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邪櫻》(全)by 凝翠崖——(第81-110章)

第八十一章 碧海青天上飄過的歌聲
更新時間2004-2-14 3:11:00 字數:8358

 
  “九先生……啊,華兄,哈哈,華兄文武兼修,精通百藝,小弟實在是五體投地!華兄果然不愧為華佗門的門戶執掌!小弟本來還有和華兄一較高下的心思,前日豬城主府上華兄的越王八劍圖一出,小弟就已經知道在武學道法上絕不是華兄的對手,今日又聆聽華兄這一番高論……嘿嘿,小弟心服,心服。”
  “宇兄這真是折殺我了,宇兄大才,我也是打心眼兒裏佩服出來,啊?哈哈,來來來,喝酒喝酒!不過……這話說回來,思妹這座極樂宮極盡巧思,可說是奪天地造化,思妹獨個兒維持了這一片基業,我也要寫一個大大的‘服’字出來啊。”
  “華兄又在說客氣話了,華兄身為華佗門掌門,什麽沒見過?小妹這點兒本領和華兄怎麽能相提並論呢?小妹這個住處更稱不上什麽宮不宮的,都是好事之人在嚼舌頭罷了。不過……華兄這麽誇獎,小妹心裏可真是高興得緊……”
  “哈哈,華兄?聽見沒有?百禽仙子的極樂宮裏可是從未有過客人,小弟是沾了華兄的光不假,可……好好好,思妹、思妹成了吧?思妹在心裏隻怕是把小兄罵得體無完膚了吧?要不是小兄這個惡客搗亂,思妹和華兄……”
  “哈!宇兄,你又在胡說了,罰酒罰酒!”
  百禽仙子的極樂宮座落在橫穿無定鄉的滄浪江江底,自來沒有過外客,更不會有人想到以“百禽”為號的百禽仙子的住處會在水底下,所以百禽仙子的居所一直都是無定鄉中的一個謎。
  但今天不同,除了“華佗門第九代門戶執掌”李亞峰之外,還有當日在思恩堂中越王八劍圖下“救”了百禽仙子一命的“阿宇”——王家家主王琦聲的獨生兒子王宇也到極樂宮中來做客了,這在無定鄉中可是一件大事。
  從豬三府第的石室中知道了無定鄉八老的秘密之後,李亞峰無奈中表示了和自己將代表華佗門和天庭對抗的決心,這雖然早就在眾人的意料之中,但同樣不影響豬三等人大喜過望的心情,紛紛給李亞峰提出了不少修道和處世的建議,也都把自己壓箱底兒的本事多少都教授給了李亞峰一些,李亞峰自然是來者不拒統統收下了——一來多學些本事本就是李亞峰到無定鄉的最大目的;二來豬三等人也都明白,不管李亞峰在華佗門是什麽身份,他的悟性再高,本領再大,說到底年紀還太輕,經驗和道法都亟待提高,在無定鄉真的有什麽變故之前,作為最有可能在短期內提高的強有力的援軍,李亞峰當然是會得越多越好。
  等出了石室,李亞峰的頭腦也有些渾渾噩噩了,等他沉靜下來重新整理思緒,發現自己能夠得出的結論並沒有什麽變化,隻能把路往前走下去之後,已經到了和百禽仙子約定的到極樂宮作客的時間,“似乎”是對“華九”芳心暗許的百禽仙子也早早到豬三的府上來迎駕了。
  李亞峰本想叫上幹姐姐南宮飛燕一起去,但令人奇怪的是,南宮飛燕不光昨天以一個拙劣到了極點的“身體不適”的理由拒絕了和李亞峰同到佘太君的錦文宮去,今天更是人影不見,直接失蹤了。沒有辦法,李亞峰隻好自己一個人動身,所幸半路上曾在說笑中和百禽仙子也訂下約會的“阿宇”並不打算錯過和無定鄉第一美女百禽仙子共進午餐的機會,匆匆趕來,也讓李亞峰少了幾分不自在。
  當然李亞峰又一次吃驚了,不僅僅是因為百禽仙子的“極樂宮”竟然座落在滄浪江的江底;也不僅僅是因為極樂宮中其實除了百禽仙子一個人之外再也沒有別的成員,和無定鄉中的傳聞大相徑庭;更不僅僅是因為極樂宮的設計巧奪天工:通體玲瓏剔透,像是用水晶製成的一般,讓李亞峰大開眼界;還不僅僅是因為原來“阿宇”就是無定鄉中一級危險人物王家家主王琦聲的獨生子,也就是在隨緣城城門口那兩個討厭的守兵口中對南宮飛燕情有獨鍾的那個“王公子”;同樣不僅僅是因為王宇也好百禽仙子也好都是滿腹錦繡,肚子裏的墨水淌出來至少能染黑幾條街;甚至也不僅僅是因為在陳設精美但並不顯華麗隻有脫俗的極樂宮客廳之中李亞峰發現三個人越談越是投機……
  反正,李亞峰挺吃驚的。
  就在這吃驚之中,二人對李亞峰的稱呼也從“九先生”變成了“華兄”——王宇和百禽仙子還沒大膽到稱呼年紀雖輕卻是華佗門掌門的李亞峰為“小弟”的地步——百禽仙子甚至連從沒對人說過的自己的閨名:“密思思”都報了出來,一下子就成了李亞峰和王宇的“思妹”。
  …………
  三個人在交談中說的最多的還是李亞峰的“越王八劍圖”,百禽仙子在其中曾有過一次險死還生的經曆,王宇更是對這方麵的東西極感興趣。就在交談中,李亞峰和王宇都發現,雖然百禽仙子當局者迷,差點兒在越王八劍圖中喪命,但她對陣圖之學的確是涉獵不少,也就是李亞峰的越王八劍圖太過異想天開,換了別的陣法,百禽仙子要破的話應該不怎麽費勁兒。
  “思妹,你一個女孩兒家居然對奇門術數造詣這麽深……真是難得。”王宇不由得誇獎起百禽仙子來。
  “怎麽?宇兄?你這是在笑小妹了?”百禽仙子看李亞峰也點頭讚同,把嘴一扁,有些不樂意地說,“小妹隻不過是在這方麵略有心得而已,當然沒法跟兩位的大才相比,前天剛在豬城主府上出了醜,倒是留下讓宇兄你嚼舌根的話頭兒了?”
  “這……”王宇沒料到百禽仙子會這麽回話,自己明明是發自內心的讚揚,結果馬屁拍在了馬腿上,不知道該怎麽往下接,隻是訥訥地說,“……我……咳,我不是這個意思……”
  “宇兄既然笑我會的東西不像個姑娘家,那我倒真要好好獻回醜了,也讓宇兄你看看!女紅針織也就算了,就在‘琴棋書畫’這幾項中,我還不見得會輸給誰了!”
  說著,百禽仙子手一招,一張古紋斑斕的焦尾桐琴出現在麵前的長案上,百禽仙子手撫琴弦若有所思,良久沒有說話,最後輕輕歎了口氣。
  “琴為樂中之聖,其聲最清,其道至嚴,操者必須誠心正意,肅穆儀容……小妹為了宇兄一句話作意氣之爭撫琴,實實不該……要不……還是算了?”
  “思妹這是怎麽了?”王宇興衝衝地反問,“愚兄可沒想到自己的一句無心之言能換來思妹的一曲雅奏,思妹可不能把琴都拿出來了再打退堂鼓啊是不是?”
  隨著話音,王宇打個響指——施法時的這個習慣動作大概是他跟南宮飛燕學的——焦尾琴邊冒出一個香爐,王宇親手焚上香,含笑看著百禽仙子,百禽仙子無奈,又歎口氣,玉手微抬,就要撫琴。
  “啊,思妹,我說……”李亞峰忙不迭地發問,“思妹啊,你這操琴……裏麵沒帶著媚術啊迷人啊之類的什麽東西吧?”
  被蛇咬過好幾次,李亞峰現在已經發展到了連井繩都害怕的地步。
  百禽仙子略帶責怪的眼神飄向李亞峰,沒有說話,手上勾按捺弦,琮琮地彈奏起來。
  李亞峰也算是會的東西不少,但他除了對機械一竅不通之外,在音樂方麵也著實沒有什麽天分,後者倒不是他不喜歡——用他的話說,“人無完人金無足赤,我就是沒有那點兒藝術細胞,饒了我,還是讓我去唱唱搖滾吧……”
  對於陽春白雪式的嚴肅音樂,李亞峰向來是敬而遠之的。
  但百禽仙子的琴藝之高卻又一次出乎李亞峰的意料,輕攏慢撚間大弦嘈嘈、小弦切切,急時如萬馬疾奔,慢時如流雲過峽,高時如直上重九,低時如小溪細泉,不說李亞峰本就有一身書卷氣,就是周身沒有一根雅骨的人聽了隻怕也會立地成佛。
  “好啊!”當百禽仙子一曲彈畢,室中的岑寂首先被王宇的叫好聲打破了,“這一曲《碧海青天》原就是雅曲之冠,思妹之奏,意界幽深高遠,已到了心韻天琴的境界!”
  《碧海青天》?心韻天琴?啥東西?
  在百禽仙子出神入化的琴藝之下,李亞峰聽得癡了,王宇的叫好把他驚得回過了神來,抬頭一看,百禽仙子一雙妙目也望定了自己,古琴之後美人如畫,眼中好像還透著挑戰的神氣,似乎是在問,“像我這樣的人才還用得著拿媚術去迷人嗎?你倒是也來品評品評,露上一手給我看看啊?”
  “這個……”李亞峰是有心讚賞幾句,也的的確確從心裏往外佩服百禽仙子的琴藝,但李亞峰在這方麵了解又實在是不多,不禁有些張口結舌。
  “小兄以前也自負頗通琴道,但卻隻顧了人琴相合,求的是中正平和的王道,和思妹相比實實落了下乘……”李亞峰沒說出來,王宇卻有話說了,“思妹以意馭琴,人在琴中隨琴聲變化無極,而意卻又在琴外,心之所至,無遠屈弗,正是嘯虎聞而不吼,哀猿聽而不啼,為琴中聖道!小兄拜服!”
  李亞峰不怎麽懂琴,聽王宇在這兒吊文,雖然也不是聽不明白,但知道了身邊這兩個人都是行家,如果胡說的話肯定要被人笑,可如果不胡說,這個茬兒自己就接不下去――可憐《碧海青天》是什麽曲子他都不知道……李亞峰是個要麵子的,心裏這份著急就別提了。
  “宇兄果然是小妹的知音。”百禽仙子微微一笑,衝王宇點點頭,“青空不礙白雲飛,小妹是寂寞久了,才算是找到了琴中的至理。”
  青空不礙白雲飛?寂寞久了?百禽仙子這麽一說,李亞峰倒有詞兒了――他不懂琴,但還頗有急智,肚子裏又全是書,挨上詩詞的東西他倒是接得下去。
  “思妹啊……”李亞峰歎口氣說,“恕我說句不怎麽好聽的,思妹的琴藝是了不起,但要知道……”
  “華兄想說什麽?”百禽仙子有些吃驚。
  百禽仙子從來沒給誰彈過琴,但她對自己的琴藝相當自負,平時不給人彈奏隻不過是不屑而已,李亞峰和王宇這兩個人她還是很欣賞的,要不然也不會露這一手,心裏還盼著能找到知音。王宇是個行家,他的讚賞已經讓百禽仙子很高興了,但聽李亞峰的意思似乎自己的琴藝還有不足的地方,不由得來了興趣。
  “潯陽江上琵琶女,贏得江州淚幾許,司馬青衫一去後,誰人再解琵琶語?”李亞峰又歎了口氣。
  “……華兄這是何意?”百禽仙子糊塗了。
  “思妹,你自然知道,伏羲氏製五弦瑤琴,外按五行,內按五音,歌《南風》詩,天下大治。後來,周文王被囚於羑裏,吊子伯邑考,添弦一根,清幽哀怨,謂之文弦,周武王伐紂,前歌後舞,添弦一根,謂之武弦,這也就是所謂的文武七弦琴了……”
  李亞峰拔翻腦子裏讀過的書本,倒也找出來幾句說琴的台詞。
  “華兄,這些典故倒也無人不知,可華兄究竟是想說什麽?”王宇也有些奇怪。
  “這個……”李亞峰幹咳了一聲,接著說,“思妹的琴藝高絕自是不必說了,但正是因為思妹琴藝太高,所以才讓我心有所感……我沒聽過宇兄操琴,但隻憑宇兄的言談也能知道,宇兄琴藝也非常了得……隻不過,樂藝高絕之人往往命運多舛,難得知己……剛才那首歪詩中不也說了?白樂天一去之後,又有誰能真正明白潯陽江上的琵琶妙奏?但這卻往往並非是他們時運不濟……不該我說,思妹正值青春妙齡,宇兄也在有為之年,這大好時光本應用來交遊天下方是本色……撫琴陶冶性情本無不可,但如此沉浸其中,為了找一個莫須有的‘知音’而消磨時光……這不像是我輩所當為啊。無論是伏羲還是文王武王,琴聲都自心聲,也與閱曆相合,而思妹適才的那句‘青空不礙白雲飛’,隻怕是因寂寞而寂寞……浸淫琴藝,卻是將一顆不甘寂寞的心向琴中去找寂寞了吧?”
  李亞峰這一番話說出來,百禽仙子和王宇都呆住了。
  過了好一會兒,王宇首先反應過來,起身衝李亞峰深深一躬,“華兄之言猶如醍醐灌頂,小弟受教了。”
  “華兄……”百禽仙子似乎也悟出了什麽,臉上泛紅,輕聲說,“華兄所言甚是,小妹平日撫琴,雖然能做到意在琴外,可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始終不知原因所在……華兄這番話說的是啊,琴為心聲,小妹的琴藝固然不差,但應該是脫不開無病呻吟之嫌了,宇兄謬讚小妹到了心韻天琴的聖道境界,現下想來,一個‘聖’字倒也不錯,卻是假的……華兄說得含蓄,給小妹留了麵子,但小妹卻不能不說……真的服了華兄……”
  “這……哪裏哪裏,我也不過是胡說一通罷了,思妹和宇兄不要放在心上。”李亞峰心裏慶幸不已——百禽仙子的琴藝到底是個什麽境界李亞峰是一竅不通,隻是知道百禽仙子美貌無雙,又有些自負,無論如何不該到了那種“青空不礙白雲飛”的無掛無礙的地步,蒙了個正著。
  “不過……”百禽仙子語風一轉,說出來的話卻難為死了李亞峰,“華兄既然能指正小妹的錯處,那不用說華兄的琴藝一定是在小妹之上了,還要請華兄賜教一番如何?”
  “是啊是啊。”王宇拊掌大讚,“華兄,小弟現在才知道,原來華兄樣樣都是行家,正要請華兄不吝賜教!”
  “這個啊……”李亞峰頭上冒汗了,“還是不要了吧?我可……”
  李亞峰還沒說完,王宇就大聲打斷了他的話,“不行不行,若是能聆聽華兄妙奏,小弟死而無憾!華兄切莫推辭,切莫推辭!”
  靠!李亞峰差點兒沒真的罵出聲來——趕鴨子上架,你還來個“死而無憾”?把老子當成誰了?朝聞道,夕死可矣啊?你這麽一說,我不彈不是不行了?可我話裏不是說了?別在這方麵下太多心思,多出去玩玩才是正經嘛!
  “那……”李亞峰為難了半天,突然有了辦法。
  “我就不撫琴了吧……”李亞峰這句話說得極有技巧,“不撫琴了”不代表“不會撫琴”……
  “華兄的意思是……”百禽仙子對李亞峰這句話的理解和王宇一樣——李亞峰首先是琴藝極高,接下來才是為了不把自己比下去,為了不讓自己太難堪,特意換個別的樂器。
  “我用這個。”李亞峰從乾坤袋裏把吉它拿出來了。
  在李亞峰的乾坤袋還沒丟的時候,他幾乎把自己整個房間裏的家當全都塞到了乾坤袋裏,這個吉它就是其中一樣他幾乎從來不用的東西。
  “這是何物?”百禽仙子和王宇近百年來沒出過無定鄉,自然沒見過吉它這種東西,不由得都大為好奇。
  “這……”李亞峰實在沒有耐心解釋。
  李亞峰對音樂不怎麽在行,不過他畢竟是個高中生,流行歌曲還是聽的,初中的時候班裏流行學吉它,他也湊了個熱鬧,雖然彈得不咋地,但也練熟了幾支曲子。
  隻是曹暮彈得一手好吉它,歌喉也相當不錯,以前總是笑話李亞峰的指法不到家,李亞峰沒法反駁,也就幾乎不再碰吉它了,如果不是王宇把話說到了“死而無憾”的地步,李亞峰說什麽也不會把吉它拿出來的。
  “既然宇兄一定要讓我獻醜,那我唱首歌吧。”李亞峰不回答百禽仙子和王宇關於吉它的疑問,一抹弦,邊彈邊唱……
  “……
  我不相信 天是藍的 我不相信 雷沒有回聲
  我不相信 夢是假的 我不相信 死無報應
  我不想安慰你
  在顫抖的楓葉上 寫滿關於春天的謊言
  來自熱帶的太陽鳥 並沒有落在我們的樹上
  而背後的森林之火 不過是塵土飛揚的黃昏
  但我相信 你的眼睛 但我相信 滾燙的淚
  我永遠相信 你的叮嚀 我永遠相信 這個夜晚
  即使明天早上 槍口和血淋淋的太陽
  讓我交出自由 青春和我的筆
  我也絕不交出這個夜晚 絕不交出你
  讓牆壁堵住我的嘴唇 讓鐵條分割我的天空
  隻要有心的跳動 就有血的潮汐
  而你的微笑 將每夜升起
  在我的小窗前 喚醒記憶
  ……”
  這首《我不相信》是一個並不太有名氣的歌手尹吾的歌,歌詞是改編的著名詩人北島的詩,也是李亞峰的最愛,雖然李亞峰平時不怎麽唱歌,但這首倒是時不常的在嘴邊嘟囔。唱得好是談不上了,至少不會跑調。
  可百禽仙子和王宇根本就不知道“流行歌曲”是什麽東西,李亞峰這麽一唱,效果不亞於《尋秦記》中項少龍在秦代把李白的詩給搬出來,盡管李亞峰的歌喉跟原唱者沒法比,但百禽仙子和王宇還是聽呆了。
  “好!……啊……哈哈,有的人一個月就出一盤磁帶,有人卻一輩子隻唱了幾首歌還默默無聞,不過要是讓老夫說的話,後者比前者隻怕要強得多了。這不,九先生也是這麽想的吧?”
  就在百禽仙子和王宇都沉浸在李亞峰“標新立異”的流行歌曲中的時候,一個清朗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說的話把李亞峰嚇了一跳——妖精窩裏還有聽流行歌曲的?不會吧?就是現在的中學生裏又有幾個人知道尹吾了?
  客廳的門開了,走進來一個仙風道骨的中年人。
  “是王琦聲王前輩吧?有禮了。”李亞峰反應倒是很快,立刻站起來抱拳施禮。
  “父親,您怎麽……”王宇有些慌亂地站了起來,嘴裏叫著“父親”。
  來人果然是王家的家主,企圖以無定鄉為據點打“人妖世界大戰”的王琦聲。
  “還好,沒猜錯。”李亞峰暗中舒了一口氣,他聽來人能叫出現代社會並不太出名的歌手尹吾的名字,立刻想到了昨天在石室密談的時候大家提到的“對凡間頗有了解”的“賢王”王琦聲,既然已經被他“先聲奪人”了,也隻好硬著頭皮胡亂叫出對方的來曆還以顏色。
  “王先生不請自來,究竟是何用意?”百禽仙子沒有李亞峰那麽好的風度,語氣相當不客氣。
  極樂宮的位置在無定鄉中也算是個秘密,就這麽被人直闖了進來,更攪了自己的興致,百禽仙子心裏著實有些不痛快,雖然王琦聲是王宇的父親,但他們父子不和是無定鄉中人所共知的事情,也不必忌諱王宇的麵子——更何況自己在無定鄉裏大小是個角色,被人欺上門來怎麽能善罷甘休?
  “仙子莫惱,仙子莫惱。”王琦聲長笑施禮說,“老夫想與九先生一晤,但又苦無門路,難得小犬與九先生一見如故,老夫暗中綴著小犬就到了仙子府上。這個……老夫自知失禮,本待等九先生離開極樂宮後再打招呼,怎想先是聽了仙子妙奏,又聽九先生作歌,一時忘形,忍不住就讚了出來……待要溜走,可又怕仙子和九先生罵我為老不尊,隻得厚著臉皮出來了。是老夫的不是,這裏賠罪了,還要仙子和九先生莫要見怪。”
  說著,王琦聲又是一禮。
  伸手不打笑臉人,王琦聲這麽一客氣,百禽仙子倒不知如何是好了。
  “這……華兄,既然王先生是來找你,小妹雖為地主,也不好多說什麽,看在華兄麵上,一切由華兄作主。”百禽仙子把問題推給了李亞峰,妙目一轉,又衝王琦聲說,“王先生潛蹤隱形的本事倒是了得,改日說不得要讓小女子領教一二。”
  “仙子說笑了,老夫雖然自認不能算是惡客,但確是犯了仙子的忌諱,仙子若要責罰,老夫無不從命。”
  百禽仙子聽王琦聲說得誠懇,微微“哼”了一聲,頭一偏,不再理會,似是默認不管了。
  一邊的李亞峰一直在打量著王琦聲,王琦聲的來意他自以為多少有些明白,無非是因為自己身份特殊,往好聽裏說是來套套交情,往不好聽裏說就是來警告自己不要多管閑事,要不然自己唱了尹吾的《我不相信》,本來怎麽說也會讓“沒見過世麵”的百禽仙子和王宇大讚特讚的,他這麽出來一攪局,自己全都白忙活了——這還不算是下馬威?
  但王琦聲的態度讓李亞峰困惑了,這個人上看下看左看右看也不像是個野心家,不說他羽衣峨冠下飄然出塵的氣質是假裝不來的,他說話的語氣也讓人覺得他通情達理——雖然自己和百禽仙子都稱呼王宇為“宇兄”,但他這個王宇的爸爸卻一口一個“仙子”“九先生”地叫著,不以長輩自居,這尤其讓李亞峰心生好感。
  “這個……”李亞峰幹咳了一聲,開口說話了——百禽仙子把燙手的山芋扔給了自己,這雖然不怎麽令人感激,但也說明百禽仙子的確看得起自己給自己麵子,自己不出麵應付王琦聲這個不速之客是不行了。
  “不知道王……王先生找小可有什麽事情?”李亞峰沿用了百禽仙子對王琦聲的“先生”這個稱呼,至於對方怎麽理解他就不管了。
  “靠,這位是你老爸好不好?裝著不認識……耍什麽酷啊?”李亞峰從心裏罵了一聲站在旁邊兩眼望天一聲不吭的王宇,心中有氣。
  “這——九先生,不知可否借一步說話?”李亞峰問得直接,反倒讓王琦聲為難了,王琦聲皺著眉頭搓了搓手,有些尷尬地問。
  “王先生何出此言?”李亞峰站在理上,雖然不至於得理不饒人,但王琦聲本來就是不請自來的人,這會兒又在百禽仙子的地頭兒上說出這種話來,卻也有了幾分反感,不禁朗聲說,“王先生,事無不可對人言,還請王先生有話直說。”
  “別看你長得還像個人樣兒,可老子為什麽要為了你一個半大老頭兒得罪美女?”這才是李亞峰的心聲。
  “九先生……”王琦聲看看百禽仙子,又望望王宇,沒奈何歎了口氣說,“既然九先生這麽說……老夫是為了昨日九先生在豬三爺府上石室之中……”
  “等等!你怎麽知道的!”王琦聲這句話一說差點兒沒把李亞峰嚇出毛病來。
  PS:情人節到了,心中總掩蓋不住一點兒淡淡的憂傷,今年,我依舊無人陪伴。
  不是時候地看了半夜江南的《此間的少年》,讓憂傷加速,忽然就想寫些什麽了,但我知道,有時候,沉默才是一個合適的選擇,就像三天前,那個曾經讓我覺得可以用一生去珍愛的女孩的生日。
  所以還是算了。把憂傷輕輕收進心裏,也許,這已經足夠。
  這一章中提到的尹吾,是我最喜愛的歌手之一,在他的聲音中,我能找到那個過去的自己。
  我還記得,那個女孩也和我一樣喜歡北島。

