
  這事再請求仙道三大派中的另兩派——平寧山的禮佛寺和無影島的隱流來支援是來不及了,再說事情發生在天門派的屬地,當然要由自己來解決。白沉香已經為剿魔之事忙活了兩天,大家也已經準備好隨時出發,蟲蟲即知道自己逃不開,隻好偷偷去了趟昆吾連天洞,想把萬事知也帶上,這樣逃命的時候也好有個幫手,雖然它隻是一直絮絮叨叨的雞。
  才一拐到那個大校場,狗狗就興奮得向前衝,帶得蟲蟲差點摔倒。她怕狗狗亂跑,在它脖子上拴了根鏈子。而和狗狗同時興奮的,還有一隻貓,黑白相間的小貓,就蹲在一塊大石頭旁邊,似乎等了很久。
  「九命,你跑來幹什麽?」蟲蟲嚇了一跳,拚命拉著鏈子,把狗狗吊起來,抱在懷裏,不理會它想去追貓的天性,「找我打架也不是這個時候,你會被白沉——不是——會被我師父一掌打死的。我可不是騙你,他雖然為人別扭,那功夫可不是蓋的。快走快走!」她伸腳踢了踢他。
  不知道為什麽,她覺得九命沒有惡意,而且感覺那小貓妖很喜歡她。六道之間有什麽衝突和淵源她也不知道,但她不想讓他受到傷害。從某種程度上講,他還是個孩子,連胡子都沒有修下去,不應該卷入成年人的事非中。

  1-74 蝸鬥
  喵嗚——
  那雙與眾不同的迷離貓眼盯著她,開心的叫了一聲。
  「都什麽時候了,裝什麽可愛!」蟲蟲加大勁又踢了他一腳,「快離開天門山!變人形!」如果九命保持貓形,狗狗就會一直興奮,它現在胖了好多,又掙紮個不停,她抱得好辛苦。
  唰的一聲,美少年出現了!修長略瘦的身材,黑色濃發中一縷縷的白,似有霧光的雙眼,一臉看來好像很想念她的樣子。
  要死了!要死了!一隻未成年小貓而已,就純真得那麽魅惑人,這要是長大了,還不顛倒眾生?他到底是貓妖還是狐妖?說起來,妖怪還真是不能招惹,天生就有蠱惑人心的力量。
  彎身放下狗狗,發現它很開心的圍著九命轉了一圈,以頭撞了撞九命的腳跟,看來還挺親熱的。蟲蟲不禁又好氣又好笑,猛一起身,卻覺得眼前一黑,發現她的臉正對著九命的臉,相距連半寸也不到,九命的兩隻前爪,不對,是胳膊抱緊了她的肩頭,就那麽認真又好奇的俯下頭看她。
  蟲蟲一瞬間漲紅了臉,九命年輕而男性的氣息熏得她頭昏腦漲,完全不知所措。一人一妖就那麽呆愣愣的互瞪著,直到九命的嘴唇一動,溫軟靈活的舌頭又一次伸了出來,舔了一下蟲蟲的鼻子,之後在她的左右臉頰輕輕各舔了一下,好像她是一條美味的魚。
  「貓洗臉哪你!」感覺熱流從臉上竄遍全身,蟲蟲迅速掙脫九命的擁抱,跳到一邊,拚命擦臉上的貓口水:「洗就洗吧,幹嘛洗我的!死貓,你在亂碰我,我宰了你!」蟲蟲害羞之下,怒氣衝衝的大喊,同時隨手拿起半路上折的樹枝,向九命的手臂打去。
  她滿以為九命躲得開,所以下手不知輕重,方位也不太準,哪知道這貓兒根本不躲,一雙迷離的眼睛定定落在她的臉上,似乎就這麽看上幾千幾百年也不會厭煩似的。
  啪的一聲,那樹枝毫不留情的抽到九命露在衣袖外的手背上,登時就出現了一條血痕。
  「哎呀,你這狡猾的東西,居然給我玩苦肉計,早知道我剛才用卻邪劍,現斬了你這個妖邪再說。」蟲蟲嚇了一跳,慌忙抓起九命的手。嘴裏雖然說得凶,手上卻拿出衣袋中一小盒藥膏,輕輕塗抹在九命的傷口上,嘴裏還呼呼吹著涼風。那是桃花師叔送給她的,說是她這個禍頭子難免又惹出什麽事來,先來個有備無患的好。
  九命微微翹起嘴角,如癡如醉地看著眼前的女子,發現她的胡子雖然沒了。可是味道沒變,再看她愛憐的握著自己的手上藥,雖然確實有點疼,卻仍然大感幸福,整個人順勢趴在蟲蟲的肩頭。他人比蟲蟲高出許多,這一依偎下來就如同泰山壓頂之勢。
  不過蟲蟲有了提防。看他又粘了過來,狠命在他腰上用力一扭,跳到一邊大叫道:「色貓,我看你還不躲,又玩偷襲,活得不耐煩了你就直說啊!」說著捋胳膊、挽袖子。惡狠狠地舉起手中的樹枝。
  這一回九命跑了,很開心的跑了,後麵跟著邊罵邊跑的蟲蟲和一隻湊熱鬧般又跳又叫的狗狗。他一會兒變人形,一會兒變貓形。自從出來遊曆,第一次這麽快樂。後麵追的狗狗也很開心,可是卻把蟲蟲累得夠嗆。
  「你——你——好,你給我記著!」蟲蟲捂著肚子停住了腳步,「以後我一定學會飛毛腿,把你這死貓的尾巴給揪下來!哼!」她氣呼呼的往山洞裏走,心想動物都是這樣,你不理它,它們自然就會追上來。
  果然,後麵傳來刷刷地腳步聲,眨眼的功夫,一隻漂亮的哈士奇和一個帥得沒邊的美少年就一左一右回到她身邊。她本想阻止九命進洞,畢竟這是他們天門派的地方,而九命是妖道中人,但當她想起萬事知的時候突然心生惡念,最後還是帶著九命一起進入了昆吾連天洞,還讓他變成了貓形。
  「萬事知,你地主人回來啦。」她扯了一下脖子上的金尾羽。
  嘿嘿,有了這東西就是好,萬事知就算再不願意,就算躲藏得再隱蔽,也一定要出來見她不可。除非它醉倒了。可是,它不會吧?它不會又去偷吃多汁果吧?它不會吧?
  正憂慮的時候,就聽到一聲慘叫,一個黃黃的,毛茸茸的胖東西拚命扇動著短小的翅膀,不斷騰上半空,有不斷下落,嘴裏驚叫著:「走開!快讓它們走開!啊——臭丫頭主人,你故意的,你一定是故意的!」
  「呀?叫我臭丫頭。好,九命,給我咬斷這隻小雞的脖子。」蟲蟲壞笑著。
  這就是她帶九命和狗狗進洞的目的,就是要嚇唬萬事知的,她這趟出去明白了一個道理,人服人是假,獸服獸是真,自然的東西永遠是遵循規律。狗追貓,貓喜歡魚,狗和貓都愛抓鳥是注定的天理,萬事知雖然不是鳥,不過也差不多。
  九命喵嗚一聲,整個背都弓了起來,比狗狗都聽話。但他還沒有撲上去,萬事知已經慘叫得像是脖子已經斷掉了一樣,並且迸發出無比的潛能,和第一次遇到蟲蟲時飛得一樣又高又急,但好在還比較又準頭,落在了蟲蟲的肩膀上。
  「美女!大美女主人!」他叫著:「你的蝸鬥不會吐火吧?不能讓他吐火啊,我可不想變成燒雞!應該還不會吐!」
  蝸鬥,什麽東東?難道是說她的哈士奇?!話說,她本來是打算讓萬事知幫她看看狗狗的,畢竟一隻不懼高溫的狗是比較罕見的。
  「你說狗狗?」她問。
  萬事知氣惱得啄了她的頭發一下,「狗?真是有眼不是金香玉,這是千年不遇的神獸,名叫蝸鬥,隻是長得像狗,吃火吐火,特別戀主和忠實。笨蛋主——不不,美女主人,你怎麽這麽好運,收了我萬事知還不夠,又收了這神獸做手下。」
  「手下?」
  「難道你當我們是寵物?」萬事知一點也沒有寵物的態度,又啄了一下蟲蟲的頭發,氣急敗壞的說:「有我聰明的大腦和淵博的知識,有蝸鬥的天生神能,成不成為仙道高手我不知道,但混吃等死總是沒問題的。」
  換作另一個人,聽到「混吃等死」四個字一定會生氣,可這恰恰是蟲蟲想在這個世界過的生活,因此也不在意,低頭看了一眼蝸鬥,見它揚著毛茸茸的腦袋看她,吐著舌頭,尾巴在地上搖來搖去,一臉寵物的態度,可愛死了,把它看成一員殺將才奇怪哩!

  1-75 主人命令第一號
  「它是神氣未成。」萬事知一向會揣摸蟲蟲的心意,在一邊解釋道,「你找到它時,就看到它一隻對吧?告訴你,蝸鬥的壽命相當長,所以長得也慢,數量更是非常稀少,也許天地間隻有一、兩隻。它們不論公母,產下下一代時不用交配,當它們覺得大限將至的時候,就會吐出腹中的丹火。這丹火會化為蝸鬥的幼崽,然後以母體喂養,直到百年後,上一代蝸鬥化為火氣消失,小蝸鬥——大概就是你看到的那個樣子了。」
  百年?就是說這狗寶寶有一百多歲了?
  蟲蟲疑惑的半俯下身撫摸狗狗,不對,是蝸鬥的頭,手中的觸感不是一般的好,而它更是諂媚的舔了一下蟲蟲的手。
  「從今天起,你就叫阿鬥吧。」蟲蟲心裏一亮,管它是狗還是什麽名叫蝸鬥或者蝸牛的神獸,管它會不會吐火,它是她的寵物,她的朋友,甚至她的親人,那麽它是什麽又有什麽關係。
  阿鬥興奮的跳起來,圍著蟲蟲轉了好幾圈,同時已經又變為人形的九命的頭也湊了過來。蟲蟲以食指頂著他的額頭道:「我說了,你不許再偷襲我,否則我就不要你了。」
  九命嚇得向後退了一步,又想跳過來撲到蟲蟲身上,又不敢動彈,隻好可憐巴巴的看著她,似乎蟲蟲拋棄他,他就活不下去了,害得蟲蟲心一軟,脫口而出道:「你要跟著我,就隻好叫你阿九了。」
  「不行!」九命還沒有表示,萬事知先大叫道:「他是妖道中人,不是神獸,不能收為己用。我看他根骨不凡。不是一般的妖,而他現在妖性未出,倘若有一天——說不定吃了你!」
  「他要吃也是吃了我,你怕什麽?」蟲蟲反駁道。
  九命看來那麽無害,怎麽會凶殘到吃人的地步。她猜他粘著她,不過是因為雛鳥心理,和阿鬥是一樣的。
  當阿鬥的母親,或者說是上一代蝸鬥才消失,她就正好出現在這孤單又驚恐的小東西麵前,而且和愛憐地給了它一條肉腸。阿鬥自然會認她為主。
  當她逼迫體內那道真氣變為金剛狼的利爪,因為太過集中精神,使自己的臉上暫時長出了胡子,九命大概一位她是同類,所以才追了上來。
  道理就那麽簡單,隻是動物的本能而已,能有什麽陰謀?又能有多麽誇張恐怖?!
  「你是仙道的人。收了妖道的人做手下,你猜白沉香會不會扒了你的皮?」萬事知看蟲蟲一臉無所謂,急道。可是他選擇的恐嚇對象太差了,白沉香這三個字在蟲蟲心裏天生就是被反抗的,不提別扭師父的名字還好,一提,蟲蟲倒堅定了收下九命的決心。
  哼,明知道她法力不夠。卻什麽危險的事都派她去做,害她逃出魔道的追殺,現在就非要去無窮山送死。白沉香明明就是想借刀殺人,那她為什麽要聽他的命令?她原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本想受到天門派的庇護,哪知道成了馬前卒。而且是那種隨時會掛的趟雷兵。
  「白沉香是哪位?不認識!」蟲蟲一把抓下肩頭的萬事知,舉著他湊近自己的臉,「我就是要收這貓妖做我的小弟,我看誰能把我怎麽樣?」
  喵嗚一聲,九命開心地撲過來,由於速度太快。蟲蟲沒有閃開,一下被攔腰抱起,在她的輕聲驚叫中被拋到半空,然後再落入他的懷抱裏。接著再拋上去,如此三下才放下她。看樣子還有點意猶未盡。
  「以後這個也不許!」蟲蟲吼著,抓緊九命的胳膊,以保持不會跌倒,沒想到這小貓妖瘦巴巴的,力氣卻不小,偷捏一下,感覺他胳膊上的肌肉隆起,似乎發育不錯。再看他那張又帥又呆的臉,居然一臉幸福的樣子。
  這小正太不會一見鍾情愛上她了吧?要不就是有戀母情結。也不用問他多大了,他一個妖道中人修成了人形,除了幾根胡子之外,臉尾巴都修沒了,說不定有幾千歲。
  再猜想一下,他一個小妖怪,獨自來到人類聚居的地方,每天蹭渡海人的船坐,想必就是為了接近人類,得到一點人間的溫暖吧。說不定他的身世悲慘的,生活是孤單的,所以遇到喜歡的人就會特別依賴。可憐見的,真不理他的話,她也不忍心。
  隻是,她剛才一時衝動,現在才想到現實的問題。她在白沉香的地頭上開山立派,收了妖道的人做小弟,讓他發現一定會趕盡殺絕。
  他看她帶回阿鬥時就沒有好臉色了,再加上一隻貓妖,一隻不知哪裏跑出來的碎嘴子雞,如果一怒之下把無雙杖打來,那麽他們四個有一個算一個,鐵定會沒命。到時候人肉、雞肉、狗肉、貓肉混在一起,分都分不清了。
  不能讓白沉香發現,而她也不能帶他們去無窮山,唯今之計就隻有先藏一陣,等她再度逃命歸來再說。可是無窮山那麽神秘,她怕遇到古怪的事,所以萬事知是要帶在身邊的。問題是貓狗犯相,九命不變形還好,否則一打鬧起來,衝到洞外,被留守的墨武師叔看到就糟大糕了。
  「阿九過來。」她甩了一下頭。
  她第一次主動招呼九命,九命開心的一下衝過來,抱著她的腰轉了一圈。蟲蟲完全無可奈何了,這貓妖不會說人話,一直采用肢體語言表示他對蟲蟲的喜愛,怎麽嚇唬也不成。可他如果真是個妖也就罷了,外表偏偏是個年輕男人,還是帥得讓人流口水的類型,這麽抱來抱去,她一個把持不住,幹柴烈火的,是在是很危險。
  「站好了說話!」她組織九命要和她貼臉頰的動作,「你要是不聽我話,就滾遠一點,我不是說了不許偷襲嘛!你到底要不要跟著我?」
  九命用力點頭,同時伸出雙手,但馬上想其蟲蟲的威脅,想要擁抱她的動作硬生生忍住,雙手就尷尬的停在半空。
  這孩子嚴重缺乏關愛,伴有肌膚焦渴症,應該對他發起「撫觸傳達我的愛」行動。
  蟲蟲心裏胡亂想著,不去看著貓兒裝可愛的神態,正色道:「既然要跟著我,就要守我的規矩。第一,不能隨便抱我,親我,除非得到我的同意。不對,你那叫舔。第二,我下的命令必須服從。第三~~第三我還沒想到,反正你先答應,否則我永遠不和你說一句話!」
  她這樣赤果果的威脅,九命哪敢不從,她又反反複複強調了好幾遍,不僅阿鬥和九命,連萬事知也被逼點頭,當然對萬事知的威脅與眾不同。
  「那麽——主人命令第一號,萬事知和我去無窮山,你們兩個給我藏在洞裏,阿鬥練習吐火,阿九把胡子給我練下去,不許被人發現,不需偷跟我。這是命令,不許反駁,再說一遍,這是命令,不容反駁。

  1-76 裂地石
  「王,迷蹤地已經快到山腰了,我們一直跟著它走,現在仍是圍勢。」一個魔道中人匍匐在魔王的腳下稟告。
  花四海沒有說話,隻看了看這片密林,輕輕嗯了一聲,似乎在思忖對策,不見半分慌張。
  那個人隻好繼續解釋道:「幸虧西貝軍師和右道首來得巧,不然這塊地走得過快,如果跑到山上,隻怕再也找不到了。」
  花四海依然不語,隻點點頭表示嘉許,之後身形一晃,隱沒在空氣中。
  無窮山很小,但它之所以名為「無窮」,是因為它高得看不到頂,越往上,雲霧越重,從沒有人到達頂峰,有好事之徒爬過數年,最後也隻好下山,再受不了高處的奇寒和狹小。
  仙道的人以為魔道最近才在無窮山附近活動,實際上,自從他統一大半魔道後,就已經派人輪番進入無窮山了。但是他的人不爬山,隻做兩件事,一是等那塊絕少人知道的、會移動的紅泥地——迷蹤地出現,二是開辟一條秘道,好把必要的材料秘密運上山。
  有人告訴過他,這塊有靈性的土地極其敏感且從不在一個地方停留,假如不被驚動,就會按照一定的順序在無窮山上下遊動。如果受驚,就有可能躲起來,再也不讓人找到,或者沉入地下消失。所以他派人在山腳守株待兔,這麽多年了,前些日子才找到這塊神秘土地的蹤跡,隻可惜這個時候被天門派發現了。
  為了不打草驚蛇,他本人沒有立即進山,而是讓手下把迷蹤地慢慢包圍了起來,監視它的動靜,同時廣布眼線,隻要有人靠近就格殺勿論。現在時機成熟,他要施法定住迷蹤地,然後在上麵蓋上通天塔!
  也幸好天門派那個丫頭弄壞了卻邪劍。讓白沉香無法專心在無窮山之事上,倒省了他不少事。他從不信天意,但各種時機都有利於他,何愁大事不了呢?也許看在這個份上,如果那丫頭真被派來這裏,他可以考慮饒她一命。
  想到這兒,感覺胸口的水心袢一熱。他不禁皺皺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吸了那個丫頭的血,現在每當他無意中想起她,水心袢就會動個不停。讓他的心也不能平靜了。
  「小花你來啦!」一個不帶半點正經的聲音叫道,「魔王大人您老請快點吧。本軍師要堅持不住了。」
  用這種輕俘的語氣說出這麽嚴重問題的,除了西貝那個混蛋外沒有第二個人。花四海擰起了眉頭,明白迷蹤地是要往山上走,但卻被強行困在半山腰了,假如讓受驚的它繼續向上,跑到那無窮高的極頂,通天塔就再也蓋不成了,那麽他的計劃就隻能用第二種他極不願意采取的方式來實現。
  他穩穩的抬步向前。圍得裏三層、外三層的手下紛紛讓出一條道路。
  不遠處,西貝柳絲和右道手馬小甲連同渡海人等魔道中的高手分四角站著,各自把法寶插入地中,施法以鎮勢,每個人都汗透衣衫,有的更是渾身顫抖,顯然已經是強弩之末了。
  中間,有一塊一尺見方的紅褐色泥地,看來頗為稀軟,隨著泥地左衝右突。似要掙脫鉗製一般,不斷有濃稠的氣泡拱動,發出咕嘟咕嘟的聲音,聽來像是生氣。

  一瞬間,花四海也有驚訝。
  他聽那個人說起過迷蹤地,但也是第一次見到。這一刻他有些懷疑,這塊會移動,有靈性、地質又如此之軟,隻怕人站在上麵都要陷進去或者被晃倒。能建成通天塔嗎?
  「小花。天下的人我就佩服你,你看到這奇怪的玩意兒居然連臉色也沒有變。要知道我當時可是跳起來了。」耳邊又傳來西貝的廢話,「但是,如果可以的話,魔王大人能不能先出手,不然我們永遠也不會知道,這爛泥地能不能蓋房——」最後一個字沒說出來,因為全副心神都用來對付想從他這方衝出去的力量。
  看到此景,花四海不再猶豫,騰身於半空之中,念動心訣。不管結局如何,既然已經開始,就要一直走到底,這是他做事的不二信條。
  瞬間,他身外一丈之內皆被散發著銀光的鎖麟龍圍繞,雖然未現龍氣,卻好像是一串首尾相連的銀魚,一環扣一環,流動不止,攪動濃重的、閃著珍珠光澤的水氣,整個場地都被一股寒氣籠罩。
  「裂地石拿來!」他低喝一聲。
  一條一直無聲無息的黑影嗖的從樹叢中竄了出來,至馬小甲身後,取下他背上包裹拋至半空。花四海順勢一帶,四塊不規則的紅色尖石出現在迷蹤地的上空,盤旋了起來,似乎要找到自己的位置一樣,發出嗡嗡的聲響。
  一手拈法訣,一手慢慢抽出冰魔刀,裂地石和迷蹤地之間強大的排斥力讓花四海不敢怠慢。這反向的力量十分強大,不禁讓他想起當日把真火石關在冰寒籃中的情景,接著腦海中冒出一雙靈活嫵媚的丹鳳眼來:「你放心,我抱也抱了,親也親了,摸也摸了,會對你負責的。」那丫頭惡劣的聲音在說。
  腦筋一熱,心靈差點失守,花四海急忙凝視靜氣,調整四塊裂地石的方位,在西貝柳絲詫異的目光中,猛一揮冰魔刀,強大凜冽的魔氣劈空而下,一道銀白光芒兵分四路,擊中裂地石。
  驚雷般的四聲響,裂地石尖嘯著俯衝而下,釘在正東正西正南正北四個方向,同時四條衝天煞氣形成了一個有棱有角的光柱,透林而出!
  花四海落到地上,一手冰魔刀,一手鎖麟龍,施力於正東正北兩塊裂地石上,左右兩大道首聯手鎮住正西,西貝柳絲攜其他幾位高手鎮住正南,把那四塊又要衝出地麵的石頭強行按住。
  地動山搖,別說魔道中人東倒西歪,就連無窮山似乎也要被地底傳來地力量掀翻了,山體發出哢哢地聲音,巨石滴落、泥沙俱下、許多老樹連根拔起翻到,強烈地旋風繞迷蹤地狂舞,本來晴朗的天空突然湧上大片烏雲,地變引來了天應。
  紅泥地上的泥槳仿佛沸騰了,強大的天地之力把鎮守四方的人往後推擠,一步一步、一尺一尺、一丈一丈~~
  花四海筆直的站著,臉孔堅毅如石雕,半分表情也沒有,雖然因為一人壓兩石而承受了最大的反抗力,但卻屹立不動。
  膝蓋以下陷入了土中,巨木堅石掠他身邊而過,順應著外推之力,他維持著平衡與方向,眼看著那紅泥地的麵積越來越大,從一尺見方,擴大到幾十丈開外。
  咚!
  一聲霹靂從天空中震響,地平山靜,風停雨驟,花四海站在暴雨中仰天冷笑。逆天改地又如何?他花四海可以做到一切!
  「起塔。」他簡短的發出命令。

  1-77 建築工地
  在密林中聽到霹雷,蟲蟲多少有點害怕。
  她就站在白沉香身後,所以聽得到他絮絮叨叨的自言自語,說什麽地變天應,說魔道一定改變了無窮山的地氣,所以睛朗的天空才突然陰雲密布的。
  能這麽厲害的,一定是花四海!
  蟲蟲不禁有點哆嗦,怕見到他,心裏又有一種說不清的渴望。其實從逍遙山逃出來到現在,不過一周的時光,她卻忽然連他的長相也覺得模糊了,內心深處隻有一條淡淡的影子,不知道是極度想遺忘,還是極度想牢記造成的。
  仰頭望去,看到一束青白色光柱如一柄利刃般刺入了壓低的黑暗雲層中,青得冰冷,黑得壓抑,本來很可怕的場景,蟲蟲卻覺得可笑,感覺那像是飛碟,火星叔叔會沿著光柱跳掉在地球上。
  她不知道是什麽使她滿腦子胡思亂想,或者是因為心中的不安,或者是因為就要見到花四海的矛盾心理,反正她沒有一點心思放到即將到來的大戰上,雖然那種氣氛已經很明顯、很緊張了。
  「螞蟻,跟緊!」白沉香轉過頭,嚴厲的瞪了蟲蟲一眼。
  蟲蟲隻得調整速度,繼續混在八劍弟子中,緊跟在白沉香身後。八劍弟子,聽起來好拽的樣子,其實非常危險,因為白沉香作為掌門,喜歡衝在最前,逃在最後,所以他們中鈞天的弟子也要一樣。
  她明白別扭師父為什麽對她不滿,因為她出發前死也不肯穿那身工作服似的鑲邊灰袍,使出撒潑耍賴的招數,硬要穿五師姐送的那件桃紅灑金的美麗衣裙,白沉香以為她是道心不誠,沉迷於皮囊色相,但她隻是要再見到花四海時,他能覺得她也有幾分姿色。
  她當然不是絕代佳人,但也不是他每回見到的醜樣子,所以她費心打扮了一番,甚至還用從現代帶來的化妝品化了妝,女為悅己者容,他大概不悅她,但她似乎有點悅他。
  可惜這場大雨太攪局了,雖然天門派來的幾百個人隻有她一個撐著油紙傘,但這怎麽能擋得住這樣的風雨,現在她弄巧成拙,臉上的妝全花了,不過她生性樂觀,凡事習慣從好的方麵看,心想這樣至少花四海認不出她,她這麽折騰換不來愛慕,能換來小命也挺劃算的。
  前方傳來呯的一聲響和眾人的呼喝聲,把蟲蟲從混亂的心緒中拉回到現實。抬眼一看,見魔道中人和天門派的人打在了一處,昏暗茂密的樹木間和半空中,各色光柱飛來飛去,被雨水淋得閃閃發光的樹葉和枝幹帶著風聲四處亂飛,當真是飛花摘葉亦能傷人的高手境界。
  蟲蟲也不驚慌,躲在大師兄身後跑來跑去,大師兄商帝乙高大魁梧,是最好的人肉盾牌,而且他大男子主義嚴重,對保護師妹這件事覺得非常光榮和理所當然。兩個人一個有所求,一個有所需,配合得相當默契,蟲蟲根本不必拔出背上那一長一短兩把卻邪劍,隻要一手繼續打傘,另一手護住腰間一個巴掌大小的小皮囊即可。
  萬事知在那皮囊裏,它本來說自己被禁足在雲夢山,不能隨蟲蟲四處走,但蟲蟲越想越不對,強行把它帶下來,結果根本沒有禁足這回事,完全是它偷懶怕死而撒謊,氣得蟲蟲給它記了一大過,說再有下次就燒雞仔吃。
  「主人,你至少應該拿那把短劍,意思意思比劃一下。」萬事知用隻有蟲蟲聽得到的聲音說:「我感到了強烈的殺氣,不是來自敵人,而是來自主人您的師父。」
  蟲蟲往左一瞄,果然看到白沉香眼露凶光的瞪著她。
  「切,他不也是站在一邊觀戰?再說,師兄師弟們完全可以對付,用不到我這種絕頂高手出手。」她沒拔劍,而是衝著白賞香吐吐舌頭,氣得白沉香當場好像對雷擊了一樣,頭發根全豎起來了!蟲蟲卻給他來個視而不見。
  自從他們進山,已經遇到好幾撥攔截的魔道中人了,對方隻是纏鬥,並不拚命進攻,人數也不多,實在打不過的時候就會跑掉,到下一個關口設伏,總之天門派並沒有遇到危險,傷亡很小,隻是耽誤了許多時間而已。
  這不是魔道的作風,所以白沉香更是急著要趕過去,因為他覺得這證明魔道正在半山進行見不得光的惡事,偏偏半空中布下了許多禁製和結界,地麵上又層層機關,如果他要破界而去,會遭到來自地麵攻擊,而且放著眾多年輕弟子在密林中穿行,他也不能放心,如果他出重手退敵,隻怕功力白白損耗,後麵麵對花四海這樣的絕頂高手時再無勝算,隻有幹著急。
  可是這個七弟子——他也明白,螞蟻的法力低微,來無窮山實在是危險,可是他也是要栽培她,讓她在危難之中成長,可她怎麽就沒有一點憂患意識?怎麽就——唉——真是冤孽!
  他被乞得無力,隻得不去管她,全心指揮弟子們衝破一道道圍困,艱難前行。從山腳到半山,不過半日的行程,天門派的人卻足足走了三天,雨也下了三天,直到第四日的清晨,他們才聽到一陣陣叮叮當當的聲音穿透雨幕,滿滿地襲入了眾人的耳朵。
  隨著眾人稀裏糊塗的衝上去,蟲蟲隻覺得眼前一亮,樹木參天且氣候變化劇烈密林中,出現了一片廣闊的空地,嘈雜的聲音就是來自這裏,許多魔道中人根本無視天門派的出現,仍然有秩序的把一塊塊白石通過一個像投石機的東西運到半空中,整個地方像是一個繁忙的建築工地。
  空地的中心突兀地聳立著一座白色石塔,巨大的白色石頭、八角的形狀,沒有門,隻有窗,初看上去倒像是煙囪,筆直的伸向空中。
  它太高了,高得變態,比蟲蟲在她原來的世界中看到的任何一個樓都要高,四、十五層以上盤繞著一層淡紫色霧氣,看不到上方究竟有多少層,這麽高的塔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建成,地基也不知道要多深。
  「掌門師兄,這石塔以前絕對沒有,三天,三天就建了這塔,花四海能量不小啊!」蟲蟲的人雖然躲在大師兄商帝乙身後,但耳朵卻豎得比兔子還長,聽到北師叔桃花和白沉香的低語。
  她躲躲閃閃、探頭探腦的向魔道那邊偷看,幾乎沒有費半點力氣就看到了那條熟悉的身影,他那麽卓而不群,那麽出類拔萃,能讓人在萬千眾生中馬上尋找到他。
  幾乎在看到那身影的同時,一道凜然的目光掃了過來,蟲蟲如遭電擊,心裏念著,完了完了,她的臉花成這樣,他也認出來了,這就是說,他恨死她了,非要置她於死地不可!

  1-78 相救
  四目相對,蟲蟲完全僵住了,他的眼睛就像死海,深不見底,波濤暗湧、平靜卻又萬分複雜,她讀不懂,但又被深深的吸引,似乎整個人都被吞噬了。
  「花四海,你來我無窮山做什麽?」桃花師叔大喝一聲。
  「蓋塔。」花四海簡單直接的答,同時向前走了一步。
  不過是一步罷了,卻帶著強大的壓迫氣勢,似乎把整個天下都甩在了身後,卓然du立於塔前,逼得天門派的人情不自禁的向後退了一步。
  他不願意在通天塔建成之前引起仙道門人的注意,因為他怕麻煩,並不是怕武力對決。現在已然如此,該來的,他接著就是。
  「說得輕鬆。」蒼穹哈哈一笑道,「這可是我天門派的地頭,哪容你任意妄為?不然,下回我們也到你魔道的亂石山上蓋個茅廁?」
  「假如你有本事做得到,請便。」
  「花四海,你不要欺人太甚!」白沉香怒喝,「仙魔兩道相安無事多年,你今天若拆了這勞什子的塔,乖乖帶著你的人離開便罷,否則刀兵無情,可是你魔道惹起來的。」
  「如何?」
  「如何?!」白沉香不怒反笑,無雙杖在地上一頓,濕滑的泥地立即傳來一陣震顫,「無窮山是我天門派屬地,絕不會允許你魔道隨意來去,今天我念在天下和平多年,不願挑起事端,但你也不要以為我天門無人,怕了你們,若走,我不攔著,以後還請絕足於此地;若留,大家手底下見真章,倘若因此引起六道紛爭,錯不在我天門,此塔,我叫你絕蓋不成!」
  哇,天門派的掌門果然不是蓋的,平時總是看到他氣急敗壞的模樣,今天頭一回見到他仙道宗師的氣派,還真威風哪!
  蟲蟲一邊想,一邊往後閃,自從見了花四海,她就本著愚公移山的精神,一寸一寸向後挪,打算混在人群中,不要站在八劍弟子的位置上那麽顯眼。
  「動手吧。」花四海隻吐出三個字,絕無猶豫,伸手在胸前一掠,銀光燦然的鎖麟龍就不知從什麽地方到了他的手上,他慢慢的拉動鎖麟龍,銀鏈發出哢啦哢啦的清脆摩擦聲,聲量不大,但滿場的暴雨聲、巨石聲、叮叮當當的建築聲全被這一種聲音壓倒,襯得一切都微不足道。
  花四海一動,天門派的人全部嘩啦的抽出了刀劍武器,圍在花四海身後的人也不示弱,一時之間,雙方劍拔弩張,雖然沒有人說話,沒有人動,但濕冷的空氣中似要著火一般,隻要有一點意外就能觸動這戰鬥的開關。
  蟲蟲此時正挪動到八劍弟子和其他弟子之間的一片空地上,她僵直的站著,因為位置上的孤立,隨便一動都顯得突然。
  刀劍齊出,雨卻停了,如同來時一樣突然,像是雨神關掉了水龍頭,蟲蟲的雨傘卻還在手裏撐著,但壓得很低,幾乎是頂在頭上,拙劣地試圖否認某人的存在。這個時候的蟲蟲真羨慕烏龜,如果她也有個殼,此刻伏在泥地裏,他就看不到她了,而她,可以好好看看他。
  很奇怪,她似乎不記得他的長相了,剛才匆匆一見,她卻隻沉浸在他的眼神裏,反而忘記得更快,心裏有一種說不出的渴望,想再看他,似乎那樣才能記住,她如果有命回雲夢山,大概很久也不會下山,她很怕會忘記他!
  嗖的一聲,一股勁風從半空中劃過,蟲蟲下意識的抬頭一望,見那個魔道用來向半空中運送石頭的投石機似乎出了點故障,一塊巨石偏離了原本的運行軌跡。
  其實這種偏離並不厲害,巨石大約會落到塔前的一塊空地上,但雙方正處於敵對狀態,蟲蟲身後的天門弟子中有位反應過快,以為魔道動手了,所以瞬間祭出了自己的寶劍,拖著一道藍色九尾,直奔花四海而去!
  所謂一觸即發,一發而不可收拾,大概說的就是這種局麵,本來表麵上還平靜的場地上,各種法寶和武器同時出手,各色光芒把仍然昏暗的天空照得雪亮,劍氣、法力、縱橫的氣流激蕩在一起,形成一股無形巨力,把那誌還在下落的石頭推得翻了幾翻,突然彈向了天門派這邊。
  所有人都動了,唯有蟲蟲還在發呆,而那塊石頭好像安裝了製導係統一樣,不偏不倚地向她砸來。
  怎麽這麽倒黴啊,喝口涼水都塞牙,這麽大個地方,為什麽要砸她?!蟲蟲想跑,可是腳卻被濕泥陷住了,她奮力邁開步子的舉動,隻是讓她坐在了泥水裏而已。
  眼前,那塊石頭迅速放大,由遠處的一團黑影,近到掩蓋了她的整個天空,近到可以看到巨石切削得整齊方正,上麵還有一種綠瑩瑩的顏料寫上了看不懂的符咒,近到石頭的氣息已經貼上了她的鼻尖。
  終於,她還是要麵臨變成肉醬的命運。
  她嚇呆了,連閉目等死的動作也沒做出,但石頭卻沒有落下,一線熟悉的銀光晃得她睜不開眼,好不容易可以聚焦了,正看到花四海手持鎖麟龍把那塊石頭甩到半空中的淺紫色霧氣之上,接闃,啪的一聲脆響,一條軟索落在她麵前的地上,濺起泥點無數。
  他救了她!再一次!
  因為她偷溜的緣故,巨石改變方向落下來的時候,白沉香和幾位師叔離她較遠,根本來不及救她,若出掌擊石,隻怕傷到旁邊的弟子,唯有東師叔刀朗因為使的是軟索,所以揮來卷石,隻是他出手不及,若不是花四海以鎖麟龍來救,蟲蟲必死無疑。
  他是為了挽救那塊石頭,還是要救她?可是為什麽呢?他不是應該討厭她,巴不得她死嗎?難道他真的是要親手掐斷她的脖子才甘心?
  可是這一切容不得她胡思亂想,刀郎師叔的軟索如靈蛇一般,反向一卷,把蟲蟲拉了直來,「螞蟻拔劍!」他叫道。
  蟲蟲機械的拔出長短雙劍,轉眼向花四海望去,不知為什麽,雖然他的眼睛沒有看向她,但她卻覺得他的心在看,即種感覺說不清楚,卻分外強烈。
  隻見他騰身站在樹頂,鎖麟龍纏繞在他高大的身軀上,緩緩遊動,形成一個極其美麗的銀色光罩護在他的體外,此起彼伏的劍光、法器尖銳的寶光像是各種怪獸,凶猛的擊去,但那光罩遇襲即銀光暴漲,潮水般湧向四周,好多武器都掉在了地上,甚至有的已經折斷。
  「殺啊!」蟲蟲身後傳來一聲霹靂似的大喊,不知道是誰發出的,但卻使場上的局麵更加緊張激烈

  1-79 僵局
  蟲蟲驚得連劍也差點掉落到地上,還沒做出反應,就被人流擁到了最前麵,匆匆一轉頭,隻看到雙方全體纏鬥在了一起,天門派弟子對花四海的攻擊根本不值一提,所以現在是法力最高的白沉香和蒼穹圍攻他;桃花、刀朗以二對二,和左右道首戰在一起;她被混在八劍弟子中對陣一大高手,仔細一看,居然是西貝柳絲,其他的弟子就是和魔道門人混戰。
  「呀,這是哪來的小花貓。」西貝柳絲輕笑,完全無視八劍弟子圍住他,還悠閑得像在街上聊天一樣,全身上下沒有一絲狼狽,剛才這麽大的雨,也不知道他是怎麽辦到的,「這臉上,又紅又綠的,扮鬼玩哪!」
  「少管我!死狐狸!」這話提醒了蟲蟲,在花四海眼中她仍然不美,這讓她不禁沮喪萬分,故意怒衝衝地道:「告訴你,我師父可厲害啦,你的小命能不能保住還是未知數,有時間管別人閑事,不如先留下遺言,免得你命斷無窮山,你這裏百來個小妾在你屍骨未寒時就為爭家產打起來。」
  「哦,說的也是。」西貝柳絲一點也不生氣,漂亮的眼睛眯得真像個狐狸,笑得彎彎的,以手指輕叩著下巴道:「怎麽辦呢?我還真舍不下嬌妻美妾、富貴榮華,看來隻有打贏你們才行。」
  「休得猖狂!」商帝乙爆喝一聲,把蟲蟲抓到身後,「今天我八劍弟子定不會放過你這魔道妖人!」
  「是嗎?那就試試吧!」西貝柳絲還是無可無不可的神態,右手伸在袍袖中一摸,出手時已經握住了一隻類似於玫瑰的花朵,枝條翠綠誘人,莖上的刺空著點點寒光,花瓣紅得似滴血,妖媚異常,再搭配上他如玉雕一樣修長完美的手指,簡直像是藝術品展覽,哪裏有半點生死相搏的意思。
  「陳兵八陣!」大師兄喝道。
  這陣法是專為陳兵八劍所設,蟲蟲在雲夢山時學了一點,所以稀裏糊塗地跟著師兄弟們的步子找到自己應站的位置,把西貝柳絲團團圍在中間。
  「不錯。」西貝柳絲笑咪咪的,似乎沒把這八劍弟子放在心上。
  他這態度激怒了除蟲蟲外的所有人,蟲蟲知道他從來都是那副慵懶自在的德行,可這在其他人眼裏卻是一種侮辱和輕謾,於是八個人、七把劍同時出手,美麗的七色光芒向西貝柳絲兜頭罩去。隻有蟲蟲因為法力不夠,劍未能出手,隻湊數的一樣在自己的方位上站樁。
  「好厲害啊!」危急之中,西貝柳絲還在廢話不止,右手持那朵紅玫瑰快速比劃了幾個像是西方擊劍一樣的姿勢,左手袍袖一揮。
  幾道不規則的亮光在空中劃出很抽象的軌跡,陰冷昏暗的空地上方登時落英繽紛,蟲蟲甚至不知道這些是怎麽憑空出現的,漫天飛舞的花瓣已經落了下來。
  這死狐狸果然喜歡排場,就連打鬥的招式都要搞得這麽拉風,比桃花師叔還要臭美!
  隻是花瓣雖美,卻在快落到地麵的時候突然變成了無數利刃的碎片,像習鏢一樣向眾人激射過來!
  每個人都有護體真氣形成的光罩保護,但這些碎片力道奇大,速度又快,根本無法阻止,隻起到了減緩衝擊力的作用。
  隻一招,西貝柳絲輕描淡寫,八劍弟子卻有六人掛彩,雖然隻是皮肉之傷,但也鮮血淋漓,那些碎片透體而出,落在地上仍是花瓣的模樣,因數染了血,美得妖異,唯有蟲蟲和容成花落完好無損。
  「幸好幸好,沒有傷到兩位姑娘。」西貝柳絲撫額微笑道,語氣有些懊惱,臉上的神色溫柔得讓人對他恨不起來,「唐突佳人了,莫在莫在!」
  這死狐狸看著漫不經心,實際上強大得很,難怪他能和花四海並稱「殘花敗柳」,這外號並不隻是說他們之間關係親密,也不是隻是說他們在道德上的缺陷,還包括他們的實力!
  「西貝柳絲,少來這套蠱惑人心的招數,納命來吧!」容成花落不卑不亢的朗聲道。
  倒是蟲蟲呆站在一邊,看來有點不知所措,這不能怪她,因為她從來不會打架,就連抓頭發、下絆子也不會,她從小受到的教育就是暴力是不對的,以前一直是逃命,現在要主動攻擊,實在有些不知道從哪裏下手。
  「七師妹,祭劍啊!」容成花落催促道。
  蟲蟲沒有法力,而且除了用障眼法變大石頭外,沒有正式修煉過,她所憑的不過是那個怪人給她的那道強大真氣而已,戰鬥開始時,她逃命的本能使她把真氣凝成了金色光罩保護自己,隻是這樣一來,她就沒有能力祭劍了。
  此時聽容成花落一喊,恍然記起自己也是陳兵八陣中的一環,連忙生澀的把真氣灌注於長短雙劍之上,嗡的一聲,這兩把重鑄的神劍立即脫手而出,雖然沒有人家的劍飛得高,也沒有人家的姿態美,更沒有散發出瀟灑劍氣,就那麽勉強、晃當、歪斜地罩在她的頭頂,還帶得她一趔趄,但畢竟是她頭一回能夠祭起自己的神劍了。
  有兆有雲,八劍聚齊,滌蕩魔域!
  卻邪雙劍未現流光,但因為它的出現,卻使其他七劍的劍光暴漲一倍,似乎隻要八劍齊聚,就能互相激發力量。
  西貝柳絲嘖歎了一句道:「果然傳言非虛,隻是沒聽說卻邪劍是兩把啊。!」
  「你沒聽說的事多了,接招吧。」八師弟尚黃乙性子剛猛,一招即受創,心中著實不服,此刻感覺到至陽至鋼劍充滿了力量,立即跳起來猛劈過去。
  師兄弟七人在一起修煉日久,配合默契,見八師弟出手,其他六人也從各個方位攻向西貝柳絲,唯有蟲蟲,她以真氣控製了卻邪劍,就再也沒有能力做別的事情,連挪動一步或者說句話都難,必須全神貫注,但正因為她的卻邪劍在,其他七劍的力量倍增,八劍弟子的實力強大了不少。
  嘴角殘存著特有的性感笑容,西貝柳絲表麵上雖輕鬆,但實際上卻要全神應對了,他的落英拂身仍可穿透六大男弟子的防護桌,隻是破罩後餘熱已衰,頂多劃破對手的皮膚,他不能傷敵,敵也不能傷他,一時竟成不勝不敗之局。
  蟲蟲在一邊努力維持著卻邪雙劍不從半空中掉下來,感覺自己對那道真氣的運用越來越純熟,剛才還不能稍動,現在卻可以轉動脖子了。