第八十二章 賢王惡黑——賢王
更新時間2004-2-23 2:03:00 字數:8288

 
  極樂宮的客廳中一片沉默。
  王家家主王琦聲的話被李亞峰急急止住了,但李亞峰話說出口才發現自己真的是個傻瓜。
  在豬三府上石室之中眾人的談話牽涉的事情比天還大,是機密裏的機密,且不說王琦聲是怎麽知道的,但對百禽仙子也好對王宇也好總不能把天庭近期內八成要對無定鄉有所不利這個還沒有定論的消息從自己嘴裏說出去,看樣子王琦聲也是這個意思……明明有無數的辦法能扯開話頭,到時就算百禽仙子和王宇心裏明白也不好說什麽,可自己這麽一喊,擺明了是“此地無銀三百兩”,這可怎麽收拾?
  “九先生,既然九先生和王先生有要事商議,小女子也不好強行留客。二位請自便。”
  百禽仙子等了半天還不見李亞峰說話,臉色一沉,稱呼一變,這就開始往外攆人。
  “這、這……思妹……啊,那什麽,仙子,仙子還不行?你聽我說……那……咳,你……我……”李亞峰知道自己無心間讓百禽仙子大失麵子,急著想要解釋,但又無從說起,頭上冒汗,嘴裏說出來的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是什麽意思。
  “思妹,依小兄之見……”
  “看來宇兄也有事情要做,那小女子就不遠送了。”
  一直沒說話的王宇想要出來打圓場,但他忘了自己的身份是王琦聲的兒子,不但沒能討好,反倒連自己也賠了進去。
  “仙子,老夫多有得罪,心中實是有愧,今日暫且別過,來日再親自帶著小犬上門謝罪。”
  王琦聲到底是年長,眼見事情已經無法解釋,連忙施禮,一瞪王宇,這就要帶著王宇離開——而且這麽一來李亞峰想要不走也不成了。
  “王先生走好。”百禽仙子話中的火氣的確不小,“小女子這極樂宮既然成了任人出入的地方,小女子也不能厚顏在這兒再住下去了,山高水長,日後小女子定當有所補報就是。”
  王琦聲一歎,知道多說無益,轉身就走。王宇看看百禽仙子滿臉的寒霜,眼珠轉了轉,跟著也離開了。
  “思妹……我……”李亞峰還不知死活地想要解釋,話還沒說完,百禽仙子柳眉一豎,杏眼含威,直接喝了出來,“你還不走!”
  “……走就走,怕你啊?”李亞峰心裏嘟囔一句,讓百禽仙子的表情嚇得心裏發毛,不敢再多說什麽,訕訕地退出了客廳,離開極樂宮,好在他已經學會了五行遁術,用水遁出了滄浪江。
  江岸邊站著一臉苦笑的王琦聲,在一邊王宇也是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李亞峰站定剛想說什麽,就聽見江心中轟隆隆地一陣亂響,江水像開了鍋似的翻滾了一會兒,又恢複了平靜。
  “這……這是怎麽回事?”李亞峰看著這奇景腦子裏有點兒亂,喃喃地說。
  “華兄……”臉色難看之極的王宇接著李亞峰的話頭說,“還能是怎麽回事兒?要麽是百禽仙子把極樂宮給毀了,要麽是她作法讓極樂宮又挪了地方……要是後者還好辦一些,可要是前者……那恐怕百禽仙子是把華兄你給恨上了,就連小弟早晚也脫不了幹係……”
  “別嚇我成不成?”李亞峰急了,“這都哪兒跟哪兒啊?不就是一句話沒說清楚嘛!至於啊?”
  “女人心,海底針,小弟說句不該說的,縱然華兄學究天人,怕也難捉摸。百禽仙子美貌無雙,向來孤高自賞,在無定鄉也是沒人不順著她……本來她恐怕是真的對華兄有意這才……”王宇苦笑著說,“可華兄不給她麵子,一句話沒說出來讓她因愛成恨也不是不可能……”
  “靠!天底下還有這種事!”李亞峰終於忍不住破口罵了出來,“就算是喜怒無常也有個限度吧?”
  喜怒無常,這是李亞峰對百禽仙子的性格下的定義,想想這也不算是錯,從一開始百禽仙子黑衣蒙麵和李亞峰交手到現在也沒有幾天,李亞峰始終就沒搞明白過態度一會兒一變的百禽仙子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九先生,這是老夫擅闖極樂宮弄出來的不是,老夫自當設法向百禽仙子解釋,力求能化幹戈為玉帛。”王琦聲苦著臉向李亞峰賠罪,但也沒敢把話說滿。
  “呃……”李亞峰這才想起來,歸根溯源,讓局勢變得一塌糊塗的就是身邊這個王琦聲,本來應該答腔客套一番的,可他實在是沒有這個心情,話在喉嚨打了個轉兒,又咽回去了。
  “九先生,事已至此,老夫也無話好說,本想與九先生暢談,但……”
  “王先生何出此言,若是王先生不棄,小可願聞其詳。”李亞峰心中一驚,趕緊壓下滿腦門子的火氣,還是把客氣話給說了出來——王琦聲剛才提到了自己昨天和豬三他們在石室的密談,這件事非同小可,必須弄個明白,可不能讓王琦聲就這麽走了。
  “既然如此,還請九先生移駕蝸居……”王琦聲順水推舟就要把李亞峰往自己家裏請。
  “這……不太好吧?事關重大……還是請王先生到我豬三叔府上一起詳談為好。”
  李亞峰雖然讓百禽仙子演的這一出搞得肝火上升,但還不糊塗。剛到無定鄉的時候就聽說王琦聲不是什麽好人,昨天在石室裏似乎也說了幾句類似的話,看來王琦聲是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這麽一來,弄不好他就在家裏備下了鴻門宴,這個家夥腦子裏想的是征服世界,就算他是做白日夢也該有幾把刷子,自己九成九應付不了,說什麽也不能去他家。
  “這樣……”王琦聲微微一笑,抬手袖子一招,一陣白煙從江邊不遠的開闊處冒了出來,白煙過後,一座草亭出現,亭中擺著一張方桌,兩張椅子,桌上甚至還配好了茶壺茶碗。
  “那就在此處如何?”也不等李亞峰答應,王琦聲舉步就往草亭走去。
  “這……”李亞峰剛想說話,無意間回頭一看,王宇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蹤影不見。
  “嘿,那小子跑到哪兒去了?他老爸這一手無中生有可真夠瞧的,不是事先就準備好了的吧?”李亞峰心裏嘀咕著,萬般不情願地也走進了草亭。
  “王先生也知道,適才所說的事情牽連太多,此處怕有所不便吧?萬一有什麽人暗中偷聽了去……”
  這會兒李亞峰對王琦聲一開始時的那一點兒好感全都沒了,一個勁兒地在心裏提醒自己,“凡是長得像好人的一定都不是好東西,不能上當,不能上當……”嘴上還沒忘了挖苦王琦聲——王琦聲之所以能有把握讓自己不像王宇那樣溜走靠的就是不知道他用什麽手段偷聽了自己昨天曾經和豬三幾個有過一次密談。
  “九先生且請寬心,適才百禽仙子不是也說了?老夫頗精潛蹤隱形之法,這一點天下還無人能蓋過老夫去。”王琦聲就像沒聽懂李亞峰的挖苦一樣,坦然地說。
  “好,臉皮夠厚。”李亞峰心中暗暗罵了一句。
  李亞峰剛剛在草亭中坐定,王琦聲就從懷裏掏出一本薄薄的小冊子,往李亞峰跟前一遞,說,“九先生,這是老夫在潛蹤隱形之術上的一點兒心得,小犬礙於資質,無法全部練成,更與老夫有些齟齬,不肯聽老夫的指點,若是九先生能為老夫覓得傳人,老夫感激不盡。”
  李亞峰低頭往書冊上看去,天青色的書皮上用隸書寫著兩個小字:《化經》。
  “嘿……真會說話……”李亞峰心裏琢磨,“為你找傳人?說白了不就是讓我去學?憑什麽啊?我和你非親非故的,聽你的話說這東西也該算是家傳之秘了吧?我算哪根蔥?上來就給人這種好東西?你老小子到底打的是什麽算盤?”
  “使不得使不得!”李亞峰趕緊連連搖頭,“小可何德何能,怎麽能貪圖王先生家傳的秘術?王先生有話直說就是,何必如此?這不是把小可當成貪得無厭之徒了嗎?”
  話是這麽說,李亞峰在心裏可是心疼的直咧嘴。王琦聲這是擺明了告訴自己他是用真本事偷聽了自己和豬三幾個的密談,給自己看證據來著。不說當時石室外頭有南宮曉藝在守著,石室裏的幾個人除了自己沒多大本事之外,豬三、馬五、花七、猴八,哪一個是省油的燈?普通的隱身法之類的法術絕對逃不過這些人的耳目,可王琦聲能不讓這些人察覺,那這本所謂的《化經》裏頭的本事可算是稱得上驚天動地。要是自己學會了……李亞峰開始胡思亂想了。
  “九先生不必客氣。”王琦聲含笑說,“禮下於人,必有所求。老夫原是想請九先生幫老夫一個忙。”
  王琦聲話中也默認了這本《化經》是“禮”,是要讓李亞峰去學的,跟什麽“傳人”完全沾不上邊。
  仿佛要讓自己遠離誘惑似的,李亞峰把擺在自己麵前的《化經》又推給了王琦聲,“王先生,無功不敢受祿,不知王先生要讓小可做什麽事?此外,有關昨日的石室密談……”
  “九先生執掌天下第一奇門華佗門門戶,雖為少年,見識卻廣,醫術道學自不必說,假以時日,定成一代宗師。哈哈,說來慚愧,老夫這幾日暗中窺探九先生行蹤,心有所感,倚老賣老說上幾句,還請九先生莫要見怪才是。”
  王琦聲答非所問,哈哈笑著反倒問起李亞峰來了,“隻是不知九先生如何看當今之世,又如何看這群妖所聚的無定鄉呢?”
  王琦聲莫名其妙的問話著實讓李亞峰吃了一驚,抬頭看看天空,和神農穀中一樣,無定鄉的天氣似乎總是晴天,碧空如洗,既沒有“陰雲漠漠,驟雨將至”的神氣,天外也沒掛著什麽形似飛龍的雲彩。李亞峰不由得心中暗罵,“這家夥想幹什麽?青梅煮酒論英雄啊?天氣不對,地方不對,擺設不對,人也不對!”
  “王先生說笑了。所謂華佗門的掌門,無非是個徒有虛名的庸醫,跟什麽‘一代宗師’扯不上關係,再加上小可年輕識淺,怎麽敢妄論天下大勢?至於無定鄉,乃是世外桃源,小可能到此一遊已屬非分。”
  李亞峰雖然算是愛麵子的,但他不會死要麵子,對“華佗門第九代門戶執掌”看得也不怎麽重——本來他入華佗門就是讓華八給捉了去硬趕鴨子上架。聽著王琦聲明明有事卻不說明白,一心給自己下套,李亞峰索性也和開了稀泥。
  “九先生這是怎麽說?”王琦聲微笑著問,“昨日石室之中的密議,九先生不是說了要……”
  “好,王先生說得明白,既然是密議,王先生自然知道偷聽了的人會有什麽下場!小可雖然或許不是王先生之敵,但在無定鄉中,王先生的本事隻怕也不是最高的吧?”
  “靠,怎麽搞的?我怎麽越來越積極了?看樣子曹不在身邊,我也知道動腦子了?”李亞峰心中暗笑,就在這一會兒,自己心裏可是轉了不少念頭。王琦聲開始把話往明裏說了,自己居然也順著他的話頭裝腔作勢起來。
  “九先生這又何必?老夫可是一片誠心求教啊。”王琦聲臉色絲毫不變,“老夫自知行止有虧,但在大節上卻一向不敢含糊,心雄萬夫欲建功業更說不上是錯吧?就在這無定鄉之中,老夫好歹也有個‘賢王’的名號……”
  “好一個偷聽牆角的‘賢王’!”不等王琦聲說完李亞峰就反唇相譏,“王莽也有謙恭下士之時,魏忠賢不也稱過‘九千歲’?自古以來凡大奸巨惡,往往都曾有過聖賢之名,王先生為人究竟怎樣,隻怕現在還不到蓋棺定論的時候,不知‘賢王’以為如何?”
  “九先生好辯才!”王琦聲哈哈大笑,“是老夫的不是,不該轉彎抹角。哈哈,九先生請聽老夫從頭說起……”
  “老夫確是偷聽了九先生和豬三爺等的密議,這《化經》講的是潛蹤變化之術,若能修至一定火候,身化一陣清風,天下無秘密不可探得。”王琦聲把桌上的《化經》又往李亞峰身前一推,接著說了起來。
  “老夫雖不是沽名釣譽之輩,卻也不敢妄自菲薄,自老夫得道以來,從不妄傷生靈,甚至可說行善無數,在老夫隱居無定鄉前,縱是三千外功也早就積下了……”像是心有所感的樣子,王琦聲歎了口氣,接著說,“怎奈老夫乃是異類成精,自知難為正道所容,起初老夫也自慚形穢,專在幻化上用功,隻求不讓自己想要結交的修道之人看破自己的原身……”
  聽王琦聲說到這裏,李亞峰心中一動,在去佘太君的錦文宮之前,李亞峰已經把南宮飛燕硬給他套上的那一身“賈寶玉裝”換成了普通的唐裝,但“天師照妖鏡”還掛在腰上。李亞峰偷偷低頭往鏡中看去,果然,鏡中模糊一片,看不出王琦聲的原身是什麽。
  “嘿,這老小子還真有點兒本事……”李亞峰雖然對王琦聲的話隻是抱著個“姑妄聽之”的態度,卻也不得不在心裏佩服起王琦聲來了。
  “但紙中總包不住火……老夫的幻化之術再了得,但交遊廣了,有了點兒小小名聲之後,見的修道之人也越來越高明起來,終於在一次修真聚會上讓廣成子識破了老夫原來是個妖精……” 王琦聲自嘲地笑了笑,說,“老夫當時雖然也有些驚慌,不過老夫自認雖是異類,卻也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反倒頗有善名,平日裏更有幾個知交,閑談之時還多次說起異類成精不易,若有機緣也要結交結交……”
  “誰知道事破之後對王先生最欲誅之而後快的就是王先生的那幾個所謂的知交,是吧?”李亞峰把王琦聲的話續上了。
  “正是。”王琦聲苦笑一聲,“老夫半生學人,卻從未料到人心原來如此難測。”
  “咳,這種事兒,武俠小說裏多了去了。隻是小可沒料到王先生居然能真的遇上這種人,不過王先生又何必在意呢?”李亞峰笑著說——王琦聲既然連什麽叫流行歌曲什麽叫磁帶都知道,沒理由不知道武俠小說。
  “老夫看清了這幫自認正道的散仙的嘴臉,也不屑與之為伍,當日雖然群仙誅殺老夫,老夫精通幻術也全身而退,沒受什麽損傷,但心中這一口惡氣卻始終出不來。”王琦聲鄭重無比地說,“是以老夫發下宏願,要顛倒乾坤,讓世人知道,妖就是仙,仙才是妖!”
  “這個……”
  李亞峰下意識地重又打量起王琦聲來,要說王琦聲是個野心家似乎不能算錯,他打算要搞的事情匪夷所思,可他的長相卻實在不像個壞人,反倒是一身正氣。自己剛才雖然一直在提醒自己不要被王琦聲的外貌給騙了,話裏話外也沒忘了挖苦他,但他卻不為所動,口中所稱也不能說毫無道理……
  “王先生,冤家宜解不宜結,王先生是世外高人,這總不會不明白。王先生雖然站在理上,但又何苦如此執著呢?王先生也知道當今的世界是個什麽樣子,仙也好妖也好還有幾個人真正相信的?就是小可,若不是機緣湊巧有了這許多遇合的話,也會嗤之以鼻。更何況王先生所謀之事太大,成敗實在是難說得很……啊?哈哈,小可言盡於此,至於王先生究竟要做什麽,一來與小可無關,二來小可胸無大誌,是個閑散的性子,更不願參與其中;王先生若是真的想要做什麽,隻要不與小可衝突,小可不會在意,甚至還樂見其成。雖然王先生有些事情或許不該,但相信就是豬三叔他們也不會對王先生有什麽舉動……小可把話說到這個地步總可以了吧?”
  李亞峰這幾句話雖然說得懇切,但卻不全是他的心裏話。
  從李亞峰入華佗門以來,所幹的事情幾乎都是給逼出來的,雖然昨天在石室密議的時候他也表了態,要和天庭作對,但心裏卻依舊不很情願。換句話說,隻要事情沒有逼到他的頭上,李亞峰還是打著能不參與就不參與的算盤。
  當然,從開始在省中醫行醫到周謹之死,在無定鄉又幾天之中又經曆了這許多,李亞峰也很明白事態已經在自己無法掌握的方向發展得越來越亂,自己絕不可能置身事外了,隻不過他一方麵還是有些不願過分積極,另一方麵王琦聲是個突然冒出來的變數,即便也許不久之後王琦聲也不得不參與到與天庭之間的“無定鄉保衛戰”中來,但李亞峰不希望這個變數過早地發揮作用,從而讓局勢變得更加難測。
  事實上,如果是一個月前的李亞峰,在遇到類似的事情時,唯一的想法也許就是逃跑,即便是無處可逃恐怕也不會去試著自己麵對,最多把事情往軍師曹暮身上一推了事。
  應該承認,在這個時候李亞峰讓曹暮和王信一起離開自己的身邊到神農穀去,在某種意義上已經證明李亞峰打算以自己一個人的力量去作些事了,對於李亞峰來說,這個並不能算是太大的改變是意味深長的。
  ——李亞峰同樣意識到了自己的變化,在這一番話說出來之後,李亞峰也不由得在心中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但是,李亞峰的這個答複並沒有令王琦聲滿意。
  “九先生話中之意老夫明白,在這兒謝過九先生了。隻是……”王琦聲微微沉吟了一下,說,“不妨明言,當日廣成子揭破老夫原身之時,老夫所受的羞辱今生難忘,老夫是勢必要與所謂的正道、天庭、仙佛作對到底的,和解既非正道所願,隻怕也會令站在豬城主立場上的九先生為難。當日九先生在石室中所說的話老夫字字都記在心間,正是基於九先生所言,老夫鬥膽請九先生答應老夫兩件事。”
  “王先生請說。”李亞峰無奈地皺了皺眉頭——既然王琦聲已經說得這麽明白,自己也就完全沒了退路,隻能見招拆招了。
  “九先生放心,老夫不會讓九先生作難。老夫所求,一是請九先生代老夫向豬城主等請罪,既然豬城主所謀之事與老夫原本相同,那老夫願隨眾位之驥尾,出一分薄力。二是……”
  “王先生何出此言?”事到如今,李亞峰也不好再裝糊塗了,“王先生賢名在外,若是和豬三叔等盡棄前嫌,同為無定鄉出力的話,大家高興還來不及,怎麽會有‘請罪’這麽一說?”
  “九先生有所不知。”王琦聲苦笑著說,“老夫的名聲……咳,老夫這身潛蹤隱形的功夫本來就太過招人討厭,又偷聽了九先生和豬城主等的密議,依著豬城主他們的性子,隻怕會拿老夫的人頭祭旗……也是老夫的不是,心中早猜過豬城主等人八成就是當年的……咳,總之,都怪老夫以往把自己看得太高,豬城主等平日裏不怪罪也就罷了,若是豬城主等人亮出當年的旗號來,那老夫除了腳底抹油之外也沒了別的去路……”
  “呃……”李亞峰沒料到王琦聲會這麽說,不禁真的有些奇怪了,“王先生莫非不知道?小可與豬三叔他們談起王先生來是也是推崇不已,怎麽……”
  “怎麽你反倒跟老鼠見了貓似的怕得這麽厲害?”李亞峰沒把話說完。
  “說來慚愧……這……不說也罷,隻是請九先生務必答應。要是逃的話老夫是逃得了的,但老夫與正道不兩立,自認也有些能無定鄉效力之處,隻要九先生答應老夫就是,至於老夫為何如此,九先生與豬城主一說,豬城主自會明白,到時九先生也就明白了。”
  “這……好吧。小可自會向豬三叔說清楚,無定鄉正當用人之際,想來不管王先生往日做過什麽,豬三叔他們也不是不講理的人。”李亞峰看看王琦聲欲言又止的模樣,想了想,一口答應了下來。
  “那就拜托九先生了。有九先生從中斡旋,老夫也可以放手為無定鄉與天庭之戰多做些事情。”王琦聲喜形於色,哈哈大笑。
  “怪了,豬三叔他們說過啊,王琦聲這個人城府極深,來曆至今也弄不明白,論道行恐怕也不會比他們低,怎麽會到頭來成了這個樣子?”李亞峰心裏嘀咕著,對王琦聲這個人又多了幾分好奇。
  “至於第二件事……”王琦聲的話又把李亞峰給嚇著了,這比剛才在極樂宮中王琦聲突然出現叫出流行歌手的名字來還要讓李亞峰吃驚。
  “等等……王先生?你……你說什麽?”李亞峰的眼睛瞪得比鴨蛋都大。
  “九先生,老夫說的是,請九先生作無定鄉之主!”王琦聲的語氣斬釘截鐵,不容置疑。
  PS:
  《邪櫻》在公眾版的更新是按照比起點VIP慢一個月的進度來的,可能的確是慢了一些,讓大家等得不耐煩……嗯……就是VIP其實進度也的確不能算快,小翠在這裏給朋友們道歉了。
  不過說實話,小翠這些日子自己的寫作進度其實也快不到哪兒去,尤其《邪櫻》到現在已經逐漸開始步入成熟期,該出現的人物差不多都已經出來了,情節也就要發展到高潮,為了對得起讀者朋友們(嗯,還有稿費。笑),小翠對自己的要求也越來越高,速度自然就慢了些。所以還要請朋友們耐心一點(悄悄地說,要不是小翠還有些存貨,現在恐怕已經愁得上吊了)。《邪櫻》一定是會寫完的,在網上也一定會發完,這大概是小翠唯一能承諾的。
  最近有朋友,真的有幾個我很重視的朋友對小翠提出《邪櫻》的進度太慢,情節也有點兒拖遝的意見,在這裏讓小翠辯解幾句。
  在網上連載是一回一回的連載,如果為了吸引讀者,其實每一章都應該有點兒高潮,或者是抖出個包袱,但對於一篇長篇小說來說,這顯然是不現實的,甚至是不應該的。
  小翠個人的感覺,從李亞峰進了無定鄉以來,越王八劍圖以及騰蛟真人的往事多少還算是出了一點兒彩,至少小翠自己是比較願意看的,而錢強出場之後的部分卻是過渡,有些不好看是難免的,但在這個過渡之後,從八十四章《賽珍大會》開始,李亞峰展露頭角,緊跟著就是華文昌和李亞峰對麵,鬥智鬥力,應該是比較好看的,再往後又是情節上過渡兩三章,接著就是李亞峰和薑冉的感情戲,大概也算是可以,而感情戲結束,舞台會轉移到秦王地宮,又是一個高潮(也是讓小翠現在正在頭疼的部分),換句話說,好戲還在後麵,請朋友們期待著。
  當然,不得不說的是,這些都是無力的辯解,《邪櫻》好看與否,還要朋友們說了算,小翠隻能做一件事,那就是努力,加倍努力。
  謝謝。
  再PS一下:
  本來這一章應該25號更新的,誰讓2月隻有29天呢,那就提前兩天(笑)。
  

第八十三章 強點鴛鴦譜
更新時間2004-2-29 0:42:00 字數:7306

 
  豬三府。書房。
  “三叔,五叔,八叔,就是這樣了。”李亞峰把王琦聲擅闖極樂宮讓百禽仙子發怒逐客的事從頭交代了一遍,搖搖頭說,“在滄浪江邊,王琦聲自承不是,要我代他向眾位叔叔請罪,說是想要為無定鄉抗拒天庭一事出一分力……小侄有些不明白,他話中的意思似乎不完全是為了他偷聽小侄和幾位叔叔的密議,好像還在別的什麽地方得罪了眾位叔叔似的……”
  “嘿……真沒看出來王琦聲這小子還有這麽一手,三哥、五哥、這回咱們可是栽到人家手裏了啊,這麽多大活人,論吹牛一個比一個有能耐,到頭來連自個兒身邊有沒有人都不知道!好個王琦聲,他要是想發壞,當時在咱們哥兒幾個的茶杯裏下點兒毒……嘿嘿,也甭說天庭不天庭了……”猴八首先開口,聽上去是在挖苦自己兄弟,實際上對王琦聲的本領卻不無讚賞之意。
  “老八!你胡說什麽!”豬三哈哈大笑著回話說,“他王琦聲潛蹤隱形的本事再大,要是真想搗鬼,不說你我,就是守在門口的南宮妹子也能察覺他的殺氣,他不是有鬼不搗,是搗不起來!再說,退一萬步,哪怕他真下毒了,那還真能把咱們兄弟怎麽樣了不成?更何況還有賢侄在這兒,下毒不是找人笑話!還是說點兒正經的。”
  “是啊是啊。”坐在書桌後的馬五臉色沉重之極,手裏撚著一根毛筆,慢慢地說,“聽賢侄話裏的意思,百禽仙子那小妮子是真對賢侄因愛成恨了?這可不怎麽好辦……”
  “沒錯沒錯。”豬三和猴八同時點頭。
  “不……不是吧?”李亞峰差點兒沒把鼻子氣歪。
  和王琦聲作別之後自己急匆匆地趕回來想要跟大家商量如何應對王琦聲,可南宮曉藝說是去找失了蹤的南宮飛燕,不在家,花七又說什麽要準備打點行裝回迷花穀,也不來了,好容易才湊齊豬三、馬五、猴八這三個老怪物。照李亞峰的預想,豬三雖說是粗中有細,但畢竟還是“粗”了點兒,猴八更是個冒失鬼,也就是馬五比較沉穩有智,能說出些東西來,卻怎麽也沒想到,“沉穩有智”的馬五最關心的問題居然是百禽仙子是不是對自己因愛成恨!
  “五叔,小侄的意思是,百禽仙子那邊怎樣都好說,可是王琦聲……”
  李亞峰試著想要把話題兜回來,可話還沒說完就被馬五打斷了。
  “賢侄,你還是太年輕了啊,要知道,寧得罪十個君子,不得罪一個小人,寧得罪十個小人,不得罪一個女人,寧得罪十個女人,不得罪一個漂亮女人……賢侄,你這回不但得罪了一個漂亮女人,她還是無定鄉第一美女,你怎可等閑視之?”
  “哈哈,老五,你就在這兒過嘴癮吧,你話說得雖然不錯,可要是讓南宮妹子或者七妹她們聽見……”
  “三哥,你說要是讓小妹聽見了會怎麽樣?”隨著話音,花七推門走了進來,含笑向豬三發問。
  “那當然……呃……哈哈,哈哈,哈哈……”豬三把說了一半兒的話硬生生咽了回去,咧著嘴隻知道幹笑,臉上一下子就冒出汗來了。
  “這個……七妹啊,你來得正好,剛才賢侄提到的事情你也聽到了吧,你看這事兒該怎麽辦啊?”馬五究竟不愧“軍師”之名,立刻就岔開了話頭。
  “小妹本待不來的,可想想要光是你們幾個老不修和賢侄在一塊兒的話,隻怕不出一刻功夫就把賢侄給教壞了,小妹果然沒猜錯吧?”花七輕輕哼了一聲,極有威儀地掃了豬三、馬五和猴八一眼,說,“你們也不想想,為什麽小妹和六姐都嫁了四哥?就算沒有那次的事情,就你們這種性子,怎麽能讓人放心托付終身?”
  說著,花七轉身向李亞峰柔聲說,“賢侄,你這幾個叔叔平時不正經慣了,有堂客在場的時候還好,這一要是沒了外人立刻就沒了個做長輩的樣子,也就是你花姨還能壓住他們……你剛來不久,還不慣,要是心中有氣的話,隻管對著罵回去就是了,說到底,他們能讓你叫一聲‘叔叔’,不還是沾了你義姐的光?對了,你沒受什麽委曲吧?”
  “七妹,看你說的,都把俺老豬說成什麽了?俺老豬愛護賢侄還來不及……”豬三剛開始低著頭嘟囔,似乎發覺了花七的眼神不善,立即又住了嘴。
  這會兒李亞峰對突然冒出來給自己解圍的花七真是從心裏往外感激,也忘了自個兒在心裏一直對這個拿殺人不當回事兒的“花姨”有些害怕,隻覺得花七果然是雍容華貴,不愧是國色天香的花中之王牡丹成精。
  “賢侄,剛才你說的事情我都聽到了,這件事原不好辦……”花七娥眉微蹙,沉吟了好一會兒,說,“不過賢侄你也不必放在心上,這樣好了,以三哥、五哥、八弟,再加上我家四哥和六姐,大家一起具名,你花姨我呢,親自出麵,去替你給百禽仙子求親,賢侄你看怎麽樣?”
  “主意倒是個好主意,”豬三站起來說,“可是百禽仙子那邊到底會不會應允還成問題……”
  “三哥,這還有什麽問題?”猴八也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大聲說,“賢侄是堂堂的華佗門掌門,年少有為,再加上我們兄弟一起做媒,還辱沒了她百禽仙子不成?”
  “為求穩妥……”馬五放下手中的毛筆,慢慢地說,“還是待賽珍大會之後行事為好,想來賢侄在會上奪冠應不成問題,到時候再以無定鄉第一珍寶下聘,也不會有人挑理。”
  “到底是五哥!”花七讚許地點點頭,“隻要五哥你正經些,原是能想出些好點子來的嘛!”
  出謀的,劃策的,幫腔的,叫好的,敲邊鼓的,幾個人興高采烈地熱鬧了好一陣子,已經把婚禮的時間地點都安排好了,直到想到問一問李亞峰他心中有沒有伴郎人選的時候才發現,“準新郎官兒”李亞峰站在一邊氣得兩隻眼中都在往外冒火。
  ◎◎◎
  “老而不死是為賊,這幾個老家夥!啊……將來老子不會也變成這個樣子吧……”在羞怒交集忍無可忍發了一通火之後,李亞峰心中開始對“長生不老”這四個字有了新的理解,並第一次為投入華佗門也得到了“與天同壽”的資格的自己的未來有了憂慮。
  “哈哈,哈哈,賢侄莫要動氣。啊,賢侄的意思是要說說這個王琦聲?”豬三打著哈哈,總算是把話繞到了李亞峰想要討論的重點上。
  “王琦聲……”馬五念著王琦聲的名字,沉吟著說,“王琦聲恐怕是無定鄉中與凡間聯係最密的一個了……咱們兄弟雖然說了不讓人隨便出入無定鄉,可對那些修為不低的同道一向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這些年來真正攔下來的似乎隻有一個王宇,這還是因為小燕子事先的托付……這個王琦聲說是要與咱們兄弟聯手,可說到底,也從未翻過臉啊?若是不久真要與天庭開戰的話,對凡間了解甚多的王琦聲隻怕還是一大助力,他為何會對咱們兄弟如此忌憚?還要借賢侄之口謝罪?這又是從何說起……”
  “五哥說的是。那王琦聲別的也就罷了,他的潛蹤隱形和幻化之術倒的確令人讚服……這麽多年來,無定鄉中能讓咱們兄弟一直摸不清底細的也就剩下他這麽一個了。隻是他為何……啊,賢侄,王琦聲有沒有提到他的原身到底是……”
  見李亞峰急了,花七也終於“正經”起來——事實上眾人打算為李亞峰和百禽仙子做媒也是正經的,隻不過看李亞峰羞怒成這個樣子,這些老怪物們除了在心裏暗暗好笑之外,倒是堅信了李亞峰對百禽仙子同樣有意,隻待避開李亞峰,事後隻怕還是要好好計劃一番如何讓自己在“賢侄”之外再多個“賢侄媳婦”。
  “這個……”李亞峰猶豫了一下,說,“王琦聲說他曾經靠著幻化的本領與一些散仙交遊過,後來被廣成子識破,似乎還受了不少羞辱……”
  “哈!原來是他!”猴八一拍大腿,叫道,“什麽王琦聲啊,原來是王次仲!”
  “王次仲?”李亞峰有些困惑地重複了一遍這個名字,隻覺得似乎在什麽地方聽過,一時卻又想不起來。
  “賢侄,是這麽回事……”同樣已經恍然大悟的馬五對李亞峰解釋起來,“王次仲此人可說是個笑話,他修道有成似乎比你這幾個叔叔也晚不了幾年,隻不過他好高騖遠,一心想往所謂的‘神仙’堆兒裏鑽。開始也沒人知道的,但後來他的原形被揭穿,成了神仙妖精都不屑的人物……啊,對了,好像最後聽說他跑到大夏小夏山上隱居,然後就沒了消息。隻是沒有想到,王次仲居然更名為王琦聲,到咱們無定鄉中來了,還得了個‘賢王’的名號。”
  “不錯,隻怕王琦聲還是心中有愧,又以為咱們兄弟還是以前殺人不眨眼的脾氣,不會放過他這種沽名釣譽之徒,這才托賢侄說項。”花七含笑說,“大夥兒都在無定鄉中隱居了這些年,當年的性子也該收斂了不少,又有誰會在乎他幾千年前的那些破事兒……這原本不過就是一笑而罷的事情,他卻如此放在心上……唉,這個王琦聲,說他城府深沉倒也不假,他心中忌憚的事情實在是多了些。”
  “哈哈。的確不錯。賢侄,這件事情你且放寬心就是。”豬三說,“昨日也曾說過了,照賢侄據錢強那小子話裏的推測,無定鄉恐怕隻在三年之內便要有所變故,既然那個叫俞思思的小姑娘身上帶著大哥的清泉令,這也應該不假。如今正是無定鄉中眾人戮力同心準備抵抗外侮的時候,莫說王琦聲這些年來還有‘賢王’之名,就是那個什麽‘惡黑’的黑光上人,也應好好團結一下才是。”
  馬五接過話頭,“三哥,話雖不假,可王琦聲也就罷了,黑光隻怕不會那麽老實知趣吧?”
  “那又怎麽樣?”猴八冷笑一聲,反問,“隻要咱們兄弟把當年的旗號一亮,黑光他要還敢有所異動,衝著他的這份膽子,老兄弟我給他留個全屍就是!”
  馬五歎了口氣,“老八,這麽些年來你的急性子怎麽還不知道收斂?”
  “收斂?五哥,你……”猴八剛要不服氣地回嘴,馬五卻不理他,自顧自地把話說了下去。
  “行了,老八,五哥明白,這也怪不得你。老八你一向是和大哥最談得來的,大哥雖說為人堅忍,實際上也是個有仇必報的性子,他讓天庭逼得打算要閉關兩千年,如今雖然隻過了六百年,但也已經讓你從心裏……咳,別以為五哥不知道,大哥一閉關,你就不顧一切暗中開始練紫焰邪雷了不是?”
  “五哥……”猴八低下頭不說話了,但豬三和花七卻大驚失色,齊聲喊了出來,“老八!你瘋了!怎麽能練那種東西!”
  “三哥別慌,不礙的。”馬五忙攔住要衝上來揪住猴八脖領追問的豬三,說,“老八多少還懂得分寸。他事先和四哥說過,最凶險的那一關得四哥之助已經闖過去了,是四哥關照我要悄悄看著老八,別讓他走火。現下隻怕不久無定鄉就會生亂,老八這個時候若是能練成紫焰邪雷,倒也是件好事,我說出來也是想讓老八和七妹一起回迷花穀,好讓四哥再幫他一把。”
  “這……我家四哥怎麽沒跟我說?他……他怎麽能讓老八練這種……”花七臉色煞白,口中喃喃自語。
  “說了又有什麽用,還不是平白讓你擔心?”馬五一笑,“四哥給我說,當時老八鑽了牛角尖,要是四哥不肯幫他他就自斷經脈,四哥也沒有辦法。也虧了老八備下了這一手,這麽一來,真要開戰的話,咱們的勝算就更大了。再說,咱們兄弟說是在無定鄉隱居,其實不還是為了養精蓄銳準備來日向天庭報仇?之所以對王琦聲和黑光他們不以為然,要加以震服,說到底不還是因為怕他們有所不軌的時候讓天庭偵知無定鄉和咱們兄弟的所在?”
  “這……說得也是。”豬三和花七都沉默了。
  “唉。”馬五見豬三和花七不再說什麽,拍了拍猴八的肩膀,歎了口氣,“隻是到頭來苦了南宮妹子,她一心想要個安寧的無定鄉過歸隱的日子,可……咳,說不得,終歸還是天庭不肯罷休,若不是賢侄到無定鄉時引來了錢強、俞思思和大哥的清泉令,到時候真要生變,咱們隻怕還會弄個措手不及……不過現下倒也好說了,等賽珍大會時二哥回來了,咱們也好從頭商議對策……啊,對了,七妹,你要回迷花穀的話,也讓賢侄一起去吧,見見四哥和六妹。”
  “啊,本該如此,小侄也早就想去拜見一下四叔和六姨了。”沉默了許久的李亞峰終於開口了。
  豬三等人對王琦聲“入夥”紛紛表示了讚同,又說起了什麽“紫焰邪雷”,可這些李亞峰都沒怎麽聽進去,他腦中又想起了王琦聲要他做“無定鄉之主”的話。
  “……九先生,無定鄉現下雖有豬三爺為主,但豬三爺等並沒有亮出他們當年的名號,難免讓人不能心服,縱是亮出來了,事隔太久,象老夫這些上了年紀的自然沒有什麽話說,可年輕人卻未必真當成一回事。但九先生身為華佗門第九代掌門又不同了,華佗門可稱天下第一奇門,論威,五先生整治鐵背蒼狼精的事情無人不知;論恩,華佗門的靈丹妙藥更是不言自明,如此,九先生恩威並施,天下群妖莫不望風歸附。華佗門既以‘逆天’為號,與天庭作對更是名正言順,這是不論老夫或是豬三爺等都不能比的,老夫等與天為敵無非是個人恩怨罷了……”
  李亞峰起初並沒有把王琦聲的話太往心裏去,他雖然知道自己不得不與所謂的“天庭”作對,但以他的脾氣,既不想也不會讓自己站在最前頭——連在學校裏的成績在這之前他都盡量不拿高分,這還是他自知能做得到的;至於當天下妖精的總瓢把子,李亞峰一不認為自己有這個能力,二也從心裏不樂意費這個勁。
  但當時王琦聲接下去說的話卻讓他心動了。
  “九先生或許不怎麽情願背負這樣的重任,就是現下說起來也似乎為時過早……但九先生自然知道,做大事者,必要養成寬闊的心胸,凡事應當承擔的也不該推脫。縱是九先生在心裏不怎麽讚同老夫的說法,可生為男兒,卻也不能不知道放縱自己吧?隻有任性而為,到頭來才不會被外界種種所惑不是?九先生在凡間能隻身擔下中醫界祖師爺的名號,為何在無定鄉卻如此小心呢?九先生適才還教訓老夫那不成器的小兒要多經多曆,卻不知九先生是如何看待自己的呢?”
  王琦聲的這一番話正說到了李亞峰的心裏去。
  李亞峰自小習武,卻一直守著“不得在人前顯露武功”的祖訓,這固然被李亞峰用一個“我懶”的借口自圓其說了,但事實上也多少有些“為了遵守祖訓而不得不懶”的意思。說因為“怕麻煩”而把所有的難題都推給曹暮去解決,可在李亞峰心裏,那些所謂的“麻煩”其實也不是什麽“非我李亞峰出麵就解決不了”的麻煩,如果是的話,李亞峰也許就“不怕麻煩”了。前幾天在電視台接受采訪的時候李亞峰之所以說出那些“從我開始,中醫的興盛和西醫的衰落已成定局”的話來,隻怕也是因為這個。
  如果不是後來周謹的死讓李亞峰對自己的處世方式有所警覺,也許李亞峰永遠也不會意識到自己其實並不像自己想的那樣害怕麻煩。
  不過,不管怎麽說,王琦聲的話讓李亞峰的思考中又多了一些東西,這從他並沒有把王琦聲所說的全部內容都講給豬三等人聽,而是默默地跟著花七和猴八動身前往刀四、狐六所居住的迷花穀可以看得出來。
  ◎◎◎
  “賢侄,你看,迷花穀就在前麵的‘恨情崖’下麵。”空中,一身盛裝卻沒有讓勁風吹散一絲頭發的花七用手向前一指,回頭對緊跟在自己身後的李亞峰說。
  不知道為了什麽,雖然在隨緣城內居住的妖精們都有一身本領,其中也不乏道行不低的人物,但他們很少在城中用“禦風術”之類的法術,都是安步當車,甚至還有滑稽到坐馬車代步的。
  不過,出城之後就不同了,時不常的可以看見從空中掠過的人影,想來為求快速,地底下隻怕也會有用“土遁”趕路的妖精。當然,這其中的一個原因是因為在隨緣城外的乾稷山占地實在太廣,方圓足有三千裏。
  “恨情崖?怎麽取這麽個名字?”李亞峰有些好奇地問,抬頭向前方張望,馬上就發現自己這個問題原來並不需要解答——在不遠處,一座峭壁高高地插入雲中,上麵寸草不生,壁麵更光滑如鏡,在蔥蔥鬱鬱的乾稷山山脈中相當顯眼,筆直的峭壁上,由上至下,刻滿了大大的兩個篆字:恨情。
  “呶,賢侄也看見了?”李亞峰身邊的猴八笑著說,“那不知道是誰刻上去的,見了鬼了,誰也沒法子把它給去掉,別說錘敲斧鑿,就是你這幾個叔叔作法也是白搭。”
  “咦?還有這種事?”李亞峰著實吃驚了,“八叔,無定鄉不是三師祖和眾位叔叔合力開辟的嗎?可聽八叔話裏的意思,無定鄉是在那之前就有了?”
  “嗬嗬。賢侄有所不知。”猴八解釋起來,“無定鄉說是不在天地之間,但華三哥也好你這幾個叔叔也好總沒本事無中生有啊,這個地方原本就有這一座峭壁,隻是不知從何而來,當年華三哥勸大夥兒隱居的時候起初說的是到你們華佗門那個神農穀去,可叔叔們總不好真上門去叨擾吧?找了半天才找到這兒,當時原也想過可能會有人住在這峭壁上,可就是找不到人,看樣子是荒蕪以久了,這才合力從這座峭壁開辟起來,先是造山,後是劃河,最後又弄了個隨緣城出來……”
  “合力?”花七從空中一個轉身,有些惱怒地說,“什麽合力啊,當時我還在李隆基的皇宮大內,等了好久你們才找到我,說是有了個隱居的地方,最可恨的是連我家四哥都是等無定鄉建好之後才去找我……”
  “七姐,你都抱怨了快兩千年了,也夠了吧?”猴八哭笑不得地說,“當年華三哥阻住天庭的追兵,大夥兒都四散了,你又隻剩下了原神,誰知道你輾轉到了皇宮裏啊……要不是華三哥,隻怕這會兒大夥兒還滿世界找你呢……”
  像是為了躲開花七的抱怨,猴八轉移了話題,衝李亞峰說,“賢侄,這恨情崖是乾稷山,啊,同時也是無定鄉的中心所在,大哥他就在恨情崖下閉關,四哥、六姐、七姐在崖下開辟迷花穀居住就是為了守護閉關的大哥……本來我也想在迷花穀的,可又不好打擾他們夫妻三口過日子,再加上他們三個合力總比你八叔我一個人可靠些,我這才住到了隨緣城裏去。此地不能不留人看著,否則賢侄既然到了無定鄉,四哥和六姐也一定會到隨緣城中見賢侄的。”
  “八叔說哪裏話來,小侄自然應當上門拜訪,怎敢勞動眾位叔叔……”
  李亞峰一邊嘴裏客氣著,一邊打量恨情崖上“恨情”兩個大字,他並不知道,在他到無定鄉來的這幾天,現實社會中和他有關的亂子比他想象中的要多的多,而他在無定鄉中真正所要麵臨的危機還遠遠沒有開始。
  關於這一切,也許有個人比李亞峰要更加清楚。
  ——華文昌沒有理會伏在自己肩膀上痛哭的南宮飛燕,他的目光雖然看上去若有所思,但顯然並沒有猶疑的成分在內,他隻是在口中喃喃著……
  “還有六天,就是賽珍大會了……”
  PS:從下一章《賽珍大會》開始,《邪櫻》要迎來繼《光陰》之後的第一段……嗯……或者是第二段?比較熱鬧的場麵了。還請大家繼續支持,投票不嫌多(笑)。嗯……應該不會辜負大家的期望吧?小翠可是盡力了的說……

第八十四章 賽珍大會
更新時間2004-3-3 19:43:00 字數:7743

 驚聞有人攻擊起點,義憤填膺。為表支持起點之意,小翠提前更新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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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月16日晨。無定鄉。乾稷山。珊瑚集。賽珍大會會場。
  ◎◎◎
  無定鄉的賽珍大會每百年一次,最早始於千年以前,開始時不過是幾個虛榮心作怪的妖精們搞出來的把戲,但很快就越來越正規起來,不僅有了一批所謂的“評委”,還訂出了相當多的規章製度——比如凡是得到“無定鄉十珍”的稱號的寶物的主人可以在參賽的各種寶物之間任擇一件據為己有,又或者“無定鄉第一奇珍”的主人的選擇範圍甚至包括“無定鄉十珍”在內等等。
  事實上,現在的賽珍大會的會場珊瑚集就是六百年前豬三從佘太君的手上贏回來的。
  當年佘太君在南海海底找到一株可以稱得上是罕世奇珍的的白珊瑚,高有百丈,廣徑五裏,枝椏縱橫千馬,而且通體晶瑩剔透,毫無瑕疵。佘太君費盡九牛二虎之力才把它從海底撈上來運回無定鄉,打算在賽珍大會上出出風頭,但身為城主的豬三看不慣佘太君張狂的樣子,以一卷鑲寶壓龍軸《蘭亭集序》珍本奪了個第一,指名要了佘太君的珊瑚,並把珊瑚立在乾稷山的一角,從此便作了賽珍大會的會場。
  珊瑚集——也就是白珊瑚——的最高處是評委貴賓席,也就是賽珍大會的最高評委:畢生以搜羅點評天下珍奇為己任的知古齋主問石子和用一雙“天鷹神目”遍覽九天黃泉世間百態的鷹二兩個人的席位,此外在七天的會期當中,陸續還會有“無定鄉十珍”與“無定鄉第一奇珍”的主人作為貴賓坐到上麵去。
  珊瑚集的最頂層下麵五層的枝椏上是知古齋的大小掌櫃和朝奉,還有在無定鄉中以“知寶識寶”而聞名的十幾位老夫子的位置,當然,少不了上下奔忙的夥計們。參加賽珍大會的珍寶會都先送到這裏,被“評委”們認為有入選“無定鄉十珍”的資格的寶物將被一層層向上遞,直到送到最頂層。在這之間落選了的寶物會根據其珍稀程度打上一個比較客觀的分數,分別放到珊瑚集的不同高度的枝椏上去,這時寶物的主人便可以重新拿回寶物,並得到在珊瑚集上下遊賞的權利,同時還能夠彼此之間談談條件並交換寶物——隻是一旦登記在案在賽珍大會結束之前就不能夠把寶物偷偷收回就是了:因為畢竟不知道“無定鄉十珍”以及“無定鄉第一奇珍”的主人們究竟想要誰的東西。
  由於隻有參加了賽珍大會的人才會有在珊瑚集各層亂轉的權利,所以差不多無定鄉中的所有妖精都至少會找上一件“寶物”參賽,即便不想得到什麽“無定鄉十珍”之類的殊榮,但也很少會有甘願錯過這個增長見識同時還能夠與他人交換用金子無法買得到的寶物的機會的人。
  隻是,妖精們的虛榮心雖然並不比“凡人”的弱,但真正壓箱底兒的東西還是很少會有人在賽珍大會上拿出來的,是以在賽珍大會上,“珍寶”遠遠多過“法寶”,所謂的“古董”更是占了絕大多數,甚至還有些人拿出來的“寶物”雖然或許在現實社會中能夠驚世駭俗,但在無定鄉中卻隻能讓人啼笑皆非,純粹是為了應景兒逗樂——比如“用千年狼精尾巴上掉下來的毛做的狼毫筆一支”等等,據說曾經有人還把“華清池中楊貴妃用過的洗腳水兩瓶”當成寶物參賽過……
  至少可以看得出,妖精就是妖精,活的歲數都不怎麽短——而且他們中間不乏“老不正經”的人物。
  此外,近幾百年來無定鄉中暗潮湧動,各方勢力逐漸壁壘分明起來,賽珍大會在某種意義上成為了幾方人馬明爭暗鬥展示實力的場所,這樣一來,自然也少不了真正的寶物出現,甚至有些知名的寶物在賽珍大會之前就有人盯上了——被傳得神乎其神的李亞峰的“越王八劍”和百禽仙子自己織就,能頂住越王八劍一擊的“百禽羽霞帔”就是這次賽珍大會中的熱門,雖然李亞峰沒打算用越王八劍參賽,是先還是有不少人放出風來表示願意付出極高的代價來交換。
  不過,盡管不論從李亞峰華佗門第九代門戶執掌的身份來說還是從他這些日子以來在無定鄉的表現來說他都是群妖議論的焦點,但他本人這幾天的心思卻完全不在賽珍大會上。
  李亞峰忙於分析眼前的形勢和將要遇到的種種問題,同時,一直失蹤的南宮飛燕更是讓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他甚至打消了在無定鄉到處遊覽一番的念頭,如果不是不管從哪方麵說賽珍大會他都必須參加,李亞峰也許早就離開無定鄉了——他並沒有忘記,賽珍大會開幕的第一天其實正是他和曹暮以及王信約好在雷州外國語學校體育器材室碰頭的日子。
  雖然李亞峰已經開始試著接受現在的生活並積極麵對它——當然李亞峰自己是絕對不會承認的——但這並不影響他為此苦惱,也許是出於下意識的逃避,賽珍大會前幾天,李亞峰一直留在迷花穀修練他從豬三等人手中拿到的各種秘笈。不得不說,在華佗門的靈藥相助之下,他的進步是極為明顯的,尤其是在王琦聲的那本說穿了就是七十二變大法外加偷聽偷窺小竅門的《化經》上,李亞峰已經完全入門了——這也許與李亞峰的性格有關:他總是喜歡掩飾自己的本來麵目,至少他自己是這樣認為的。
  迷花穀旁的恨情崖是李亞峰呆的最久的地方,他修練就在這裏,雖然小小年紀的他對崖壁上的“恨”“情”兩個大字所代表的含義幾乎還一無所知,但他直覺上認為這裏一定隱藏著什麽秘密,所以他經常在修練之餘飛上飛下打量這兩個字,想要參悟出些什麽來。
  這一切都被暗中隱身在恨情崖邊的華文昌看在眼裏,華文昌一方麵對現在的李亞峰從本領還是性格上都與記憶中當年的自己頗有了些差距而吃驚不已,另一方麵對自己打算要做的事情更加確信了。
  可以相信,在賽珍大會上,會有不少事情發生的……
  ◎◎◎
  快要到正午了,問石子一個人高高在上坐在珊瑚集的最頂端向下望著,人山人海。無定鄉中的妖精們在今天幾乎都聚集到這裏來了,其中不乏平日裏難得露麵的一些極有名頭的人物:身披玄色大氅的王家家主王琦聲,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佘太君和她的靈蛇八衛,滿臉帶笑的如意尊者,禿頂長眉的玉鼎玉磬兄弟……就連終年一臉冷傲的騰蛟真人,曆來目無餘子的黑光上人也擠在在人群之中等著自己與會的寶物的品定結果。
  在往年的賽珍大會上,問石子總是會為這些人都在自己腳下而感到無比的優越,難道不是嗎?不管這些人道行多高,本領多大,都不能破壞賽珍大會的規矩,而自己,正是決定這些人到頭來能否登上自己現在所在的最頂層的權威——問石子甚至不止一次在想,如果自己的身邊沒有鷹二的話該有多好,那樣的話,自己在賽珍大會期間就是無定鄉中獨一無二的最高權力掌握者了。
  可現在的問石子完全沒有了這種感覺。他一直在心裏祈禱,滿心希望著鷹二趕緊從凡間趕回來和他一起坐到這個位置上。前幾天在豬三府上知道了他們的真正身份之後,問石子一直在狠狠地罵自己……
  “這不是開玩笑嗎!我竟然跟鬼心狻猊耍小聰明?跟峨嵋大聖打嘴仗?還騙過刀老四……呃,不對,那是嗜血狂刀啊!嗜血狂刀刀口上的冤魂往少裏說也有……我……我竟然騙過他的寶貝?天……我還要不要活了……”
  問石子得道也有千年以上了,他對寶物的狂熱讓他知道了不少鮮為人知的秘辛,這意味著他比別人更加明白在豬三這夥人的隱藏身份之下所代表的分量。一邊回想著傳說中的種種一邊擦著頭上幾天來一直不爭氣地冒個不停的冷汗,問石子如坐針氈。
  “來了!”就在問石子第一千次下定決心今後一定要必恭必敬地對待“豬城主”和他的兄弟們的時候,人群中騷動起來,幾萬雙眼睛盯向了珊瑚集的入口,幾個人逐漸走近了。
  領頭的一個身材魁梧,衣襟敞開露出滿是黑毛的胸膛,哈哈大笑著和身邊的一個年輕人說著話;年輕人走在他的旁邊,輕袍緩帶,麵如冠玉;兩人後麵是一個長髯儒生,一位中年美婦和一個道裝麗人,還有一個尖嘴猴腮的小老頭,互相之間也談笑風生的樣子;最後還跟著一個青年人,手裏捧著一個不大的包裹。
  這幾個正是隨緣城城主豬三,馬五,花七,猴八,南宮曉藝,以及華佗門第九代門戶執掌華九——李亞峰,捧著包袱的青年人是豬三的徒弟海青。
  問石子用盡目力瞅了半天也沒看見自己在賽珍大會上的老搭檔鷹二的蹤影,心裏一涼——雖然按說鷹二的真實身份也是惡名在外,但他好歹和自己在賽珍大會上共事了很長時間,彼此互相佩服,還容易相處一些——在知道了這些人的真麵目之後,問石子最怕的就是自己一句話說不好就莫名其妙地丟了腦袋,要知道,這些人當年可都是殺人不眨眼的主兒,不管有沒有理由,一揮手就是血流成河,天下也沒人能治得了——退一萬步,就算有人能治得住他們,問石子也不認為有這個本事的會是自己。
  “唉呀,豬城主,馬五爺,花……花……這個……刀夫人,猴八爺,九先生,海青海少爺,您幾位來了?”
  問石子一點兒也沒敢怠慢,沒等珊瑚集中眾人給豬三一行人自動讓路,從白珊瑚的頂端飛身而下,陪著笑打躬招呼起來。
  “嘿……你個老滑頭,怎麽搞的?以前咱們兄弟來的時候你可是從那上邊穩如泰山的啊,怎麽這會兒轉性了?啊?哦,還有,我什麽時候成了‘猴八爺’了?”猴八跳出來一把揪住問石子的脖領笑罵起來。
  “看您老說的……”問石子臉都白了,汕訕地不知道該怎麽往下接。
  “老八,別胡鬧了!”馬五嘴上喝止著猴八,可臉上卻掛著微笑,完全沒有阻止的意思,隻是盯著問石子的眼睛不放,看得問石子心裏發毛。
  “五哥,你怎麽也有閑心開起這種玩笑來了?這還不把人家給嚇著了?哦,對了,海青,你還不快把東西送到上麵去?”南宮曉藝向問石子投去了同情的目光,但話中並沒有替他解圍的意思。
  “問石子,俺老豬可不是要壞賽珍大會的規矩啊,俺們兄弟的東西還是該怎麽樣就怎麽樣,結果沒出來以前俺們也不會跑到上麵去……不過俺賢侄這是第一次參加賽珍大會,衝著他的身份和他這次帶來的寶貝,你就破個例,你先親自看看成不成?也讓俺賢侄早早到上麵去歇著怎麽樣?啊,還有啊,二哥他可能是在外邊有事兒,看樣子趕不回來了,那這次賽珍大會可就是你全權作主了啊,你可得好好地評定才是啊……”
  豬三漫不經心地衝問石子說著,同樣沒有讓猴八鬆開問石子,隻是拿出了一個小瓶慢慢晃著。
  “豬城主,這還用得著您老人家吩咐?九先生的寶貝準沒說的!您可是太高抬我了,看不看的有什麽要緊?也就是走個過場,要不?您老幾位先到上邊歇著?”問石子強打著笑臉回答,猴八聽了點點頭,笑咪咪的鬆了手。
  這幾句對答無定鄉中群妖都聽得清清楚楚,問石子唯唯喏喏的態度固然可疑,豬三等人的作風也與往常的低調完全不符,眾人不禁紛紛議論起來——結論似乎隻有一個,那就是這一切都是豬三身邊那個“華佗門第九代掌門”的本領所導致的。消息靈通的還知道問石子自從在豬三府上見過了“華九”之後就一直閉門謝客,分明是在害怕什麽……難道說,這個看上去隻不過是個少年的華佗門掌門的實力真的強橫到了連見多識廣的問石子都敬服的地步?
  “你們想說什麽你們隨便,我可是還不想死呢……再說,我現在能站在這兒就不錯了,要是你們知道了這些人原來都是幹什麽的,嘿嘿,不逃跑的大概隻有當場嚇死的……”問石子根本沒有理會群妖的議論,打著哆嗦雙手把豬三手上的小瓶接了過來。
  “這是……”
  問石子接過小瓶,細看了一下,有些困惑地抬起了頭,小瓶應該是天寶年間定窯的淚釉盤口瓶,雖然在凡間應該是傳世的名品,但在無定鄉中卻實在算不上什麽。定窯雖始於唐,可是盛於北宋,唐末的定窯瓷器隻是少見,品質上絕不如同時代的邢窯的作品,更何況這個小瓶用的是定窯中並不多的“正燒”,工藝上又差了一點。要是拿它參加無定鄉的賽珍大會……隻怕還不如楊貴妃的洗腳水。
  自然華佗門的出手絕不會這麽小氣,真正參賽的寶物應該是瓶中裝著的東西,想想華九的身份,裏麵九成九裝的是什麽靈藥。問石子對藥品也頗有研究,更加對華佗門的靈藥好奇得很,可瓶口上卻又貼著封條,問石子自問還沒有膽量在豬三等人的逼視之下去揭開它細看,而且,要命的是這會兒整個珊瑚集中眾人的目光都在往自己身上聚集,問石子雖然巴不得趕緊宣布這個小瓶裏的東西就是“無定鄉第一奇珍”,好擺脫豬三這夥凶神惡煞的糾纏,但就算自己不要麵子了周圍的這些目光總得打發,隻得問了出來。
  “小可有幸來到無定鄉,更機緣湊巧趕上了百年一度的賽珍大會,說不得也要為師門和幾位叔叔掙點兒光采,這個小瓶之中裝的是我華佗門的第一奇藥:天妒丹。”李亞峰心裏暗暗好笑,嘴上卻說得一本正經,“天妒丹選材不易,傾本門全力也不過總共煉製出三粒而已,全在這個小瓶中裝著,但為防靈氣外泄,還請問石子先生休要打開為好。”
  天妒丹?華佗門第一奇藥?傾華佗門全力也隻能煉出來三粒?
  問石子給豬三見禮的時候“九先生”三個字大夥兒都聽見了,華佗門傳人重入無定鄉的事情雖然也都聽說了,可親眼見到又是另一回事。眼看這個被傳的神乎其神的“華佗門第九代掌門”分明年紀不大,就是從娘胎裏開始修練也不過十幾年的道行,盡管問石子恭敬的程度簡直過了分,但無定鄉群妖中不乏心思靈敏的,私下裏也有猜測問石子是讓豬三給收買了這會兒出來做戲給人看好壓服無定鄉的人在,就在問石子和豬三等人寒喧的時候,珊瑚集中群妖議論紛紛,四麵八方都是人聲。
  可李亞峰這幾句話一說出來,所有的情勢都變了。
  “華佗門第一奇藥”這七個字一傳十十傳百百傳千,越傳越快,刹那之間,整個珊瑚集中鴉雀無聲,兩萬多雙眼睛緊緊盯在了問石子手裏拿的那個瓷瓶上。
  “我的親娘耶!”問石子忘了自己根本就是石頭縫裏蹦出來的妖精,在心裏狠狠地喊了一聲並不存在的親娘,就覺得手裏這個小小的瓷瓶好像一座大山那麽沉,好玄沒當場趴下,臉上的汗珠唰唰地往下直淌,想要說話可舌頭不聽使喚隻知道往上牙下牙中間跑,咬出血來了愣是不覺得疼。
  “這一位想來就是華佗門第九代掌門九先生吧?有禮了。貴門之能天下皆知,老夫也是從心眼兒裏往外佩服,可是……敢問九先生,這……這天妒丹究竟有何效用?居然能冠以華佗門第一奇藥的稱號?”問石子嚇得說不出話來了,可有人還算是保持了清醒,高聲問了出來。
  “賢侄,問話的是玉鼎,玉鼎玉磬兩兄弟在無定鄉中算是閑散之人,雖然道行不低,但兩個人都沒什麽野心,對誰都是君子之交,不屬任何勢力。沒想到賢侄這天妒丹能讓他們兄弟主動露頭……不過這也好,玉鼎問的也是大家夥兒都想知道的。賢侄,你對你這幾個叔叔都賣關子,這會兒也該說了吧?”
  馬五傳音告訴了李亞峰問話人的身份,最後一句卻是大聲說出來的,無定鄉中群妖聽了不禁又都是一驚。
  “玉鼎……先生,”李亞峰本以為用“玉鼎”做名號的人應該是個道士,下意識就想稱呼對方“真人”,可仔細一看,玉鼎是個衣著光鮮的小老頭,根本不是道士,暗罵了一句,改口稱呼了“先生”。
  “小可正是華九,忝居華佗門第九代門戶執掌。這天妒丹嘛……非是小可執意不說,實在是師門曾有嚴訓,天妒丹集天下靈藥之大成,能奪天地造化,絕非是一般的療傷治病起死回生的藥物可比,是以除非本門中人遭逢大難之時不能用之,還望玉鼎先生海涵。五叔,你也就別怪小侄了。”
  除了最後一句“遭逢大難”什麽的之外,李亞峰倒是沒信口開河,天妒丹——十全大死丹的確是讓他挨了師父華八的一頓“嚴訓”,的確是“集天下靈藥之大成”——一百種靈藥就讓他這麽給糟蹋了;而且也確實“能奪天地造化”——連大羅金仙吃了也必死無疑;當然,也“絕非是一般的療傷治病起死回生的藥物可比”——整個兒就是毒藥。
  可這一番話聽在別人耳裏意思就變了——尤其是最後一句。
  ——合著這天妒丹是華佗門壓箱底兒的寶貝!所有人都是這麽想的。
  “九先生,哪怕隻憑著九先生華佗門掌門的身份,隨便拿出點兒什麽東西來說是要咱們無定鄉賽珍大會的‘第一奇珍’的位子都容易得很,剛才九先生也說了,連起死回生的靈丹都是‘一般藥物’啊!可要是老頭子我有了九先生嘴裏的‘一般藥物’,別說把它拿出來參加賽珍大會了,恐怕就得嚴嚴實實地貼身藏著,就連我大哥我都不一定告訴他!九先生啊,您怎麽把貴門的第一靈藥就這麽給拿出來了?說是九先生藝高人膽大不怕寶物露白,可您這又賣關子不說它是用來幹什麽的,這不是讓咱們大夥兒都心裏癢癢嘛!您好歹也說說是不是啊?您說了要給貴門增光,那也順便給咱無定鄉這賽珍大會添點兒光采好不好啊?”
  玉鼎的兄弟玉磬尖著嗓子亂喊,珊瑚集中群妖也都紛紛點頭稱是。
  李亞峰向前邁了一步,笑了。
  “一千六百年前,本門三師祖得八老之助創立無定鄉,為的就是給天下修道之士找一個安居的樂土,本門中人雖有段時日未曾來此,但小可也算的上是無定鄉的半個主人,既然大家都是一家人,先生此語就顯得見外了。小可誠心與大家夥兒結交,如果在賽珍大會上不把本門最貴重的寶物拿出來那不是自打耳光嗎?雖然本門曾有嚴訓,但一來小可現今是本門掌門,二來本門也沒有禁止將本門的藥方外泄。是以小可雖然不能將天妒丹的功效說破,但天妒丹的配方卻不在此列。不知道這樣能不能讓大夥兒滿意呢?”
  說著,李亞峰從懷裏拿出一張事先準備好的折了兩折的紙片,交到還在看著手裏的瓷瓶發抖的問石子手裏,朗聲說,“還請問石子先生將藥方念出來,在場盡多有識之士,知道了藥方也不難明白天妒丹的功效。”
  “賢侄不可!”豬三,馬五,花七,猴八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
  豬三等人在這之前和李亞峰早已商議好了,雖然現下局勢還不算明朗,但無定鄉近期即將生變是一定的,所謂“攘外必先安內”,趁著賽珍大會壓服無定鄉的各路人馬是勢在必行。在眾人和王琦聲碰頭以後,大家一致認為不妨在賽珍大會上先把華佗門重入無定鄉的消息放出去,這樣一來表明了建立自己的勢力霸占無定鄉的黑光上人姑且不論,暗中有此心的妖精應該也會收斂不少。為此,在賽珍大會上立威,顯示華佗門的實力是絕對必要的。當然,最好的辦法就是奪過來“無定鄉第一奇珍”的桂冠,所以豬三等人才會一反常態強硬對待問石子。另外,大家也都問過李亞峰要用什麽寶物參賽,李亞峰事先雖然沒有說破,但大家也都知道,真正救命的靈藥從來都不會在賽珍大會上出現,隻要李亞峰隨便拿出點兒華佗門的靈藥來就應該絕對沒有問題,用不著太過擔心。
  可是,豬三等人誰也沒有想到李亞峰會拿出什麽“華佗門第一奇藥”來還不肯說出藥的功效,這也罷了,就像玉磬所說,憑著“華佗門”這三個字在,也沒有人會說什麽。但李亞峰要公布藥方就是另一回事了——傻瓜也知道這藥方的珍貴之處,這種東西怎麽能隨隨便便就跟人說呢?而且還是跟差不多兩萬妖精一塊兒說出來!
  所以,盡管豬三等人都知道說出去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一樣無法收回,還是喊了出來。
  “幾位叔叔放心,不礙的。”李亞峰不是不知道豬三等人的想法,可是跟他嘴上說的一樣,真的“不礙的”——李亞峰在肚子裏快要笑翻了天了,不說十全大死丹需要用的藥品除開華佗門之外絕對不會有人能湊齊,就算他湊齊了又怎麽樣?頂多也就是配出一副毒藥來——要毒死人哪兒用得著這麽麻煩?
  就在豬三等人不知如何是好李亞峰話音剛落的時候,問石子“撲通”一聲仰麵朝天摔倒在地,口吐白沫,人事不醒。
  