  1-80 光榮掛彩
  僵局,她眼光所到之處都是僵局!
  八劍弟子對西貝柳絲是僵局、刀郎、桃花對陳左右道首是僵局,兩派門人互鬥是僵局,而且因為現在動了真格的,死傷開始嚴重起來,許多人躺倒在泥地中,殘肢和鮮血被濕泥覆蓋得看不清楚,四處呻吟聲不斷,這場麵算不上慘死,卻足夠震撼蟲蟲的心。
  她來自一個和平的地方,從未親自經曆過戰爭,之前雖然看過幾場打鬥,可隻有這次是死傷了人的!
  花四海?他沒有事吧!要知道他對陣的可是天門派枯尖的兩大高手!按理說,花四海如果死了,她的生命就再沒有威脅,她應該高興才是,但當她想到這些,卻沒來由的心慌。
  她很快搜尋到他的身影,見他以一敵二,絲毫不落下風,冰魔刀每一橫掠,都迫得白沉香和蒼穹要回身自保。蒼穹的乾坤碎玉壺是可收繳他人的武器和寶光的,卻對他根本沒有用處,但是天門派兩大高手搏命一樣的圍剿,他也一時不能脫身,仍然是僵局!
  這麽僵持下去,對天門派是極其不利的。
  他們的目的不是要打倒魔道,而是要阻止那個白石塔蓋成,雖然魔道蓋塔的目的不得而知,可是他們被拖在這兒,建塔的叮當之聲不絕於耳,證明淺紫色霧氣之上,塔還在建著,等塔建成,魔道不可告人的目的也達成,大批建塔的魔道門人下來增援,他們實在是沒有一點勝算和生機。
  天門派自上一輩高手在一夜之間下落不明後,人丁凋零至今,不過數百弟子,這次的事情又沒來得及請求其他仙道門派的支援,而魔道門人數萬,隻要來十分之一就已經占了絕對的上風,好在花四海不想太過引人注目,所譴之人不多,但也足以壓得天門派弟子抬不起頭來了。
  蟲蟲能想到這一點,白沉香的心裏更是明白,他攻不下,也退不了身,不由得發急,疾風暴雨般猛攻了幾招,仍然沒有效果,而正在這時,一個興奮的聲音自頭頂傳來:「還有三層!」
  這聲音無疑於一聲驚雷,對場上的每個人都產生了影響,天門派的人都是心裏一凜,焦急之下加緊了進攻,魔道門人卻更是士氣大振,下手毫不含糊,一聲報告建塔進程的話,使得雙方的打鬥得更是激烈。
  西貝柳絲袍袖一揮,落英拂身如漫天飛雪一樣掃來,他想盡快壓製住八劍弟子,好幫花四海脫身,別人不知道,他卻是親眼看著小花是如何籌劃這一切,知道他是多麽想建成這個通天塔,現在眼看就要成功了,他希望小花可以在場。
  他力道拿捏得很巧,不會波及到兩名天門派女弟子,他曾經發過誓,此生絕不會以武力傷害一個女人,哪怕這個女人多麽該死,可是他忘記了,他麵對的是天授神劍,雖然這些劍主還遠未達到人劍合一的境地,但神劍激蕩出的力量是不好控製的,所以那些碎片中有一片飛出了他的掌控,對著場中唯一一個看來很閑的、東張西望的呆頭鵝直射而去。
  蟲蟲的力量全用在了祭起神劍上,從某些方麵講,根本沒有一點防卸力,好在她運用真氣純熟了許多,感覺有黑影襲來,她本能的向左一閃,人摔倒了,卻邪雙劍從半空降落,自動重回墨武師叔送的劍鞘之中,之後她感覺脖子上一熱,伸手一摸,手掌中全是血!
  驚恐之中,她還難得的保持著清醒,用力深吸了幾口氣,感覺呼吸順暢,知道自己沒有慘遭割喉,貌似也沒有頸靜脈出血,不過那疼痛卻是如此真實,她明白她光榮的再一次掛彩了。
  「死狐狸——」還沒有罵出口,眼前人影一閃,西貝柳絲已經掠到她的身前,伸手掐——不是,是撫向了她的脖子。
  「你是第一個傷在我手下的女人!」他忽然開口,神情特別奇怪,有點意外、有點驚訝、甚至,還有一點慌亂。
  他渾身上下那麽幹淨,在又濕又冷的空氣中都能讓蟲蟲聞到幹爽溫暖的清草香氣,可此刻卻毫不在乎的單膝跪在泥水中,任身上那件白底錦終須的寬袖長袍變得汙濁,但不知為什麽,蟲蟲還是覺得他格外清雅貴所,整個人和這環境、和這些草莽都格格不入,似乎是亂石中的美玉,隻是這謙謙君子一雙狹長的眼睛看來有點危險。
  「因此,我會記得你。」他呢喃著後半句,似乎在說給自己聽,手還停在她嬌嫩的脖子上。
  「那讓我殺了你好了。」蟲蟲反手抽出那柄短劍,「作為我第一個宰了的妖人,我會永遠記得你,我比你多了個『永遠』,這下你占便宜了。」她跳起來。
  西貝柳絲笑了,笑得很奇怪,他禦女無數,倒是第一回有女人這樣回話的,這就是這丫頭的特別之處吧,怪不得小花剛才要出手救她,這樣的女人死掉,世界上確實少了許多樂趣!
  「笑什麽?不信?!」蟲蟲皺緊眉頭,抽劍直刺。
  她知道這狐狸一定躲得開,事實上她確實看到他如大鳥般疾退,翩然優雅,不過他沒有落地,而是直接飛上了半空,轉眼消失在那層淺紫色的霧氣之中,接著,隻聽嗖嗖的風聲,好幾條身影也竄了上去。
  她有點發怔,並不知道她的受傷成了事件的轉折點。
  不僅離得最近的七名師兄弟以為她被殺,全體驚呆,忘記繼續攻擊西貝柳絲,遠處的花四海和白沉香也都分神了,白沉香生怕他好不容易聚齊的八劍弟子損失一名,而花四海隻覺得心裏一刺,說不清為什麽就住了手,全部心神都被吸引到另一邊。
  他對自己說,剛才拉回那塊砸向她的大石,是為了不想損失材料,畢竟通天塔不像一般的凡塔,建築時不需要泥水之物,也不需要地基,因為石頭全是特殊的符石,隻要一塊塊壘起來即可,所以每塊石頭都非常珍貴,所以他是要挽救石頭不要沾了人血。
  可是當那個惡劣的丫頭傷於西貝的手下,他的心神再度被牽走,讓他無法解釋,也許他真的對她存了一念之仁,就像他雖然殺人如麻,有時卻不願踩死一隻螞蟻一樣,聽說她的從師之名就叫螞蟻,想來還真是機緣巧合。
  一定是這樣,一定是因為她傻傻的,卻又古靈精怪的可以,他覺得她的舉動好笑,因此動了仁心,沒有別的!
  可是,為什麽當西貝跪在地上,撫摸她的脖子時,他有衝動要打斷西貝的手呢?

  1-81 啪, 人全沒了!
  而就在他和白沉香雙雙發愣的功夫,蒼穹最快反應了過來,趁雙方收手的短暫時間,嗖的一下騰身而去,幾乎在同時,白沉香暴喝一聲,不顧死活的強行提升自身的力量,手中無雙杖狂舞,卷起剛烈我匹的熾熱火風,回風降魔式發揮得淋漓盡致,把他死死困在其中。
  他心裏一緊,知道天門派必有算計,當下閃過狂風中的隱形杖擊,以定術破風術,迅速尋到風眼所在,帶著睥睨天下的氣勢,冰魔刀縱向直劈,看著烏沉沉的沒什麽威力,但刀氣霸道凜然,在空中閃出一條銳利的白光,發出劈山震海之聲,硬碰硬的接了一招,震得白沉香後退十幾步,差點跌倒。
  之後,他瞄到那丫頭並無大礙,立即隨西貝騰身而上,在他身後,所有人都明白了戰場已經轉移,全體飛到了紫霧之上,那裏,幾百名魔道門人正努力完成最後三層的塔樓。
  他一到塔頂就發現已經晚了,那幾百普通的魔道中人全部放下了手中的工作,每個人的印堂中都有一滴晶瑩的水珠,也不掉落,就貼緊皮膚,而且一定是這水珠的緣故,他們似乎神智被控,全體伸長了手掙紮,像是淹沒在了寒水之中,又是抖又是遊的。
  「白沉香的陰謀詭計玩得巧啊!」身邊的西貝輕笑一聲,「小花,這可怎麽辦?」
  「打。」他就一個字。
  人數上的優勢喪失又如何,多麽平衡的僵局也一定會打破,隻要能讓一個魔道的人騰出手來,就如潰堤之勢,通天塔還是會建成,他相信自己的力量,天門派五大高手他都不放在眼裏,就算眼前的蒼穹和白沉香法力高強又如何?隻有給他一點時間,定能力斃此二人!
  雙方的人全登到了塔頂,那聲「打」字的餘音還在,混戰又開始了。
  花四海一夫當關,霸道強橫,魔王的威力盡顯,雖不能一時平定局勢,但魔道的優勢卻在擴大,剿滅天門派的人,繼續蓋通天塔隻是時間的問題,不過在百忙這中,他分心瞄了一樣塔內,發現天門派的小螞蟻沒有上塔。
  那個貪生怕死的丫頭又逃跑了嗎?從認識她到現在,她逃命的本事很讓人便服,這樣也好,免得她來礙手礙腳,倘若白沉香死在此地,捉這隻小蟲倒容易多了,把她丟到修羅微芒去,看她還能耍什麽花樣。
  他並不知道,蟲蟲不是逃了,她雖然怕死,但還懂得義氣二字,在這以危急的情況下,不會丟下師兄師弟們不管,師父——她倒不太在乎。
  但是當大家都頓地而去的時候,所有人都忘記了她不會飛,頂多逼出好個金色光罩騰空一會兒,目前她飛行的技巧和萬事知是差不多的,滑翔還可以。
  所以,空地上所有的人都飛到塔頂了,隻有她還留在原地,發愣的看著天空,對她而言,隻是一眨眼的時間,剛才還打得熱鬧的場地上,現在一個鬼影子都沒有了,而且靜得可怕,讓她懷疑自己是在做夢。
  「這是什麽意思,啪的一聲都飛了。」她訝異地問。
  「誰讓主人您連劍仙最基本的禦器飛行也不會。」萬事知從皮囊中探出頭來,舒了一口氣:「正好,反正主人的作用也不大,就別搗亂了。」
  蟲蟲柳眉倒豎,「你這是仆雞應有的態度嗎?我雖然作用不大,可是有我的卻邪劍在,我師兄他們的劍好像力量增長,這樣對付起花四海來比較有勝算啊。」
  說完這句話,蟲蟲心裏一驚,對付他嗎?那他——不會有事嗎?
  萬事知奸笑兩聲:「想得美啊。主人,不如您聽我一句建議,先跑回雲夢山吧,花四海是不會敗的,除非天要亡甩,不過我看他那樣子,隻怕連天意也不放在眼裏。」
  「我聽蒼穹師叔說,別扭師父是有準備的。」蟲蟲若有所思的說,心裏矛盾萬分。
  為什麽花四海要與天門派為敵?他救過她好幾次,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她不希望他受傷,也看不得他那麽驕傲的男人失敗,可是她更不能讓天門派滅門,那畢竟是收留她的地方,從某些方麵講,天門派的人是她在這個世界上的親人和朋友。
  「那當然,白沉香又不是傻子,除了讓你氣得經常失去理智外,他其實是個沉穩隱忍的掌門,不然以天門派多年前遭到重創的程序,今天還能列席仙道三大派之首,向簡直是奇跡了。」
  蟲蟲半信半疑,實在想像不出萬事知口中的白沉香是什麽沉穩模樣,她隻記得他暴跳如雷,額頭跳青筋,拳頭握得咯吱咯吱響。
  「你想想,白沉香明知道天門派在沒有邀到助力的情況下不是魔道的對手,怎麽會不做準備就跑到無窮山來?那是匹夫之勇,不是他做的事。」萬事知接著道:「他們師兄弟的法寶以蒼穹的那個最好,可惜蒼穹的力量還沒有完全被激發,否則乾坤碎玉壺是可以吞萬物的,你知道天門派有個密水幽潭吧?」
  蟲蟲點了點頭,雲夢山很大,之前她不是被關在紫竹林,就是出危險的任務,沒有見過那個潭,但是冰寒籃就是藏在密水幽潭下,聽說水很冷,也不知道冰寒籃被毀後,潭水有沒有變化。
  「那裏的潭水不止是冷,重要的是它可以迷惑人心,而天地萬物都脫不了五行的屬性,隻要法術搭配得宜,加上這天地之間的靈水,就可以控製人的心智,白沉香師兄弟分別修習過五行之術,這事你不知道吧?」
  「你的意思是說,蒼穹師叔用酒壺裝了密水寒潭的水,然後別扭師父帶著師叔們加了五行的法術,再然後把這水撥到魔道人的身上。」蟲蟲猜測道:「可是花四海這麽強,會中這小法術嗎?」
  「主人真聰明,不過極其有限。」萬事知惡劣地說:「前麵你猜對了,但是白沉香又沒瘋,這番設計不是為了針對花四海,而是普通的魔道中人,他是想抵銷魔道的實力優勢,當然準備得再好,也要看臨場的變化。剛才你受傷,花四海有一眨眼時間的閃神,蒼穹就竄到塔上,折沉香剛死攔花四海,我猜蒼穹上到塔頂,就會把壺中加了法術的潭水灑出,不用多,一人一滴就行,這樣就可以迷了普通魔道人的心智,不讓他們蓋塔,這樣再打起來,還是平手之局,不過依我看,時間一長,天門派怕是頂不住。」
  「那要怎麽辦?」
  「除非毀了裂地石。」萬事知雞頭一甩,指向了那四塊紅色石頭。

  1-82 兩難
  蟲蟲二話不說,倒轉劍柄,咬牙切齒的向離她最近的裂地石走去。
  萬事知急忙從皮囊中跳出來,攔在蟲蟲身前道:「混世魔女,你要幹什麽?」
  「你不是說要毀了裂地石嗎?」蟲蟲舉起短劍,「閃遠點,否則誤傷你,我可不負責任!」
  「看來你真當白沉香是傻瓜啊。」萬事知收起一對張開的雞翅,無可奈何的道:「如果裂地石那麽容易就能毀掉,白沉香隻要埋伏幾個人,等人走幹淨了,砸爛石頭就行,還費這麽大的勁幹嗎?再說了,如果真是這樣,花四海不會派人守著嗎?告訴你,裂地石也是神物,就算你有本事引來天雷,也不一定毀得掉。」
  「那你說來幹嘛?說廢話很有意思嗎?」蟲蟲氣得又想把它踩成雞肉餅了,但她心裏焦急,不知道塔上發生了什麽事,試了兩次也沒飛起來。
  轉頭一看,見塔雖然沒有門,但還有窗,於是打算去爬窗上塔,哪知道才走到塔基的範圍之中,就被一層無形的結界給擋住了,她走得急,被撞得後退了好幾步,差點坐在地上,再看萬事知,似乎早知道有這結界,但是它不提醒,一臉幸災樂禍,假如雞能夠有表情,它現在就是擺出了最欠扁的模樣。
  「魔女主人,至少你要聽我講講前因後果,否則你怎麽能確定能否幫得上忙呢?放心,他們一時半會兒分不出勝負,花四海雖然強大無敵,可是白沉香拚了老命,假如真存了毀塔之心,打起來不管不顧,而花四海則有顧忌,恐怕且得折騰一陣子呢!」萬事知看蟲蟲提著劍大步走過來,嚇了一跳,急忙扇動著短小的翅膀,向一邊竄了好幾步。
  蟲蟲慢慢拔出長劍,把兩把劍磨來磨去,發出刺耳的金屬聲,威脅道:「你說的最好有用,不然——」
  「我講我講,請您把劍收起來,很容易誤傷的。」萬事知盯著卻邪雙劍上的流光道。「我不知道花四海為什麽要蓋這石塔,也不知道他要幹什麽,可是我知道迷蹤地和通天塔的事,混世魔女,麻煩您看一下那塊紅泥地。」
  蟲蟲一向馬虎慣了,萬事知不說,她還真沒注意地麵,這一看,嚇了一大跳,沒想到這個古怪的白石塔居然是建在一片稀泥上的。那紅泥地簡直就是濃稠的泥漿,還有泥泡不斷拱動出來,從表麵上看,丟塊石頭都會陷進去,怎麽會承受住這麽大一座塔?迷蹤地,通天塔,什麽東東?從字麵上解釋,難道花四海要上天嗎?
  「迷蹤地是天底下唯一一塊能活動,有靈性的土地,從來沒有人找到過它,它隻存在在傳說中,因為它行蹤不定,又特別容易受到驚嚇而消失,唉,花四海真本事,連我都不知道迷蹤地是藏在無窮山裏。」萬事知讚歎道:「實際上,據說迷蹤地是當年開天辟地後遺留在人間的一個界眼,說白了說是大千世界、十洲三島並不完善,有一個小小的疤痕留下,而隻要找到這個疤痕,在上麵蓋一座通天寶塔,就能打通天界與其他界的通路。」
  「你說——他要上天界?他去那裏幹什麽?」蟲蟲發愣地問。
  「我哪知道。也許是和天道有過節也說不定。」萬事知踱來踱去,「很多很多年前,我都記不得是多少年了,六道間有一次慘死的混戰,那一戰是六道劃分勢力範圍之戰,也是天下大定的一戰,之前,十洲三島上六道雜居,非常混亂,每天都有劇鬥發生。那次戰爭我們以後再講,但天道自此後就避居天界、鬼道退居幽冥、妖道藏身隱界,人界是人仙魔共存,這麽多看再沒有出現過大規模的爭鬥,也很少互相反抗,表麵上還算是和平,不過花四海這回這麽費心要打通去天界之路,總不是為了要去玩。」
  「他不是真要找天道打架吧!」蟲蟲臉都綠了,天道聽來很高深莫測,很不好惹的樣子,他這樣不是很危險嗎?
  「難講,花四海的來曆沒人知道,他幾乎是突然出現的,沒人知道他是誰,家在哪裏,父母親是哪位,出自什麽門派,他出現時就是七歲小童的麵貌,但魔氣卻很盛,直到他統一大半魔道,也沒人探到過他的底細,所以誰能知道他為什麽要打通天界呢?而且我對他也特別好奇,迷蹤地和通天塔的事,天底下很少有人能知道,花四海又怎麽會知道呢?是誰告訴他的?他跑到無窮山來蓋通天塔,隻怕早幾百年前就準備了,白沉香卻都沒有發現,估計現在也一頭霧水,不知道魔道意欲何為,嘿,這個男人哪,身上全是謎團。」
  「他要打通天界和哪一界呢?」蟲蟲跟在萬事知身後,圍著通天塔走。
  「你看到通天塔底座的黑色符咒了嗎?」萬事知略有些得意地說:「我通曉天下所有——呃,也不能說是所有,但是天下九九八十一界,每界獨有的符咒我都認得。」
  「這麽多界?!」蟲蟲嚇了一跳,她來到的是什麽世界啊,都打完世界大戰了,還分那麽多界,那這裏不是極不安全的所在嗎?
  「其實隻有四大界,天界、冥界、隱界和人界,其他界都是很小的地方,好像蓋房子剩下的廢棄石頭,有地都沒人居住,而這種符咒是冥力量特有的,就是說,花四海要打通的是冥界去往天界之路,問題是,他是魔道的魔王,為什麽要打通這條路呢?」
  蟲蟲停下腳步,眼睛盯著塔底的白石基上那刺目的黑色符咒,心裏矛盾糾結,假如萬事知說得都是真的,那麽通天塔就是花四海費了很多心血建起來的,現在眼看就要建成了,且不論她能不能破壞成功,問題是她要與他作對嗎?
  她不知道他要幹什麽,但既然別扭師父拚命阻止,不惜把所有人的命都搭上,想必事關重大,況且看樣子,塔上是你死我活之局,如果不破壞通天塔,隻怕天門派有滅門之危,作為天門派的弟子,她不能眼看著師兄師弟們死去而無動無衷,況且幾個師叔和哈大叔都對她那麽好,讓她在這個世界也會有家的感覺。
  但是,花四海幾次三番救了她的命,她去屢次算計他,這回若真的破壞了他的大事,他謀劃了多年的重要大事,他一定會恨她的,一想到他恨她,她心裏難受得都不想跳動。
  一邊是這麽多人的命,一邊是他的夢想,要她選擇可真難啊!

  1-83 孔雀那個人妖
  「別為難了,依我說,一切看天意吧,其實就算主人你你拚命想破壞裂地石,也未必成功。」萬事知察言觀色,知道蟲蟲兩難,歎了口氣道:「有人不相信天意,可依我看天意是存在的。就好像我這樣的吉祥神獸,如果不是天意使然,怎麽會給某個沒大腦的人做仆人。」它說完,立即躲遠了一點,生怕這位混世魔女暴起傷雞,可是蟲蟲卻沒說話,呆呆地站在那兒。
  她沒空和萬事知鬥嘴,也沒有時間細想,雖然塔上麵打得還熱鬧,一時半會兒分不出勝負,她卻也沒有多少時間可耽誤,她不想與花四海為敵,以前她以為自己是怕他,現在看來情況比較複雜,她暫時也搞不清楚自己的內心,但是所謂各為其主,還是先公後私吧,等解了天門派的危機再說。
  一切的為難,隻因為他是魔道的魔王、仙道的對頭!
  不過萬事知說得對,還是看天意吧,以她那點道行,要想毀壞裂地石隻怕是癡人說夢,那是神石,還加了花四海以無上法力所形成的禁製,隻怕她拚了小命也難辦到。
  這種是所謂蛋幾寧施,各必踢米!(福建口章:但盡人事,各憑天命。)
  而既然做出了決定,她的心裏也踏實了,很不愛惜的把卻邪雙劍插在泥地裏,一邊想著要怎樣以她有限的力量去破壞裂地石,一邊蹲在一處不太髒的水窪處,沾濕了絲帕,對著隨身帶的小鏡子抹臉。
  騙人!這是什麽離水睫毛膏,小小一管花了她三百多塊,結果被雨一淋,臉上全是黑道子,像被車輪輾過的泥地,胭脂和眼影也花了粉蕩然無存,怪不得西貝柳絲說她在扮鬼玩,現在臉上抹幹淨了,白生生的還算嬌嫩,但眼瞼處卻還是黑黑的,算了,當煙熏妝好了,反正正流行。
  正懊惱著,心裏突然沒來由地繃緊了一張弦,身上的汗毛全豎了起來,那不是看到什麽或者聽到什麽,而是潛意識發出了警告的信號——這林子裏不止是她和萬事知,還有旁人躲在一邊窺探!
  「嘰嘰嘰嘰!」萬事知也發現了,急改人聲為雞聲,隨便報了一個警,然後很不仗義的躲到了巨樹草叢之中。
  蟲蟲的全身都緊張起來,拔出卻邪雙劍,循著感覺望去,就見對麵的樹林裏有些異常的光亮,不是雨後樹葉的閃光,也不是地麵積水的反光,而是——兩隻眼睛!細一看的時候,樹從野草間有兩道碧油油的冷光直掃了過來,著實嚇了蟲蟲一跳。
  「誰在裏麵,快出來。否則休怪卻邪劍無情!」蟲蟲手持雙劍,姿勢挺威風的,也挺漂亮的,但聲音打顫,明顯色厲內荏、底氣不足。
  草叢中的東西不搭理她。
  「出來!不然真動手了!」她試著把真氣導到卻邪劍中,隻不過是嚐試之舉罷了。卻邪劍卻興奮得全身發抖,嗖的放射出一紫一青兩色光芒,長劍為紫,短劍為青,倒駭住了蟲蟲,卻邪雙劍差點脫手。
  不是蜀山派的紫青雙劍吧?怎麽跑到她手裏來了?還是神劍都是紫青光芒?
  擦擦。——
  沒等她回過神來,對麵的密林被分開一個豁口,一個東西慢悠悠走了出來,居然是一隻孔雀。
  可是她不確定這是不是真的孔雀,因為動物受了驚嚇不會是這幅慢吞吞的模樣,卻邪劍對它造成了威脅,但卻絕對沒有驚嚇到它,看它的步子,倒像是試探和挑釁。
  這一隻,不會是妖吧?!她很後悔沒有把九命帶來,如果他在,至少能認出這是不是他們妖道的東西,指望萬事知是不行的,它專門在關鍵時刻掉鏈子。
  她驚愕的站在那兒不說話,那隻孔雀也不動,就那麽大眼瞪小眼,過了良久,那隻孔雀身體一抖,打開了它的尾巴。
  孔雀開屏!
  孔雀隻有在比美的時候才會開屏,這讓她不由得分外開心,完全忘記目前的危機,自戀的想著,這地方隻有她一個人,孔雀一定是和她比美,或者孔雀認為她美,所以才會這樣做。
  她把雙劍並在左手,右手抓起有好幾層的紗製裙擺,桃紅,隱隱約約的挑金,和她屁股上的紋身一個顏色,雖然裙子上有好多處泥汙,但她還是轉了幾圈,死孔雀,要和我比美,氣死你吧!
  孔雀果然被激怒了,把尾巴張得更大,大得不說,還真是很漂亮,翠綠的羽,五色的翎,這隻孔雀不是凡物。
  不過聽說孔雀性惡,她一邊提防這妖物傷人,一邊搖動裙擺又轉了幾圈,可惜這裙子被弄髒了,她的妝也洗掉了,不然殺傷力隻怕更大。
  「你一點兒也不美!」孔雀突然說話,聲音甜甜軟軟,不過比較中性,聽不出公母,但是會開屏的大概是公的。
  蟲蟲沒有驚訝,看慣了九命、阿鬥和萬事知,還有什麽動物突然變形會嚇到她?
  「我既然不美,你生什麽氣?」蟲蟲笑道,自從穿越過來,第一次覺得開心,因為第一次有人變相說她漂亮,雖然她不否認這件裙子起了很大的作用,襯得她皮膚白皙、身段玲瓏、腰肢軟軟。
  「至少我有人樣,你呢?不過是一隻綠了巴幾的鳥。」她用激將法,想看看它是不是已經修成人形的妖。
  這妖物當真經不起刺激,啪的一下憑空消失,再出現時已經是人形——粉麵桃腮,身段風流,一雙眼睛勾魂攝魄,似睜非睜,漆黑如墨的長發長到了膝彎處,用一根雪白綢帶鬆鬆束著,身上的綠色絲衣是大敞領的,因為人瘦,顯得像修竹一樣風姿清雅,還露出兩根漂亮誘人的鎖骨,隻可惜他是男的,胸口處平平的一片,不然肯定是天下尤物。
  「我的人形怎麽樣?」他以那軟甜的聲音問道,瞄了一眼卻邪劍。
  美色當前,蟲蟲可貴的保持著清醒,一點沒有被迷惑,把雙劍緊緊握住。這倒不是因為她為人變經了,而是因為這妖男美得雖然傾城傾國,可惜氣質軟弱,有些女性化,不是她喜歡的類型。
  他不像西貝柳絲,那死狐狸雖然麵貌像美女般漂亮,不過眼神中有些邪佞魅惑之氣,身上有股子大男人的尊貴,表麵上平易近人,實則高高在上,纖塵不染。
  他也不像九命,九命雖然長著一張顛倒眾生的臉,而且看來很想讓人欺侮和虐待,但青澀之中隱含著強烈的男性氣息,很有侵略性,似乎隨時會爆發,再過兩年,隻怕也是人狼係列。
  而眼前的孔雀,卻是雌雄莫辨,漂亮得男女通殺,但卻激不起蟲蟲的半點色女之心。
  「簡直是風華絕代!」一個聲音由衷的讚歎道。
  這嗓門很大,聲音又粗又亮,自然不是蟲蟲發出,而是來自密林深處,緊接著霍次一聲,一個黑不溜秋的東西竄出了密林,壓倒一大片野草。