第八十五章 賢王惡黑——惡黑
更新時間2004-3-11 21:47:00 字數:7537

 
  問石子絕對不傻,他接過李亞峰硬塞給他的那張紙片的時候就已經想到這東西是個燙手的山芋,李亞峰就算有本事年紀也太小,恐怕是不曉得其中的利害,八成這個什麽“華佗門第一奇藥”的藥方公布不了,所以他連打開都沒敢打開。
  但問石子實在是按捺不住自己的好奇心,雖然表麵上不得不作出一副無私的樣子——要是真的看了等一會兒又不公布的話,誰知道事後豬三這幾個心狠手辣的會不會把自己滅口——暗中還是用天眼透視了一下紙片上所寫的內容。
  憑良心說,問石子此舉無非是為了好奇,並沒有打偷偷記下藥方日後依樣畫葫蘆自己也煉製一份的主意,但問石子不看還倒罷了,這一看才看了不到三行就給嚇暈過去了。
  問石子一倒,珊瑚集中群妖不知道出了什麽事情,登時大嘩,紛紛往李亞峰所在的位置湧來。
  馬五最是機警,問石子暈倒之時手上的瓷瓶和藥方還沒落地就上前一步一把搶了過來,一個轉身到了李亞峰的背後,護住了李亞峰;豬三、花七、猴八、南宮曉藝也不含糊,幾個人看似漫不經心地走了幾步,刹那間就在四個方向上站定了位置,將李亞峰和馬五守在了中間。
  “他奶奶的!都沒見過寶貝嗎?這副德行!都跑過來幹什麽啊!怎麽?想當著俺老豬的麵兒搶劫?賽珍大會還開不開了?我看你們誰敢再亂!”豬三一聲長笑,聲遏九霄。
  “三哥,看你說的,亂就亂唄,你老兄弟可不在乎!”猴八接口。
  “八哥!我看你才是唯恐天下不亂!真要在無定鄉開殺戒?別忘了規矩!”南宮曉藝打斷了猴八的挑釁。
  “南宮妹子說得是啊,無定鄉裏不準私鬥殺生的規矩是咱們自己定下來的,不能破,不過……要是真的非破不可的話,為了不傳出去讓人笑話咱們,那就不能留下活口你說是不是?”花七臉上帶著笑,可說出來的話最是嚇人。
  “乖乖,七姐,那會很累的啊……”猴八哭喪著一張臉抱怨。
  這幾人旁若無人地交談著,擺明了沒把珊瑚集中的兩萬妖精放在眼裏,話說了還沒到一半就有幾個心存不軌或是不忿的想要挖苦他們幾句,可雖然沒見豬三幾個人運功做勢,人群中的嘈雜卻完全被壓了下去,整個珊瑚集中除了豬三等的對話之外什麽聲音也聽不到,衝到豬三等身邊的也都被他們的氣勢所壓,不管後麵怎麽樣,死活不敢靠近豬三等身邊一尺以內。當下也有不少老成的自度想要壓下幾萬凡人的騷亂也許不難,可換了幾萬修行有成的人物卻實實不能,不由得都心中駭然:“豬城主兄弟平日裏並不如何顯山露水,原來是深藏不露,本領竟然高明至斯!”
  李亞峰被豬三等人護在中間,聽著他們的交談心裏大叫不妙,“不是本來約好了的嘛!要不然我也不會這麽給自己掙麵子!可……可怎麽搞出這麽一出來?別再鬧了!這幾位可不是在說著玩,他們真有這個本事!你個老不死的問石子,你幹嘛這個時候給暈了?誰暗算你了?不能啊?”
  “哎喲!”在混亂之中突然有人喊了一聲,原本沒人注意的,馬五卻一下子飛身跳了出來,扶起了出聲的人——被幾個人踩在腳下的問石子。
  “我說老財迷,你這是怎麽了?怎麽突然就暈了?哈哈,還真沒看出來,你人緣不錯啊!你這一暈,差不多整個無定鄉的人都想給你報仇。不過你老人家既然沒什麽事兒,能不能給你的朋友們打個招呼?”
  珊瑚集中群妖往前衝的唯一借口就是在李亞峰剛說完“不礙的”的同時問石子就倒了,“八成”是華佗門掌門聽了豬三等人的阻止不說出藥方,並打算滅問石子的口,幾個心懷叵測的領頭人鼓動他們的手下往前一衝,剩下的大部分順著這個勢頭想要趁亂把“華佗門第一奇藥”給搶到手,說穿了大家夥兒都是頭腦一熱,而且根本就沒人在乎問石子的死活。可他們太過著急,衝在前麵的把問石子給踩醒了。
  群妖中本來就有相當一部分站在豬三等一邊,這會兒也明白了過來;豬三等又顯示了自己的實力,壓服了眾人;最重要也是最不重要的:問石子根本沒事兒。這麽一來,也沒人再叫了,大家夥兒都把目光再次投向了問石子。
  問石子這會兒倒是完全清醒了過來,他沒有理會自己身上的鞋印,更沒有檢查自己身上是不是受了什麽傷,勢如瘋虎一般仰天大叫起來,聲嘶力竭。
  “無定鄉第一奇珍!無定鄉第一奇珍!天妒丹是無定鄉第一奇珍啊!”
  問石子這麽一叫把大家都叫蒙了——這是怎麽了?問石子瘋了?
  馬五微微一笑,“問石子,你也別亂叫,按照賽珍大會的慣例,無定鄉第一奇珍要到大會結束才能選定,就算我家賢侄的天妒丹有入選無定鄉第一奇珍的資格,就算你能肯定沒有別人的寶物能比得過它,你也總要給大家一個理由才行不是?給,拿去!”
  說著,馬五一揚手,把裝著天妒丹的瓷瓶和寫著藥方的那張紙片扔給了問石子。
  “老五!你幹什麽!藥方怎麽能說出來!”豬三第一個不幹了,衝馬五一瞪眼。
  “三哥,你放心,沒事兒。問石子啊,你這就念念吧。哦,對了,你該回哪兒去就回哪兒去,到上麵去念,讓大家夥兒都聽清楚,看看我賢侄的天妒丹有沒有資格得無定鄉第一奇珍的桂冠。”
  “遵命。”問石子深深地望了李亞峰一眼,長躬到地。雖然聽上去是在答應馬五的吩咐,但都看得出來,真正讓問石子心服口服的是華佗門第九代掌門和他的天妒丹。
  問石子又衝李亞峰一禮,騰身而起上了珊瑚集的最高一層,清清嗓子,鄭重其事地開始說話。珊瑚集中群妖也沒有再鬧的了,每個人都豎起耳朵,隻等問石子一說就都記在心裏,然後……不用腦子想也知道,還管他什麽賽珍大會不賽珍大會的,趕緊到外麵去找藥材,好好地把這“華佗門第一奇藥”外加“無定鄉第一奇珍”配出來再說。
  “雖與慣例不符,但憑我問石子千年以來評遍天下奇珍異寶的眼光,本屆賽珍大會無定鄉第一奇珍的稱號非華佗門第九代掌門九先生的天妒丹莫屬!”
  問石子的語氣有些顫抖,他想得非常明白,不要說這一屆賽珍大會,就是把千年以來賽珍大會上出現過的寶物都加到一塊兒也絕對比不上自己現在高高舉在手裏的天妒丹。
  “蒙九先生厚意,也為了給眾位一個交待,現將天妒丹藥方公布!”
  問石子又清清嗓子,將手裏舉著的瓷瓶放在麵前仲裁貴賓席的長案上,打開寫著藥方的紙片,就要開口念,此時,珊瑚集中靜寂一片。
  “天妒丹妙用無窮,奪天地造化,為天所妒,故名天妒,實為華佗門第一奇藥。此丹共由百味藥材精煉而成……第一味:萬年雪參三株;第二味:柤稼柩樹實一顆;第三味:瞻波異果二枚;第四味:七股仙人絛草去根四棵;第五味:七重葉九瓣那提槿花花瓣十八片;第六味:煎堿鹵水不浮三千年生石蓮七朵;第七味:輕骨遊龍粟一升八合;第八味:環寶種鳳腦桃芝五枝;第九味……”
  問石子剛把第一味藥給念出來,珊瑚集中群妖的心就都涼了。
  ——啥?萬年雪參?還得三株?開什麽玩笑!
  再往下聽幾味,就連無定鄉中道行最高的幾個也徹底蔫兒了,都知道了:就是殺了頭也湊不齊這些藥材,根本不用一百味,天底下能找全前五味藥的人隻怕除了華佗門中人之外還都沒生出來。
  “好家夥,這哪兒是藥啊,這是要命啊!嘿……什麽叫‘七重葉九瓣那提槿花’?老夫活了兩千年了,聽都沒聽說過……”玉鼎拍拍自己光禿禿的腦門,倒吸一口涼氣,首先放棄往下聽,嘟囔了起來,“我說問石子暈了呢,這個藥方能把膽兒小的給嚇死!”
  “咳,你說這藥方是不是真的?我聽著都頭暈。”
  “難說。你又不是不知道,據說那什麽柤稼柩樹實隻要看見就能活上一萬五千歲,在這兒可就是一味藥啊!也太玄了吧?”
  “是啊是啊,你聽,念到第三十六味了,訶黎勒一兩八錢,這到哪兒去找啊?”
  “嘿,老兄,你還真是博學,啥叫訶黎勒?”
  “我跟你說……當年高仙芝出兵大食,在亂軍中得到了訶黎勒,這種東西啊……”
  “這不是在拿咱們尋開心吧?這些東西就算是真有也不能讓一個人給湊齊了啊?”
  “算了吧,要說老弟你就是年輕,你是不知道華佗門的厲害!人家可是華佗門的一門之長!這種事兒能開玩笑?”
  “我年輕?那九先生怎麽算?你看看九先生才多大?”
  “你怎麽就是不開竅呢?你跟人家九先生能比?你說九先生道行深淺你能看出來嗎?你呀,差老鼻子了!”
  “沒錯沒錯,天底下要是能有誰把這些東西湊齊的話,還就得屬人家華佗門!人家就是幹這個的!再說了,剛才九先生不是也說了?傾華佗門全力才煉製出來三粒!這可是華佗門的鎮門之寶啊!”
  “我說,這天妒丹到底是幹什麽用的?我琢磨著,這要是把它給吃了……至少也得混個金剛不壞吧?”
  “小子!你眼界還真低啊,華佗門嚴訓不能外傳天妒丹的功用,越是沒人知道的東西就越了不得!金剛不壞跟這天妒丹一比算個屁!”
  “讓我想想啊……天地同壽、寰宇無敵……這應該是最起碼的了吧?”
  “……”
  珊瑚集中群妖紛紛議論起來,根本沒人再往下聽問石子念藥方——反正也湊不齊——無定鄉中群妖像現在這麽齊心的時候還真的不怎麽多見。
  不知不覺間,群妖的目光都定在了問石子麵前長案上放著的瓷瓶上。隻是想想剛才豬三等人露的那一手,再一想“華佗門”的厲害,倒也沒人敢真個動手去搶——人家華佗門掌門既然敢把它拿出來就有不怕被人搶走的本事,備不住人家早就吃過了天妒丹誰也不怕了呢!就是嘛!一定是的!這種寶貝隻要在自己手裏那還有不趕緊吃了的道理?
  “老五!你剛才趁亂是看了藥方吧?我說你臉色有點兒不對,當時就讓問石子公布藥方呢!”豬三看看珊瑚集中眾人議論的樣子,哈哈大笑,一攬李亞峰的肩膀,說“成!賢侄,除了你華佗門的人之外天底下要是還能有人湊齊了這個方子上的藥材,俺老豬情願自己把腦袋砍下來雙手捧著送給他!”
  李亞峰一開始就打算好了用“十全大死丹”參加賽珍大會,雖然自己手上靈藥多得用不完,但差不多的東西都有用處,唯獨這當年圖好玩練出來的毒藥是絕對用不上的,而且隻要把藥方往外一拋,肯定能得到最好的效果——都知道華佗門醫術天下第一,這回也讓你們看看華佗門的藥是不是名不虛傳!
  結果,李亞峰的天妒丹所引起的反響之大又一次遠遠超過了他的預料,甚至比他在現代社會中無病不治的影響還要大得多——在無定鄉之外隻不過是得了絕症的人用得著李亞峰罷了,可是在無定鄉裏……百病不侵的妖精們望向裝著天妒丹的瓷瓶的目光裏甚至都冒著狂熱的火焰。
  ◎◎◎
  黑光上人的行事一向是當機立斷的,而且,他的運氣也一向很好,在他認為應當決斷並作出決斷的時候,總會有一個令他非常滿意的結果。
  同樣的,黑光上人不是一個有勇無謀的笨蛋,他的決斷往往都是在深思熟慮之後作出的,這並不與“當機立斷”相矛盾,他隻不過總是在權衡利弊認為應當行動的時候立即行動罷了,黑光上人認為這才是真正的“當機立斷”,事實上,他的想法也是正確的。
  霸占無定鄉這一塊洞天福地的念頭在黑光上人第一次踏入無定鄉的時候就已經有了。黑光上人雖然並不掩飾自己的這個念頭,但他也知道無定鄉八老的力量非同小可,隻有在自己擁有能夠與之抗衡的實力之後才可以把這個念頭付諸實施。所以,黑光上人一直在積蓄實力,並且不顧手下一而再再而三地請戰而執意要再繼續“隱忍”下去。
  包括豬三等人在內很多人都認為他不值一提,但試想一個人能讓所有人都知道他有野心的同時還都輕視甚至忽視他,這個人的本領其實就已經很了得了。
  黑光上人很能忍,這是一個梟雄的必要條件。
  豬三等人找來華佗門的傳人的事情並沒有讓黑光上人放在心上,黑光上人比幾乎所有人看得都更加清楚:不管所謂的“華佗門第九代門戶執掌”看上去多麽有本事,但他畢竟還是個十七歲的少年,他會有很多無法彌補的弱點,如果真的要和他對敵的話,這會成為他的致命傷。
  比起李亞峰來,黑光上人更在意的是剛才豬三等人所顯露的實力完全超過了他的預計,他在心裏已經下了要把真正執行他霸占無定鄉的計劃再推遲三百年的決定。
  然而,天妒丹讓黑光上人猶豫了——這在黑光上人的生涯裏並不多。
  黑光上人絲毫沒有懷疑天妒丹的真假。“華九”是華佗門的掌門,在這種場合他不會拿出莫名其妙的假藥來應付,這畢竟關係著天下第一奇門華佗門的聲譽;而且,很容易就可以想到,華九年紀不大,正是血氣方剛的時候,年輕人嘛,有點兒什麽好東西總喜歡拿出來炫耀一下,天妒丹肯定就是了;最重要的,華佗門有嚴訓,不得將天妒丹的藥效外泄,這看似是華九故意賣的關子,但實際上應該就是實話,否則的話,他一定會都說出來的——這天妒丹的藥效沒人能猜得出來,可從配方上看實在是非同小可,豈不是最好的值得炫耀的東西?
  麵對天妒丹的誘惑,黑光上人同時想到的是對這個華九的本領應該重新估計:如果華九曾經服用過天妒丹的話,那麽自己絕對不會是華九的對手,但換個角度想想,假如自己也服用了天妒丹,那麽……
  黑光上人的麵頰上浮現了微笑。
  華九還是個小孩子,若是他人生經驗再豐富一點兒——隻要一點兒就夠了——他也絕對不會第二次把天妒丹在人前拿出來了;同時可以想象,賽珍大會雖然才剛剛開始,但有了天妒丹的出現,已經作成了大會的最高潮,後麵也不會有什麽好戲看了,很可能很快就會結束,一旦賽珍大會結束,豬三這幫老怪物馬上就會讓華九把天妒丹收好,看樣子事先他們也不知道天妒丹的存在,沒準兒還會拉下臉麵求華九把天妒丹讓給他們。
  不管究竟會怎麽樣,天妒丹像現在這樣出現在自己麵前的機會是不會再有了——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想到這兒,黑光上人長袖一擺,作了幾個手勢,接著一頓足,身化一道黑光,朝問石子就衝了過去。
  對天妒丹起意的當然並不是隻有黑光上人一個,但真的敢付諸行動的就少了,就算是打定了主意要搶的也沒有誰敢像黑光上人現在這樣當眾明搶,可珊瑚集中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問石子身前長案的瓷瓶上,黑光上人這一動,眾人先是一驚,接著,打著壞主意的就都動了,一邊往上飛一邊還埋怨自己為什麽不早點兒出手,心思靈敏的也明白了過來——過了這個村兒可就沒這個店兒了。
  黑光上人在動手之前就已經預料到了會出現這種情況,獰笑一聲,手一揚,鬥大的一團紫光風馳電掣般向上疾飛而去。
  問石子本來在台上繼續往下念著藥方——不管有沒有人聽,總得念完了它——剛念到第六十六味藥就看見珊瑚集中大亂,一團紫光朝自己撲了過來,問石子心知是有人想動手搶天妒丹,但他更知道豬三等人的厲害,隻要自己護住天妒丹一刹那的功夫就夠了,所以盡管吃驚,卻並不著急,反手拿起瓷瓶,就地一滾,心念動處,一片晶瑩青光籠罩了全身——這是問石子的護身之寶:煙嵐法鏡。在法鏡的寶光所護之下,就是被三味真火燒煉,也能保住七日平安;如果在以往的賽珍大會上拿出來的話,說不得也是穩能拿到“無定鄉第一奇珍”的位子。
  黑光上人和問石子用上了法寶,同時飛身起來的群妖也都不含糊,紛紛祭起自己壓箱底兒的寶貝去攔截黑光上人射出的那團紫光。一時之間,珊瑚集上漫天都是飛劍、金輪、靈符、晶牌、寶幢、雲幡,還有無以名狀的種種異寶,光焰萬丈,芒雨橫飛,金霞異彩,雜遝生滅,千變萬化,耀眼生纈。
  問石子在煙嵐法鏡的青光之中看得明白,心裏一個勁兒地亂叫,“乖乖!這才算是賽珍大會嘛!這麽多年了,就沒人把正兒八經的寶貝拿出來!你看看,好家夥,這些東西,隨便拿出來一樣都不得了!”
  李亞峰在底下也看傻了眼,他可沒怎麽仔細琢磨這種狀況都是自己那三粒“十全大死丹”惹出來的禍,隻是在想本以為自己手裏的寶貝就夠多的了,可這會兒空中往少裏說也有上千件閃著各色光芒的東西亂飛,不由得氣餒地低下了頭。
  “哈哈,賢侄隻管放心,往上衝的除了一個黑光上人之外都是利欲熏心的小卒,真正有本領的人物是不會用硬搶的手段的,這不,你看,他們都沒動地方。黑光上人那邊七妹也跟上去了,有她在,出不了事兒。”豬三不知道李亞峰的心事,拍著李亞峰的肩膀說。
  李亞峰苦笑一聲,搖搖頭,定睛往場中看去。果然,還有數百人留在原地沒動,大都氣定神閑地抬頭往空中看著,不少人嘴角還掛著淺淺的笑容,似乎是對眾人的行為不屑得很。
  “奇怪了……”馬五插口說,“別人也就罷了,可黑光的部屬怎麽也都沒出手?”
  “這……”
  “還用說?黑光那小子指不定用什麽陰招呢。是不是啊?九先生?嗬嗬,九先生為人爽快,老夫兄弟兩個都佩服得緊,有沒有用得著老夫兄弟的地方?隻管吩咐。”剛才衝李亞峰發問的玉鼎玉磬兄弟笑嗬嗬地走了過來。
  “二位好。多謝二位盛情,花姨已經跟上去了,應該不會出什麽事情,二位且作壁上觀就是。”李亞峰的笑容依舊有些發苦,心中也明白了豬三所說的是實話,“看樣子真有本事的是不屑用硬搶的手段的,這會兒不是來跟我套近乎了?可這個局麵到底該怎麽收拾才好啊?上帝保佑,我那親愛的花姨千萬別大開殺戒……”
  就在幾個人議論場上形勢的時候,突然間紫光暴漲。原來黑光上人發出的那團鬥大的紫色光焰一飛到問石子的身邊就炸裂開了,但炸裂的情形有些奇怪,問石子周圍絲毫未受波及,反倒以他為中心,紫光滾滾飛舞如潮,在風雷交錯聲中向四方彌漫。攔截紫光的法寶沒有一個是後發先至的,這會兒又陸續被紫光吞沒,紛紛盡失光芒。單說各色的飛劍,好一點兒的變成凡鐵向下墜去,差一點兒的在紫光之中竟化作了飛灰;法寶尚且如此,趕在前麵不及後退直接衝入紫光的妖精們就更慘了,大多連叫都沒叫出一聲來就在紫光中失去了蹤影。
  問石子在煙嵐法鏡的青光所護之中把這一切都收在眼中,直嚇得心膽俱裂,一個勁兒地念佛,一邊祈禱著煙嵐法鏡能擋住黑光上人,一邊在心裏埋怨豬三等人為什麽還不出手。
  黑光上人在紫光中穿行如意,這會兒已經到了問石子的身邊,手上紫光一閃,直接把手伸進了煙嵐法鏡所發出的青光之中,隻聽一聲響亮,青光全消,放在問石子懷中數百年來未曾動過地方的煙嵐法鏡登時就碎了;黑光上人冷笑一聲,一把搶過了問石子手中握得緊緊的瓷瓶——問石子根本沒敢反抗,蜷縮著身子抖成了一團。
  黑光上人得手之後,漫天紫光轉瞬間重新聚在一起,飛回了黑光上人的袖筒,原本向上直衝得晚了一點兒的群妖劫後餘生,麵麵相覷,不敢再動了,再看聳立在珊瑚集正中的白珊瑚,紫光一散之後,上半截和原本坐在上麵幾層的賽珍大會的“評委”們也都蹤跡全無,隻有一個倒黴到家的問石子打著哆嗦往下掉——他真的嚇著了,連自己是妖精也會飛都忘了。
  隨著問石子被剩下的半截白珊瑚的枝椏絆著一層層向下掉時發出的“哎喲”聲,黑光上人手握瓷瓶站在空中,一身寬大的道袍隨風飛揚,得意地哈哈大笑。
  

第八十六章 紫焰邪雷
更新時間2004-3-19 0:02:00 字數:6462

 
  黑光上人逞威,一出手就讓幾千妖精屍骨無存,連珊瑚集中的白珊瑚都給毀了,這本身並沒有讓一開始就留在地麵上沒有出手的妖精們吃驚——這些人自度差不多也不是辦不到類似的事情。
  但眾人的臉色還是一下子都變得十分難看,原因在於黑光上人出手之時所用的招數實在是太過狠毒了:紫光到處幾乎不留一點兒痕跡,這到底是什麽法寶?
  ——當然,群妖中也有知道黑光上人所發出的紫光底細的,不過,這些人差不多都連招呼都沒打就紛紛貼邊兒溜了,留下來的大都是為了麵子在硬撐,心裏也早打好了見勢不妙就師法第三十六計的主意。
  這會兒,珊瑚集中雖然還有一萬來人,但其中一半在空中不敢亂動,在地麵上的又差不多刹那之間就不見了一大半,沒有人出聲說話,一下子就顯得冷清了起來。
  “七妹,你怎麽回來了?”豬三皺著眉回頭問。
  “黑光這廝怎麽會這一招?嚇了小妹一跳!當時沒能攔住黑光,那小妹自然要回來。這東西太難纏了,既然有人能毫不費勁就收了它,小妹為什麽要下這個苦力?再說了,有咱們幾個看著,還怕黑光這廝真把天妒丹給吞了不成?”
  花七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回到了豬三等人身邊,黑光上人發出的紫光雖然霸道卻似乎沒能讓她受一點兒傷,還順手把在白珊瑚上的海青給拎了回來,但她顯然是心情不好,板著一張臉,語氣中帶出來的寒意幾乎能把人給凍死。
  “這……要是老夫沒有看錯的話,黑光他用的可應該是紫焰邪雷啊!這……眾位不妨從長計議……”
  “刀夫人,我大哥說得是啊,紫焰邪雷這玩意兒太過歹毒,太過歹毒!”
  玉鼎和玉磬兩兄弟倒是很夠意思,雖然也知道紫焰邪雷的厲害,但並沒有溜走,不過,兩個人的臉色凝重之極,連花七話中說的有人能毫不費勁對付紫焰邪雷都沒有聽到,隻是勸大家先退走。
  “豬城主,沒想到黑光這廝練成了紫焰邪雷,以豬城主兄弟之能自然不難對付,可事出突然,倒不如就先依了玉鼎兄弟……”佘太君帶著她的靈蛇八衛也湊了過來,望著空中狂笑的黑光上人說——話中雖然捧了豬三等人一把,但也是對紫焰邪雷忌憚得很。
  “佘妹,毋須多言。黑光這點氣候不足為懼,隻要猴兄一人出手就足夠了。”騰蛟真人踱著方步跟在佘太君後麵邊走邊說,他得李亞峰之助去了煙瘴金蠶蠱的蠱毒,已經完全站在了豬三等人一邊,雖然道行還未完全恢複,但眼光卻是一等一的,黑光上人的紫焰邪雷究竟有了幾分火候他心裏清楚得很,撇了一直一言未發的猴八臉上的紫氣一眼之後心裏就更加了然了。
  “大家都是長者,再說,這到底是因小侄的天妒丹所起,還是讓小侄先出麵為好,若是小侄不成,再請眾位出手不遲。”
  李亞峰突然插話,讓大家都吃了一驚,剛想勸阻攔住,但李亞峰在開口的時候已經飛身而起,朝著黑光上人的方向飛了過去。而且說到底李亞峰也算是一門之長,既然他開口了,豬三等也不好阻攔,隻得都隨著李亞峰向空中飛去。留在地麵上的黑光上人的部署差不多有個一百來人,見勢也都朝黑光上人身後而去。
  黑光上人出手到現在並沒有多長時間,李亞峰在一邊看著,剛開始的確嚇了一跳,但他是在場眾人中唯一一個知道黑光上人出手搶奪的那個所謂的“天妒丹”到底是個什麽東西的,一想自黑光上人以下這幫妖精為了搶吃毒藥大打出手,李亞峰心裏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再聽花七說了大家夥兒能在黑光上人吞下天妒丹之前阻止住他,李亞峰心中忽然冒出了一個念頭:那樣的話就是肯定沒什麽危險了?那不如先讓我試試?反正這幾天也學了不少東西。
  ——也許李亞峰是沾了什麽也不知道的光,對所謂的“紫焰邪雷”並不怎麽害怕,但他這一番動作在珊瑚集中那些見識廣博的妖精們的眼裏就不一樣了,試想堂堂華佗門掌門怎麽能不知道紫焰邪雷的厲害?他這是絕對的藝高人膽大啊!
  李亞峰沒想更多,他隻是在心裏納悶:“奇怪?書上都說第一次看見別人殺人或者是自己殺人的滋味都好不了,老子怎麽一點兒事兒都沒有,完全不在乎?是不是前幾天在雷州給人看病看多了,見慣了快死的人的樣子就連死人也無所謂了?要不然就是因為老子連死人都能救活?”——這想法倒也八九不離十。
  黑光上人看見李亞峰朝自己飛了過來,止住笑聲,大喝,“華九!天妒丹是老子搶了!你想怎麽樣?”
  李亞峰飛到和黑光上人齊高,仔細打量了一下。可能是修煉到一定程度以後妖精都能遂心改變自己的形貌,黑光上人長得也頗為不俗:身材魁梧,相貌堂堂,一雙濃眉,兩隻大眼炯炯有神,顧盼之際極有威勢。
  李亞峰暗中歎了一口氣,心說,“看你這樣子應該也不笨,可怎麽就是不開竅呢?你要搶這玩意兒總是為了要吃吧?搶到手了還不趕緊吞下去?就算不馬上吞下去的話至少也該趕緊溜走啊?怎麽光知道樂呢?難道真跟小說裏寫的一樣,凡是反麵人物不管長得怎麽樣都是白癡?而且……他這不是在說廢話嘛!都弄成這個樣子了,就真是弱智也知道是你搶了……”
  畢竟李亞峰經驗太缺,他並不知道他能想到的黑光上人也早就都想到了。隻是天妒丹的配方實在太驚人,黑光上人雖然一千一萬個想立刻就吞了它,但誰知道吃了以後會不會需要當場運功化開藥力?沒準兒還要閉關上一段時間才能完全奏效……另外,黑光上人也並非不想趕緊離開,隻是李亞峰雖然沒有注意,可黑光上人卻是明白得很,剛才花七在紫焰邪雷的範圍之內裏同樣出入自如,居然還有餘力救走海青,這就有些不妙;更何況地上豬三等人的目光緊緊鎖住了自己,隻要自己一動,立刻就會露出破綻,到時候就是一個隻能挨打無法還手的局麵。黑光上人隻好詐作得意,擺出一副自信滿滿的樣子再伺機而動。反正要搶的天妒丹已經得手,這可是華佗門的鎮門之寶,豬三等人投鼠忌器,沒準兒就會給自己留出機會逃走。
  李亞峰無從得知黑光上人的想法,可他是唯一一個知道黑光上人不惜下毒手得罪整個無定鄉搶走的“十全大死丹”的藥效是連大羅金仙吃了也會被“補死”的,所以李亞峰心中隻顧了歎息,沒有答話,望向黑光上人的目光更像是在看一個白癡。
  ——李亞峰心裏明白是怎麽回事,可讓李亞峰這麽盯著的黑光上人卻受不了了,差點兒沒給氣死。
  “華九!你究竟想要作什麽!”
  李亞峰還是沒有反應,不過他的眼神不僅是像在看白癡了,甚至又多了幾分憐憫和同情。
  “老子把話說在頭裏,你要是客客氣氣的讓老子離開,那天妒丹老子隻要一粒,剩下的以後自然會給你送回來,可你要是非動手不可的話,老子就把你華佗門的鎮門之寶給毀了!咱們一拍兩散!”
  黑光上人讓李亞峰的目光給弄得莫名其妙,不知對方深淺的情況下自己心裏就有點兒慌了,話中帶出了色厲內荏的意思。
  豬三等人就在李亞峰的背後,雖然看不到李亞峰的表情,卻把黑光上人的反應都收在眼底,不由得微笑起來。同時,馬五第一個伸出了大拇指,眾人也紛紛點頭,都在心裏稱讚李亞峰果然不愧是一門之長,僅僅憑著“逼視”的目光就能讓道行極高的黑光上人失了方寸。
  黑光上人的“鎮門之寶”四個字一出口,李亞峰再也忍不住了,“噗”地笑了出來,不過,他倒是也沒忘了說話,隻是說的有些刻薄。
  “我說,那個什麽什麽黑光?還上人?你要上誰啊?你為什麽要費這麽大的勁兒搶天妒丹?我問你,我華佗門的藥是隨便就能吃的嗎?”
  李亞峰是帶著笑說的話,可他說完之後,不光是黑光上人一愣,整個珊瑚集中所有人都愣了——是啊,華佗門的藥是隨便吃著玩的嗎?華佗門醫術天下無雙不假,可正是因為這個,華佗門的靈藥的用法根本就沒人能知道!就算是搶到手了,不會用不是白搭?更何況現在說的是“華佗門第一奇藥”,“華佗門的鎮門之寶”天妒丹!就是用法上有個幾十道工序也是應該。
  “眾位朋友!”黑光上人一傻眼李亞峰就神氣了,衝著珊瑚集裏的所有人高聲說,“眾位朋友盛情小可心領了,但眾位朋友不必出手,且讓黑光上人把天妒丹吃了就是。”
  李亞峰的話雖然是衝著珊瑚集中群妖所說,但實際上卻隻是說給黑光上人一個人聽的,而且,讓李亞峰這麽一擠兌,黑光上人要是不吃天妒丹的話反倒不行了。
  事實上,大家心裏也都清楚,除了這會兒在李亞峰身後的豬三一夥人之外,珊瑚集中其餘的雖然還有個一萬多,但還在浮在空中上下為難的就占了一大半,這些人都是想趁火打劫搶走天妒丹的,剩下留在地麵上的那些故作清高的人物雖然剛才都自矜身份沒有動手,但說不得,這些人裏隻要有了更適當的機會就想把天妒丹據為己有的至少也有八成。可李亞峰把話這麽一說,卻把所有人都當成了他的朋友,讓黑光上人一夥徹底孤立了。
  這時珊瑚集中群妖也都醒悟了過來,反正天妒丹這東西自己是絕對撈不上的,就算是到了手隻要沒有“華九”的指點也不知道怎麽個用法,而且豬三等人明明看見了黑光上人所用的招數如此毒辣卻還能不當回事兒,這更說明了他們的實力一定比黑光上人強橫,再加上他們背後還有威名赫赫的華佗門呢?既然如此,何不順杆兒就爬?跟華佗門扯上關係又不是壞事,求還求不來呢!
  不知道是誰首先喊了一聲:“聽憑九先生吩咐!”頓時,珊瑚集中群妖都紛紛嚷嚷起了類似的話,在空中的那些妖精也都順勢落地,隻是仰頭看著黑光上人怎麽處理眼前的局麵,大有“隻要九先生吩咐下來,看咱們一擁而上撕碎了你老小子”的意思。即便還有個別打著別的算盤的,在這個大環境之下除了擁護李亞峰之外也作不出什麽別的來了。
  豬三等人在李亞峰背後更是連連點頭,心裏對李亞峰越來越是佩服:僅僅憑一句話就化解了眾人左右為難的局勢,更讓眾人都站到了一起,這臨機應變收買人心的本領可絕對不是一般有勇無謀的匹夫能做得到的——天知道,李亞峰隻不過是得意之餘順口一說罷了。
  黑光上人這會兒雖然對珊瑚集中群妖的態度並不怎麽在乎,但李亞峰的話卻讓他有了悔意:是不是真的太過魯莽了?黑光上人在這樣問自己。
  但黑光上人畢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梟雄人物,眼前雖然騎虎難下,卻也還沒到一籌莫展的地步。
  “華九,聽你話裏的意思……這瓶子裏裝著的不是你華佗門的鎮門之寶?”黑光上人眉毛一挑,問了出來。
  黑光上人把話題這麽一轉,不僅用不著當場硬吃天妒丹,反而將了李亞峰一軍:李亞峰如果說不是的話,首先李亞峰就騙了整個無定鄉,肯定人心盡失;如果李亞峰說是,那麽自己所處的局勢就沒有改變,完全可以憑著毀了華佗門的鎮門之寶為借口讓他們不敢對自己如何,隻要能脫身,不愁日後找不到天妒丹的應用之法。
  “天妒丹雖是本門第一奇藥,但不是什麽鎮門之寶。若說本門有什麽鎮門之寶的話,那就是對朋友的信義!小可入無定鄉是為交友而來,所以才用本門第一奇藥參加賽珍大會,這就是小可對無定鄉中眾朋友的一片誠意!不料這卻讓眾多朋友喪在你的手上,小可追悔無極!若是適才眾朋友的元神尚在,小可縱然用盡本門靈藥也要讓他們重生!休說這些,黑光,你不是要搶天妒丹嗎?你且先把它吃了,然後再與小可一戰!小可要讓你知道,我華佗門逆天而行靠的不是什麽靈丹妙藥,靠的是一腔赤忱、天下朋友,還有這掌中三尺青鋒!”
  說著,李亞峰手一擺,越王八劍中的掩日劍便擎在了手上,狠狠瞪住了黑光上人。
  李亞峰的一番話說的是義正詞嚴,不僅把黑光上人駁得無話可說,珊瑚集中群妖更是紛紛拍手大讚,還有細心的聽李亞峰話中提到了隻要元神尚在他就能把剛才喪在紫光之下的幾千人全都救活,一個個都從心底裏往外驚歎出來。更有幾個自思能與紫焰邪雷一抗的人物也被李亞峰的話說得熱血往上直湧,飛身到了李亞峰旁邊開口,“不用汙了九先生雙手,黑光這廝作惡多端,讓俺替九先生結果了他!”
  有了領頭的,群妖不管道行高低,都紛紛飛身而起,一個個都叫著類似的話,把黑光上人一夥百來人圍在了中間,看樣子隻要李亞峰一開口,一擁而上,就是一人一口唾沫也能把這些人給淹死。
  殊不知李亞峰這些大義凜然的話也是被情勢給逼出來的,在事先和豬三等人定下的計劃中隻提到了讓李亞峰拿出一件寶物來在賽珍大會中奪得“無定鄉第一奇珍”的稱號,再擺出一副與無定鄉八老同進退的姿態來就是了;雖然也都說了要李亞峰在適當時機立威,並把華佗門的宗旨是“逆天”透露出來,但多數的事情是由豬三他們去做的——別的不說,李亞峰在賽珍大會結束之後還得立刻回去,“凡間”還有一大堆事情等著他去處理呢。
  可李亞峰的天妒丹勾得黑光上人當場動手,這首先就在意料之外了,李亞峰本身又讓王琦聲的請他做無定鄉之主的那一番話弄得心煩意亂,雖然說不上已經有了這個念頭,但他下意識裏也打算要憑自己的力量在賽珍大會上作出些事情;再加上話趕話的情勢大變,現下勢成騎虎的不僅是黑光上人,李亞峰也算是一號。
  “華九!事已至此,老子也不用聽你講那些大道理。老子要了你的天妒丹,你若是識相,就把天妒丹的施用之法講出來,老子留下一粒自用,剩下的還你,你也就用不著再趟這灘混水。之後豬三要是嫌老子壞了無定鄉的規矩,那隻管下手就是,老子絕不皺眉頭!要給朋友報仇的也衝著老子來就是!可華九你要是不識相,老子自認對你不知深淺,不願跟你打;不過……要是你宰不了老子,讓老子拍屁股走人了,那隻怕你在外麵的家人朋友就得受池魚之殃!哈哈,就算你宰了老子,老子在無定鄉外的兄弟也不會不管!話說在頭裏,老子不是怕了你,是這會兒不願再添上一個強敵,否則,老子還真不信你能在老子的紫焰邪雷底下全身而退!”
  黑光上人讓李亞峰的說辭一頂,思來想去也真沒了辦法,又不願把已經到手了的天妒丹給還回去束手就擒,萬般無奈之下說的這番話沒有摻假。但這無疑是說黑光上人有信心和豬三兄弟外加無定鄉群妖一鬥,就是加上現在在黑光上人身後的一百來人,這也是個一百對一萬的局麵,可是說是狂妄到了極點。
  但與之相對,剛才還群情激憤的無定鄉群妖這會兒卻沒了聲息,圍在空中的人群甚至潮水般向後疾退了好遠,滿場都是“噝噝”的倒抽冷氣的聲音。
  紫焰邪雷!果然是紫焰邪雷!
  剛才群妖雖然在黑光上人的紫焰邪雷之下死了不少,但除了道行高閱曆廣的還真沒有人想到黑光上人用的那片紫光原來就是紫焰邪雷,原因在於紫焰邪雷雖然是天下聞名的歹毒招數,但它的練法殘忍之外著實太過艱難。
  相傳紫焰邪雷須用九百九十九名生於七月十五日的十五歲處女的生魂作引,然後再配以絕毒之物祭煉方得成功,不過紫焰邪雷的練法有幹天和,所練之人即便隱藏再深往往也會遭天譴,就算躲過了天譴,煉製之時也是危難重重,一不留神就會被生魂反噬,落得個淒慘下場;隻是一旦練成之後不僅大小如意收發由心,而且善破各類法寶,紫焰邪雷到處,縱然是道行再高也隻能撐得一時,道行低的直接就會化為飛灰,元神更會被吸入紫焰邪雷之中再加其威勢,是天下第一等的邪毒招數。
  妖精中見識再少的也聽說過紫焰邪雷的凶名,可李亞峰卻莫名其妙,見黑光上人這麽一說之後大家都往後退,不由得困惑地眨了眨眼,撓撓頭——這是怎麽了?
  李亞峰光顧了琢磨紫焰邪雷是什麽東西,沒有答話,但黑光上人的麵子上就下不來了,隻得故作鎮定地獰笑一聲,掀開了底牌。
  “華九,你不要以為紫焰邪雷奈何不了你,你可知道,紫焰邪雷逢九則入,越來越是凝練,老子的紫焰邪雷是用了九千九百九十九人的生魂所練,就是神仙見了也得退避三舍,這會兒再加上幾千元神為助,威力更盛!你一個小小娃兒可不要不曉得厲害枉自丟了性命!你醫術再高,到了紫焰邪雷裏麵難道還能再跳出來把自己救活嗎?”
  “啊!想起來了!”李亞峰根本沒聽黑光上人在說什麽,腦中閃過前幾天在豬三府上石室中馬五曾經說過猴八在練的東西就是什麽紫焰邪雷,很自然地回頭向身後的猴八望去。
  猴八從剛才黑光上人用了紫焰邪雷以後就沒說話,這會兒看見李亞峰的目光向自己望來,猴嘴咧開一樂,背在身後的右手探了出來,向上一翻,一個乒乓球大小的紫色珠子托在了他的手掌中間,向前走了幾步,和李亞峰並列,怪眼圓睜,衝黑光上人哈哈一笑,開口問,“黑光,你說紫焰邪雷怎麽著?”
  