  1-84 烏龍
  那是個男人!呃,大體上是個男人!
  黑黑胖胖的,矮壯的身體上套著一件又像是鎧甲又像是毛皮的東西,粗硬的頭發亂蓬蓬的,兩隻又長又尖的耳朵從亂發中鑽了出來,長得濃眉大眼,下顎上短短的一嘬胡須編成了麻花狀,奇怪的懸掛著,額頭上還有兩個短短的「鹿茸」。
  續剛才的孔雀妖外,又跑來一隻鹿妖,不過他身上穿得嚴實,判斷不出是不是梅花鹿。
  無窮山因為氣候惡劣,四時不正,據說除了植物蟲豸外,是沒有六道門人出沒的,那現在為什麽跑出兩隻妖來?難道別扭師父這麽多年安坐在雲夢山上,以為四海平安,而天下實際上已經發生了異動,就連近在身邊的無窮山也已經被什麽秘密組織占據了嗎?
  「你們是誰?來我們天門派屬地有保貴幹?」直到這時候,蟲蟲才拿出主人的派頭。
  「哦,這是孔雀。」那黑胖子看來脾氣很好的樣子,幾乎是點頭哈腰的回蟲蟲的話,並對孔雀揚起了油光汪汪的一張臉,露出諂媚的笑容,「我是龍。」
  「你確定你不是鹿,或者——野豬?」難不成他額頭上那兩個短小的東西不是鹿茸,而是龍角?
  黑胖子看來有點汗顏的樣子,用力點頭道:「我確實是龍,沒有名字,不過因為我長得黑,人家都叫我烏龍。」
  烏龍?!
  在這麽緊張的情況下,蟲蟲差點樂出來,烏龍的意思一般是指稀裏糊塗的搞錯了事情、沒什麽危害性、有點傻傻的可愛、有點貶意、有點表示懊惱和自嘲的意思,卻原來,這世界上還真有烏龍這種動物,而且他的名字跟他笨拙可愛的形象和舉止真的有幾分相似,那麽這條烏龍不是那個詞匯的來源吧!
  孔雀冷哼了一聲,向後退了兩步,躲閃開烏龍想要拉扯他衣袖的舉止,烏龍一點不以為意,轉過頭來對蟲蟲說:「我們就是隨便逛逛,看到這裏煞氣衝天,來瞧熱鬧的。」
  「瞧熱鬧?」蟲蟲強迫自己嚴肅一點,「你們還挺會瞧的,居然到人家家裏來瞧熱鬧,敲門了嗎?經過我天門派的同意了嗎?買票了嗎?你是龍是吧?那我到隨便逛到龍宮去,不經允許也可以嗎?」
  「大概不行。」烏龍搔搔頭,有點為難,「看你的樣子大概不會分津避水,就算可以,也要問過龍子才行,她是我們龍族的大當家,一切要她說了算,敢違背,她會讓你一切浮雲。」
  「浮雲是什麽東西?」
  「浮雲是最可怕的。」烏龍麵露恐懼之色,「她法力高深,那麽漂亮,聲音那麽溫柔,卻會在不知不覺間,讓你的一切像天上的浮雲,風吹雲散,消失幹淨,你的一切啊,這還不可怕嗎?」
  蟲蟲想了想,確實挺可怕的,但馬上發現烏龍把她的話題帶偏了,立即導正道:「我不管你們幹什麽來的,現在立即給我離開!否則——」
  「馬上走,馬上走!」蟲蟲威脅的話還沒說完,烏龍就立即同意,忽的一下跳到一邊,扯住孔雀的袍袖道:「失禮失禮,下回我們不會這樣了。」
  「我不走!」孔雀拉回自己的袍袖,略帶厭惡的瞪著烏龍,「我想去哪就去哪,誰也管不著我!」
  「他不走。」烏龍求助似的看著蟲蟲,哀求道:「要不,讓我們再呆一會兒,我保證不會搗亂,就呆一小會兒,然後就離開,行嗎?」
  「不行!」蟲蟲和孔雀異口同聲的叫道。
  「嗬,我倒奇怪了,這是我們家的地方,哪裏輪到你這人妖說個不字?」蟲蟲有點火了,「讓你離開是客氣的,你如果想來不客氣的,本姑娘也奉陪!」
  「哼,我就是不離開,你又能怎樣?我就是喜歡這裏山清水秀,喜歡這裏靈氣充沛,想把這兒當我的窩——不是,當我的洞府!你又如何?」
  山清水秀?這裏?!蟲蟲看了看周圍,除了一地拔不開腳的爛泥就是雜樹野草,另一邊還有個古怪的白石塔,頂上的淺紫色霧氣令人心情壓抑,這是有靈氣的地方嗎?這孔雀不是瞎的吧?
  想到這兒,她向前兩步,盯著孔雀的眼睛看,哇靠,居然是綠色的,怪不眼神勾魂攝魄,原來顏色也有關係。
  「不許看他!」正在仔細研究,一張黑胖的大肉餅出現在眼前,眼神倒是挺亮的。
  孔雀是個瘦高個兒,烏龍擋在孔雀前麵的時候,因為兩腿曲著,個子才到人家的肩膀,一點保持作用也起不到,反倒顯得有些可笑,可是等等,看樣子,這兩個不像是朋友那麽簡單,不會是一對Gay吧!
  這兩人出現時就很奇怪,一先一後到的,但互相之間沒有驚訝的樣子,看來好像是同行的,孔雀時時帶著厭惡烏龍的神情,可是卻不排斥他的存在,烏龍那麽巴結孔雀,幾乎算是哈著,卻甘之如飴,而孔雀頤指氣使,似乎還很習慣,烏龍現在更是帶著一臉醋意,顯然關係不簡單。
  蟲蟲是來自現代社會的,對性取向異類的人並沒有歧視,隻是覺得有些意外,但是在這個世界,這段戀情可能會冒天下之大不韙吧?
  「烏龍,你曾說過,有人敢這麽看我,你就把她的眼珠子挖出來給我當泡踩,現在你怎麽說?」孔雀冷哼一聲,鮮紅的唇動著,說出非常惡質的話。
  烏龍吭哧了一聲,有點手足無措,眼前這個大姑娘雖然不頂美,不過看來怪可愛的,而且他們到人家的屬地,本來就是錯的啊,怎麽好和人家動手,再說,人家大姑娘一直警告他們,是孔雀要任性啊,最重要的是,這大姑娘看孔雀的眼神很是好奇,但不是色迷迷的,真要挖掉好以黑白分明的眼珠多可惜,那樣之大姑娘可嫁不了人了,可是孔雀說一不二,得罪他更是不妙。
  正沒計較的時候,就聽那大姑娘道:「帶著你的心上人走吧,不要在這裏趟混水。」

  1-85 撞山之力【已校對】
  心上人?這麽說,這位大姑娘看出來了?可惜孔雀不愛搭理他,不過既然這位美姑娘這麽說,看來他和孔雀還是很般配的。
  烏龍的臉浮上了可疑的紅暈,而孔雀的臉卻騰的紅了,怒氣衝衝的大叫:「無理女子,滿口胡言!今天絕不讓你活著離開此地!」
  呀?被人發現就惱羞成怒啊?看來確實是禁忌之戀。唉,妖就是妖,沒有一點人類的虛偽狡詐,連掩飾也不會,他反應這麽大,明擺著承認嘛!
  蟲蟲百忙之中還在胡思亂想,好在體內那道古怪又強大的真氣被她導來導去,真的純熟了許多,當孔雀揮手打來掌風,臨時凝成的金色光罩居然及時擋住了。
  「真是狗咬呂洞賓,不識好人心。」蟲蟲罵道,快速撤回光罩,運氣於劍,隨便往前一刺,紫青兩色劍光立即激射而出。
  烏龍和孔雀同時驚叫一聲,分左右躍開,中間那棵樹可倒了黴,一大根枝條被紫氣轟了下來,青氣沒有打準,穿過濃密的層層樹葉,消失了。
  咦,會攻擊了!哇哈哈,老子居然會進攻了,不難嘛,隻要握緊了劍,在身體內轉著圈的引導那股熱流就行,想讓它去哪,就拚命想那個部位就行了,這次雖然隻是劈了個樹枝,不過挺能唬人的啊。
  「呂洞賓是誰?」孔雀閃避的時候,衣袂飄飄,發絲飄搖,姿態漂亮極了,烏龍卻好像石頭搬家一樣,咚地跳到了一邊,居然還有心情亂打聽。
  「就是我們仙道的一位風流的,喜歡以渡人為借口的,勾引少女的老白臉漂亮大叔。」蟲蟲一邊答,一邊把劍上真氣又結成防護罩,沒注意自己現在可以一邊自發說話,一邊運用真氣了。
  擋過孔雀的又一道掌風,蟲蟲依葫蘆畫瓢,又是一劍揮出,這一回是青氣斬斷了一根樹枝,可紫氣卻打在了泥地上,濺出的泥灑了孔雀半身。
  孔雀極為愛美,看到自己的衣服和臉頰上都是泥點,急得雙掌急揮,可這邊蟲蟲已經又防禦了,於是他的掌風雖然打得嘭嘭作響,也不過是打在光罩上,未傷蟲蟲分毫。
  現在場上的局勢是這樣的,蟲蟲揮舞卻邪劍時,孔雀東躲西藏,而當孔雀攻擊的時候,蟲蟲早就凝成了金色光罩,兩人一攻一守,你攻我守,看來像RPG遊戲中的回合製打鬥,一人一下,誰也不占便宜。就在那兒耗內力和體力玩。
  烏龍加入戰局也不是,想勸兩人罷手又不行,隻一個勁地跑來跑去,叫著:「兩位姑奶奶,別打了,有什麽事好好說不成嗎?」
  「烏龍,這就是你說的真心嗎?看這妖女如此折辱於我也不管!」不長時間,孔雀有點體力不支了,現沒有什麽顧忌,叫烏龍來幫他。
  他不明白眼前的女人是誰,看著很弱,打起來也沒有章法,可是真氣雄厚到他無法想像,折騰那麽半天,不但不見疲態,反而越來越興奮,好像玩得很開心似的,照這麽下去,他會給耗死的。
  「話說你這人真奇怪,我哪有折辱你。是你先闖到我的地盤,然後先出手打我,你別以為長得美就可以不講理啊,你對我沒有殺傷力。」蟲蟲對RPG的回合製遊戲很有心得,但是很怕這個長得又像野豬又像鹿的龍夾擊她,那樣那可主顧此失彼了,她現在連一個破壞裂地石的辦法也沒有想到,就被這對古怪的同性戀妖給纏住了,多早晚才有機會幹點正事啊!
  烏龍很為難,因為蟲蟲說的對,是孔雀不講理,他怎麽好對這位怪討人喜歡的大姑娘下手。
  「烏龍,你若再不動手,我立誓以後絕不和你說一句話。」孔雀怒道:「你沒聽到她說什麽嗎?如果她把亂猜的事說出去,天地間還有我們容身之處嗎?」
  「我哪有亂猜,男男相愛也沒什麽啊,這是你們自己的事,有什麽天地不容的。」蟲蟲劈了一記力量大的,孔雀躲閃不及,膀子上挨了一下,當即慘叫一聲,跪地不起。
  蟲蟲看看自己的雙劍,嚴重懷疑這死鳥是裝的,為的就是讓那頭野豬心疼,好激起他對自己下黑手,話說古代把豬也當做龍的一種,說不定烏龍就是烏豬。
  這一招果然奏效,烏龍跳到蟲蟲的正對麵,歉然道:「美姑娘,我不想傷你,可是你傷了我的孔雀,還惹他生氣,我不能饒你,現在我以獨龍角對你,要把你頂上天去,然後大頭朝下摔下來,這有個名堂叫倒栽蔥,我不用力,隻給孔雀解解氣就好。」
  「去你媽的倒栽蔥。」蟲蟲氣得爆粗口,「你們跑到我的地盤來,兩個打一個還有理啊,你個十惡不赦的偽君子,不對,是偽龍!」
  烏龍自知理虧,低著頭不敢回話,隻彎身挖了兩團爛泥在手,一搓,滿手都是泥漿,他抬頭看看孔雀,似乎不知道怎麽辦才好,蟲蟲哪肯錯過這個大好時機,卻邪雙劍分指孔雀和烏龍,用力揮了過去。
  她情急之下,真氣驀然自身體湧上手掌,劍氣比剛才耀目不少,直襲向兩個妖怪,孔雀大叫一聲,就地一滾,極其狼狽才躲開這一擊,同時口噴一朵火焰,卻不是對著蟲蟲,向著烏龍而去。
  「你要盡全力!」他大聲命令。
  蟲蟲就知道他剛才受傷是裝樣子,但沒想到他還會吐火,雖然黃慘慘的,不像阿鬥在逍遙山上的威風,但也直接燒上了烏龍的雙手。
  幹什麽?做燒豬手吃?
  再看烏龍,蟲蟲的紫色劍光毫無阻攔的打在了他身上,卻被那身古怪的衣服擋住了,沒有受一點傷害,而孔雀吐的那團火也沒有把他怎麽著,雖然他的手在燃燒,卻隻是把濕泥烤成了泥巴。
  他雙手再搓,泥巴成了塵土,之後向天空中一灑,塵土下落時,他的人就不見了。
  「你要盡撞山之力!」孔雀再度大聲命令,掛著一臉邪惡的笑容等著看蟲蟲倒黴。

  1-86 地震
  如果是看得見的敵人,蟲蟲還可以想辦法對付,現在烏龍突然不見了,她要怎麽辦?難道烏龍是土遁?她不禁低頭看去,就見泥地上有一個地方鼓了起來,而且這個小鼓包還在拱動,正迅速向她的方向衝過來。
  這哪裏是龍,明明是土行孫!龍從來都是行雲駕霧的,在土裏鑽來鑽去實在有夠丟臉!或者他是地龍,也就是蚯蚓是也?!
  蟲蟲嚇得大步倒退,可是她的速度趕不上烏龍在地下穿行的速度,情爭之下,連凝起光罩騰空也忘記了,隻見那拱動的地麵越來越近,眼看就到了她的腳下了,正準備大聲慘叫,卻發現烏龍走偏了。
  烏龍本來是直對著蟲蟲的,大概因為內疚,一鑽到土裏就偏了一點點,從幾何學的角度來講,他起步時雖然隻偏差一點,距離一長就偏離了很大的角度,現在他撞不上蟲蟲了,而是衝向了西南角的裂地石。
  呼的一聲和哢嚓一聲同時響起,好像巨樹被連根拔起的聲音,接著地動山搖。
  蟲蟲還沒明白是怎麽回事,就感覺腳下震動,站立不穩,噔噔噔向後倒退了十幾步,直到後背撞上一棵大樹才勉強停下腳步。
  那邊,孔雀也站立不穩,幹脆騰上了半空;眼前,那塊四四方方的紅泥地扭動了起來,你是要掙紮出來似的,大片翻滾的泥泡向烏龍撞到的裂地石方向衝;頭頂,傳來石頭的輾軋聲和驚呼,打鬥聲。
  那片淡紫色霧氣似乎是一個結界,剛才大批人馬飛到塔上去爭鬥的時候,從下麵一點聲音也聽不見,就連能穿透結界,通過塔身傳來地建築聲也沒有了,現在聲音重現,說明迷蹤地的變化導致了結界的破碎,也說明通天塔隨時會倒!
  蟲蟲雙手握著卻邪劍,僅憑胳膊報緊大樹,雖然覺得再這麽下去,大樹也說不定會倒,但在這八級地震似的情況裏,人的本能也隻是抱緊什麽東西。
  「萬事知,快逃命吧!」她大叫。
  沒有人理她,隻有各種自然界的怪聲,她曾聽人說過,在地震時,小震不要跑,大震跑不了,那現在又是什麽情況?
  她緊閉雙眼,抖動自腳底傳遍全身,可是漸漸的,天旋地轉的感覺消失,之後她覺得一切平靜了,似乎地震已經過去,隻有她緊張急促的呼吸在空氣中回蕩。
  不是幻覺吧?
  她四處張望,看到孔雀還在,而草叢中一點微黃,正是萬事知拱起了毛茸茸的身子,那麽說,這不是幻覺,那又是怎麽回事?
  啊!
  隨著一聲慘叫,一條圓滾滾的影子突然從地底竄了出來,帶出的泥土灑了蟲蟲一頭一身,隨後烏龍重重坐在了地上,捧著頭高叫著:「我的角斷啦!我的角斷啦!」他額頭上有個不小的血洞,鮮血、淚水、汗水泥在一起,一片模糊不清中,眼神可憐得像被踩了尾巴的小狗。
  劫後餘生,蟲蟲爆發出一陣大笑,「真是天作孽,尤可為,自作孽,不可活。讓你昧著良心來打我,老天懲罰你了吧。話該哦,知道我是誰嗎?我可是老天罩著的,拿斷角來,讓姐姐看看!」
  烏龍抽抽答答的哭,機械的攤開手掌,就見一隻龍角可憐巴馬地躺在他的手心,怎麽看怎麽像鹿茸。
  「孔雀,我的角斷了一隻!」他居然這個時候也不忘記撒嬌、搏同情。
  「活該!」孔雀落了地,惡狠狠地說:「你心裏就是覺得這丫頭美麗,所以有了私心雜念,當然會撞歪,現在又怪得誰來?」
  「我不是!」烏龍顧不得疼痛,慌忙解釋。
  蟲蟲沒心情理他們喋喋不休的爭吵,回頭看向萬事知的方向,卻沒看到一隻不講義氣的雞,隻看到泥地上有一個個小爪子印,嗒嗒嗒的從草叢走到裂地石那邊。
  她蹭過去,還沒有責罵出口,一個細細的聲音就傳入耳鼓道:「拿花四海嚇唬他們!」
  哇,隱著身還能傳音入密,好內功啊!蟲蟲暗自讚歎一句,也不管萬事知說得對不對,轉身道:「你們大聲喧嘩好了,一會引來花四海,大家沒命。」
  那兩隻妖轉過了頭,一句話就使他們的臉都白了,孔雀生得極美,此刻臉白得像透明,更襯得發色漆黑、嘴唇紅潤,那雙綠眼睛更如兩潭春水一樣,自有妖怪的冶豔之美,但是烏龍的黑臉白起來——大家應該知道黑色布料經常洗滌後,掉了色的效果,那是要多難看、有多難看,老舊而憔悴。
  蟲蟲大為詫異,花四海是魔道的魔王,魔道門人怕他是可能的,妖道的人為什麽怕他?他以前幹了什麽殺人放火、奸淫擄掠的事?惡名這麽大嗎?
  為什麽她從沒有覺得他特別可怕?雖然他是個千年冰山,雖然她也時常怕他會殺了她報仇,想躲著他走,但為什麽見了他就會想吃他的豆腐,難道她已經達到了不畏生死的色女最高境界?
  嗖的一聲,孔雀毫無預警的變身為獸形,飛走了,烏龍愣了一下,大叫著孔雀的名字就想追去,卻讓八卦的某蟲給攔住了。
  「你的角,還能再生嗎?」
  「不知道,嗚嗚嗚,我們龍族還沒有人斷過角。」轉換撒嬌對象,一條據他自己說是龍,但被某人嚴重懷疑為豬、鹿、蚯蚓等種類的動物哭了起來。
  「好啦,不哭不哭,我瞧多半會再長出來的。」蟲蟲胡亂安慰了兩句,「我說羅密歐啊,你要想讓那隻綠鳥死心塌地的跟著你,我給你出個主意,拜托你找到一種叫皂角粉的東西,一天至少要洗上三遍——不,五遍臉,不然你的臉這麽出油,讓人看著實在倒胃口,我們不提倡以貌取人,但必要的整潔還是要保持,其實你五官也長得蠻不錯的,幹淨一點就好了,你看你頭上的角,我一直以為是兩顆痘痘變異了。」
  她對這條烏龍有點好感,看他費力巴拉的討好那麽愛美的孔雀,一時動了惻隱之心,不過她又是皂角粉又是痘痘又是羅密歐的,烏龍要拚命記憶才行。