第八十七章 梟雄的末路是另一個英雄的誕生
更新時間2004-3-26 0:03:00 字數:7377

 
  “你……你……你……”
  剛才還在發狠的黑光上人一見猴八手上的紫色珠子,立時驚得呆住了,霎時間麵如死灰,口中隻在喃喃自語,“怎麽可能?怎麽可能?”
  “紫焰邪雷陰毒過甚,本不足取,我練它也隻是為了對付你剛才說的神仙,從來沒打算用在咱們妖怪自己人的頭上,看樣子今天是要破例了?”猴八這幾句話說得倒是比較正經,可馬上就又嬉皮笑臉起來,“黑光,你不是好人,我也不是什麽善男信女,要不咱倆親近親近?哦,對了,忘了說,紫焰邪雷逢九則入的確不錯,我這個小乖乖比你那個好像多用了九萬生魂,嘿嘿,你可要小心一點兒了。”
  猴八還沒把話說完,黑光上人就已經心喪若死。紫焰邪雷是他為獨霸無定鄉而留在最後的殺手鐧,當年開始祭煉的時候足足苦思了三年才下定了決心,不說收集生魂的辛苦,祭煉之時更是驚險萬狀,幾次差點兒被生魂反噬萬劫不複,受紫焰邪雷的陰氣影響甚至性格也有了變化。為此黑光上人有時著實後悔,隻覺自己下的苦功頗為無謂。但自己畢竟練成了,而且是在悟出紫焰邪雷逢九則入的規律之後下狠心用了九千九百九十九個生魂祭煉,威力比傳言中的紫焰邪雷大了十倍還不止,自覺獨步天下,心底也自安慰,隻等時機成熟,靠紫焰邪雷之助應該不難收服無定鄉。
  可如今卻看見自己為了奪天妒丹第一次在人前外露的紫焰邪雷在猴八麵前不值一曬,他手中同是紫焰邪雷,但與自己的相比居然已經凝練成形,威力自是不用說了——原來自己辛苦半生卻不過是井底之蛙,刹那間數百年來的辛勞一起湧上黑光上人的心頭,不由得百感交集,心灰意懶。
  “八……八叔,還是讓小侄來吧。”李亞峰讓猴八所說的什麽“多用了九萬生魂”給嚇著了,他多少也學了些道術,就在華佗門的醫書之中也曾提到所謂的“生魂”就是剛死之人的魂魄,“九萬生魂”?李亞峰不會愚蠢地認為猴八會等在戰場或是醫院裏收集這種東西——那他是從哪兒弄來的?李亞峰不敢深想下去了。
  “啊,賢侄說的也是,你八叔我總不能搶了賢侄的功勞。嘿嘿,賢侄盡管寬心,黑光這廝要是不用他那什麽紫焰邪雷倒也罷了,他要是真傻到敢用那玩意兒出手的話……海納百川,都得跑到你八叔手裏這個小乖乖身上,到時候再反噬回去,黑光這廝的樂子就大了……”猴八點點頭,後退幾步,卻把自己手中的紫焰邪雷又往上升高了幾分,一雙怪眼冷冷地瞪住了黑光上人。
  猴八不經意間的幾句話讓剛才還不敢多想的李亞峰陷入了深思:原來猴八能輕而易舉地收服黑光上人的紫焰邪雷?那剛才黑光上人用紫焰邪雷殺人的時候猴八為什麽不管?
  李亞峰搖搖頭,心中恍然大悟。
  從這些天和豬三等人的接觸中李亞峰已經隱隱約約想到了,但現在他才算是真正明白。
  豬三等人對無定鄉中群妖的性命安危根本不放在心上,他們真正在乎的是和自己親近的人,所以猴八才會對黑光上人剛才的濫殺無動於衷,花七衝到紫焰邪雷之中也是隻救出了一個海青,並不肯為別人多費一分力氣。
  這或許是因為豬三等人的實力太過強大——就是黑光上人這種能舉手間殺死幾千妖精的人物他們都能完全不在乎——從而導致他們對身外的事物漠不關心。可這樣說來,無定鄉中的亂子再大實際上對他們來說都是無關痛癢的,到現在為止他們沒有把無定鄉中的妖精全都殺光的理由可能隻在於——麻煩!
  原來這些人平時說的那些話的確全都是真的!
  李亞峰雖然早就知道了這個結論,但他不得不承認,當自己接受這個事實的時候還是吃驚不已。
  同時聯想一下花七平日裏動不動就冷冷地說要殺光什麽,再想想猴八嘴裏的“九萬生魂”,李亞峰一方麵為自己現在已經被豬三等人所接受了而感到一萬分的慶幸,另一方麵也冒出了當初天庭趁火打劫誅殺他們並非要斬草除根似乎也情有可原的念頭。
  這是個危險的念頭。
  ——那我這個華佗門的“逆天”又是怎麽回事?我還能理直氣壯嗎?
  李亞峰頭一次為“率性而為”這四個字背後所代表的涵義感到困惑了——他甚至忘了自己麵前還有一個黑光上人。事實上,就是李亞峰還記得他也未必會再有什麽行動:李亞峰除了不由自主地對做出傻事的黑光上人有幾分憐憫之外,對自己現在所做的事情也感到了一絲可笑。
  迷惘,有時會令人大徹大悟立地成佛,但無疑不是現在——這甚至讓李亞峰陷入了險境。
  猴八一伸手,就知有沒有。黑光上人被猴八手上用了九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個生魂煉製而成的紫焰邪雷弄得心灰意冷,但很奇怪的,黑光上人的手下卻沒有喪失鬥誌,一個個叫著“大哥”,要代黑光上人出戰,都說著要拚死殺出一條血路保著黑光上人逃出無定鄉再作計議。
  不得不說,黑光上人畢竟是個梟雄。他首先喝住了部屬的妄動,慘然一笑,衝李亞峰開了口。
  “華九,老子輸光了家底。不過,老子輸得不冤!算錯了無定鄉八老的本事也就罷了,連你一個小小娃兒都有跟老子叫板的膽兒,智勇雙全啊……”
  黑光上人長歎一聲,“老子認了!華九,你且接下老子這最後一擊,之後要殺要剮,悉聽尊便!”
  話音未落,黑光上人身形展動,並沒有用紫焰邪雷,而是拿一把金背砍山刀狠狠地衝李亞峰劈了過去——力劈華山!
  可以想見,如果李亞峰清醒著,沒有去思考“關於正義”這個永恒的謎題,博覽群書並且讓無數人不得不去“博覽”他所寫的書同時還要對他充滿仰慕之情的李亞峰或許可以招架得住這一刀,就算招架不了至不濟也能躲過去,甚至還能為黑光上人這一刀中的所包含的感情寫出一篇極為出色的散文來。
  黑光上人這一刀中沒有任何花巧,也沒有摻雜絲毫的道法,隻是簡簡單單普普通通的一記“力劈華山”,這一招李亞峰在小時候剛開始學武的時候就會了。黑光上人也很明白,隻要李亞峰隨便用點兒什麽法術就能把自己的刀挑飛,他隻是盼著李亞峰能像自己看重他一樣看重自己,直接架住也就算了。
  這一刀中充滿了黑光上人的悲怒沮喪無可奈何的心情,盡管妖精們的壽命都很長,差不多所有人都精通武學,但還是都讓黑光上人這一刀給鎮住了。一時間,珊瑚集中鴉雀無聲,隻能聽到烈烈的刀鋒破空的聲音。
  群妖——甚至包括了知道大勢已去的黑光上人的部屬在內——也許都在期待著李亞峰能漂亮地接下這一擊,就算在接下這一擊之後順手削下黑光上人的腦袋也無所謂,至少,這會讓黑光上人有個適合他身份的下場。
  黑光上人的確是一方之雄——在黑光上人劈出這簡樸的一刀之後已經沒有人會有反對意見了,就連豬三等人也在點頭讚許。
  可李亞峰還迷糊著,看見刀鋒臨頭了,他隻是順口嘟囔了一句,“原來武俠小說裏說的也都不假,反麵人物果然都不用劍……”
  誰也沒有想到李亞峰的反應會是這樣的,豬三、馬五、花七、猴八、南宮曉藝、佘太君、騰蛟真人、玉鼎、玉磬……都呆住了。
  黑光上人更是糊塗,眼看著自己的刀口要把“華九”劈成很均勻的兩半,可他卻不閃不避,這是怎麽回事?莫非他要重演當年華五和鐵背蒼狼精的追殺鬧劇?不能吧?
  黑光上人雖然不解,但刀鋒並沒有絲毫的猶豫,李亞峰似乎已經必死無疑了——就算李亞峰已經練成元神,事後也能憑著乾坤袋中的靈藥複活,可賽珍大會真的就這樣收場嗎?那才真成了一個笑話。
  ◎◎◎
  在珊瑚集的上空極高處,有兩個人把賽珍大會上發生的一切都收在了眼底。其中一個也為場中李亞峰的反應呆住了,另一個卻自始至終保持著清醒和理智。
  “不對了……全都不對了……”這個人一直在重複這句莫名其妙的話。
  “現在就出手嗎?”在黑光上人的刀鋒已經劈到李亞峰頭頂的時候,這個人低低地問了自己一聲,似乎想要有所動作。
  就在此時,場中突生奇變!
  黑光上人的刀鋒劈了下來,但並沒有劈到李亞峰的頭上,他劈空了。
  黑光上人的身子順著刀勢在空中滴溜溜打了幾十個轉兒,斜斜地向地麵墜去,而他的下半身卻在這之前就掉到了地上,激起一片灰塵。
  ——黑光上人在刀鋒觸及李亞峰之前就被人腰斬了!
  在黑光上人原在的地方現出了一個峨冠博帶仙風道骨的中年男子的身形,他手中拿著一把非刀非劍的奇形兵刃,長出一口氣,擦去額上的冷汗,衝李亞峰深施一禮,“王琦聲見過九先生。”
  王琦聲從一開始就在,隻不過用他最拿手的本事隱去了身形,暗中保護著李亞峰,始終沒有離開李亞峰身邊半步;事實上,力勸李亞峰在賽珍大會上要有所表現最終入主無定鄉的王琦聲也許比豬三等人更加在乎李亞峰這個人所代表的意義。
  而李亞峰在因天妒丹所起的一係列混亂中的表現完全出乎王崎聲的預料——李亞峰做得實在是太出色了!王琦聲為自己的眼光十分驕傲,同時,他對保護李亞峰的工作也更加上心了。
  李亞峰還沒有精通《化經》上所載的道法,並不知道自己的身邊一直跟著個人;就像他曾經瞞過豬三等人一樣,王琦聲也瞞過了珊瑚集中所有的妖精。
  王琦聲在無定鄉中以“王家家主”、“賢王”而著稱,更在暗中主持著報複當年譏笑自己的散仙們並且在現代社會建立妖精帝國的大計,看似應該也是個霸主型的人物;但王琦聲自己最清楚,更適合自己的位子是一個冷血的謀士,甚至是個精明的管家,絕不會是“第一把手”,他給自己找到的“第一把手”是李亞峰。所以,在賽珍大會之中,王琦聲盡量讓自己保持超然的地位旁觀一切,冷靜地判斷分析——這讓他在包括豬三等人都傻眼的情況之下救了李亞峰一命。
  可是,很顯然的,李亞峰並不領他的情。
  黑光上人被腰斬,王琦聲向自己行禮,突如其來的事變讓李亞峰清醒了過來,他根本沒有理王琦聲,甚至還帶著鄙夷的目光望了他一眼,接著回身幾個起落就將黑光上人分成兩半的屍身捧到了自己的手中。
  “華九,算你了得,你竟然還埋下了這麽一著伏兵!”黑光上人肉身已死,但元神未滅,在一片黑霧之中探出頭來,衝李亞峰嚷道。不過顯然王琦聲的一擊讓他的元神也削弱不少,話雖狠,卻有氣無力。
  黑光上人突然被王琦聲腰斬,這個結果太出人意料了,頓時圍在周邊的群妖中就是一陣騷動,但大都沒有更多的反應,畢竟傻瓜也知道,隻要元神尚在,雖說道行定會大減,再找個合適的肉身就算再難也並非無望,更何況黑光上人已經注定了必死的命運,無須驚慌什麽;豬三等人也沒有動作,隻是作壁上觀。
  但黑光上人的部屬就不同了,這一百來人直接炸了鍋,氣勢洶洶地朝王琦聲就撲了過來,眼看就是一場混戰。而且,不言自明,混戰的結果必定是黑光上人的元神加上他的部屬統統形神俱滅——在黑光上人部屬們的臉上也都有了視死如歸的表情。
  “住手!”黑光上人大喝一聲,雖然聲音更加微弱了些,但大家都聽得清楚,黑光上人的部屬們也都停了下來,麵麵相覷,不知如何是好。
  “大哥!絕不能就這麽算了!王琦聲這個直娘賊暗算大哥,兄弟們拚著都死在這裏也要把他給做了!”
  黑光上人部署中跳出一個大漢,眼中噙著淚,聲音都有些嗚咽。
  “大哥!讓兄弟們動手吧!”
  “大哥!下令吧!”
  “大哥!兄弟們要為你報仇!”
  “大哥!俺這條命是你給的,今天再還給你也值了!您就下令吧!”
  黑光上人的部屬中紛紛了響起同樣的聲音,眾人望向王琦聲的目光中更是充滿了怨毒。就連在外圍的群妖中也有了叫好的——王琦聲偷襲的這一手實在是太不高明了。
  “大家不要叫了,聽老子說話!”黑光上人歎息一聲,衝王琦聲開了口,“琦聲,你我在無定鄉並稱賢王惡黑,說實話,老子一直不服氣和你並列,可今日一看,老子實在是不如你……”
  王琦聲臉上毫無表情,轉身飛至李亞峰的身後站定,竟然一言不發,對黑光上人的哀歎毫不理睬。
  王琦聲這無疑是表明了把李亞峰認作主君的態度,群妖中又是一陣騷動:誰會想到華佗門掌門入無定鄉不足半月,在做下眾多驚人之舉之餘竟然還收服了王家家主賢王王琦聲?
  “琦聲……”黑光上人的元神微微顫抖起來,“你比我聰明……祝賀你,你終於找到了你一直在找的……”
  到現在為止,黑光上人是第一次在話中沒有自稱“老子”,群妖中細心的注意到了,心中都湧上了對末路梟雄的慨歎哀憐之情。
  “唉……”不知道是誰開了個頭,珊瑚集中的歎息聲此起彼伏,連成了一片。
  在群妖的目光為黑光上人的元神和王琦聲所吸引的時候,李亞峰並沒有閑著,隻是沒有人知道他在做什麽。
  李亞峰先是在空中將黑光上人分為兩截的肉身對到了一起,又拿出兩粒藥丸,一粒塞到了黑光上人的嘴裏,另一粒直接放入了黑光上人肉身斷開的地方,手一晃,一團火光之中,一柱青煙嫋嫋升起。
  “華九?你要做什麽?”黑光上人的元神首先注意到了李亞峰的動作,剛問出聲,卻發現自己的元神不由自主的重又回到了肉身之中,還未明白是怎麽回事,口中一片清香,一道津液似乎有靈性似的,直接穿過了喉嚨。緊接著,黑光上人就覺得渾身精氣充沛,不禁仰天長嘯,嘯聲直上青天,久久不息,再低頭一看,原本分成兩截的身子已經連在了一起,一絲兒傷痕也沒有留下。
  大驚之下黑光上人下意識地讓真氣流轉全身,頓時又驚又喜。
  原來剛才被王琦聲一擊腰斬之時黑光上人自知無救,真氣早泄,王琦聲所用的兵刃又有些邪門,竟趁機吸收了自己不少道行,以至於自己被兵解化為元神之後隻能勉強具形,別說再找個肉身,時間一長必定會被罡風吹散。隻不過黑光上人隻以為必無幸理,也沒怎麽在意。可這會兒不同了,不僅肉身絲毫無損,與元神完全契合,連受損的道行也比自己一開始時增長了不少。
  “上人。”李亞峰這時也不再“黑光”“黑光”地叫了,更把刻薄的話都收了起來,深深向黑光上人施禮,無比誠懇地說,“上人,上人能令部屬歸心,甚至拋卻生死,足見上人待友有情有義……說句讓上人見笑的話,小可就是能交上一個這樣的朋友,真是死也甘心了。是以小可對上人著實佩服得緊,擅自出手治愈上人之傷,還望上人莫怪。”
  沒等黑光上人對答,李亞峰又接著說,“上人行事或有不當,但事已已矣,更何況華九初入無定鄉,不敢對無定鄉中事多加置喙,還要請豬三叔處置為是。隻是小可願奉勸上人一句,四海之內皆兄弟,無定鄉中人更都是同道,若是上人能將對待自己朋友的胸懷再放寬些,想來應該也無今日之慘事了。不過無論如何,小可還是願交上人這個朋友,等賽珍大會和豬三叔那裏事了,小可願將天妒丹用法對上人和盤托出,不知上人以為如何?”
  李亞峰這一手耍得漂亮之極!
  李亞峰隱隱然已經成了無定鄉的領袖,豬三等人自不必說了,連王琦聲也站在他的一邊,無定鄉中縱然再有人存有二心也絕對不是對手,是以李亞峰這會兒說出來的話隻怕比聖旨還要管用,可他竟然還禮下黑光上人!這首先就讓群妖吃驚不已,自然,多有“士為知己者死”的想法的黑光上人的部屬聽“九先生”這麽捧黑光上人和自己一夥,更加是感激得五體投地了。
  這還不算,李亞峰居然要在豬三處置完黑光上人之後把天妒丹的用法講給他聽!李亞峰的潛台詞中當然是有不管怎麽處置黑光上人都不會要了他的命的意思,可已經沒人理會這個了——李亞峰話裏的意思分明是說要給黑光上人天妒丹!
  且不說珊瑚集裏驚歎、佩服、豔羨……種種聲音,黑光上人的臉色在刹那間就連變了三次,等確定了李亞峰沒有在開玩笑的時候,黑光上人長長地歎了一口氣。
  “九先生,我平生從未服人,如今也不說什麽服了你九先生的話了。可到了這個地步我要是還有臉要九先生的天妒丹,那我羞也羞死了!罷了!九先生,我黑光欠你一個人情外加一條命,九先生什麽時候要用的話,黑光雙手奉上!”
  說著,黑光上人把腰斬之後都還緊緊握在手中的裝有“天妒丹”的瓷瓶往李亞峰手裏一塞,哈哈大笑。
  “他奶奶的!不要這東西了!見鬼!老子心裏反倒舒坦了!”
  說完,黑光上人轉身走到豬三跟前把頭一低,“豬三,九先生讓老子聽你處置,你就吩咐下來吧!”
  豬三先是一驚,接著也哈哈笑了起來,拍拍黑光上人的肩膀,飛身到了李亞峰旁邊,大聲說,“無定鄉的兄弟們,黑光這小子該打!他毀了咱賽珍大會的會場!至於那些死在紫焰邪雷底下的,差不多也都是利欲熏心的東西,死了就死了吧!省得給咱無定鄉丟人!知古齋的那些掌櫃的雖說冤枉,有俺賢侄在這兒,老豬也會在黑光這小子的那什麽破紫焰邪雷裏頭摳出他們的元神來救活,大夥兒就別操心了!”
  “是了!”群妖轟然作答,不僅珊瑚集,震得整個乾稷山都為之一顫!
  馬五也出來了,倒是沒嚷,可說的話卻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
  “本屆賽珍大會連出奇事,我們兄弟幾個商量了一下,到如今也不必再開下去了吧?我家賢侄在凡間還有事情要辦,早早結束也是好的。隻不過……咱們無定鄉第一奇珍是不是就該定下來了?要是大夥兒沒有異議的話……問石子老弟,你出來說幾句?”
  “哎!來了!”問石子拖著一條剛才摔到白珊瑚上受了點兒輕傷的腿跑了出來,眼見現下無定鄉中俱都心齊,他也不害怕了,樂嗬嗬地衝四周來了個羅圈兒揖,又給李亞峰見了禮,小聲說了一句,“九先生,我腿上有點兒傷,等一會兒還想請九先生看看。謝了您哪!”
  李亞峰含笑點頭,問石子又是一禮,接著抬頭放開嗓門叫了出來。
  “眾位,配方我就不念了啊……本屆賽珍大會無定鄉第一奇珍之號,為華佗門掌門華九九先生的天妒丹所得!”
  ◎◎◎
  “不對吧?無定鄉的賽珍大會不是至少要開七天的嗎?這才第一天,怎麽第一奇珍的位子就定下來了?問石子,你先等等,看看我這口寶劍和那什麽十全大死丹比起來哪個更像樣些好不好?要不然,無定鄉的賽珍大會可就要笑掉天下英雄的大牙了!”
  一個絕不和諧的聲音突然壓過了群妖的歡呼聲。
  從珊瑚集的高空,兩個身影緩緩落了下來,左邊的一個大家都認識:無定鄉八老之中狐六的結拜姐妹南宮曉藝的女兒南宮飛燕;而右邊的那個,黑衣白眉,看不出年紀,隻是……他的相貌和李亞峰簡直就是一個模子裏出來的!
  華文昌,終於在無定鄉露麵了。
  