  1-87 智慧型、防禦型
  「羅密歐是誰?」
  「一個大情聖的名字,他和他心上人的愛情是不被允許的,和你們一樣。」蟲蟲舉起了卻邪劍,擺出凶惡的樣子,「大情聖,現在我數三下,趕快在我麵前消失,我剛才幫你,是出於國際人道主義精神,現在要報你那一角之仇了,雖然我沒撞到我,可是你有動機,一樣該殺。」
  這句話烏龍聽懂了,一竄三丈高,蟲蟲隻覺得眼前一花,連人影都沒了,半空出現幾朵樣子古怪的烏雲,其中傳來烏龍的聲音:「美姑娘,請問尊姓大名?」
  「天門派姚蟲蟲,小螞蟻!」蟲蟲向天空中一抱拳。
  「記得了,大恩不言謝,以後有用得到我的地方,萬死不辭。」
  這算什麽大恩啊,不過是讓他勤洗臉,又沒有救他的命,真是奇怪,蟲蟲不以為意的想著,目送半空雲散,這才轉身麵對萬事知,見它已經顯形,歪頭看著它道:「好個仆雞啊,看我這麽危險,自己先躲起來了,這是對主人應有的態度嗎?看來我要嚴格一下家法。」
  「啊,主人,我想到毀壞裂地石的方法了。」萬事知趕緊轉移話題。
  「哼哼,你最好說的話能讓我信服,不然——你自己想後果!」蟲蟲把卻邪劍在萬事知頭頂一掠。
  萬事知一縮雞脖子,訴苦道:「主人,你要知道我是防禦型、智慧型的仆人,如果要找打手,不如帶九命和阿鬥來,但是正因為我無敵聰明的大腦,才發現了阻止花四海的陰謀、破解天門派之危的方法。」它歪過了頭:「你不會不想毀壞裂地石吧,那也由得你。」
  蟲蟲威脅性的一揮劍,貌似很堅決,實際上內心的混亂是無法形容的,毀壞裂地石,就是與花四海為敵,他會恨她的,這大概是世界上她最不能容忍的事,可是不毀壞裂地石,天門派會死很多人,說不定能讓花四海給滅了門。
  怎麽辦?怎麽辦?為什麽就沒有和平的解決辦法?使他不會恨她,而天門派的人也不會死的,兩全之美的好辦法。
  萬事知一向是善解人意的,可是這次卻好像會錯了意一樣,喋喋不休的說下去:「魔女主人,你知道剛才那陣地動是因為什麽嗎?是因為四塊裂地石之一受了損傷。」
  蟲蟲機械的抬頭看了一眼,見通天塔雖然還沒有倒塌,卻傾斜嚴重,現在的模樣像是意大利的比薩斜塔,不過她現在沒有觀景的心情,情不自禁的向後退了幾步。再端詳那層紫霧,地震引發的空氣震蕩過後,紫霧又恢複了完整無缺的樣子,聲音再度隔絕,剛才這麽大的動靜,上麵也沒有人下來看,大概是膠著狀態,沒有人騰出空吧。
  那塊紅泥地現在是不規則的多邊形,三個角都還正常,唯有西南角的地麵像一塊軟麵團被拉出長長的一條,看來極不和諧,定住西南角的裂地石上,有一個明顯的裂口,顯然是被烏經撞的。烏龍被孔雀逼著撞蟲蟲,結果撞到了裂地石那邊,生生撞下了一個龍角,而這對妖根本就是憑空出現的,這,是天意嗎?
  「你別看那個烏龍貌不驚人,我仔細觀察過了,他可是神龍一族,屬於天道的,並不是妖道,看他的龍所說不定是最高貴的那種,奇怪了,一個天道的神龍,怎麽會和妖道不入流的孔雀在一起。」
  「你也許看錯了。」蟲蟲實在無法將高貴二字和烏龍聯係在一起。
  「不是神龍是撞不破裂地石的。」萬事知解釋道:「我聽主人說要去他們的龍宮,隻怕你的願望要落空,凡海中沒有神龍的存在,他們定在天海中,天道中的海。」
  「等通天塔蓋成,不就可以到天道的地盤去了嗎?」蟲蟲脫口而出。
  萬事知看著蟲蟲,雖然雞臉上沒有表情,但蟲蟲卻覺得它似乎充滿了同情和無奈,「那麽魔女主人,你要先到冥界,也就是鬼道的地盤去,因為這個通天塔是從冥界到天界的,你去嗎?而且——你是不想毀壞裂地石嘍?」
  怎麽回答?無論結局是Yes或者No,她都會受損失,可是她必須選擇。
  「弄壞它!」蟲蟲咬著牙,強迫自己忽略掉心中的不安和酸酸的感覺,「既然突然竄出來的烏龍開了頭,就由我來結束吧!」
  萬事知向前踱了兩步,以頭蹭蹭蟲蟲的腳表示安慰,然後道:「本來以主人您的功力是無法毀壞裂地石的,可是機緣巧合之下,神龍撞壞了它,更巧合的是,神龍是從地底撞的,這才避開了花四海所設禁製的最強部分,損壞了裂地石的根基。」
  「現在要怎麽做?」蟲蟲隻想盡快結束這件事,因為時間越久,她心裏越不安寧。
  「我剛才不是說過,我會差不多所有的符咒嗎?這裏麵也包括引來天雷的符咒。」
  天雷?蟲蟲立即想起重鑄卻邪神劍時天空中張牙舞爪的閃電和過火車一樣的雷聲。
  「本來,裂地石是無法損壞 ,主人沒有辦法,白沉香親自施法,加上四大師叔合力不行,仙道三大派的掌門聯手不行,直接引來天雷來劈也不行。從道理上講,裂地石是根本無法損壞的,就算神龍撞斷了角,裂地石也隻是損傷而已,所以花四海才敢不派人守著,放心大膽離開。可是今天發生了無數的巧合,所有的巧合加在一起就叫天意,神龍撞石在先,現在引天雷就可以有效果了,而主人您,又有我這個萬事知的靈獸和卻邪神劍在身邊,毀壞裂地石所需要的一切,都具備了。」
  「會成功的是嗎?」
  「隻要主人照我說的做。」萬事知又踱回到那塊損壞的裂地石那裏去,「我會在地上畫出引來天雷的符咒,然後你照著畫,因為符咒本身並沒有威力,畫符的人有多大力量,符咒就有多大力量,我有必要再提醒您一句,我是防禦型、智慧型,所以除了自保外,我沒有力量,而主人你,體內有奇怪的真氣,還是卻邪神劍的主人,所以能辦到。當然,具體能發揮多大的力量,引來多麽厲害的天雷,還要看你做的如何。」
  說完,它也不等蟲蟲同意,就低頭在泥地上畫了起來,等抬起頭的時候,濕泥把尖尖的嘴都糊住了,要蟲蟲幫它抹一下才說得出話。

  1-88 從天而降
  「像你剛才打孔雀那樣,把真氣逼到劍上,唉唉,您手裏的可是神劍,不是破鐵條,不要直接插到泥裏,以劍光就可以。」萬事知在一旁指揮蟲蟲。
  可是符咒哪那麽容易畫,曲裏拐彎,像外星文字似的,蟲蟲連豐練習畫了好幾個也不行,不禁煩躁不發,差點放棄。而萬事知明明外形是一隻小雞仔,此刻卻像個老師一樣,一遍遍耐心教導這個沒有耐心的主人,又是哄又是勸,好不容易畫得成點樣子,再引導她把符畫在西南角的裂地石周圍,累得快背過氣了。
  「教你念符咒看來是不行了,好在你戴著我的金尾習羽,咱們主仆也算是有心靈呼應,所以我來幫你念,你集中精神來舞劍好了,能不能引來天雷,就看最後這一家夥了!」
  「什麽?還要舞劍?我不會啊!我從來到天門派就一抬劍法也沒學過,沒有時間。」蟲蟲心裏恍然有一種如釋重負的感覺,感覺這如千斤重擔的問題不用她來決定,實在是輕鬆。
  但萬事知隨後的話卻讓她再度陷入了兩難,「是啊,你忙著闖禍呢!唉,算我沒說,是我廢話行了吧!可是你要知道,這並不需要特定的招式,隻要集中意念於雙劍,引導開雷打中裂地石就行了。」
  「隨便比劃?」
  「隨便比劃!」
  「那你給我做個示範唄?」
  萬事知終於忍不住生氣了,張開了那對短小的翅膀,「說的好聽,我能示範嗎?就憑這對爛雞翅?!」
  蟲蟲想笑,可是心裏壓得慌。
  對於這個世界,她隻是個意外的闖入者,也許還是個過客,她的前途迷茫一片,她也從沒有認真想過要怎樣過下去,怎樣對待身邊出現的人,她隻想當一天和尚撞一天鍾,因為她不知道她的歸屬在哪裏,更不知道是否有一天,她會和突然出現在這裏一樣,突然離開。是那個在山洞裏遇到的怪人引她來這裏的嗎?是他給了她這道奇怪的真氣,可為什麽選中她?她一生的夢想就是混在人群之中過著平靜平凡的日子,為什麽就做不到呢?
  十洲三島、天下六道,對她全是陌生的,她無意卷入,可是命運卻把她扔到這矛盾的中心,偏偏讓她和這麽多人有牽扯,逼她做出選擇,她越是躲,越是躲不過,倘若真有天意,她相信這就是!有句話說的好,天意從來高難問,她隻感覺有一種看不見的力量,一步一步把她推到風口浪尖上,讓她無法後退。
  真的是天意嗎?還是隻是巧合,隨機的選擇?或者她是天生的黴女?
  現在她別無選擇,命運把一切都準備好了,隻等她來按動開關,她能不按嗎?
  抽出劍,她比劃了起來,那是她減肥的時候,和小區裏溜早兒的老人學的太極劍,學的亂七八糟,十招中倒忘記了九招半,還有半招不那麽規範,不過這也沒關係了,反正萬事知說隻要以意念引動天雷就可以。
  「還不錯,我要念咒了。」萬事知看著蟲蟲跳大神一樣難看的「劍法」,昧著良心讚了一句。
  而正在此時,叮叮當當的聲音再度穿透紫色結界,通過塔身傳來,一人一雞都是一驚,因為這意味著塔上的爭鬥,魔道占了上風,勢均力敵之勢已經打破,建塔的行動又重新開始了。
  還有三層!
  果然成事知說得對,花四海是不可戰勝的,無論別扭師父如何拚命,如何事先設計巧計,到頭來還是實力決定一切!他掌握著所有人的生與死,他到底是魔王還是閻王?!
  當——當——當
  那聲音一下一下像敲在蟲蟲的心上一樣,於無意中催促了她的動作,緊迫感逼得她驅除了心中的雜念,集中起了精神,現在的她已經無法思考,隻是機械的動作。
  天空陰沉,但隨著她純屬自然的舞動和萬事知有節奏又不間斷的念咒聲,卻邪雙劍發出鳳鳴一樣的輕嘯聲,紫青光芒燦然,如碧水幽蓮燦然綻放,似乎把半壓下來的雲層都頂了上去。
  天際,轟隆隆的聲音由遠及近,陰雲翻滾起來,無數銀芒似蛛絲一樣籠罩住通天塔,一人一文不名的劍仙小白丁,居然真的引來了天雷!
  是老天要假她之手滅掉魔道的魔王,還是她天生就是他的克星?
  還有兩層!一個興奮的聲音從塔身中傳來。
  「主人,你要快啊!」萬事知有點急了,那聲音像催命符一樣,讓人不緊張也難。
  那套胡亂比劃的太極劍法越使越熟、越使越快、蟲蟲隻覺得全身發熱,額頭浮上了一層細汗,古怪的真氣向雙手匯聚得越來越多,使她掌心熱得難受,要更緊的握緊冰涼的劍柄,更多的傳到劍中才舒服一點。
  咕嚕!
  一道閃電軟弱的在空氣中劃過,一陣雷聲也無力的滾過,在紫色霧氣所在的部位就消失了,顯然蟲蟲功力不夠,天雷未現即散。她向那塊半損的裂地石靠近了一步,再度用力揮舞雙劍,半晌後雖然雷聲漸大,但還是未能落地!
  還有一層!那聲音倒計時了。
  「加油啊,主人!符咒力微弱了,還有最後一次的機會!」萬事知也加入逼迫的行列。
  蟲蟲不知道在他人眼中,現在她的身體已經迸射出道道金光,無比美麗,隻覺得身上燒著一團火,心漲得要裂開了,腦子裏什麽意念也沒有,隻想為這熱氣尋找出路。
  「天雷來吧!」腹中的熱流拱動著她的喉嚨,一聲呐喊衝口而出!
  哢!什麽裂了?是天空還是大地,是她的身體還是裂地石?
  蟲蟲腦海中混沌一片,一瞬間沒有意識,沒有思考,隻覺得心中無限喜悅又無限哀傷,感覺有冰雹擊打在她的身上,疼啊!
  「主人快跑!」有個聲音叫著,迷蒙中她甚至忘記這個聲音是誰,叫的又是誰,驀然有那天墜崖時的感覺,暈眩而無力著落。
  下意識的一抬頭,就見一條黑影從天而降,一道銀白色光芒就在她眼前直刺入地麵,等她回過神來才發現那是一個人。
  男人,很高大的男人,很帥、很強大、很冷酷、據說還很殘忍和邪惡的男人。
  地麵上傳來和剛才相仿的震動,花四海單膝跪地,手中的冰魔刀插在西南角裂地石所在的地方,鎖麟龍像鐐銬一樣緊緊纏繞在他身上。
  他一動不動,因為身體用力的關係,身上的黑袍子繃緊了,肩背上的肌肉賁起,健美的身姿如山岩般堅定不移,充滿力量。

  1-89 不會動的冰山美男
  裂地石被天雷擊得粉碎,暗紅色的碎片四處散落,剛才蟲蟲覺得被冰雹擊中,其實就是被飛濺的碎石打到,而天雷來得快去得快,好像不會停留一樣,蟲蟲覺得這天雷極其沒有職業道德,好歹要在她和花四海之間劈出一條深溝再走啊,免得她折騰了半天,還要在這樣的情況下麵對他。
  地麵還在抖,蟲蟲挪不開步子逃跑,眼見迷蹤地拚命掙紮著,想從西南角處衝出來,可裂地石雖然被天雷炸飛了一塊,但誰能想得到在最關鍵的時刻,花四海會突然從天而降,以冰魔刀為媒介,堵住了裂地石的缺呢?
  這是與天地間的自然之力抗衡,無法形容的艱難,花四海一句話也不說,雙手死死按住冰魔刀,自己的力量和鎖麟龍的力量源源不斷用來抗衡地麵傳來的巨大反抗力。那力量衝入他的身體,要把他掀起,劇痛使他冷汗淋漓,身體也似乎漲得要把鎖麟龍都崩裂了,可他咬緊了牙關死不後退,一分一寸也不退!無上的魔力全部爆發了出來,一條夾雜黑絲的銀色蛟龍從他的心窩透體而出,漸漸壓製住一切,映得如暗夜般深沉的他,連發絲都變成雪白了。
  「那條龍好漂亮。」蟲蟲喃喃自語。
  萬事知用力一啄她的腳腕,「快逃吧,趁著花大魔王還沒有時間修理你!」
  是啊,逃命吧!蟲蟲轉身就跑,可才跑了幾步就又停下了,她從來沒見過銀白發絲的他,沒見過他額頭淋漓著汗水,身體張揚著力量、皺著眉頭、緊閉雙眼、嘴角緊抿的模樣,那讓他極端的強悍又極端的脆弱,真的好性感!
  可是她現在不能走,倒不是因為美色當前挪不動腿,而是因為現在花四海進入物我兩忘的境地,以己身為石,保住了迷蹤地未走,通天塔未塌,在這種情況下,他毫無防禦力,萬一有什麽妖物再竄出來,他一定會被殺的。
  這個無窮山太奇怪了,剛才不就有一隻妖怪,一隻據說是神龍的東西竄出來嗎?花四海為人那麽驕傲囂張,視天下為無物,平時得罪人一定不少,她拆了他的塔已經非常不厚道,非常對不起人了,怎麽能放任他在危險中不管?!她很怕他殺了她,可是她不能走!
  「怎麽?主人難道還要給這魔王護法不成?」萬事知看蟲蟲的神情,完全驚呆了。
  它這主人有腦子沒有啊!她不明白這件事她必須選擇一邊嗎?要麽就是天門派,要麽就是魔道,沒有中立這回事,而她剛才明明選擇了天門派,事實上它很高興她這樣選擇,因為花四海是個沒有顧忌的野性之人,如果讓他掌握了通往天界之法,天下的平安也就沒了,連它也會不得安寧。既然選擇了,就要堅定的站在一邊,現在這算怎麽回事?她成功的毀掉了一塊裂地石,而當花四海以己身為石時,她又忍不住要幫他,怕他被意外闖入的人傷害,其實從她選擇天門派的一刻,就已經背棄了花四海了,現在又來彌補個什麽勁,天底下最讓人搞不懂的就是女人了!
  它為什麽那麽倒黴,偏偏這個女人是它命定的主人!而且這個女人還是個極端不負責任,對保護天下蒼生一點使命感也沒有的女人,一個臭丫頭,一個明明氣得人要背過氣去,卻又讓人不忍心扔下她不管的混世魔女!不過它也失算了,本以為毀了裂地石就能破壞魔道的陰謀,哪想到魔道的魔王居然悍勇至此,強硬至此,不惜以身為石,而且強大的魔力還就真的讓他定住了這塊迷蹤地,這個通向天界的界眼!
  叮叮當當的建築聲又起,速度很慢,大概因為花四海跳到塔下,魔道的優勢不再那麽明顯,能參與建塔的人少了很多,但是還有一層,天門派又能堅持多久呢?
  「他——動不了嗎?」
  蟲蟲突然問。
  萬事知很確定的點了點頭。
  「你真的敢保證他不能動了嗎?」
  「我萬事知會看錯嗎?可是你不是打算去幫他吧?當心他一緩過神,你死得會連灰也不剩!」萬事知咬住蟲蟲的裙擺,因為雞嘴裏沒有牙齒,叼得無比費力。
  蟲蟲哆嗦了一下,真的害怕花四海翻臉無情,可是看著他如石雕一樣,拚盡全力壓住地麵,那艱難和痛楚的樣子使她忽然分外不忍,這是她的錯,可她沒的選擇,不管白沉香是否真心把她當做徒弟,對天門派,她無法做到置之不理,為什麽當初沒掉到其他的地方呢,這樣她就不會矛盾和猶豫了。
  「他有好多機會殺我,可是沒有。」
  不管了,她已經盡了力了,現在身體還虛脫到走一步就打晃,而她也成功的引來了天雷,劈碎了一塊裂地石,但他強大到如此地步,能力挽狂瀾於即倒,天意又怎麽能左右他的堅定?
  現在塔上麵還打得熱鬧,可是對於她來說,已經再也做不了什麽了,即飛不上去,也沒有力量再毀壞一塊裂地石,她隻能呆在這裏等,難道她還要趁他不能動彈的時機去殺了他嗎?如果別扭師父在,一定會要她這麽做,還會拿好多天下大義來壓她,可是殺一人救天下也是一種自私,天下自有天下人來救,這不也是一種天意嗎?她不屑作趁人之危、偷襲別人的事,何況他救了她好幾次命,就連追殺她也是要留活口,不管他為什麽這麽做,他畢竟從沒有傷害過她!
  「他以前是沒有,因為再壞的人也有不忍心傷害螞蟻的時候,可是你剛剛差點破壞他籌劃多年的重要大事,你說他會不會饒你?主人,別天真了!」萬事知見蟲蟲一步步向花四海走去,攔又攔不住,急得亂跳。
  「讓他傷害好了,反正我欠他好幾條命。」蟲蟲盡量大方的說,但說不害怕是假的,隻是人有的時候會身不由己,就算是極端恐懼的事,該麵對的也是要麵對,就像她現在,明明想以兔子的速度跑開,卻要強迫自己一步步向這個大魔頭走出。
  她走到花四海身邊,在大約三米的距離停下,把防護罩先結好,免得花四海突然暴起,把她一掌拍成爛泥,怎麽死都好,千萬不要成為肉醬!
  沒事,他沒動!再走一米,唔,還是沒動,再近一米,還好還好,依然沒事,緊挨著他站一下,哇哈哈,果然他進入了石化的狀態,是不能動的!

  1-90 此時不吃豆腐,更待何時?
  蟲蟲的性格粗疏開朗,一旦想開了,又發現花四海確實傷害不到她,立即好了瘡疤忘了疼,把一切的不安和危險扔到脖子後麵去了。
  「至少告訴我,你現在要幹什麽?」萬事知早跳到一塊石頭後躲起來,隻探頭看向外麵,覺得自己沒有扔下這個混世魔女立即走人,簡直是天下最義氣的仆雞了,應該發個禦賜金牌獎勱一下。
  蟲蟲哪有時間理它,全副心神都放在花四海身上,她感覺自己像是接近一頭沉睡猛獸的可憐兔子,她能活著全靠這頭猛獸不能清醒,她伸手輕扯了一下花四海的頭發,他沒有反應,再壯著膽子撫摸了一下他的臉龐,隻覺得入手冰涼,一點肉體的溫度也沒有,好像摸到冰雕一樣。
  他不會是死了吧?
  她心裏咯登一下,連忙伸手探他的鼻息,大概是因為運功時鼻息微弱,她雖然感覺到手指上有涼風吹過,但拿不準是他呼吸出來的,還是林間的微風。一抬眼,見他的衣襟半敞,衣襟上的銀色鈕袢似是活了一般微微抖著,靈機一動,幹脆伸手到他的衣服裏,感覺他胸口的跳動。
  因為害怕,她的手冰涼,但他身上的皮膚更冷,不過他心髒的跳運卻極其有力,一下又一下,穩定而強勁,這證明他活的非常好,隻是因為要把法力全集中在冰魔刀上而暫時處於木僵狀態罷了。
  她鬆了一口氣,耳邊聽萬事知驚叫道:「色女主人,你能不能別在這麽危急的時刻非禮男人!」
  蟲蟲氣不打一處來,手還放在花四海的衣襟中,對萬事知怒目而視:「我哪有非禮他,不過是看他是否還活著!」
  不過說雖然這麽說,萬事知的話倒提醒了她,也許他醒了會不由分說,先宰了她吧?就算她成功逃跑,這樣的機會隻怕沒有第二次,既然如此,一不做、二不休,趁他現在不能反抗,此時不吃豆腐,更待何時?
  這麽想著,小手在花四海的胸口摸了兩把,嗯,真不錯,胸肌結實,向下一點,腹肌一塊塊的,摸著手感真好。咦,心怎麽跳得快了?哈,原來他隻是不能動,知覺還是有的,這下隻怕更恨她了吧?不過所謂虱子多了不咬,債多了不愁,她命在旦夕,反倒沒那麽怕了。
  「安心安心,免得走火入魔,你都是我要負責的人了,摸兩下有什麽關係。」她調笑一句,但還是把手抽了出來,嘴巴雖然說得坦然,心裏卻呯呯亂跳,剛才一時衝動,現在想來又覺得尷尬。
  一低頭,正看到他緊抿的唇,忽然想起在逍遙山的火窟裏,她為了逃命曾經吻過他,不過當時太緊張了忘記了他嘴唇的滋味,要不,現在回味一下?她緊張的接近他,感覺相互間的鼻息都融合在了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幻覺,感覺這冷酷如冰的魔頭有些呼吸紊亂,眼看著就能吻上了,她隻覺得有譴責的目光像毒箭一樣刺中她的身體,不用看,是萬事知那個超級雞型電燈泡。
  暗歎了一口氣,知道偷吻計劃無法實現,才直起身,眼角的餘光就看到一根綠色羽毛直射了過來,本能的,她反身抱住花四海,以體內的金色光氣擋了一記,不過因為事出突然,光罩的防護力不佳,那羽毛透壁而入,急掠過她的手臂。
  她忍不住驚呼一聲,伸手一撫,發現右上臂的衣服破了,血慢慢滲了出來。「哪來的無膽匪婁,居然在背後偷襲本姑娘!」她怒道,自然地擋在花四海身前。
  不遠處,一個美人,不是,是美男亭亭玉立的站著,正是孔雀去而複返。
  這次,他不再是空著手,而是拿著兩根長長的翎扇,那氣度和感覺與剛才完全不一樣,或者這才是真實的孔雀,他剛才表現細弱,不過是在烏龍麵前掩蓋了真實的實力。
  見蟲蟲東張西望,孔雀冷笑道:「別看,那條礙手礙腳的笨龍已經追到長洲去了。」
  「呀?你要殺人嗎?連自己尾巴上的毛全拔下來了,夠下本的你!」蟲蟲譏諷了一句,心裏有點不詳的預感。
  剛才孔雀和烏龍聽到花四海的名字後都跑掉了,現在他甩開烏龍獨自回來,隻怕是要報仇,孔雀性惡,這隻還很會記仇,而且這是個扮豬吃虎的角色,他裝成武力不強,或者隻是為了在烏龍眼裏更柔弱,博得更多的愛憐而已。現在蟲蟲算明白了,沒有烏龍攪和,她根本打不過孔雀,烏龍表麵上是孔雀的幫凶,實際上倒是幫了她的忙,所以孔雀要等烏龍走遠才回來再打。
  「這是我的百羽翠芒!」他傲然道:「你馬上就會嚐到萬針穿心的滋味。」
  「幹什麽對我這麽狠?就為了我濺你一身泥,還是怕我泄露你和烏龍的秘密,要殺人滅口?」
  「少管!」
  「你不怕花四海?」
  「怕,怕得要死!」孔雀倒老實,可是嘴角卻掛著又邪又美的笑容道:「可是如果花四海能跑出來殺人,為什麽你敢呆在這兒不走?」
  「那是因為我師父在塔上。」蟲蟲的腦筋轉得飛快,「我們天門弟子正氣凜然英勇無敵,大義當前絕不退縮,師門之人處在險境,我怎能一人獨去,是在這裏接應他們的,我一片好心,你愛呆在這兒給花四海塞牙縫,就由得你!」
  孔雀又笑了,若他生在凡間,若他是個女人,一定會傾城傾國,可這在蟲蟲看來卻不是好兆頭,因為她發覺孔雀不怕,不禁偷偷把衣擺撐得大一點,把身後的花四海藏得更深些。
  孔雀是從她背對的地方來的,當時她正想偷親花四海,這個大魔頭的長發又垂得遮住了側臉,所以孔雀就算看到這邊有個人,也未必認得出來。
  「那是誰?」
  「我師兄。」
  「哈哈,我還不知道天門派的女弟子會有個魔王的師兄!」孔雀向前走了幾步,輕盈得像足不沾地:「不是床上的師兄吧?是啊,在那種情況下,心肝寶貝、哥哥妹妹,隻怕什麽稱呼也都喊叫出來了。」
  他說得輕浮、語意淫蕩,蟲蟲一向以為自己在這個劍仙的世界是臉皮最厚的,這時也不禁漲紅了臉,「好啊,你不怕他最好,那讓他來收拾你吧!」