第八十八章 突入
更新時間2004-4-5 1:02:00 字數:9107

 
  華文昌很困惑。
  他原本以為自己回到五百年前會看到一個走著自己當年的老路的李亞峰,即便曆史會因為自己的返回而發生改變,但也不至於太離譜。
  華文昌發現自己完全想錯了。
  除了李亞峰在雷州的省中醫行醫出名沒有什麽太大的改變之外,其他的事情全跟當年不一樣了,尤其是這幾天李亞峰在無定鄉中的經曆。
  華文昌很明白,自己並沒有在無定鄉的賽珍大會上像李亞峰現在這樣出過風頭,雖然在凝翠崖一戰之後自己也成為了無定鄉的首領並打出了“逆天君”的旗號,但現在……無疑太早了些。
  華文昌一開始也並沒有像李亞峰現在這樣得到豬三等人的全力擁護,更早些,華文昌同樣並沒有拜訪過百禽仙子的極樂宮。
  ——甚至,在華文昌的記憶當中,無定鄉中根本就沒有王琦聲這個人!
  這是怎麽回事?
  這些天來,華文昌曾經無數次在暗中凝視李亞峰的麵容,可原本自己無比熟悉的相貌在華文昌的眼裏越來越陌生了。
  這是我嗎?
  這真的是我嗎?
  華文昌對觀音說過會盡量避開和曆史上的自己發生交集,但華文昌明白這不可能。所以,盡管華文昌小心翼翼地回避了李亞峰一段時間,但當李亞峰到無定鄉之前和曹暮、王信商議著將自己列為了要齊心對付的人物之一的時候,華文昌還是苦笑著走進了薑冉的夢境——不管更多了,總要去做自己想要做的事情。
  無定鄉是華文昌不得不來的地方,無定鄉中除了有鷹二口中提到的“秦王私印”之外,他更需要得到一些助力。無論北鬥的後台是什麽,無論在雷州燕山小區賣書的“小劉”是何方神聖,甚至無論華文昌要對操縱天庭和西方極樂世界的幕後黑手采取何種態度,華文昌都必須有些幫手。
  隻是,這樣一來,華文昌無可避免的要與李亞峰發生正麵衝突了,這也是華文昌最不願讓它發生的事情。
  但箭已離弦,無法回頭。
  唯一讓華文昌感到安慰的是,他知道,至少這一次他要去做的事情並沒有誰在暗中操控。
  ◎◎◎
  “在下華文昌,見過諸位朋友。”在群妖目光注視之下,華文昌和南宮飛燕已從高空落到了問石子的身邊。
  華文昌與南宮飛燕的出現突然之極,群妖登時便騷動起來,這會兒若是換了別人對“九先生”出言不遜,把板上釘釘的“無定鄉第一奇珍”天妒丹說成是什麽不知所謂的“十全大死丹”的話,大夥兒都會高聲責罵,脾氣差些的隻怕就會衝上去對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大打出手;可華文昌除了一雙白眉和衣著之外,相貌身形幾乎和“九先生”宛如一人,最多也就是頭發長了一些而已。而且他又自稱姓“華”,顯見和華佗門脫不了幹係,身邊更有南宮飛燕這個“自己人”跟著,群妖隻有低聲議論,卻也不知該如何是好,隻是多把目光集中在了李亞峰身上。
  和無定鄉群妖相比,李亞峰倒是多少知道一點兒華文昌的事情,但也隻是聽說是他奸殺了自己的同學周謹,絕沒有想到會在這個時間這個場合見到他,眼見這個自稱是“華文昌”的人正如曹暮所說的,相貌與自己幾乎完全一樣,李亞峰也傻了。
  李亞峰呆愣在一邊沒有答話,這在無定鄉群妖眼中看來卻變成了“九先生”和這個“華文昌”一定熟識,隻是太過意外而已,有心人甚至想到了李亞峰或許有什麽把柄被華文昌抓在手裏從而不敢答話——李亞峰在賽珍大會上出盡風頭,更一舉收服黑光上人,在讓人讚歎之餘說不得也有人盼著他出些洋相。
  “這位朋友,”李亞峰不答話,但豬三身為隨緣城城主卻不能不出頭,豬三雙手一抱拳,說,“俺是豬三,朋友應是無定鄉外的修真吧,卻不知是如何到的我無定鄉中,來為何事?”
  豬三還是心向李亞峰的,問話中他拋開別的不管,首先把華文昌的身份說成了“外來人”,既然是“外來人”了,那就有可能是“敵人”——豬三聽剛才華文昌的語氣不善,似乎是衝著自己的“賢侄”而來,而在這之前,南宮飛燕又跟自己打聽過“華文昌”這個人,也稱華文昌是李亞峰的對頭,所以豬三先就在華文昌與無定鄉中間劃開了了一道界限,暗中也是想要點醒來人不要和整個無定鄉作對。
  “豬城主,久仰了。”華文昌抱拳回禮,“多年前在下的一位晚輩給了在下入無定鄉時所用的信香……啊,在下此來主要是為了門戶中的一些俗事,也有幾件事情想與豬城主還有無定鄉的朋友們商議一下,原本打算在賽珍大會上見過眾位朋友之後再辦的,卻不料……”
  華文昌笑了一笑,沒有把話說完。
  華文昌不往下說,可自豬三以下珊瑚集中所有人的麵子上都掛不住了:這個“外人”前來拜訪,可大家夥兒當著他的麵先演了一出窩裏鬥,這是怎麽說的?
  豬三是個野性子,可這時也不由得麵上微紅,幹咳了一聲說,“見笑了。這個……卻不知華朋友的晚輩是哪一位?現下可在此地?哦,對了,華朋友既然找俺老豬有事,那不如先到俺老豬家裏住下如何?”
  “在下的那個晚輩嗎?他不在這裏。”華文昌見豬三故意裝糊塗不提自己露麵時所說的有關賽珍大會的事情,反倒把自己往他家裏請,不由得在心裏暗罵,“好你個豬三,說你粗中有細你還真給我‘細’上了?當年老子剛和你見麵的時候你可沒這麽向著老子!”
  “啊,真是失禮了,忘了說,在下的那個晚輩的名字叫華三。”華文昌幾乎沒理豬三的碴兒,自顧自搶著把話說完了。
  華文昌此言一出,登時群相聳動,雖然群妖本來就大都琢磨著這個不速之客應該和華佗門不無幹係,但從華文昌口中聽到卻又是另一回事了,更何況——他竟然說創建無定鄉的三先生是他的晚輩!
  “你到底是誰?少在這兒胡說八道!” 李亞峰不得不說話了。
  華文昌和南宮飛燕突然出現之後,李亞峰腦子裏刹那間轉過了無數念頭,就是想不明白到底是怎麽一回事,但他比任何人都確定,華文昌絕對是衝著自己來的!這一會兒功夫裏,李亞峰用剛學會不久的“傳音入密”一個勁兒地追問南宮飛燕,可南宮飛燕就是不理睬他,這還不算,華文昌居然一開始就說出了“十全大死丹”的名字!別人不明白,可這當時就讓李亞峰如墜冰窟,心裏大叫“糟糕”:“天妒丹”的這個西洋景兒要是揭穿了,珊瑚集裏恐怕沒人能饒得了自己。
  ——李亞峰唯一想明白了的事情是:不管這個華文昌到底是誰,他對自己來說,太危險了!
  “華文昌,你稱我三師祖是你晚輩,可你不是我二師祖,更絕非是元化祖師!休要信口雌黃!你冒充本門長輩,欺騙我無定鄉眾位朋友,你還想生離此地嗎?這且不說,你奸殺周謹,更擄走她的魂魄,所作作為禽獸不如天理難容!我找你不著,你竟然送上門來了……”
  李亞峰話說半截就知道不對了,自己急於把屎盆子往華文昌頭上扣,說順嘴了——“禽獸不如”?無定鄉中群妖差不多非禽即獸,這不是指著和尚罵禿驢嘛!還有什麽“天理難容”?華佗門的招牌可就是“逆天”……
  不說珊瑚集中群妖的竊竊私語,華文昌連看都懶得看李亞峰一眼,反而接著衝豬三解釋起了自己的身份,“在下與元化論交,受元化所托,兩千年來為華佗門的護法之人。”
  華文昌曾經對鷹二自稱是“華佗門護法使者”,可後來他覺得“使者”這兩個字太別扭,尤其是李亞峰現在好歹也有個“第九代門戶執掌”的身份,單憑“使者”的身份和現在的李亞峰相比恐怕沒有太大的說服力,反正鷹二也讓自己給宰了,死無對證,自己隻管信口開河就是——反正是吹牛,那就掄圓了吹,隻要不吹破了,難道還會有人找自己要稅嗎?
  “原來閣下是華佗門的護法之人……”豬三為難了。看著李亞峰急得臉都白了,豬三心裏對華文昌的身份先就信了八成。人家一開始就說明白了所來主要是為了門戶中的私事,這自己可是絕對插不上口的,再說,人家要真是和自己的“賢侄”的祖師爺論交,算起來別說自個兒了,整個無定鄉裏所有人都得是他的晚輩。哪怕是別的都不管了,自己兄弟也都不甘居人下,可說到底還有“華三哥”那頭兒呢?眼前這位要真是自己兄弟們的救命恩人華三哥的祖師爺……
  豬三一摸腦門,心裏開始嘀咕,“照理說的話……老豬是不是該給這個什麽華文昌磕頭啊?”
  馬五心思機敏,往前趕上幾步,一抱拳,說,“在下馬五,在下絕不是對閣下的身份有所懷疑,隻是我家賢侄卻有另一番說辭,而他又是現下貴門的掌門……”
  李亞峰聽了馬五的話,眼前一亮:對啊,老子還是掌門呢!你不是說你是華佗門的嗎?那老子就能管著你啊!
  李亞峰趕緊把手伸進乾坤袋裏,掏出了他從來沒想到自己有一天會用上的《青囊經》。
  “華文昌,你既為本門中人,怎可對掌門不敬?更何況你濫傷無辜奸殺我友,十惡不赦!本門掌門信物《青囊經》殘卷在此,你還不跪下聽候發落?”
  隨著李亞峰的話音,珊瑚集上空狂風卷過,空中群妖的衣衫都被風卷起。眾人默默,隻有遠方的白雲冉冉飄動,李亞峰手中高高擎著半卷泛黃竹簡,臉色鐵青,目光緊緊鎖住了華文昌。
  天地間竟似充滿了一股淒涼肅殺之意。
  “《青囊經》殘卷?嗯,元化當年好像是留下了這種東西來著,讓我找找……”華文昌壓根兒沒把周圍的氣氛當回事兒,右手在腰間一摸,也掏出了半卷竹簡衝李亞峰一晃。
  “華九,你來看,我也有。”
  李亞峰是真的嚇了一跳,他和華文昌麵對麵站著看得清清楚楚,華文昌拿出來的“掌門信物《青囊經》殘卷”跟自己的一模一樣,不僅如此,華文昌腰間掛著的赫然正是自己的乾坤袋!
  李亞峰下意識地伸手往自己腰間摸去,乾坤袋沒丟,還好好的掛在那兒——那華文昌身上那個是從哪兒來的?
  “你……你從哪兒弄來的?”李亞峰實在是糊塗了:“這個華文昌到底是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對自己的事情知根知底不說,怎麽他手裏麵的東西也和自己的配套?”
  “我和你說清楚,當年元化創立華佗門,留下了掌門信物《青囊經》殘卷傳給華二,後來想想,又給了我一卷,當作本門護法之人的信物。”華文昌哈哈一笑,“隻不過,你那個是雌的,我這個是雄的。別說這《青囊經》本來就沒有什麽法力,就是有,雌見了雄,也不管用!”
  “你……”李亞峰氣得一口氣沒上來差點兒噎住,心說,“乾坤袋是寶貝,那也就算了,沒聽說過一本書還分雌雄的,這不是生搬硬套《西遊記》嗎?”
  李亞峰從小到大還從沒遇到過像現在這樣的局麵,尤其是最近這些日子,不管是在現實社會中當“祖師爺”還是在無定鄉裏,他都被人眾星捧月似的當成寶,眼看華文昌拿自己開涮,李亞峰急了。
  雖然生氣,李亞峰卻也知道,不管華文昌到底是從哪裏來的,顯然對自己的事情了如指掌,要是再讓他說下去,一定壞事,如果自己先發製人的話,即便顯得心虛,卻也比讓華文昌揭穿天妒丹的真相來得好,成王敗寇,隻要把華文昌宰了,然後什麽事情都好說了。
  “靠!你敢拿老子耍著玩?老子宰了你這個冒牌的弼馬溫清理門戶!”暴叫一聲,李亞峰出手了。
  李亞峰下了死手。
  他自知華文昌高深莫測,本事絕對了得,最低限度比自己要強,出盡全力也未必對付得了,火燒眉毛,也用不著藏私了。話音還沒落地,越王八劍就都飛了出來,微一盤旋,把華文昌困在其中,陣圖當即發動,霎時間虎嘯龍吟,風雷四起,寒光閃處,劍氣衝天。頃刻之間,越王八劍圖陣成,隻見光華盤空、騰挪變化,霎時好似千百條神龍裹住了華文昌孤單單的一個黑影。
  越王八劍出手之後,李亞峰身子一轉,換上了一領鵝黃衫子,又一轉,存想著《化經》上記載的口訣,隱去了身形。這一來是為了護住自己,二來華文昌如果能從陣裏脫身,好在旁邊再抽冷子給他一下——這會兒,李亞峰也顧不上多想自己現在所用的手段跟剛才被自己鄙夷的王琦聲差不了多少了,隻是在心裏埋怨王琦聲為什麽不來幫忙,反倒在旁邊看起了熱鬧。
  “這就是越王八劍圖?”珊瑚集中群妖驚疑不定,看著劍陣上下翻飛,耳中全是風雷之聲,紛紛後退,生怕被劍陣卷了進去。就是道行高的妖精們心裏也暗暗讚歎,“果然名不虛傳!”
  “好嘛!”豬三在旁邊一扯馬五的袖口,低聲說,“賢侄這會兒是全力以赴了吧?要是上次他也來這麽一出,百禽仙子那小丫頭能不能擋得住還真難說!”
  “嘿嘿。”馬五還沒說話,猴八接過話頭說,“三哥說的是啊,賢侄在這幾口劍上都配合真力,陽剛陰柔各有不同,比上次隻是操控劍陣可不一樣了,要真是挨上一下子,嘿嘿……三哥,我說,就賢侄這會兒的本事,沒有個修真千年以上的道行,還真玩不出來!可賢侄不就才十七嘛!這是怎麽說的?好個華佗門!”
  “老八,你沒有一次說在點子上。”馬五兩眼緊緊盯著劍陣中的華文昌,歎了口氣,“賢侄本事雖大,可對上這個華文昌……”
  “華文昌舉重若輕,看似被困,實際上在劍陣當中趨馳自在進退遂心……依小妹之見,他想要破陣隻是舉手之勞,隻不過是忌憚賢侄在外隱去身形……啊,不,不對,隻怕他是要賢侄心服口服,正在顯本事來著……自始至終,他雙手都背在背後,一副閑庭信步的模樣……這是欺我無定鄉無人啊……小妹去教訓教訓他。”花七一邊觀戰一邊慢悠悠地說,隻是語氣越來越冷,隨著說話往前走了幾步。
  “七妹不可。”馬五一把拉住花七,“七妹,知道你愛惜賢侄,可這畢竟是人家華佗門門戶中的私事!雖然賢侄一口否認,可這個華文昌應該確是華佗門的護法,你難道看不出來嗎?現下還不知他的來意,這要是你貿然上去插手的話,將來在華三哥麵前怎麽交代?”
  “華三哥?小妹有一千多年沒見著華三哥了。”花七往前走的步伐沒有停下,手中不知道什麽時候多了一條七彩綢帶,“華佗門門戶中的私事又怎麽樣?賢侄叫小妹一聲‘花姨’,小妹總不能看著他被人欺負,就算是他師門的長輩也不成。華三哥那裏,日後見著了小妹自然會給他一個交代。”
  馬五一看花七手上的七彩綢帶,臉色一變。幾千年的兄妹了,馬五很清楚自己這個妹妹的脾氣,語氣越是輕描淡寫不當回事兒就越是火大,手裏一旦拿上了“虹霓錦”,那就六親不認了,要再阻攔的話,花七肯定先跟自己打起來。
  “得,算我沒說。”馬五一搖頭,長長地歎了一口冤氣,“又得讓我收拾殘局……”
  “花姐,你先別去。燕子她說華文昌不會把賢侄怎麽樣。”南宮曉藝上前幾步說。
  李亞峰衝華文昌出手的時候,華文昌在越王八劍圖陣成之前就把身邊的南宮飛燕推開了,正送到了南宮曉藝的身邊。南宮飛燕無故失蹤了好幾天,原本母女相見,南宮曉藝有一大堆問題要問,可南宮飛燕除了說華文昌是“自己人”,不會傷害李亞峰之外什麽也不說。這急得南宮曉藝不知如何是好,可眼見花七要衝華文昌出手,那就是個自己人打“自己人”的局麵。而且花七的本事太大,沒準兒一上來就先弄個山崩地裂,那無定鄉還要不要?
  南宮曉藝沒法子,隻好先把追問南宮飛燕的事放在一邊,開口阻止。
  “不會怎麽樣?那是怎麽樣?燕子,好歹你也是他的義姐,怎麽幫外人說話?”花七沒搭理南宮曉藝,倒是轉頭衝南宮飛燕說了一句,照樣往前走。
  就在這時,身在越王八劍圖劍陣之中的華文昌說話了。
  “華九,你還不住手?越王八劍也是本門寶物,我不想毀了它!”
  華文昌的聲音從容不迫,身形雖在劍陣當中四下遊走,但語調與平時一樣,絕無半點停頓氣促,話中更好像把上了譜的神兵當成了廢銅爛鐵。這一下,四周觀戰的群妖裏道行淺薄的也都明白了:這個華文昌壓根兒沒把“越王八劍圖”當回事兒!
  李亞峰身形隱在一邊,把華文昌的話也聽得清清楚楚,心裏開始發急。
  李亞峰原本也沒以為越王八劍圖能困住華文昌,隻想消磨他的功力,等他從陣中脫身而出的時候再從旁邊偷襲——這正是李亞峰用慣了的招數,越王八劍圖中一開始也就藏了這麽一個變化。
  可李亞峰沒有想到,華文昌竟然沒打算“出陣”,而是要直接把越王八劍給毀了!
  ——這讓我上哪兒找他的破綻去?
  李亞峰微一猶豫,還沒有所動作,就聽見震天價一聲響亮,越王八劍圖中的風雷之勢全消,漫天的劍氣也都沒了。
  華文昌凜然立在當場,右臂斜斜伸直,手上赫然拿著一口明晃晃的寶劍,這倒也沒有什麽,嚇人的是越王八劍中七柄的劍尖都粘在了華文昌手中寶劍的劍身上,劍柄向外,排成一個漂亮的扇形,而越王八劍中最利也是劍陣中招數最凶的“真剛”,卻由一支變成了兩支——從劍尖到劍柄,真剛劍整整齊齊分成了兩半,一半左,一半右,在空中微微停頓了一下,打著轉兒向地上墜去。
  李亞峰忘了還要隱身,整個兒人完全呆住了,心裏翻來覆去就一句話:“靠!這也太扯了吧?”
  “我的娘!疼死我了!”華文昌出手驚人,連花七也意外地停住了腳步,寂靜一片的珊瑚集裏就隻有問石子一個人叫他那並不存在的親娘的聲音。
  問石子倒不是哪兒受了傷,他是在心疼那口真剛劍。
  從一開始問石子就在驚歎,隻不過他和別人的著眼點都不同,他在乎的是寶物,根本沒管場中誰占上風。這不,重見越王八劍不說,李亞峰披在身上的那領鵝黃衫子他也看得清楚,分明是漢武帝的吉光裘!這已經讓他下定了決心就是下跪事後也要讓“九先生”把華佗門的寶物都拿出來給他開開眼,可決心剛下——真剛劍,完了!
  “他……他用的是什麽寶劍?怎麽我認不出來?”問石子喊完娘,如癡如醉地盯著華文昌手裏的寶劍,一個勁兒地自言自語。
  華文昌剛剛出現的時候就提到了要用一口寶劍和“天妒丹”比個高低,但當時他並沒把劍亮出來,群妖也都沒當回事兒。可現在不同了,華文昌的寶劍一亮就把大名鼎鼎的“越王八劍”裏最鋒利的一把“真剛”當成竹片似的給劈了,連無定鄉中對種種寶物最是了解的問石子甚至都叫不出它的來曆,這是什麽寶劍?居然厲害到這個地步?在群妖的交頭接耳竊竊私語中,隻見華文昌傲立當場,眼光所到之處,群妖均都栗栗危懼。
  便在此時,豬三、馬五、花七、猴八一齊變了臉色,四人如同疾風一般趕上前來,倏忽之間把華文昌團團圍住了。
  “你……你……你劍柄上……”花七身子顫抖,竟然尖聲叫了起來,她一向意態閑雅,但眼見的事實讓她不敢相信,心頭激蕩之下,連話也說不成句。
  再看豬三、馬五、猴八三個,人人臉色慘白,神氣極為難看,目光都緊緊盯住了華文昌手中的劍柄。
  “敢問閣下劍柄上鑲嵌之物是由何處得來?”馬五把問話的語調放得異常緩慢,但他聲音發顫嘶啞,任誰都聽得出來此物和豬三兄弟關聯極大。
  華文昌微微歎了一聲,右手輕輕一振,粘在劍身上的七口寶劍向下墜去,又將手中寶劍入鞘,隻是低頭沉思不語。
  華文昌的誅仙劍劍柄上鑲嵌著兩顆血紅色的明珠,是死在他劍下的鷹二的一雙“天鷹神目”。
  ……
  ps一下:
  圓謊之難,難於上青天。請frank17兄進來看一下。(汗,小翠不得不露頭了)
  《邪櫻》第十一本逼近交稿日了,還差好多沒有寫完,再加上回鄉祭祖,所以小翠本來在深潛的。
  但看到了Frank17兄的問題,小翠出了一身冷汗,趕緊冒個頭出來答一下。笑,潛水是必要的,可論壇卻不能不上,果然,果然。
  Frank17兄的問題如下:
  兩個問題
  1
  >天庭得知此事是在三千七百年前(五百年後的對話)
  >天妒丹第一味藥:萬年雪參三株(當下)
  先不說天庭當初去哪搬這味藥(6800年的雪參)
  (??花七不到萬年成妖,萬年雪參好歹也該成妖了吧),
  2
  凝翠崖不少藥材都以千百年紀,百年不算,這些千年的也該成精了吧
  Frank17
  ……
  這個……還是先回答問題。
  回答1:
  天庭得知凝翠崖之事是在三千七百年前,“神農穀裏那些奇禽異獸還有凝翠崖上的靈藥仙花都是你們弄過去的吧?先花上幾千年用那些東西把那裏的靈氣耗個七七八八……”(李亞峰語)
  天妒丹中有萬年雪參等以“萬年”和很多超過三千七百年的藥材,這二者是不是矛盾?
  首先說,恐怕是不矛盾的,從《西遊》等神怪小說中可以知道,天庭是不缺奇花異草的,《西遊》第四回中就有“壽星台上,有千千年不卸的名花;煉藥爐邊,有萬萬載常青的繡草”的句子來描寫天宮的景色……天庭既然要對凝翠崖下手,自然不會吝惜,所以凝翠崖中有這些靈藥也就不奇怪了。對吧?
  回答2:
  有關萬年雪參等千年以上的藥材會不會成精的問題。
  回答是:原本那是一定會成精的……汗。
  但天庭既然有了耗盡凝翠崖靈氣的想法,那天庭就不會讓它們成精對不對?而且華佗是天庭的醫官,他自然有辦法讓這些藥材不成精,“藥田”就是個小小的例子了。另外,花七的身份在好像在vip中的內容裏也有過了,她是木芍藥之祖,“繡山萬藤相思子”,也就是說,花七她原籍“繡山”,沒有天庭作怪,成精自然就容易些了……汗。
  問題回答完了,下麵開始說實話。
  首先,frank17兄提到的問題小翠從來沒有想到過,是小翠思慮不周,否則在行文中就會加上幾句來掩飾了,小翠之所以還在這裏強詞奪理,是因為小翠發現了其中還是有可以圓謊的餘地……於是打死不認錯。笑。
  但小翠必須要承認,《邪櫻》中錯誤還是有的,甚至還不少。比如以前曾經把龍虎山搬到四川,李太白的真身是漢代的“玉石鎮紙”——玉石就好了嘛,鎮紙這種東西漢代恐怕就是有也未必……再有就是小翠發現了然後從後麵“圓謊”的地方,比如花七在唐明皇那裏呆的一段日子和無定鄉創建的日子之間有了出入等等……
  想到這裏,小翠實在是冷汗流個沒完……天知道《邪櫻》裏還有多少地方不能自圓其說啊……
  故事要“自圓其說”實際上是很難的,尤其是小翠已經把《邪櫻》寫成了一個陰謀連環的東西,一定會出現比前麵所提到的地方更加大的,甚至是致命的漏洞的,還請frank17兄和《邪櫻》的讀者朋友們擦亮眼睛挑毛病,小翠戰戰兢兢地在等著。
  《邪櫻》寫完之後是一定要大改的,朋友們提出的毛病小翠會逐條記下,到時候一一修改。在這裏先謝過frank17兄和眾位朋友了。
  對了,如果frank17兄對增加積分有興趣的話,請到《邪櫻》的書評區隨便發上幾條書評,小翠會以十個精華奉送。因為frank17兄提到的問題小翠實在是沒有想到……汗。
  還請朋友們繼續支持《邪櫻》,小翠頓首了。
  

第八十九章 華佗的入門師父
更新時間2004-4-12 11:28:00 字數:7298

 
  華文昌沉默著,豬三等卻也沒有急著往下逼問,四個人隻是把華文昌圍在核心,一動不動。
  李亞峰在一邊是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越王八劍圖被破雖然在他的意料之中,但豬三幾個為什麽會一擁而上把華文昌給困住他就死活弄不明白原因了,聽花七和豬三的話裏似乎是華文昌那口缺德寶劍的劍柄上鑲著什麽了不得的東西,李亞峰也把目光投了過去。
  但李亞峰沒有問石子的眼光;事實上,就是問石子也未必就能識辨得出華文昌劍柄上的那兩顆龍眼大小的珠子是鷹二的眼球。
  李亞峰歪著頭看了半天,越來越糊塗,突然想起來南宮飛燕,轉身就要去問她這究竟是怎麽了——那兩顆紅珠子不知道是什麽也就算了,可總要問明白這個華文昌到底是什麽來曆,到無定鄉來幹什麽。
  “我說姐啊,這是怎麽……”李亞峰話剛說到半截,不由自主又咽了回去。南宮飛燕在她的母親南宮曉藝身邊,正焦急地望著被豬三兄弟四人圍住的華文昌,額頭上香汗淋淋,滿臉都是關懷之情,根本沒注意到往她的方向飛來的李亞峰。
  “靠,這他媽的是怎麽了?這個家夥一出來怎麽全都變了?”李亞峰一看南宮飛燕對自己絲毫不在意,一肚子氣立刻就都泄了,也不去找南宮飛燕,轉身恨恨地罵了一句,“靠!我這到底是在忙活什麽呢!”
  不得不說,李亞峰入華佗門之後經曆不少,人也成長了些,雷州行醫,明明白白已是一代宗師的身份,在無定鄉賽珍大會上隱然間更盡收群妖之心,這期間雖然有相當多的誤打誤撞,令人啼笑皆非的遇合,但他也的確從中學到了許多,眼界開闊自不必說,遇事也不再像以前那樣懶得動腦了。
  李亞峰自己也許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但他自怨自艾了沒有半分鍾就靜下心來了,居然沒有心灰意懶,反倒琢磨開了對策。這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就在刹那之間,李亞峰心中忽然閃過一個念頭:現實社會中的種種糾葛也好,二十五世紀來的時空捕手也好,甚至連那個現在多少已經有些眉目的“天庭”也好,自己可能都有把握對付得了,可眼前這個華文昌則不然——他將是一個最可怕的對手。
  望著被圍的華文昌,李亞峰把他當成了平生第一大敵。
  李亞峰抬頭細細看著豬三等人合圍華文昌的陣勢,暗暗點頭,心一橫,嘴上還沒忘了罵一句,“都是你這個莫名其妙的混蛋在搗鬼!賠我的寶劍來!”
  隨著話音,李亞峰身形一展,就要再衝華文昌下手。
  “九先生,不可!”李亞峰身子剛一動,耳朵裏就突然聽到了一個聲音,回頭一看,是王琦聲。
  “九先生,您快走!”王琦聲來到李亞峰的身邊,但沒有出聲,嘴唇不動,急急傳音勸開了李亞峰。
  “走?走到哪裏去?”李亞峰意外得很,傳音反問起來。
  “九先生,您假裝氣急,在豬城主等人合圍之下衝華文昌出手,究竟有幾成把握把他置於死地?”
  李亞峰讓王琦聲這句問話氣得差點兒吐血,心說,你個王琦聲,知道你不是好人了成不成?可你總要給我留點兒麵子吧?就算你明知我在耍花招也用不著說得這麽明白啊?
  李亞峰沒有回答,王琦聲卻接著說了下去。
  “九先生,豬城主等的真氣已把華文昌周身百裏之地完全鎖住,華文昌插翅難飛,您在這個時候硬衝進去,就算華文昌反擊時豬城主等也跟著出手,在五人合力之下這一擊雷霆萬鈞,華文昌未必就躲得過,可您別忘了……豬城主等顯然是要逼問華文昌劍柄上那兩顆珠子的來曆,不一定就用全力;更何況豬城主等修練多年,出招的分寸還是把握得住的;而且,您想,豬城主等合圍之下那是什麽氣勢?道行淺一點兒的在合圍之中這會兒嚇也嚇死了,可華文昌居然能不動聲色,這份本事天下少有!說句對不住九先生和豬城主兄弟們的話了,哪怕是您五位全力動手,華文昌沒準兒也有化解之道!退一萬步,您宰了華文昌,可您就不怕在無定鄉裏盡失人心嗎?”
  “那我該怎麽辦?”李亞峰心裏一寒,也顧不上再暗罵王琦聲了。
  “九先生,您得走。”王琦聲的聲音很急,“華文昌和您之間到底有什麽瓜葛老夫不知道,可這是您師門中的事情,無定鄉裏誰也管不了啊!換句話說,您這個時候走了,誰也不會挑您的理,您在外麵用什麽手段對付華文昌那是您的事情……但您要是還在這兒等著,豬城主等和華文昌之間的事情一了,他剛才話裏的意思可是衝著您來的,到時候您就是想走也難了!”
  “我……”李亞峰剛想說自己根本不認識這個什麽“華文昌”,可還沒把話說出口,就聽見被豬三等人合圍的華文昌的聲音響了起來。
  “九先生,晚了……無定鄉中黑光上人和騰蛟真人或許還會幫您一把,除了他們二人之外……咳,老夫言盡於此,九先生小心了。”
  “你……”李亞峰沒弄懂王琦聲最後一句話的意思,但已經來不及問了。
  “豬城主,馬五先生、花七先生、猴八先生,關於在下這柄誅仙劍劍柄之上的東西可否等會兒再說?在下必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在此之前,在下想先把門戶之中的一點兒私事了結一下,還請幾位成全。”
  “晚了?完了!”李亞峰腦子裏“嗡”的一聲,雖然不知道華文昌到底要幹什麽,但李亞峰心裏清楚:絕對沒好兒!
  華文昌一開口,吃驚的不止是李亞峰,豬三等人也在心中暗暗讚歎,自家人知自家事,豬三、馬五、花七、猴八俱都清楚,四兄弟的合圍之勢在外麵看來毫不驚人,但身在其中就不一樣了。
  豬三兄弟相交半生,心有靈犀,一開始就沒打算讓華文昌開口。華文昌的寶劍劍柄上是二哥的眼珠這絕對錯不了,那別的不說,總要先把他給製住,接下來才是問訊。
  四個人,四個方向,四兄弟數千年性命交修的真氣已經把華文昌牢牢鎖住,封住了他的退路,也封住了他的出手。按道理來說的話,華文昌的道行哪怕是和四兄弟相當,這會兒也應該被從四麵八方海浪般湧來的真氣擠得動彈不了,拚上命最多也就是多支撐一會兒而已,這可是真功夫,靠什麽法寶也取不了巧。
  可這個華文昌居然沒事兒似的,還能開口說話!
  “閣下果真是華佗門的。”馬五首先收功了,額頭微微滲出汗珠,“不過,閣下劍柄上的東西絕對不會錯,卻不知閣下打算怎麽交代?”
  “華先生,”花七也恢複了一貫的神態,語氣依舊冰冷得很,“把二哥也算上,我們每人都欠貴門一條命。這雖然不假,但這說到底是欠華三哥的,跟閣下沒什麽太大的關係吧?這要是說貴門中人不管是誰平白無故地說要就要回去……對不住了,妾身的脾氣向來是六親不認,華先生縱有通天手段,妾身卻也未必怕了。”
  “花……那個花七先生……”
  華文昌暗地裏打了個冷戰,好玄就叫出“花姨”來,花七的作風當年他是見過的,凝翠崖一戰中,花七明明有機會逃回無定鄉,但她就為了出一口氣,逆運花情心法,把傾城的容貌變得像個巫婆,用先天欲火引動乾天罡煞,當場至少炸死六萬多天兵,連太上老君“一氣化三清”裏的“二清”都成了飛灰,花七自己也賠上了一條性命。華文昌可不想讓花七給自己照樣來一下。
  “花先生……”華文昌早已想好對答的詞句,但對著花七,還是加了十二萬分的小心,“幾位應當是誤會了,鷹二先生並非在下……這個……在下是受鷹二先生所托,來無定鄉送信的。隻是剛到無定鄉就看見了在下這幾日以來一直在找的華九,這才打算先辦完門戶中的私事,然後再把詳情稟告諸位。”
  華文昌沒有當眾說出鷹二已死的消息,這一方麵固然是為了顧及“無定鄉八老”的麵子,另一方麵,不管是人還是妖精,大都願信喜事,不願把事情往最壞的方向去想,豬三等人看見華文昌的寶劍劍柄上鑲著鷹二的眼珠,心裏雖然知道二哥多半是完了,但隻要還沒確認也不想就此相信;華文昌話說得含糊,豬三等人心裏也就存了萬一之念,倒是不由自主地把對華文昌的敵意削減了不少。
  “閣下此言當真?”豬三搶上一步,差點兒就揪住了華文昌的胸襟。
  “豬城主兄弟情深,在下欽佩得緊。”華文昌正色說道,“在下自然不會虛言,隻是事關重大,總不好在此地詳談吧?”
  “這……”
  華文昌沒等馬五往下說,微微一笑,開口道,“馬五先生放心,天下膽子大到敢衝鬼心狻猊說謊的人,隻怕還沒生出來呢。”
  ◎◎◎
  鬼心狻猊?
  天!鬼心狻猊!
  馬五的真身是鬼心狻猊!
  珊瑚集中群妖道行再淺也大都是修行有成的人物,就是晴天霹靂突然響個不停大家夥兒也隻當是老天放屁,不會多麽在意,可華文昌口中輕描淡寫地叫出了“鬼心狻猊”四個字之後,所有人的臉色都變了,四下空中的人群潮水般向後退了開去。其中膽子大的剛要溜走,想起傳說中的種種故事,心裏先就寒了,生怕先逃的會先被追上,腳下就是邁不開步;膽子小的直接渾身哆嗦,抖成一團,甚至還有不少幹脆就嚇暈過去了。
  人的名樹的影,這話一點兒不假。
  李亞峰不知道,所以無從在乎,比李亞峰多了五百年閱曆的華文昌雖然知道無定鄉八老的名聲當年究竟響亮到了什麽地步,但他本身得華佗門靈藥之助,道行高低早已經無法用常理計算,又修成了逆天邪功前五層,也不怎麽在乎,可無定鄉中的群妖卻很少有能象李亞峰和華文昌這樣“灑脫”的。
  狻猊原本就與麒麟並為百獸之長,在山林中有著一嘯之下百獸立至,列隊等它挑著順眼的來吃的威風,無定鄉中群妖雖然大都是修道有成的人物,但與生俱來的就對狻猊有幾分懼怕;這還不算,馬五這個“鬼心狻猊”又是一個異數。
  鬼心狻猊道成於上古,還在堯舜時代之前,之所以出名是因為他剛出道時專殺麒麟。
  狻猊與麒麟是天生的對頭,但修真有成的妖精就是不隱居修練最多也隻是在人間活動,沒有對自己原身的天敵下手的,勝之不武啊!從來就沒聽說過千年耗子精會沒出息到沒事兒到處去宰貓玩兒的地步。可鬼心狻猊偏偏不管這一套,出沒於深山大澤,見到麒麟就殺。麒麟是山中之王,本就頗有靈性,不甘待斃,往往率群獸迎戰,當然不是妖精的對手,結果就是鬼心狻猊所到之處,滿山皆空。
  物傷其類,一開始也有些修真的妖精去勸阻鬼心狻猊的,不料大都是話還沒說上半句也都被殺。這麽一來,鬼心狻猊犯了眾怒,當下就有數百妖精聚在一起前去聲討,但鬼心狻猊連用計策,讓群妖之間猜忌日深,還沒找到鬼心狻猊之前自相殘殺就死了將近一半。就在群妖忘了最初的目的彼此要大打出手的時候,鬼心狻猊突然出現,說破所有的計策,以一己之力戰勝氣得發瘋的三百妖精,冷笑而去。
  更嚇人的是,那一戰中逃生的妖精在與人談起此事之後三天之內,全都爆體而亡;事後又傳來了散仙廣壽子也在鬼心狻猊手下吃了虧的消息,自此才算是沒有人再敢去管鬼心狻猊的閑事,而鬼心狻猊的狡詐、嗜殺和道法高強的名聲也不脛而走。
  珊瑚集中的群妖雖然也都修真有成,但大都道行在數百年、一兩千年左右,道行再深的就少了,而且他們的原身大都是平常的禽獸,很少有狻猊之類有來曆的惡獸或是靈獸修成的。
  這是因為上古妖孽橫行的時候出了一個後羿,後羿誅鑿齒於疇華之野,殺九嬰於凶水之上,繳大風於青丘之澤,斷修蛇於洞庭,禽封希於桑林,又天下圍獵,把有數的惡獸幾乎殺了個幹淨。此後,廣成子助武王伐紂,更是殺滅了相當多的在上古就已經成精的妖精。
  所以,一聽華文昌說馬五的原身是上古就已成名的鬼心狻猊,珊瑚集中的群妖心裏先就害了怕,隻是鬼心狻猊惡名在外,沒人敢逃跑。再往深裏一想:鬼心狻猊自稱“馬”五的話,說不得,和他論交的兄弟也該都是上古有名的人物;連最傻的也猜出了所謂的“豬”三,九成是有“闊口吞天”之名的厘山犀渠,狐六應該就是“青丘九尾,天狐夫人”,而猴八的原身猓然也便是那個喜怒無常的“峨嵋一聖,玲瓏七海”;閱曆廣些的妖精甚至想到了天鷹之中成名最早後來不知所終的“蒼梧泛天君”,“嗜血狂刀”,還有木芍藥之祖“繡山萬藤相思子”……
  這些名號隨便拿出一個來都嚇死人不用賠命,可也隻有這些人才算是有資格和“鬼心狻猊”稱兄道弟。
  ◎◎◎
  華文昌突然叫出自己的原身來,馬五吃了一驚,再看看周圍群妖的反應,也覺得還是等自家兄弟和華文昌獨處的時候再談比較合適。而且,不管是從他一身的藥味兒還是令人捉摸不透的道行來講,華文昌的確應該是華佗門的人,似乎也沒有什麽惡意;他劍柄上鑲嵌的雖是自己二哥的眼珠,可他口稱為二哥傳訊而來,事情究竟如何還不明了;華文昌堅持要先處理門戶中的私事,這理由名正言順,即便自己兄弟從來沒怕過誰也不好硬要先打上一架再說,盡管他言下之意似乎要對自己的“賢侄”有所不利,但這畢竟是人家門戶中的事情,自己兄弟確實不好插手,隻好點點頭說,“也罷,那就請閣下先處理門戶中的私事,然後再到兄弟家中詳談。”
  不過,馬五知道,兄弟們雖然一向習慣於由二哥或是自己定下策略,但大家對於“華九”這個“賢侄”可都是比較喜愛,花七剛才就不顧別的想要出手了;而且現在賢侄在賽珍大會上又頗得人心,要是華文昌真的要對華九有所不利的話,大家都不會坐視;可這兩個人之間又頗有敵意,所以,馬五又添了一句。
  “隻是……華九賢侄年少有為,深得我們兄弟和我無定鄉中人喜愛,想來不會有什麽大事,閣下既然自稱是華佗門的護法之人,還望閣下莫要倚大欺小。”
  馬五的話聽上去前言不搭後語,可言外之意卻是明白:華文昌你要是硬要對我家賢侄不利的話,可要好好想想後果。
  華文昌微微一笑,沒有理會馬五,把目光投向了李亞峰。
  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李亞峰不得不開口了。
  “你究竟是什麽人?”
  “我受元化所托,乃是本門的護法之人。”
  “胡說八道!我是掌門,怎麽不知道有你這麽一號?再說了,就算你真是本門中人的話,當然要受掌門節製!可你怎麽敢毀了本門的寶物?還有,你憑什麽和我長得一摸一樣?”
  情急之下,李亞峰有點兒口不擇言了,問話也不知所雲起來。
  不能怪李亞峰,華文昌的出現太突然,看上去更是有恃無恐,李亞峰剛才是用全力出擊,結果卻讓華文昌一伸手就把寶劍給廢了;本來李亞峰心裏還對豬三等人寄以了很高的希望,可在豬三、馬五、花七、猴八四尊“大神”的威壓之下,華文昌行若無事,幾句話就脫了身。
  李亞峰當然明白得很,這個華文昌的本事絕不是自己所能望其項背的,而且他還擺出了一副是自己長輩的架勢要找自己麻煩——這個麻煩,大了。
  華文昌兩眼望天,緩緩說,“近兩千年了,當年我在神農穀清修……元化突然闖了進來,不僅勞頓之極,而且渾身是傷,我原想把他逐出穀去,不料竟與他言語投機,一見如故,便允他在神農穀住下。元化其人醫術高絕,雖已老邁,但資質之佳實是天下罕見,竟觸類旁通,從我授他的道書之中聯係醫理,悟出門路,自創華佗一門。他道成之後要出穀尋覓傳人,續他道統,臨行之時托我一事,要我為華佗門護法,若是後代門人之中出了不肖之輩,可替他處置。我本待不允,但終耐不住元化的苦求,隻好厚著臉皮答應下來。好在曆代華佗門傳人還算是懂事,沒給我老人家添什麽麻煩。至於我這副形貌……實在是年紀大了,不想把過去的名號再拿出來現世,這才借你的麵目一用。話說回來,門戶護法的權柄本不應該大過掌門,但若是護法與掌門的形貌一致,不分彼此,卻是正好。”
  華文昌的這番胡謅八扯可稱得上是“石破天驚”!
  華佗門威名在外,但天下沒人知道華佗門的底細來曆。華佗被人所救沒死在曹操手下,這不算出奇,華佗後來修道有成也是平常之事,但華佗門門下個個都有通天徹地的能耐這就著實有些匪夷所思了,難道一個凡人能自行悟出道法同時還能讓他的門下一個比一個厲害嗎?要真是一個人靠著“頓悟”就能做到這個地步的話天底下那麽多修真之士豈不都成了白癡?
  原來華佗的大半本事都是眼前這個華文昌教出來的!
  珊瑚集中群妖自豬三以下,所有人都是這麽想的。
  這才順理成章啊!
  華文昌的話說的含糊,但越是含糊,眾人琢磨得就越多。
  華文昌在豬三等人合圍之中行若無事,他有多大本事大家都看見了,這不是鬧著玩的,一般人對上“鬼心狻猊”一個都隻有挨宰的份兒,連逃跑都甭想;雖然沒真個開打,華文昌可是同時對著“闊口吞天、厘山犀渠”、“鬼心狻猊”、“繡山萬藤相思子”外加一個“峨嵋一聖、玲瓏七海”還毫無懼色!他憑什麽那麽厲害?
  原來他是華佗門祖師爺的入門師父!
  就這一句,全解決了,那還不應該?
  “哈哈,老五,你看這是真是假?”豬三首先傳音衝馬五發問,雖然還沒忘了要“哈哈”兩聲,但這兩聲“哈哈”顯然有些勉強。
  “這……八成是真的吧,隻是,似乎……”馬五苦笑一聲,傳音回答。
  “五哥,從什麽地方冒出這麽一尊神來?你能不能看出他的來曆?”馬五還沒有說完,猴八也傳音問起了馬五。
  “我哪兒知道?”馬五沒好氣地回了猴八一句,隻覺的自己的腦袋比平時大了三圈兒,華文昌的話如果真是真的,那今天自己兄弟就根本沒法子出手了。
  “五哥,這事兒怎麽處理?小妹把話說下了,華文昌要是對賢侄有所不利,小妹絕不袖手。”花七麵沉如水,顯是下了決心。
  “七妹,別,可別!”馬五趕緊傳音勸阻,“七妹,你聽得出來也看得出來,華文昌的話應該不假,你要是出手的話,咱們兄弟當然都不會坐視,可……這一架要是真打起來,無定鄉必毀無疑,那乾稷山底的大哥怎麽辦?再者,別說咱們不一定真就贏得了人家,就是贏了,這可絕對是個不死不休的局麵啊,等見著華三哥的時候怎麽說?說咱們兄弟一不留神把你華佗門祖師爺的入門師父給宰了?這不象話啊!”
  “那就任由他欺負咱們賢侄?再說,還有二哥的事兒呢?二哥的眼珠可就在華文昌的劍上,二哥是那麽容易讓人把招子給挑了的嗎?小妹看也就是華文昌才有那個本事。”
  “走一步看一步吧。人家門戶中事咱們兄弟不好插手,可要是牽扯到二哥……”馬五沒有把話說完,心裏開始盤算如果真的和華文昌打起來的話要用什麽手段才能取勝——和華佗門祖師爺的師父動手……從來不知道害怕的馬五,頭皮有些發麻。
  馬五皺起了眉頭,而華文昌要找的正主兒李亞峰聽了華文昌的這一席話——直接就傻了。
  