  1-91 我來救郎
  「既然大地之力的反噬力把他的身體魂魄都絞成肉泥,我仍可以一塊一塊、一口一口吃掉他的靈與肉,他的無上魔功盡為我有,那時,天地間我還怕得誰來?哈哈哈哈——」
  果然長得太美的人,精神都有點問題。孔雀不僅貪婪陰險,還很偏執,可惜烏龍居然愛他!蟲蟲知道已經沒有退路,一咬牙,揮出卻邪又劍,打算和孔雀硬拚了。
  呼呼!
  紫青兩道光氣才竄三尺來長就消失了,那是蟲蟲剛才引天雷來時消耗得太厲害了,這時已經沒有攻擊能力,萬般無奈之下,她隻她再度純粹防守,料那孔雀不敢近到花四海身邊五米之內。
  他還真是虎死不倒威,如果以後要在十洲三島招搖撞騙,提他的名字可能很有用,蟲蟲胡思亂想,以這種方式消除自己的緊張。
  她擠出身體裏能夠使用的最後一點真氣,感覺身體裏空空的,又沉重的很,似乎用盡了好不容易蓄的一水缸水,附近卻有一條大河在奔流,隻是她找不到,抓不住,隻聽四周響起一串清脆的鈴聲,接著眼前綠意撲麵,嗖嗖的風聲中有無數羽毛箭激射了過來。
  「主人,孔雀的功力是剛才的十倍,這混蛋東西剛才在使障眼法!」很不義氣的萬事知在關鍵時刻很義氣的提醒著,之後就隱身鑽入草叢中自保去了。
  蟲蟲很承它的情,可惜還是要自己拚命,她不躲也不閃,費力支持著金色光罩,擋在花四海麵前。她剛才聽得清楚,那建塔聲又響起了,雖然非常緩慢,但終究也隻有一層了,隻要她堅持得夠久,花四海一定可以得救。劈劈啪啪的聲音響起,就好像無數的石子敲打在鋼板上,可惜她架起的鋼板不夠厚,而那石子也太尖利了,金色防護罩雖然擋住了大半攻擊,卻還有小半穿透進來,釘在蟲蟲的肉裏,雖然創口不大,出血也不多,但卻像鋼針刺身一樣尖銳的疼痛。
  她既然已經知道花四海能感知外部世界,就不敢叫出疼來,怕他真的走火入魔而死,那樣她這番努力不是白費了嗎?現在情況雖然緊急,但她也有幾分開心,以前他救過她,現在輪到她救他了。
  這叫我來救郎!
  她一抖裙擺,雙手握緊卻邪劍,而孔雀不禁向後退了一步,顯然心裏對花四海實在是怕極了。可正當蟲蟲以為可以蒙混過關時,他卻又走近幾步,「我怕他,可是不怕變成石頭的他!你以為擋著他,我就不知道嗎?這就是妖的能耐,可是憑氣息就能判斷出魔王大人現在連幾歲小童也不如!」
  「你到底要怎樣?」蟲蟲心裏發寒,突然明白孔雀不隻是來對付她的,或者一開始,他隻為了殺她滅口,但現在他似乎還要對付花四海,現在的情況對他們極其不利,花四海不能反抗,萬事知隻能任人宰割,唯有指望她了。
  孔雀第三次笑了,不過這回笑得相當陰險,他舔了舔嘴唇,好像有美味的東西擺在他麵前,「我要在他的頭頂開一個小洞,吸幹他的精氣,讓他的魔功盡入我手!」
  「哈,有種你就來吧!啊,我忘記了,你是個人妖,是不帶種的。」蟲蟲心裏在抖,可是表麵上裝得強硬,想把孔雀唬住,「如果他突然醒過來,別怪我沒有提醒你,孔雀,你會死得很慘很慘很慘!」她連說三遍很慘,然後往旁邊一閃,突然把掩在身後的花四海暴露在孔雀麵前。
  他單膝跪地,一動不動,雙手緊按著冰魔刀,身上的鎖麟龍也不再發光,靜靜的纏繞著他,整個人就是一尊雕像。
  可是盡管他不動,但威脅力卻還在,那種天然的霸氣和威嚴,再加上他平時冷酷絕然的威名,對孔雀造成了絕對的心理壓力,使他情不自禁地倒退了好幾步,渾身冒出一層細汗。
  「你來啊,躲什麽?」蟲早乘勝追擊,可是不敢太達,隻虛張聲勢了一下。
  孔雀白著臉,看著那個一身黑衣的男人,鼓勵自己半天卻就是不敢上前,隻恨恨地道:「我要吸幹他的精氣,不一定非要近身!哼,他沒有反抗力,我先封了他三十六處大穴再說。」
  遠距離攻擊?這可怎麽辦?蟲蟲拚命把心裏的焦慮壓製著,不反映到臉上來。
  「你就那麽確定他不會反擊嗎?那你試試好了。看他會不會突然抽出冰魔刀,一刀砍斷你的脖子!」
  孔雀又不言語了,一對綠眼睛轉來轉去,似乎在思量著什麽。蟲蟲忍不住瞄了天空一眼,很盼望塔上的爭鬥快點結束,哪怕是塔蓋成了也好,至少下來個把人,她真怕孔雀會鋌而走險,那樣她就罩不住了。可是不知道為什麽,紫霧上建塔的聲音又停止了,這最後一層通天塔就是無法完成,那麽她還要堅持到什麽時候,才能保住花四海的命呢?這個塔就這麽重要,讓他不惜以身犯險也要蓋成?
  孔雀甜軟的聲音再度響起:「賤女人,我差點被你騙了,我雖然不知道這個塔是怎麽回事,但它值得魔道的魔王親自監造,並且把自己弄到困住的境地,一定是非常重要,就算我攻擊他,他也未必肯回刀自保。何況,我感覺得出塔基含有巨大的天地之力,他收回壓製此處的法力,隻怕會被反噬而死,我又怕他何來?」
  這事要糟!蟲蟲心裏轉了無數的念頭,卻想不出一個可以哄騙孔雀離開此地,就算她撒謊說魔道的人就在附近,孔雀也肯定不信,怎麽辦?再嚇唬他一下,如果不行就和他拚了,反正不能讓他傷了處於毫無防禦能力狀態的花四海。
  「好吧,就算你說的都對,可是有一句話你聽過嗎?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你本來活得好好的,就為了貪圖花四海的無上魔功而兵行險招,倘或不成,你會有什麽結果?就算你成了,你以為魔道不會找你的晦氣嗎?倘若你隻是傷了他,而殺不了他,你猜他傷愈後會對你如何?」
  「我起了這個念頭,就已經到了你死我活的局麵,他雖不能動,靈識卻在,以魔王之威,肯讓人冒犯虎威後還活在世上嗎?既然如此,我不如戮力一搏!」 孔雀雙手前後分開,兩根綠羽立即像兩柄短劍一樣豎起毛刺,「而隻要我成功的吸到他的精氣,我的百羽翠芒感覺不錯吧?」孔雀惡劣的大聲道,故意想讓花四海聽到:「賤女人,你這麽護著這魔頭,一定是和他有奸情,這魔頭花名在外,跟你不可能長久的,你為了他拚命,值得嗎?」
  「烏龍能和你長久,可惜他的心放在了不懂得珍惜的人身上。」蟲蟲鬥嘴不肯認輸,「廢什麽話,有什麽本事使出來,老子可不怕你。」她故意說得自信,挽回孔雀的話對花四海的影響。

  1-92 坍塌的通天塔
  孔雀冷哼一聲,急攻了兩招,蟲蟲拚命防禦,卻仍然不能完全阻住那綿針暗器似的羽毛攻擊,身上被紮得像個刺蝟,好在這些比鋼針還堅硬的羽毛是真氣幻化而成,遇血就化了,並不用她像鑄劍那回似的,一根根自己拔。
  但是裙子保不住了,上麵被血染得一點點桃花開,還有的地方被急掠過的羽毛撕破了,蟲蟲全身疼痛酸麻,不過這些都不如心裏的疼,這可是她唯一漂亮的衣服,就這麽毀了,這天殺的孔雀真是該死!
  嗖的一聲,有一隻羽毛箭涼過她的肋下,緊擦著花四海的臉頰飛了過去,留下一條長長的血痕。蟲蟲嚇了一跳,隱約看到他的眉頭幾不可見的抖了一下,生怕魂遊物外的他受到影響,而她的金色光罩已經支離破碎,越來越不能抵擋了,那建塔聲卻仍然有一下沒一下的敲。她張大了手臂,卷著防護罩像一顆閃閃發光的淡金色光球一樣滾來滾去,發了狠要保護花四海,如果有羽毛箭透過防護罩,她就以身體去擋,一時之間又是受傷無數,仿佛被上刑一樣,疼得她滿臉汗水,偏偏又不能哭叫,這對天生怕疼,平時生病連針也不肯打打的人來說已經是極限的忍耐了。
  「你還真是有情有義,看來是要護這魔頭到底了?那我成全你!」孔雀久攻不下,心下發急,他對花四海非常顧忌,就連這麽半天的進攻都小心翼翼,不過他沒想到天門派的女弟子拚了命保護花四海,更沒想到他的百羽翠芒居然每回攻擊都能被擋住一部分。這個女人不簡單,今天一定要弄死這兩個人,否則等她成長了,他以後就再沒有好果子吃,更可怕的是,如果花四海這時候回過神來,他將死無葬身之地,以花四海趕盡殺絕的殘忍性格,他的家人和朋友也沒有好下場。
  他必須贏!
  死亡的威脅激發了他的力量,他大喝一聲,孤注一擲的身前一竄,到了花四海一丈之內,把全身所有的力量灌注於雙手,兩根羽毛急速飛出,在快到達金色光球的時候驀然相交在一處,化為一把鉸刀當空鉸去。啪的一聲,蟲蟲的防護罩生生被一剪兩開,狂猛地氣流迎麵撲來,害得她氣也喘不成,眼看那隻羽毛結成的大剪子發出綠幽幽的光,對準了花四海的脖子,明顯是要把他身首異處!
  蟲蟲沒有時間思考,也沒有時間想到死亡的可怕,更沒有時間去想為什麽要拚死保護一個魔頭,而且這魔頭還可能殺了她,她隻是憑借本能,反身撲到花四海的身上。如果要被斬成一刀兩段,那麽讓她承受吧!在這千鈞一發之際,她忽然想起他們第一次見麵時,她也曾以為被腰斬,原來一切卻是定數,躲得過初一,也躲不過十五
  「塔成了!」一個人興奮的叫起來,極具穿透力的聲音在密林中回蕩著。
  蟲蟲有點模模糊糊的快樂,又有點傷感,緊緊閉上眼睛,這些魔道的人一定是故意,不然為什麽要在她將死的一刻蓋成通天塔,哪怕早一秒她也不用像帶魚一樣被孔雀剪成兩段。不過他的願望達成了,應該會很快樂吧?但願他念在她這麽拚命保護他的份兒上,放天門派一馬,他是如此驕傲的人,一定不願意接受別人恩惠,所以他還情的機會是比較大的。
  隻要他不計較她損壞裂地石在先,這個,可能嗎?但是那麽半天了,為什麽還沒剪下來?是孔雀被嚇到了,還是他的動作太快,讓她還沒有感覺到疼痛就見了閻王?她不敢張開眼睛看,怕看到自己的血,而正在這時,周圍卻卷起了一陣狂風,風力至少是N多級龍卷風,讓她想睜開眼睛也難了,連身體也被掀飛。還好,沒摔倒,而且還抱著花四海,沒有讓他落單,遭了孔雀的毒手,可是等等,如果塔蓋成了,他就不需要再以身為石了,也就是說強大如他再不需要任何人的保護,那她抱的是誰?為什麽她的臉間纏著一條強健的手臂?為什麽她摟得死緊的脖子有溫度,和她胸口緊貼的地方,似乎有兩個人的心髒融在一起跳動,還有,怒號的狂風中,除了樹木被連根拔起的聲音,還有轟隆隆的聲響,那又是什麽?
  狂風中,她勉強把眼睛張開一小條細縫,正看到花四海那冷漠的側臉,挺直的鼻梁上有一絲劃傷的血跡,臉龐上的擦痕近在咫尺,他目光灼灼的盯著前方,雖然還是麵無表情,但眼神中的冰焰卻燃燒得熾烈。
  他在發怒,雷霆之怒,那是要用死亡和毀滅才可以平息的!
  循著他的目光望去,蟲蟲大吃一驚,不知道是該為自己高興,還是要為花四海悲傷,他多年努力和籌劃的行動,那刻滿符咒的通天寶塔,那從冥界通往天界之路正在從半空中傾倒、坍塌,一塊塊白色石頭重重砸在地上,迷蹤地早就不見了蹤影。
  地變天應!這是蟲蟲第二次親身經曆的,不過前一回是暴雨如注,這一次是狂風肆虐,方圓百丈內的樹木像被割倒的麥子一樣,橫七豎八的倒了一地,天空的淺紫霧氣蕩然無存,整個世界似乎都在飛沙走石,隻有在他身邊,在那層若有若無的淡銀色光氣中才是溫暖安全的。嘭!隨著最後一塊石頭落地,狂風驟然停息,如果不是身邊的林景像是經過核戰爭一樣可怕,讓人都懷疑剛才什麽也沒有發生過,除了眼前多了一座白石山。
  大塊的白色石頭堆壘著,圍成了一個圓形,石頭上的符咒漸漸消失了,以這些石頭的數量來說,通天塔至少有幾百層高,可是她明明聽到塔蓋成了,怎麽會塌的呢?

  1-93 幫倒忙的人
  「花」
  「下來!」
  啊?下來,下哪?
  蟲蟲想裝傻,不過聰明的看出現在的花四海是一座要噴發的火山,表麵平靜,可是馬上就要大噴發了,決定還是不惹他,乖乖放開抱著他脖子的雙手,不再掛在人家身上。
  她才一落地,花四海就伸手一揮,身形立即隱沒在一團黑霧中,再出現時,人已經站在了白石山的山頂。
  陰暗的天空下,白的石頭,黑色的峻偉身影,那份孤高和絕頂於世的寂寞,真是帥呆!
  「主人,這不是流口水的時候,快跑吧,大魔頭功虧一簣,會找出氣筒泄濆的!」
  這氣急敗壞的聲音叫得突然,嚇得蟲蟲向旁邊一跳,震得周身被針刺過的傷口無一處不疼,千千萬萬。瞪著從草叢中鑽出的一隻小黑烏鴉,蟲蟲覺得有些麵熟,又不敢相認,「你是誰?」
  「還有誰,你能收幾隻會說話的雞?別廢話了,快逃命吧,但願他不要千裏追殺你!」
  「萬事知?!」它說話的聲音不對,毛色全黑,連爪子也是黑的,隻有一對眼睛轉來轉去,還有說話的方式倒是十足的萬事知風格。
  「當然是我了,那魔頭抱著你飛過來,還用護體真氣保著你沒有受傷,我可沒那麽好命。」
  萬事知說到這點有些無奈,撲愣著跑過來,「我之所以變色變聲是泥土塵埃造成的,哼,你這肉體凡胎,一點改變就蒙蔽了你的眼睛,連我也不認得!」
  「你沒受傷吧!」蟲蟲有點內疚。
  她不是個好主人,不過萬事知也不是好仆雞,經常有危險就跑,不管她的死活,所以大家扯平。
  「現在問這個不嫌晚點嗎?」萬事知急得直跳,瞄到花四海還站在亂石頂,忙道:「快走快走,你貪圖美色,早晚要倒大黴。」
  蟲蟲沒動,倒不是因為舍不得花四海,她雖然喜歡帥哥,但還沒到為此不惜生命的地步。問題是通天塔塌了,白沉香在哪裏?天門派的其他人在哪裏?怎麽會憑空消失了?
  她不惜冒著生命危險阻止了魔道的行動,為的就是救出師門的人,壞人已經做了,當然要做到底,非要救出天門派的人,不然她所做的一切不都白費了嗎?
  「剛才發生了什麽事?我明明聽到通天塔建成了呀。」她問。
  「是建成了,可是讓孔雀給毀了。」
  「怎麽講?他有那麽大的法力嗎?」這答案讓蟲蟲很是驚愕。
  萬事知本來已經掉轉方向準備逃跑,聽蟲蟲又問,知道不好好給這位不知道輕重緩急的主人解釋清楚,她是不會乖乖走的,隻好提著雞心、吊著雞膽,認真的道:「並不是孔雀的法力高深,而是他成了攪局的意外力量,本來通天塔是建成了的,上麵的人並沒有報錯信,問題是在塔建成的瞬間,迷蹤地聚集的地氣要衝開通路兩側的門,這樣才能真正做到從冥界直接進入天界,可是就在這一眨眼的功夫,迷蹤地沒有被鎮住,沉下去了,你沒看到嗎?塔形全毀,這就證明天界和冥界間的通路建成了,卻沒有打開門。」這番話有點複雜,蟲蟲消化了幾秒鍾才完全理解。
  原來,花四海費盡心機要建的塔終究是建成了,但卻是一座廢塔,因為天界和;冥界之間的路實際上是死胡同。可是塔都塌了,這個死胡同在哪?別扭師父他們和魔道的那些人不會被關在裏麵出不來吧?!
  「孔雀呢?」
  「早跑了!」萬事知著急的跺著雞爪:「這事他是首惡,你是幫凶,花四海是什麽人,能容許破壞他大事的人活著嗎?所以孔雀溜得比兔子還快,隻有你這笨蛋主人留在這兒等著頂雷!」
  「我哪裏是幫凶,我明明是幫他!」蟲蟲看看自己渾身大大小小的血點和那身已經破爛肮髒的美麗衣服,委曲得不得了。
  「主人你難道還沒明白嗎?花四海以身為石的時候確實動彈不得,但他的法力太高了,很快就能分力自保,他早你一步發現孔雀在一邊窺伺,可是他自保的法力所剩不多,所以幹脆裝做處於木僵狀態,是想引誘孔雀近些,好一掌斃敵。沒想到主人你要逞英雄,前來攪和,雖然最後孔雀確實走近了,可是你擋住了花四海出手的角度,而且還差點被翠羽剪絞成兩段,他為了救你,不得不抽出冰魔刀擋在你身後,再晚一步,你就會命絕此地了,可正是因為他早抽出刀來一分,迷蹤地下沉了,這塔終於沒有打開天門,你說,雖然孔雀的貪婪和想殺人滅口的行為是主因,但在某種程度上,你不是幫凶嗎?」
  蟲蟲驚得嘴巴張成了「O」型,一時合不上,她當時隻是拚命想救他,連自己心裏怎麽想的都搞不清楚,更無法了解周圍的事情。她隻是想幫他,不想讓他那樣驕傲的男人受侮辱和傷害,報答他屢次的救命之恩,難道終究還是好心辦壞事了嗎?
  「我隻是——想幫忙。」她為自己尋找借口。
  「可實際上,你是幫倒忙的人。」萬事知說話絕不客氣的,「因為你擋在那兒,孔雀隻是被卸了一條手臂,魔王出手,居然有活口,這是大大的侮辱!」
  蟲蟲完全不知道要怎麽回答,隻抬頭看了看亂石頂,就見花四海還站在那,似乎思考著什麽,偉岸的身姿比岩石還要給人壓迫感。
  「他為什麽要救我??」她喃喃自語著,心裏像是塞滿了一團毛球,茸茸的酥癢和微微的刺痛混雜在一起,說不清也摸不透,無從下手又不能不理會。
  他們隻不過見了四次而已。
  初遇,她無意間傷了他的鎖麟龍,正在她花癡的時候,白沉香及時回來,他因為怕麻煩而遁走;第二次,她用咬的招數,才使自己逃了,她知道那是因為他放過了她,否則她是逃不出魔掌的;第三次,表麵上是仙魔合作,但實際上沒有血,她取不加真火石,隻能燒死在逍遙山上,是她利用了他,並且用了極惡劣的手段再傷了他的法寶;第四次,也就是這次,當那塊偏離了軌道的大石頭砸向她的時候,師父師兄都沒能救她,反倒是這個所謂的對頭人救了她。不管原因是什麽,從平等的角度來講,確實是他一直在挽救她的生命,現在更是因為她,毀了那一刹那的機會。
  假如放放任她被孔雀殺死,通天塔就能打開天界之門,他也能力斃孔雀於當地,不會是現在這種局麵,可他就是在那一刹那間選擇了救她。
  這是為什麽?可不可以認為,他是有一點點喜歡她的?

  1-94 各為其主
  才相見了四麵而已,說過的話加起來也沒有幾句,難道是一見鍾情?但那又怎麽可能?他是誰?魔道的魔王,帥呆了,酷斃了的典型!倘若生在她的世界,是會讓無數女孩子尖叫的。就算在這裏,也是有許多絕代佳人主動投懷送抱、自薦枕席,他的心冷酷無情,從不與任何人接近,怎麽會為了一個相貌頂多算是清秀可人、性格還陰險狡猾、多少帶點卑鄙無恥、屢次侵害他的利益的女人而動?所以,以上推論不成立。
  他救她,大概隻是下意識的舉動,一定是為了親手拍死她,為他的法寶報仇,還因為她不顧死活想救他,雖然她是自不量力,但他那麽驕傲的人怎麽能接受別人的半點恩惠?一定是這樣的!唉,一定是這樣的。隻是這結論讓她的心有些小小的失望。她感覺自己的心和腦子一陣冷一陣熱,理智早就蕩然無存,每一個舉動全是本能,根本不能思考了。
  「誰知道,一定是他被天地之力反噬得腦子糊塗了。」萬事知語調古怪的說了一句。
  咦,這也是一種答案,蟲蟲又看了亂石頂上一眼,突然跑過去攀爬。
  「主人,你要幹什麽?」萬事知的外形隻是一隻小雞,所以攔不住蟲蟲,隻得踉踉蹌蹌的跟上。
  「我要去幫他。」蟲蟲執拗的說:「你沒看到嗎?他一直站在那裏不動,亂石那邊一定有狀況,通天塔塌了,那些人都到哪裏去了,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總要有個交待啊。」
  「可是他會殺了你的,別以為他以前放過你,這次也會。我告訴你,他剛才沒有發作才可怕,現在必定是狂怒,難道你真的要死在他刀下才甘心?」
  「你去不去?不去的話就回雲夢山吧。」蟲蟲鐵了心。
  她種的因,就要承擔由此而來的果。她雖然貪生怕死,但也有很驕傲的骨頭,對於天門派,她大概算是阻止魔道行動的英雄,可對於花四海,她確實是罪人。博一票吧,心裏總覺得欠著他,也真是難受,倘若他真的殺了她,說不定她還能穿越回去呢!那樣——也不錯!
  「誰讓你是我命定的主人,雖然你非常愚蠢,可是我隻能跟你。」萬事知憤憤不平的跳了一下,蟲蟲一抻手,抄起它放到皮囊中。
  花四海不會為難一隻雞,這樣萬一她死了,天門派的這些人也死了,至少有個人會回去報告墨武師叔。
  當年,天門派的頂尖高手盡數失蹤,至今成文件謎,別扭師叔他們沒有去找,隻是苦心經營下一代。可她不,她一定要把那些隨通天塔消失的人找回來!眼前的一堆亂石被稱為「山」,隻是因為形狀,實際上隻是建塔的石頭堆砌而成,爬起來格外艱難。
  蟲蟲功力耗盡,不能凝成金色光罩慢慢騰空,隻好用手腳自力更生,等爬到山頂,已經氣喘籲籲,而眼前的情景更令她吃驚不已。
  建塔的石頭塌下來後圍成了一個圈,擋住了外界的視線,被圍住的中間地麵有一個巨大的深坑,似乎是迷蹤地下陷逃走形成的。在這個深坑的上麵籠罩了一個半圓形,材質感覺像玻璃,準確的說是麻質玻璃,因為白蒙蒙的看不清罩子裏麵是什麽東西。這罩子像是巨大的能量形成的結界,難道這就是因為建成通天塔而形成的界眼,卻因為沒有打通大門而變成死胡同的地方?
  「離開。」冷冷的兩個字,聲音裏充滿了拒絕和嚴厲,讓蟲蟲忍不住有眼酸,不過她努力忽略這種不友好,隻想著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和她說話,撿開心的部分安慰自己。
  「我來和你。」擺出自認為最可愛的笑容,先巴結一下他再說,緩和他憤怒的情緒。
  「離開。」
  「我是來幫——」
  「誰允許你擋在本王麵前的!」他仍然筆直的站著,眼睛注視著深坑處,連一眼也不看向她。
  這要她怎麽回答,難道是想救他?雖然事實如此,可結果卻是相反的。
  「我不願意有殺生的事出現在我麵前,我是個大善人,恐怕你沒看出來。」她心亂之下,胡說八道。
  「你不出現,一切都好。」
  這話說得傷人,因為這讓蟲蟲覺得他是討厭她的,自尊有點受傷,於是故意惡劣的道:「我故意讓你承我的情,好放過我們天門一派。
  花四海終於側過了頭。
  她是為了天門派嗎?是因為看出通天塔建成之日就是天門派滅門之時嗎?本來小小一個天門派他並沒有放在眼裏,隻是所有要擋住路的絆腳石,他會毫不留情的全部清除。卻原來,她隻是為了她的門派。「你壞了魔道的大事,本王可以殺你的。」他一字一頓的說,「趁本王還不屑殺你,離開!」
  他殺她?本來一直就感覺會這樣,所以才東躲西藏的避免這種情況,曾經她很怕死,卻從沒想過這句話從他嘴裏冷酷的說出來,她卻會心酸。怎麽了?一個隻見了四麵的男人而已,帥哥就了不起嗎?這世界帥哥太多了。
  九命、西貝柳絲、燕二師兄、桃花師叔,哪一個不是帥哥?可為什麽,眼淚會氣苦的湧上來?
  不屑?
  原來他不殺她隻是不屑,嫌她這樣的天門派低級弟子髒了了的刀!原來他隻是看不起她,對她並無一點好感!是啊,他這樣冷酷無情的人本來就是這樣啊,為什麽她天真的會以為他有點喜歡她?真可笑,原來她隻是不配死在他手上!剛才她免於死在大石下,隻怕也是因為他要救石頭!
  蟲蟲看著花四海,後者正麵無表情的盯著地,被傷害的自尊和會錯情的尷尬讓她忽然不顧一切,粗疏天真下的敏感和倔強在她的身體裏占了上風。
  她仰起頭,眼睛勇敢的直對上那對所有人都會怕的眼睛,「各為其主而已,假如再給我選擇,我還是會毀了裂地石,與你為敵。」

  1-95 不殺的理由
  花四海轉過身來,直麵這個讓他鋼鐵般的心出現裂紋的女子,心底憤怒的火山終於噴發而出。他許多年籌劃的事毀於一旦,隻是因為她的出現。是她攪了西貝的密局,讓天門派有了防範;是她手中的卻邪劍令其他七劍法力加倍,居然能與他的手下形成抗衡之勢;是她招來天雷毀壞了一塊裂地石!
  在塔上時,他憑借強橫的武力,壓得天門派一眾抬不起頭來,解放了自己的手下去建塔。眼看就要完成,塔底卻傳來劇烈的震蕩,現在看來是孔雀的夥伴撞壞了裂地石。但通天塔隻是傾斜,卻仍然未倒,若不是她招來天雷,一切的麻煩都不會發生。
  他從來都是一人,自入世以來,每個人都隻是怕他,就連西貝也從不敢在他發怒時招惹他。從來沒有人敢向他挑釁,從來都是別人尋求他的保護或者請求他的寬恕,從來沒有一個人試圖保護他,這個叫姚蟲蟲的丫頭是第一個。
  當他假裝不能動,聽到她用那點點可憐的功力東擋西擋,自己遍體鱗傷卻拚命保護他時,他感覺心上裂了一道口子,因為從沒有人這麽真心對他,為了他願意豁口出命去。隻是原來這臭丫頭為的隻是交換,用這個恩情來交換她師門的平安!
  通天塔建不成,他雖然生氣,可還不至於讓他胸口的一團烈火燒起無窮無盡的憤怒。這臭丫頭說得好,各為其主,不過是陰差陽錯、棋差一招。沒有關係,老天和他做對,他就和老天幹一場,他的使命必會達成,雖然浪費了他多年的心力,雖然另一條路更加艱辛和殘酷,可他不怨怪,是自己的就要承受。
  他隻是生自己的氣,因為在最關鍵的一秒,他舍不下她的命,抽出冰魔刀為她擋住那致命的一擊,從而親手毀了自己多年的籌劃。他痛恨的是自己,因為他居然為了一個不相幹的女人這麽做了!
  為什麽?為什麽一向冷麵冷心冷情的自己為了一個隻見過四麵、而且處處冒犯他的女人放棄了唾手可得的東西?而她保護居然是算計,還要與他為敵,他絕不能原諒這樣的自己!
  怒火從胸中竄向他的四肢百骸,拱動他抽出冰魔刀,猛力揮出去。不用法力,不需要魔氣,隻憑這把刀,他就能殺了她。不怕死是嗎?他可以叫她求仁得仁!
  「主人!」一個尖利的聲音大叫。
  她為什麽不跑?為什麽不怕?為什麽一臉倔強?那雙黑白分明的丹鳳眼為什麽蒙著一層氤氳的淡淡霧氣,看得就讓他下不去手?
  冰魔刀下,一寸桃紅帶金的絲綢飄落了,蟲蟲的衣領被那看似撲拙,實則吹毛斷發的刀刃削去了一點布料。烏沉沉的刀就架在她雪白細嫩的脖子上,刀上的寒氣鎮得她半邊身子發麻,頸間有一縷細流綬綬下落。熱的。是血。少量的血。魔王那摧枯拉朽的魔刀,雖然隻割破她的些許皮肉。
  他,在這麽狂怒的情況下,還是沒有殺她!
  麵對麵如此之近,看著他沉潭般的眼睛,仿佛有兩團黑焰在燃燒,冷得像水,又熱得像火,看著他的牙關咬動,感覺著他腦海中的天人交戰,聽著他喉嚨間發出野獸被困時的掙紮聲,蟲蟲動也不敢動。
  這一刻,蟲蟲又迷惑了,忽然感覺他確實是舍不得她,所以才會這麽逼自己,好像一個人分裂成兩半,一半要殺她,一半要阻止,自己和自己較勁。
  而她剛才隻是生氣他那不屑的語氣,想著寧願被殺也不折損自己的驕傲,這會兒真正死到臨頭,說一點不怕是假的。再說,看到他的矛盾,她的心一下就猶豫了起來。他真的如他表麵的那麽討厭她嗎?那麽這矛盾又從何而來,一刀下去不是解決了嗎?
  在生死關頭,任誰了悄清楚感情的問題,蟲蟲隻覺得喉嚨裏發熱,心想他正處在為難的時候,作為聰明溫柔的女性,應該幫糊塗可怕的男人做出決定。
  「你不能殺我!」
  呼,體麵的說出討饒的話也沒什麽難的,而且也不覺得丟臉,不知道是不是她臉皮太厚的緣故。剛才雖然大義凜然,不過憑一進之氣,現在人一放鬆,腿有點抖。
  「給本王一個不殺你的理由。」他仍是冷冷的,眉梢唇角全是酷烈之意,但眼神之中似有冰融。
  「我有很多很多很多。」
  冰魔刀的魔氣和刀氣太可怕了,架在脖子上,實在讓她無法集中精神編造一個好的理由,大腦一片空白中,突然冒出了一個念頭,想也不想衝口而出,「抱也抱了,親也親了,摸也摸索了,你得給我個機會負責啊!」
  「這是什麽爛理由!」萬事知哀叫一聲,把雞頭縮進皮囊裏,不忍心看主人身首分離的場麵。
  可是花四海沒有動手,這荒謬的理由居然讓他的手放鬆了,冰魔刀雖然還架在蟲蟲的脖子上,但壓迫力明顯小了很多。他瞪著眼前的臭丫頭,一時難以下定決心。
  這句話雖然可惡厲害,根本不是一個女人應該說出來的,他胸中的憤怒也依然不骨停息,可他發現他胸中了無殺意,隻是他又怎麽能放了她?怎麽能放過一個毀掉自己多年心血的人?
  他需要給自己一個理由!
  兩個人,四目相對,一個緊張中帶點討好,一個委實難以決斷。而正在此時,他們的身後發出哢的一聲響,古怪的結界動了。
  「快點想辦法,死結界要消失啦!」一隻雞發出了殺豬一般的叫聲。
  這是什麽意思?難道說這形成了通路卻沒有打開大門的地方、這個巨大的麻煩玻璃罩子就要沒了?
  蟲蟲忘了脖子上還架著刀,轉過頭向深坑望去,見那個玻璃罩子的顏色淡了很多,若隱若現的,現在從外麵可以看到裏有黑影走動。
  而且它在掙紮,似乎要擺脫地麵的束縛,消失在無盡的天際。或者,從外形和大小看,這死結界像一個充滿了熱空氣卻沒有控製的熱氣球,隨時會飄走。
  「花四海、花四海、快想辦法!」刀已經離開她的脖子有三寸遠,花四海的眼中的黑焰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平日的冷漠和鎮靜,蟲蟲敏感的意識到她的小命保住了,又開始活躍起來。

  1-96魔王獸性大發
  通天塔的塔形已經坍塌,無論是魔道的人還是天門派的人都消失無蹤,他們能去哪?總不會是給吸到異世界去了。
  而從花四海站在亂石頂那麽久來判斷,顯然所有的人都被關在了這個死結界裏。他一定是在想辦法救人,可是現在情況已經不容許他細想。
  蟲蟲拍著魔王的胸,忽然想起剛才自己伸手到他衣襟內亂摸的情景——緊實平滑、強壯有彈性、沒有一絲贅肉、手感相當好,真想體會一下緊貼著他的感覺。
  她凶星才盡,色心又起,但隨即想到別扭師父還在死結中,不知道裏仙魔兩道是否還在打鬥,也不知道花四海救人時會不會隻救魔道的人,一進心亂,倒沒有繼續遐思下去。
  哢!又一聲響,那結界似乎要飄去了,花四海再不猶豫,揮手擲出冰魔刀。
  冰魔刀在半空中劃出一條耀目的銀白色弧線,當的一聲落在了深坑下麵,像釘子一樣把死結界的邊角處和地麵相聯,暫時緩住它要消失之勢。
  他皺緊眉頭,心中略有些憂慮,卻還夾雜著一絲輕鬆。
  死結界要消失大自然給他造成了巨大的麻煩,但正因為這意外的事件,才給了他一個很好的理由放下手中的刀、架在那丫頭脖子上的刀也給了他一個暫時不殺她的理由,雖然他不用刀,隻用一根手指也能結果了她。
  「不行啊,這樣不行啊,還是要飄走。」
  蟲蟲是真急了。那死結界中仙魔兩道好幾百條人命呢。怎麽能就這麽消失?她想像力豐富的大腦甚至聯想到裏麵這些人飄到宇宙的另一端,因為沒人食物而人吃人地可怕情景。
  焦急之中她不注意腳下,被一塊突出地石並沒有絆倒了。她站在亂石山的邊緣,假如就那麽直摔下去,不變成一個餡餅才怪了。花四海離她很近,下意識的長臂一伸。把她帶入懷中。
  他人沒這樣擁抱過她。在逍遙山時,她是把他當樹幹一樣攀爬,所以他也並無感覺,可現在當她軟玉溫香的身子貼緊他的胸膛時,他忽然很貪戀這異樣的滋味——她豐滿柔軟地胸部、她纖韌合宜地腰肢、她那一頭齊耳的古怪紅發、她身上那股類似於水果味道的清甜膩人氣息。
  他不是初識女色的少年,有過許多的女人卻從來不曾為一個動心。不曾要過一個女人第二回,但是對她,總是感覺有些特別。
  可是她有什麽好呢?相貌不過是清秀之姿、又好色又大膽、行為不像個女子、一肚子陰謀詭計,而且他們隻見過四麵而已。
  最重要的,雖然沒人配做他地對手。但她畢竟是站在他的對立麵上!
  事情緊急,這陌生的感覺容不得他細想。或者是他不願意去想。而當他集中精神,即感覺到她身體內有一股異常的力量。非常強大。隻可惜她不能發掘和引導,相反這對她還有些危險,就像一個孩子守著一座金山,金子花不了,還可能被倒塌的金山壓死。
  「魔王老爺,您地冰魔刀還是不頂用!」萬事知扯著破鑼嗓子叫道,攪散了花四海內心的漣漪。
  「卻邪劍拿來。」他靈機一動,輕輕放開蟲蟲,大手一伸。
  蟲蟲先是被嚇,後是被抱,腦子裏迷迷糊糊地,想也不想就把卻邪劍雙劍遞到花四海手中,倒弄得花四海一愣。
  這是傳說中的陳兵八劍,天賜神器,多少人覬覦而不得,多少人曆劫數度春秋而未緣一麵,她怎麽就那麽輕易給了他?是她不知道這神器地珍貴,還是信任他?
  低頭看看掌中之劍,因為是一把融成的兩把,放在他的手裏略稍小。
  隻是卻邪劍天然號稱有妖魔者見之則伏,但到了他這真正魔頭的手中卻似凡物一般,沒有絲毫光華閃現。
  「卻邪劍隻有在劍主手中才會發揮神力。」那隻多嘴多舌的雞解釋道。
  花四海看看深坑之中,見那死結界的一端已經翹起,剛才因為迷蹤地下陷而引起的狂風餘尾還在結界外回旋,使得整個半圓形的罩子給人以風雨飄搖之感。
  他的冰魔刀顫抖著,發出嘎吱嘎吱的叫聲,顯然不能堅持太久。
  他雖然法力高深,法寶也是世間少有的靈性之物,但那死結界畢竟是天地自然之力產生的,必須要神器才能定住,之後他才能想辦法救人。
  追隨他多的睥心腹手下全在死結界中關著,他不能置之不理。
  「過來!」他嚴厲的對蟲蟲喝道,凜烈的眼神如刀。
  可蟲蟲隻是「哦」了一聲,活潑的一步跳到他麵前,一點兒也沒有害怕的意思,直到他從背後摟住了她,才有一瞬間的驚疑。
  「你要幹嘛?」蟲蟲身子發僵,心想這魔頭如果真想非禮她也不要在光天化日之下,況且還有萬事知這個雞型號電燈泡躲在她腰側的皮囊中探頭探腦。
  再說她有自知之明,她遠沒有美到讓男人看了就忍不住要撲倒,春心大動,繼而XXOO的程度。
  可是感覺到他的大手按住了她的小腹,蟲蟲倒吸了一口冷氣,連話也說不出了,覺得身上像著火一樣。
  他要幹什麽,就地「哢嚓」了她?這個——這個——
  雖然他的美色確實讓人垂涎,不過她目前隻是想調戲一下他而已,可沒想過要立即和他卸了妝幹大事業。
  那不是要要摟摟小腰,親親小嘴,說兩句讓人臉紅心跳的話以後嗎?難道魔王大人喜歡直接來?不是那麽沒有情調嗎?
  啊,這魔頭是不是被她氣得魔性大發,需要處女之血才平息?以前在小說裏讀過,經常會有這種狀況出現。
  天啊,救救她吧,她不相居這種環境下——至少要——燭光晚餐、高床軟枕、月色朦朧——
  不對,她在想什麽?她不要這樣!她不知道自己愛不愛他,更不知道他的心意,怎麽可以和不愛的人亂來?
  絕對不行!她不是豪放女。
  可是,老天,她根本反抗不了,力量的對比先不用說,她現在已經雙腿發軟,站不住了!
  啊,不行,他越來越放肆啦,手掌憶經摸到她臍下三寸的地方。
  萬事知、萬事知、啄他的手,主人命令你啄他的手。
  快啊!誰來救她,她要被惡不作的大魔頭強奸啦!

  1-97 師父還活著
  「不要緊張。」
  能不緊張嗎?人家的第一次耶!
  「不要反抗。」
  當然要,得表明態度,女方是被強迫的。
  「會有點疼。」
  完了,聽人家說會疼的,做女人真倒黴。
  「隨著本王的力量走。」
  不要,才不要配合呢,都說了要表明態度了。
  「本王進入的時候——」
  不會這麽走運,第一次就中獎吧?如果懷了他的骨肉,這孩子是仙魔兩道的結晶,一定從小就備受欺淩和排斥,別回頭像張無忌小時候那樣,多可憐哪!不行,不能生!
  「我不生!」她衝口而出。
  身後的身體僵了一下,胸膛的呼吸起伏還在,卻沒有說話,耳邊傳來萬事知諷刺的聲音:「主人,你在想什麽?」
  啊?!
  蟲蟲意識一冷,忽然感覺自己差不多完全是讓花四海抱著,兩條腿和擺設一樣,一點力量也沒有用上,而她身上的衣服雖然破爛,卻沒有被撕開。花四海的手雖然還放在她敏感的下腹部,像塊烙鐵一樣燙著她,卻沒有更進一步,另一隻手則按在她的頭頂。他這樣子——不像是要強奸她,倒像是輸魔功給她,那麽他是想發展她進魔道黑社會嘍?如果他來當師父,大家來場師生戀也不錯。
  「主人,魔王在以自己的魔氣引導你不能控製的真氣,好指揮卻邪雙劍定住死結界,你可不可以不要胡思亂想,集中精神就好。」
  好丟人哪!人家是要和她聯手救人,她卻想到那麽色情的地方去,還喊出了口,果然二十一世界的人腦筋全部泛黃了!不怪她,是基礎教育太發達了。
  可是,不知為什麽,她有一點小小的、無恥的失望。
  不過這事花四海也要負上一些責任,聽說這裏是個男女之防非常嚴格的地方,燕二師兄連她的赤腳也不敢看,他哪有上來就摸人家小肚子的。那地方那麽敏感,事先也不講明,換做別的女人說不定早就羞憤自盡了,她能堅持活著很了不起,嗯,堪稱偉大。話說回來,如果以後真的回不到她的世界,又找不到人娶她,倒可以賴在這魔頭身上。就算他是魔道的,也要講理,這麽親昵的動作都做了,應該負責,她反正也摸過他,大家互相負責也不錯。
  蟲蟲恨不得地上有條縫,好讓她鑽進去,心裏不斷自我安慰,同時胡思亂想了更多。但就在這時忽然感覺花四海猛一勒她,頭頂上傳來他冷漠的聲音,「注意,我的真氣從你頭頂百匯穴進入你的丹田,引你的真氣到雙手。會有刺痛感,但你不要鬆開手,如果你要救你師父,忍耐一下。」
  原來他按的是她的丹田,他說進入,會疼什麽的,是指真氣的循環。
  蟲蟲心裏不知道是什麽滋味,剛才她的精神全集中花四海的手上,倒沒注意卻邪劍是何時回到自己手中的,她雖然自由散漫慣了,但此刻也知道事關重大,連忙強迫自己集中精神,後背緊貼著花四海堅實的胸膛,兩手把卻邪雙劍舉起。
  「不要用力,自然依隨他的魔氣就行。」萬事知緊張的囑咐。
  它不知道不阻止花四海是對還是錯,如果花四海有心把魔氣存在主人的體內,隻怕是後患無窮,魔王以後能隨時控製主人,想讓她生、讓她死都行,主人相當於成了花四海的奴隸。可是死結界一飄走,關在裏麵的人就全完了,再也找不回來,此刻不得不兵行險招。仔細想想,如果花四海真想害主人,就和捏死一隻螞蟻般容易,也不必枉費這樣的心機,從這個方麵來看,主人是沒有危險的。但,誰又能保證呢?隻有走一步算一步了。
  蟲蟲聽到萬事知的話,摒除了心中最後一絲緊張,感覺一道冰涼涼的氣息從頭頂通過胸口一直傳入她的下腹,雖然帶著寒氣,可一點也不難受。她從來不懂武功,不過哈大叔給她講解過人體穴位和修仙的基本常識,雖然她學習不太認真,但丹田在哪個部位還是知道的。每當她試圖引導體內的古怪真氣自保,總覺得那是一條在她體內奔騰不息的大河,可惜她找不到它的源並沒有,隻能使用一些不知從哪裏濺出來的水花蒙混過關,現在她仿佛被一隻手引領著走到河岸邊,導大河之水入手中的經脈。
  以她現在這種修煉狀況,這就好像把泛濫的洪水引入小河溝內,河溝輕淺,如果引導不當,河水就會淹沒一切。幸好那道冰涼的真氣像閘門一樣,隻放行了適量水流浸入她的四肢百骸,但盡管如此,些微的漲痛和刺痛還是讓她忍不住輕哼一聲。
  「噓,忍耐。」
  這一刻,他低沉性感的聲音如此溫柔,讓她瞬間安心,他在她身後,那麽還有什麽可怕的?她閉緊眼睛,看不到卻邪雙劍上紫青光芒熾烈的從劍尖湧出,直達低矮的天際,這神劍好像獲得了充足的血液而活了起來,幾欲掙脫她的雙手,但她記著花四海的話,不管雙手有多麽酥麻疼痛,就是不放開,直到他喊了一聲: 「去!」
  花四海收手,那河水樣的真氣就退回到河床中。蟲蟲瞬間無力,完全靠腰間那條強健的手臂支撐著她站立。
  抬眼向深坑望去,就見她的卻邪雙劍像兩柄利刃一樣,同時飛出,同時落地,短劍釘在冰魔刀一側,長劍把死結界翹起的一端生生壓了下來,也固定在地麵上。
  這對神劍比釘子好用多了,那個似乎就要淡去的熱氣球又穩定了下來。果然神器就是高級貨,不是等閑靈物可以比擬,而死結界一穩定,花四海虛空一抓,冰魔刀乖乖回到了他的手中。他不說話,隨手提起蟲蟲,讓她站好,別再像抽了骨頭一樣倚著他不動,之後抻指拈訣,黑霧中身形一淡,再再現時已經在死結界邊上了。
  而蟲蟲隻好從虛構的旖旎風光中走出來,四肢並用,一點點爬下亂石山,有道是上山容易下山難,等她狼狽的跑過來,花四海已經施法與死結界中的人聯絡過了。
  「怎麽樣,我師父還活著嗎?」她急著問。
  花四海輕輕唔了一聲表示回答,然後再不說話,靜靜立在一邊,閉目凝氣,似乎調息去了。
  「別吵他。」萬事知小小聲的說,「他在聚魔氣,看來他要力劈此結界,救出裏麵的人。HOHO,這死結界是天地自然之力形成,堅硬無比,他居然想硬碰硬,我不知道是該佩服他,還是笑話他。」
  「什麽意思?」蟲蟲從皮囊中抓出萬事知,對著它的耳朵說。

  1-98 極品男人
  「你掐到我的脖子了,主人。咳咳。」
  萬事知掙紮著把脖子從蟲蟲的手中解放出來,「我的意思是他這麽做很危險,但鑒於我看過他以身為石,定住迷蹤地那麽高強的法力,所以說不準得很,這一下,他不成功便成仁。」
  「他不能成仁!」
  蟲蟲差點叫起來,之後又覺得自己有點失態,解釋道:「他死了,這個結界就沒人打得開了,那別扭師父不是徹底完蛋了嗎?」
  萬事知懷疑的看了蟲蟲一眼,「那倒是,所以你要說服裏麵的人放棄門戶之見,至少要在這件事上聯手才行,不然大家都有好果子吃。」
  「好像——很難。」蟲蟲想起白沉香的倔強模樣,驢得很,不容易妥協,說不守還很高興能和魔道的幾名高手同歸於盡。
  「你從來就不了解白沉香,他隻是被你氣得抓狂,本身可不是個糊塗之人。」萬事知道,「他們必須聯手配合花四海,否則我看這事難成,就算花四海憑一時之力打開死結界,隻怕不能維持很久,如果其他人在裏麵打成一鍋粥,也出不來啊。」
  蟲蟲轉頭看了一眼那個大玻璃罩子,感覺裏麵沒有動靜,也不知道是結界隔絕了聲響,還是他們已經不打了。話說,如果在這種情況下還打,當真是白癡加三繡花鞋有。她轉頭看看萬事知,小雞沒說話,隻低頭走到一處,啄了一下上麵的微小裂縫,「這是花四海弄的,可以和裏麵的人說話,你試試吧。」
  蟲蟲看花四海仍然閉目不語,完全不理身外之事,慢慢走到裂縫前,敲了敲結界壁,輕輕叫道:「師父,你在裏麵嗎?」
  「喲,蟲姑娘想拜我為師?」一個輕鬆的聲音突然傳來,帶著三分調笑之意。
  蟲蟲是側耳貼在結界壁上的,這聲音好像是親吻著她的臉頰說的,嚇了她一跳,不由得漲紅了臉,立即跳開些,擦了擦耳朵。
  「死狐狸!我找我師父。」她順手拿一塊石頭砸了結界壁一下。
  裏麵「啊」了一聲,「蟲姑娘,你要把我震聾嗎?那樣的話,以後我可要抱著你說話才聽得到了。」西貝柳絲輕嘖道,似乎外麵的一點響動,裏麵就和打雷打雷似的。
  蟲蟲不理了,重複了一遍要求。
  「白道長率門下在結界的另一端,是否願意過來,我可保不準。」西貝柳絲還是不急不緩的語氣,蟲蟲甚至想像得到,無論多麽狼狽的情況下,這位大財主都是清雅悠閑的模樣,如汙泥中的一隻蓮花般。
  「不打了?」她想確認一下。
  「天災之前,連豺狼蟲豸都要先停手自保,何況各位都是仙道兩道成名的人物呢!」
  這死狐狸就是不會好好回答問題。蟲蟲心裏罵了一句,擔心情輕鬆不少,這證明此戰就算慘烈,但還沒到一發而不可收拾的地步。在潛意識中,她實在不想天門派和魔道有解不開的死結,雖然現在已經是勢同水火了。
  「螞蟻?」一個威嚴的聲音問。
  「師父師父,你沒事嗎?」蟲蟲激動地跳起來,居然有點鼻酸。
  她一向以氣死白沉香為己任,沒想到在生死關頭,發現自己心裏多少對他有點感情。也是,無論他多麽可惡,畢竟在這個劍仙縱橫的世界,是他給了她一個家和最初的保護。
  「沒事。你——可好?」白沉香的語氣也比平時溫和,不那麽氣急敗壞。
  蟲蟲連「嗯」了幾聲,沒敢問其他人情況如何,怕聽到不好的消息,隻檢最重要的說:「師父,現在情況緊急,花——花四海那個大魔頭打算來硬的,可能——咱們天門派這次要——要魔道合作。」
  「師傅理會得。」白沉香緩緩地道,「事非皆因塔起,塔即毀,恩怨兩清,就算仙魔兩立,也是後話了,為師不會拿這麽多人命開玩笑。」
  蟲蟲本以為白沉香會執拗的要和魔道死戰,沒想到他這麽通情理,看來萬事知比她要了解白沉香。她為了說服白沉香準備了一套花言巧語,這下用不上了,反倒覺得被動,開心之下,口無遮攔的道:「師父你真是有大智慧,讓徒弟親親——Mua!」
  白沉香顯然沒料到蟲蟲這樣,當場愣住,尷尬得臉上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潮紅。身邊的西貝柳絲一直卑鄙的偷聽,此時爆發出一陣大笑,愈發覺得蟲蟲有趣,「白道兄,你這個小徒很有意思啊,十分與眾不同,不知白道兄是從哪裏收的弟子?」
  白沉香把無雙杖用力往下一頓,冷哼一聲,沒有理會西貝柳絲,隻對蟲蟲厲聲道:「劣徒退下,此處非是你的低微功力可以抵受得住的,如若此處有難,速回山稟報你南師叔。」
  蟲蟲撅了撅嘴,就知道和這個師父八字不合,兩句話不到就犯相,他明明說得是關心的話,就不能好好說嗎?她不知道要怎麽指揮裏麵的人合作,隻得轉身看看花四海,見他正好調息完畢,眼睛望了過來。她心裏一跳,突然起起剛才他從向砶抱著自己的事情,有點臉紅,急忙掩飾道:「現在可以救人了嗎?」
  配合著她的話音,身後的死結界發出可怕的嘎吱聲,就算是卻邪雙劍,似乎也不能久困此界。
  「本王會在此界最薄弱之處,縱劈一刀,我道中人往左,天門派人往右,待本王固定好裂隙,人就可以出來了。」他淡淡的說,仿佛是說上街買件東西,而不是和死結界硬碰硬這麽可怕的事。
  「要我傳話?好吧。」蟲蟲轉過身,停了一下,雙轉回來,「可是哪派的人先出來呢?」她猜仙魔兩道的人雖然暫時兩下罷手,但仍會互不信任和互相提防,如果仙道的人先出來,魔道的人會擔心天門派的人襲擊花四海,而魔道的人先出來,別扭師父又會擔心魔道出來後就一直了之,說不定還順手要了她的命,就算互相謙讓,一派也會擔心另一派在背後動手。
  「一邊一個。」花四海簡略地說。
  好主意!
  這個大魔頭不僅又帥又酷,還很聰明智慧,看來腦子即沒進過開水,也沒被門擠過,比那些繡花枕頭強多了,芸芸眾生中難尋的極品啊!

  1-99 威脅
  蟲蟲邊想邊走到死結界的裂縫邊上,把花四海的話轉告,協調雙方同意,也不知道裏麵的人怎麽研究的,反正過了一會兒就同意了。蟲蟲突然有點感觸——要讓兩方對立的人合好,看來非要大危機才可以解決。
  「您還有什麽吩咐?魔王大人。」她問花四海。
  「叫裏麵的人護住耳脈和心脈。」他不看她,「我,至少離開二十丈。」
  這回蟲蟲沒有廢話,乖乖聽命。她知道這一次是生死關頭,她沒有力量幫忙,做到不添亂就不錯了。這個結界像個結實的罩子,外麵的聲音傳到裏麵可能會放大十倍,而且又無法消散,花四海一刀劈下,裏麵的人一定很難受,所以才要護住耳脈和心脈吧。她傳了話就跑得遠遠的,好在亂石圍成的圈子很大,她還不至於走到亂石堆腳下就有二十丈了。隻是,她心裏有點不安,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麽簡單,隻希望魔王大人不受傷最好。
  「你要小心啊!」她喊了一聲,緊張得手心出汗,心跳得像要撐破肋骨,竄出來,這時候她才發現自己心理素質極差,不是幹大事的人才。
  再看花四海卻平靜如衡,筆直地站著,沒有回頭。他全心感覺蟲蟲的方位,覺得她的位置夠遠了,即刻平心靜氣,念動心訣,身體騰向半空,狂卷的風和淡黑色魔氣將他層層包裹,衣服和長發飛揚。他把全身法力和魔氣全集中在雙手上,力貫冰魔刀,狠烈絕然的劈去!
  石破天驚的一刀!
  麵對這樣強悍而勇猛的一擊,就算是天地形成的巨大力量也為之一震。花四海感動無窮山無盡的自然之力源源不斷地襲來,但他堅定無比,絕不退半步,催動體內真氣與之抗衡,周身都被一種閃著珍珠光澤的銀光籠罩,向後翻湧著大片黑色霧氣。他動用真氣時才會出現的那條夾雜著黑絲的銀龍也再度從他的胸口竄出,和鎖麟龍一起,狂舞在他周圍。
  開山裂地般的巨響,死結界上出現了一道閃電樣的光華,像被一柄利刃從中間切開一樣。
  「他那條龍又出現了。」蟲蟲瞪大眼睛,喃喃的道:「真的好漂亮。」
  「花四海是個人物!」萬事知也讚歎不已。
  以前花四海雖然威名很大,但它見多識廣,本覺得是虛名而已,今天才相信,原來這個威震十洲三島的男人名不虛傳。如果他願意,天下都可被他踩在腳下!
  哢哢的響聲傳來,好像深山老院的在門緩緩打開了。蟲蟲是站在花四海身後的,正好可以看到死結界上出現了一道巨大的裂隙,各色光芒從裂隙中噴湧而出,分左右用力,把那裂隙撐到一人多寬。此時,半空中的花四海疾落而下,在裂隙處站穩,以後背抵住一端,另一端以雙方握冰魔刀撐住,大喝一聲道:「走!」
  「白道長請。」西貝柳絲毫不慌亂,請天門派先出去,這個時候還保持著風度。
  白沉香遲疑了。如果這樣出去,等於是從花四海的腋下低頭穿過,這雖不是胯下之辱,可也是很丟人的,事後傳揚出去,天門派顏麵何在,仙道的尊嚴何在?
  「時間耽誤不得,既然白道長謙讓——」西貝柳絲一笑,「暗處,你先吧。」
  話音未落,一條分不清是前是後,也看不見麵目的黑影一彎身從花四海臂下走過,然後又輪到了天門派這一邊。
  白沉香委實難決,頓了一頓,但蒼穹一言不發,率先走了出駢。他帶了頭,其他天門派的人就輕鬆多了,和魔道的人輪流魚貫而出,傷者互相攙扶,有的人還背著同門的屍體。這次塔內劇鬥,雙方均損失不小,當然同門已逝,但誰也不忍心讓他們屍骨無存。
  人,一個個走出,而死結界發出令人不安的嗡嗡聲。花四海沉默不語,身上的銀光沿著裂隙的兩邊遊走,似乎他和死結界已經融為一體。蟲蟲見有人從結界中出來,早就跑回來了,看到花四海一言不發,一個人苦頂,臂上的肌肉糾結,青筋突出,那條銀龍雖然不見了,鎖麟龍卻死纏在他腰間,似乎在借力給他。而他,牙關緊咬,目光爍爍的盯著支撐裂隙的冰魔刀,額頭的汗水涔涔而下,鬢邊的黑發濕成一縷縷貼在他的臉上,顯然辛苦之極。
  「西師叔,幫他啊。」她急道。
  蒼穹搖了搖頭,「他從劈開死結界的那一刻,他的力量就與這天地之力融為了一體,外人幫不得他,否則便是害他,你沒瞧見魔道的左右道首也不幫忙嗎?」
  蟲蟲早看到了,不過關心則亂,此刻被一語驚醒,連忙跑到裂隙邊去,從不斷走出的人身邊往結界裏看,一眼看到白沉香和西貝柳絲站成一排,似乎是等所有人都出去後再出來。不過她有點了解師父,看他那臉色就知道他不想出來,隻因為不想從花四海胳膊底下走過。
  「師父,出來啊。」她喊了一聲。
  由於花四海實力超強,所以天門派死傷的人數比魔道為多,等天門派的人都走光了,魔道的人還有幾十個,隻有白沉香還在那兒幹耗。
  西貝柳絲不說話,神色平靜的等白沉香做決斷。眼看著最後一個魔道中人也走出來了,白沉香還沒動靜,擺出寧可死也不會受辱的勁頭。而這時,花四海的手臂都抖了,嘴解溢出一絲血跡,一滴滴落下來,顯然時間越久,對他的傷害越大。
  看著白沉香執拗決然的臉色,蟲蟲急了,撿起一塊大石頭對準自己的頭:「白沉香,你出不出來,再不出來,我就結果了自己,讓你八劍弟子湊不齊,百年心血毀於一旦,我說到做到,不信你就試試!」她臉色凶狠,咬牙切齒,白沉香當場氣得差點死掉,再也不需要出去了。
  這劣徒當看這麽多外人的麵直呼他的名諱不說,竟然還敢威脅他,而且這威脅還真有效!他若不出去,看這丫頭的模樣肯定什麽都做得出來,倘若出去,別人會怎麽看他?堂堂一個掌門居然讓自己弟子威脅!
  死,他不怕,可是如果毀了他多年的心血,天門派的希望,他是絕對不能容忍的。
  「白道兄,請出去吧。」西貝柳絲適時推了白沉香一把,「貴弟子為了救師父,不惜以身犯難,在下真是佩服,而且道長不出,似乎我魔道中人連續走出,不是陷我們於不義嗎?白道兄請成全吧!」
  白沉香本就想出去,隻是抹不開麵子,這下就坡下驢,急步走了出來,後麵緊跟著西貝柳絲。

  1-100 你不要死!
  蟲蟲臉色發白,手中的石頭鬆落,也不管白沉香瞪過來的一眼,偷偷看向花四海。隻見他臉色蒼白,汗水順著頭發滴落,衣衫盡濕,腮骨咬動不止,顯然已經快力竭了,但臉上卻還是那副極強悍又極脆弱的模樣,似乎一刻也不允許自己放鬆,一切都要自己扛的樣子,看得蟲蟲的心都揪起來了。
  「小花,人都出來了,快收手!」西貝柳絲躍到一邊急道,剛才的優雅閑適一分也沒了。
  白沉香見蟲蟲在發呆,急忙一把扯住她,飄到遠處。
  兩位高手都看出花四海已經耗盡法力,形勢凶險,偏偏別人又幫不上忙,隻能盡快離開,他必須依靠自己才能收回與死結界攪在一起的力量。這一回解救,花四海是以命相搏,他不肯扔下自己的手下,敢於與天地之力搏弈,對自己狠絕,囂張狂傲,一直不肯低頭,雖然天門派隻是搭了順風車,也不禁暗中為之動容。這魔頭不出天下便罷,隻要出山就是阻攔不住的力量,好像洪水之於危堤,衝到哪裏都是汪洋一片。
  在魔道眾人眼中,他就是王者,天塌下來也有他頂,臣服於他是自然的事情。在天門派諸人的眼裏,他就是危險的存在,他就是死亡和摧毀的代名詞,一定要全力抵抗的。但在蟲蟲心裏,他卻隻是一個男人,一個說不清是什麽感覺的男人,怕他,但又想著他!
  「小花,快收手啊!」西貝柳絲急得在原地走來走去,不停地催促。
  嗖嗖兩聲,卻邪劍頂不住了,從地上激射而出,自動飛回蟲蟲背上的劍鞘中。因為沒有了固定力,死結界開始向上漂浮,裂隙的一側和冰魔刀摩擦,發出刺耳的尖鳴。
  花四海動了,移動得相當緩慢,一點一點把身體閃到裂隙之外,隻是他挪一分,裂隙就窄一分,如影隨形,似乎貼在他身上了,等冰魔刀抽回,他僅剩下雙臂撐住。他靜靜的站著,全身繃緊,似乎是在等待著時機,全場的人都靜默著看他,連大氣也不敢出,卻沒有一個幫得上忙。
  時間一秒一秒的過去,蟲蟲的心呯呯亂跳,汗水順著頸窩一路滑到衣服裏,像一條細蛇一樣流動著,散布著不祥的氣息。
  「嘭」的一聲,死結界上的裂隙合上了,同時黑影一閃,花四海的身影疾飛而去,那個結界迅速淡化,飄到半空消失。隻是花四海的身影不像是自己飛出的,倒像是斷了線的風箏一樣,毫無目的和控製的越過了圍成一圈的亂石頂,隱沒不見。
  蟲蟲大急,第一個反就過來,追著飛了過去,焦急之下根本沒注意到自己居然可以飛了,而且飛得這樣快,這樣穩,一道淡金光束若有若無的驚在她的腳下,看得白沉香不知是喜是憂。
  她循著花四海身影消失的方向追去,老遠就看到一個人躺在地上,正艱難的慢慢爬起,等她落到地麵,他已經單膝跪地,一手拄著冰魔刀,一手按住自己的膝蓋上,試圖站起來。他的頭揚著,臉色慘白,襯得人都顯得透明了,嘴唇沒有一絲血色,可嘴角的血跡卻濃了些,滴滴答答的落下,胸前已經被血染紅,連那個銀色鈕袢也變成紅色,長發就貼在兩頰上,黑眸卻奇異的發亮,流露出死不服輸的樣子。
  「天哪,你沒事吧?」蟲蟲跑過去,伸出雙手,卻又停住,因為花四海舉起冰魔刀指著她,眼神冷漠安靜得讓她心碎。
  他拿刀對著她!他拿刀對著她!他恨她!他恨她!他恨她!
  蟲蟲哽咽出聲。
  「他隻是不想讓你扶他。」身邊傳來西貝柳絲的聲音,「他不想讓任何人扶他,他從來不讓任何人幫他一把,從小到大都是這死樣子,受了傷,要自己躲起來療傷,開心不開心都要自己承受,他獨自追殺叛軍到九幽的時候,傷得幾乎沒命,可他還是不讓醫生診治,自己拿了藥待在黑石殿養了好幾個月,就是這樣,他也不肯讓人幫他一下。」西貝柳絲繼續說,他幫不上忙,隻有說話才能解除心中的緊張。
  看著這個拒絕幫助的男人,蟲蟲落淚了,她不明白自己為什麽哭,眼淚隻是止不住湧上來,模糊了她的視線。淚眼朦朧中,她看到他顫抖著身子,逼迫自己起身,下唇都被他咬破了,冷汗一滴滴落在地上,一次、一次、又一次!直到他終於站起身,雖然搖搖晃晃的,但卻直直的站在她眼前。
  「回修羅微芒。」他說,聲音被身體的痛苦拖累得軟弱,但語氣堅定。
  大批魔道的人已經趕過來了,迅速簇擁在他身邊,蟲蟲想走過去,卻被眾人擠得離他越來越遠,感覺兩人間豎起了一條鴻溝,天差地遠,兩個世界。
  「你不要死!你不要死!」她心裏喃喃的念著,看著他那樣驕傲威嚴的人,卻不得不在這一刻、在這麽多人麵前,麵對失敗。
  這是她的錯!
  如果不是她,天門派怎麽會知道魔道中人正大批趕到無窮山?
  如果不是她,裂地石怎麽會損壞了一塊,迫得他要以身為石?
  如果不是她,他怎麽會抽刀相救,鬧到最後要以自身之能抗天地之力,硬碰硬的救人?
  這是她的錯,可是她要怎麽選擇?!難道任天門派因為阻止他的行動而滅門?
  這麽兩難,為什麽要讓她來選擇?!假若再見麵,又是什麽樣的局麵?他還會再搭理她,再放過她嗎?
  人頭攢動,人影紛亂,她卻牢牢捕捉到他的身影,看他艱難的邁步,在這種情況下,仍然要依靠自己,不容許自己有半分軟弱。
  這個男人,伲強驕傲得讓人心疼,宛如野獸中的王者,永遠的睥睨天下,永遠的無敵於世,永遠隻在黑暗中療傷!
  她知道他傷得很重,一顆心難受的懸著,生怕他就這麽死了,當魔道的人慢慢走開,她不自覺的跟在後麵走,連師兄師弟們叫她也聽不到。
  「你不要死!」她的淚止不住的落,心裏不斷重複著。
  花四海一直沒有回頭,避免自己再做出不當的舉動,這樣強烈的心聲,他聽得到,知道她傻傻的跟在後麵,他走了幾步後,停住了。一時的軟弱罷了,任他多麽強大,終有軟弱的時候,隻要對她的軟弱不要成為習慣就好,她不過是一個隻見過四麵的女人,他從不與人告別,這會兒也不能看向她,盡管他很想,那會讓她在天門派的人眼中成為叛徒,他不想讓她受到傷害,一切還是沒有糾葛的好。所以,他站了好久,卻終究沒有回頭。
  (第一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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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越 仙俠]《神仙也有江湖》(卷2) 作者:柳暗花溟 -意隨風行- 給 意隨風行 發送悄悄話 (436863 bytes) () 07/26/2009 postreply 04:03:00

[穿越 仙俠]《神仙也有江湖》(卷3) 作者:柳暗花溟 -意隨風行- 給 意隨風行 發送悄悄話 (429583 bytes) () 07/26/2009 postreply 04:07:42

[穿越 仙俠]《神仙也有江湖》(卷4終) 作者:柳暗花溟 -意隨風行- 給 意隨風行 發送悄悄話 (434169 bytes) () 07/26/2009 postreply 04:13:11

謝謝,這個我去年追了好久,現在看到結尾了。 -西山- 給 西山 發送悄悄話 西山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7/26/2009 postreply 15:41:18

好長,終於看完了,很好看,謝謝 -煮雪烹茶- 給 煮雪烹茶 發送悄悄話 煮雪烹茶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7/30/2009 postreply 10:37:05

謝謝。 好看!好看!好看! -poof- 給 poof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8/18/2009 postreply 10:12:32

好看好看,強烈推薦 -米兒~- 給 米兒~ 發送悄悄話 (0 bytes) () 08/04/2009 postreply 18:25:25

請您先登陸,再發跟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