第九十章 逐出門戶
更新時間2004-4-15 0:05:00 字數:7507

 
  和豬三等人一樣,李亞峰對華文昌的話並沒有什麽懷疑,這倒不是因為華文昌的話合情合理,毫無破綻,隻不過是因為李亞峰入華佗門總共也不過才一年多一點兒的時間,雖然他對師父華八還算是敬愛有加,但在他心裏並沒有把什麽“華佗門”和“華佗門第九代門戶執掌”看得很重,甚至還當成了負擔,對突然冒出來一個“祖師爺的師父”根本就不在意,壓根兒也沒想到會有人冒充。
  事實上,華佗門威名赫赫,珊瑚集中群妖也都不敢想有誰會有這麽大的膽子。
  李亞峰在乎的是這個華文昌到底想要幹什麽,自己怎麽樣才能對付。
  華文昌對這一點倒是清楚得很,他並沒有留給李亞峰太多的時間去想對策。
  “華九,你知不知道你做錯了什麽?”華文昌比李亞峰多了五百年的閱曆,又幾次遭逢大變,早已經磨練出來了,一句話就把李亞峰的思路給攪渾了。
  ——華文昌知道,自己的毛病之一就是腦子裏在想事情的時候往往容易走神。
  “做錯了什麽?沒有……吧?”李亞峰傻乎乎地上了鉤,他本來該咬定華文昌根本不是華佗門中人的,可這麽一答,無疑是承認了華文昌的地位——要再想改口就難了。
  “真的沒有?難道還要讓我提醒你嗎?”華文昌的語氣嚴厲起來了。
  “這……”李亞峰陷入了一個思維的怪圈——華佗門的門規就是隨心所欲想幹啥幹啥,那怎麽會有做錯事情的情況存在?他這是在問什麽呢?什麽事情在想幹什麽就幹什麽的這個前提之下會是錯事兒呢?
  李亞峰腦子一轉,光琢磨這個無解的問題去了,嘴上說話不免含糊支吾起來,可這看在珊瑚集群妖的眼中卻是另外一回事:九先生是做賊心虛了!
  連豬三等人都不由得在暗中歎了一口氣——原來真的是賢侄理虧啊,怪不得他從一開始就急著要對華文昌動手呢,合著是明知不敵也要殺人滅口……
  隻有華文昌知道,李亞峰的這一臉看上去是做了虧心事的表情其實不過是“百思不得其解”的表現。
  華文昌的心情複雜極了。
  華文昌無法為自己的計劃順利進行而感到高興,他恨不得衝上去重重地打李亞峰幾個耳光——你小子怎麽就這麽笨呢?不管別人說什麽你都順著他走?
  可華文昌明白得很,打李亞峰耳光其實就是打自己的耳光,李亞峰是笨蛋的話,自己臉上也沒什麽光彩——陷入怪圈的不光是李亞峰,華文昌也一樣。
  盡管心情複雜,該辦的事情還是要辦的,華文昌上前幾步,又逼問起來。
  “你真的不知道?”
  “我……”李亞峰徹底糊塗了。
  “好吧,我問你,你入本門之時,你師父給你說過什麽?”
  “說……說過什麽?”
  李亞峰實在不是華文昌的對手,幾句逼問下來,李亞峰把自己在無定鄉中剛開始閃光的那一點兒才智全都丟到了九霄雲外。不能怪他,麵對一個對自己的事情知根知底,連性格脾氣甚至是內心最深處的想法和習慣都一清二楚的對手,天下能不犯糊塗的人還真的沒有幾個。
  華文昌索性裝腔作勢到底了,他背起雙手,在空中悠悠踱了幾步,突然回頭,說,“你還記得你的五年大劫嗎?”
  “五年大劫?是有這麽一回事來著……”李亞峰的腦子亂成了一鍋粥,剛離開神農穀的時候,李亞峰對華八所說的“五年大劫”是挺在意的,但後來發生了太多事情,他早把摸不著看不見的“五年大劫”給丟到了腦後,這會兒聽華文昌突然提起來,倒是心裏一寒。
  “既然你還記得,那你又為什麽不遵師訓,學藝不成就用卑鄙手段陷害了你師父,擅自離開神農穀?”華文昌的臉沉下來了。
  “那……”
  沒等李亞峰往下說,華文昌又開腔了。
  “不僅如此,為了要你躲避大劫,華八千叮萬囑要你在四年之內絕不要動用本門醫術,可你離穀不到三月,就把師訓置於腦後,是也不是?”
  “這……”
  “你不聽師訓的原因隻不過是為了要接近一個美貌女子,是不是?”
  “……靠!你管那麽多幹什麽?老子樂意!”一聽華文昌提到了薑冉,李亞峰惱羞成怒了,張口就罵了出來。
  李亞峰這一罵出口,珊瑚集中群妖的臉色可就不那麽好看了。
  群妖聽得清楚,“五年大劫”雖然不知道是怎麽一回事,但華八對華九愛護有加這是錯不了的了,可盡管如此,這個所謂的九先生居然“不遵師訓,學藝不成就擅自下山”,甚至還用了“卑鄙手段”“陷害”了自己的師父!而且這都是為了一個“美貌女子”!這可怎麽得了!這是見色忘義欺師滅祖啊!
  天可憐見,李亞峰的“欺師滅祖”隻不過是配了一副瀉藥。至於“見色忘義”,那更扯不上邊兒了。
  李亞峰要是不罵那一句,群妖可能還半信半疑,但李亞峰開口一罵就等於不打自招了,雖然群妖大都不知道“靠”是什麽意思,可想來肯定不是什麽好話——後麵還跟了一句“老子樂意”呢!這可是對著門戶中的祖師爺的師父!
  “盡管如此,華八還是對你無比愛護,在門戶生變之際把掌門之位傳了給你,可是你明知華八有性命之危,卻毫不關心,反倒仗著師門傳下來的醫術,在凡間大出風頭,追逐名利。這我也沒冤枉你吧?這些日子以來,你可曾想過你師父?”
  雖然被李亞峰罵了一句,但華文昌毫不動氣,隻不過在問話之中咄咄進逼。
  “師父他……”華文昌這句話一問,李亞峰也想起了自己的師父華八,他對華八的關心倒是不假,張口就要問,卻發現周圍群妖看著自己的眼神都不屑之極,甚至大聲喝罵,不由得愣住了。
  天下或許沒有比妖精更加尊師重道的了,妖精修真本就不易,大都是機緣巧合之下秉承天地靈氣成精,之後練氣的法子就五花八門了,甚至多有因為不得法而走火入魔的。要能攤上一個好師父,那簡直就是前生修來的好運,省了天大的麻煩也少了無數的危機,黑光上人的上百部屬之所以對黑光上人死心塌地的原因也是黑光上人在功法道術上毫不藏私,對誰都傾囊相授。
  可華文昌幾句問話下來,群妖都知道了李亞峰是個見色忘義欺師滅祖的家夥,隻知道仗著師門的本領胡作非為,對做下這許多錯事都既往不咎反而以門戶相傳的打著燈籠都找不到的好師父的死活毫不關心。這麽說來,他是華佗門第九代門戶執掌雖然不假,但卻是個天字第一號的混帳!
  珊瑚集中群妖這會兒已經把李亞峰剛才的“英雄氣概”全都忘了,要不是“華佗門的護法之人”就在場中,恐怕就有不少人不顧華佗門的赫赫威名直接上來教訓李亞峰了。
  豬三兄弟幾個也麵麵相覷,心裏開始嘀咕起來:難道這個“賢侄”這些天來的謙卑有禮和誠心正意都是在演戲騙人?自己兄弟全上當了?
  “你……你胡說八道!你才是喪心病狂的畜生!你奸殺我同學周謹!你……”李亞峰現在明白過來了,華文昌對自己的事情了如指掌,自己在不知不覺間中了他設下的圈套,不由得破口大罵,話中也開始辯解並反擊起來。
  已經晚了。在群妖眼中,李亞峰現在的行為才是嫁禍於人,而且他氣急敗壞的樣子更說明了他是色厲內荏。
  “奸殺?笑話!你知道周謹是什麽人嗎?”華文昌的目的已經達成大半,也不著急了,半開玩笑半是正經地說,“華八選錯了人,不管是資質還是心性智謀,曹暮都比你強得太多……”
  這句話隻有華文昌一個人才明白是什麽意思。
  華文昌牢牢記著曹暮臨死之時的話,他要和曹暮好好鬥一場。為此,華文昌當著曹暮的麵奸殺暗戀曹暮的周謹,要曹暮恨自己入骨,並給曹暮安排了遇合,讓他能學成和自己相當的本領。
  但李亞峰會錯了意——對付我還不夠,華文昌還要對曹暮下手!
  “華文昌你聽著,你要是敢對我兄弟不利,我絕對不會放過你。”忽然之間,李亞峰的語氣平靜下來了,毫無懼色地望著華文昌,一字一頓。
  這時,李亞峰靈台一片清明,心裏一下子就清楚了:不知道什麽原因,華文昌是處心積慮要對付自己,現在的情況已經無可挽回,除了動手之外,多說無益。
  李亞峰知道自己絕不是華文昌的對手,華文昌雖然沒有明著給自己定下什麽罪名,但話裏話外的意思都很明白——自己八成要掛。
  不過李亞峰並不怕,李亞峰甚至不知道從什麽地方湧出一股自信,覺得自己可以和華文昌拚個同歸於盡。李亞峰下定了決心,一定要在自己完蛋的時候把華文昌也拖下水,不能讓他再對自己的兄弟下手。
  “華文昌,你動手吧。”
  李亞峰慘然一笑,心頭掠過曹暮和王信的影子,突然胡思亂想起來:“要是曹和王信也在的話,兄弟三個一起上,絕對能把這個華文昌給幹掉!啊,不,幸好他們不在這兒,華文昌太厲害了,我可是他們的‘老大’,怎麽能讓兄弟冒險?算了,拚了!一命換一命!……”
  突然間,李亞峰又想起了薑冉,苦笑著嘟囔了一句,“早知道來無定鄉會讓事情變成現在這個樣子,我就該衝你表白來著……”
  華文昌望著李亞峰毫無猶疑的身影,不知怎麽的,心裏也高興了起來,“就是!這才對嘛!這才是我嘛!”
  但華文昌同時又發現,盡管李亞峰照著自己的希望變得有擔當起來了,但這卻給自己添了麻煩,本來華文昌早已想通了這一點,可事到臨頭,華文昌不禁還是啼笑皆非。
  “華文昌,在動手之前,告訴我,為什麽?”李亞峰再次把頭抬起來,直視華文昌。
  華文昌微微一笑,“我並不想……”
  “華兄,可否聽老夫一言?”
  華文昌還沒把話說完,旁邊突然出現了一個高冠道人,插口衝華文昌說話。
  華文昌一驚,回頭一看,是騰蛟真人。
  “華兄,華兄門戶中事,老夫本不該多口,但老夫與華九相處幾日,得益良多,卻是不得不多這個事了。”騰蛟真人一臉正色地說,“華九慷慨正直,對與貴門有隙的老夫都能以德報怨施以援手,正是少年英雄。而華兄所提之事太過匪夷所思,華九雖不辯解,但其中卻似有隱情,依老夫之見,華兄可否先將清理門戶之事稍稍後拖幾日,至少也將證據擺在眾人麵前之後再辦理如何?”
  華文昌既不想也不能殺了李亞峰,那等於是自殺,但他擺出的架勢卻十足是一副“清理門戶”的架勢,無怪騰蛟真人會誤會了。不過,華文昌也早料到了會有人出來阻止。
  “這位朋友說得不錯,這是在下門戶中的私事。”華文昌含笑回答。
  騰蛟真人臉上一紅,華文昌用自己的話回敬,擺明了不給麵子,如果還要插手的話,未免太不識趣了。
  但騰蛟真人經多見廣,隱隱覺出了事情有些不對勁。華九這些日子以來給自己療治煙瘴金蠶蠱的蠱毒,又用靈藥幫著自己回複道行,明明是個坦坦蕩蕩的君子,在豬三府上勸阻自己自殺之時說的那一席話更是毫不作偽的英雄本色,雖然也稱得上頗有心機,但卻絕對是用在了正途。這麽一個人物怎麽讓華文昌幾句話一說就成了見色忘義欺師滅祖了呢?
  “華兄,恕老夫說句不該說的話,貴門譽滿天下,又與無定鄉有千絲萬縷的聯係,貴門中事,其實也就是天下修真之事。華九在凡間為人如何老夫與無定鄉中眾位朋友雖不深知,但這幾日華九在無定鄉之中的所為卻是人人看在眼裏,賽珍大會上更是令整個無定鄉俱都心服,若說華九當真是十惡不赦之徒,非但老夫心中存疑,無定鄉中隻怕也無人敢信。華兄雖是華佗門的護法之人,但行事未免魯莽些了……”
  騰蛟真人的話還沒有說完,珊瑚集中的群妖也都若有所悟,剛才在華文昌的逼問之下李亞峰雖然顯得窘態百出,為此群妖心中不屑,紛紛大聲責罵,但這畢竟是乍聽之下的義憤,沒人往深裏去想,騰蛟真人的話在情在理,群妖中心思細密的也開始覺得事有蹊蹺了。
  李亞峰在一邊聽了,心裏感動無比。他一上來就中了華文昌的圈套,事情實在已經到了讓他百口莫辯的地步,他自知無論是道法本領還是計策智謀都遠不是華文昌的對手,一時之間滿腔冤氣,心也灰了,要不是華文昌突然提到了兄弟曹暮,李亞峰沒準兒就真的束手待斃也說不定;盡管後來也打算要放手和華文昌一搏,但對無定鄉中群妖卻已經不抱任何希望了,可就在這個時候騰蛟真人出來為自己講話,李亞峰的眼角頓時濕潤起來。
  華文昌也有些意外,沒想到李亞峰竟然在幾天之內就讓騰蛟真人對他心服,在這種情況之下還能出頭替李亞峰說項。不過華文昌和無定鄉中群妖相處了五百年,該知道的事情全都門兒清,怎麽應對騰蛟真人也很明白。
  “應兄,在下原不知應兄在此,若是知道的話,在下定當早日前來拜訪,想來也輪不到華九為應兄……不過,在下畢竟是華佗門護法之人,門戶中事倒也不敢不弄個清楚,想來不至於冤枉好人。”
  華文昌的這句話在別人聽來或許莫名其妙,但聽在騰蛟真人耳朵裏可就不同了。
  騰蛟真人臉色連變數變,一顆心險些從口中跳了出來,心裏隻是在問,“華文昌他是怎麽知道我的真身的?難道他真有鬼神莫測之機,天下之事無所不知?”
  騰蛟真人當年被許旌陽劍斷雙翼,又受困於煙瘴金蠶蠱毒,跟頭跌得太慘,所以他改換名姓,唯恐被人認出真身惹人恥笑,連和他雙修的佘太君都不知道他的本來麵目,也就是幾天前在治愈蠱毒之後在酒席上讓豬三猜了出來,但也沒有說破,可華文昌是憑了什麽知道的?居然直接稱呼自己“應兄”?
  騰蛟真人這一驚非同小可,猶疑之下,華文昌又說了下去。
  “應兄,本門一向以醫傳世,也沒有什麽太過嚴苛的戒條,華九雖然不肖,但在下也並不打算害他性命,隻是這華佗門門戶執掌之位……”
  華文昌微微一頓,接著說,“隻是這華佗門門戶執掌之位,華九是坐不得了,本門之中,也容不下一個欺師滅祖之人!”
  到現在,終於從華文昌口中說出了“欺師滅祖”四個字,話中之意更是明白:李亞峰被逐出華佗門的門戶。
  華文昌又向四方一揖,朗聲說,“眾位朋友俱都是見證,今日華某召告天下,華九——李亞峰無德無能,華某行門戶護法之職,將其逐出門戶!”
  這幾句話說得響亮之極,珊瑚集中群妖聽得清清楚楚,大家還都是第一次知道“九先生”、“華九”的本名是“李亞峰”,這些人都是認老理兒的,不禁都歎息起來:被逐出門戶這幾個字說來輕巧,但實際上不啻是宣判了“九先生”的死刑,門戶中的祖師連他在門戶中的名號都給廢了,直接叫開了他的本名,這就是不認他了!天下的修真之士,不管是妖精還是凡人,受了這種奇恥大辱,就是自殺以謝門戶的傳藝之恩也不能洗清自己的一身罪孽。但事已至此,群妖也都想不出除了自殺之外,“李亞峰”還能有什麽別的出路。
  但李亞峰自己卻不這麽想,他腦子裏根本就沒這個概念。
  事實上,一來李亞峰根本就沒把華佗門當回事兒,二來他是個二十一世紀的高中生,雖然也算是認老理兒的,但什麽“逐出門戶”之類的東西他才不在乎。說白了,所謂的“逐出門戶”在他心裏的意思頂多也就是讓學校給開除了而已,大不了再找一家別的學校就是了,就是全雷州全中國的學校都開除了他,難道就不能請家庭教師了?
  “靠!什麽亂七八糟的啊?你費這麽大勁就是要開除老子啊?早說啊!老子早就不想幹了!”李亞峰毫不在乎地嚷嚷了起來。
  李亞峰這幾句話當真是語驚四座,駭人聽聞。群妖基本上都是古代就在無定鄉中清修,很少有人對外界的社會變革感興趣,一個個全是老腦筋,耳中聽見李亞峰不把自己所屬的門戶當回事兒,膽子大到了肆無忌憚的地步,差不多所有人都呆了。
  李亞峰對外界的反應並不關心,低著頭腦子轉得飛快,隻是在想辦法,他心裏知道,華文昌處心積慮地兜了這麽大一個圈子絕不會隻是為了把自己逐出華佗門這麽簡單,但這會兒他也想開了:不管怎麽樣自己也不是華文昌的對手,那就隻有見招拆招,胡攪一氣了。雖然周謹的魂魄是一定要搶回來的,可現在絕對不是時候,隻有照著王琦聲剛才的話,找機會溜出無定鄉,趕緊和曹暮、王信會師商量對策才行。
  想到這裏,李亞峰心裏一動,又把目光投向了南宮飛燕。剛才南宮飛燕和華文昌一起出場,在自己受到華文昌誣陷的時候也沒站出來說話,李亞峰已經明白,不管是因為什麽原因,自己無法再從南宮飛燕那裏得到幫助了,不由得歎了一口氣。
  南宮飛燕也在向場中看著,她好歹是在雷州外國語學校當語文老師的,對李亞峰這麽答複並不意外,但她也知道華文昌的打算,滿是歉疚的目光和李亞峰在空中一交,便把頭轉向了一邊。
  “哈哈,原來姐還是有良心的,隻不過這裏麵肯定有什麽我不知道的事情就是了!她覺得抱歉,但又不出來替我說話……那就是說老子就算是活罪難免,但死不了!”南宮飛燕的態度給了李亞峰信心,他反而不怕了。
  ——事實上,從李亞峰被華八連哄帶騙地拐進華佗門之後,他經曆的都是一般人十輩子也碰不上一件的奇事,早就養成了見怪不怪和“除死無大事”的想法。
  華文昌對李亞峰的反應早在意料之中,心裏也在暗笑,不過,他要的就是李亞峰這種態度。
  “李亞峰,你既然對脫離本門毫不在乎,那倒也正好,等我在你身上追回本門道法之後,你便與我華佗門再無幹係,你再要做什麽也不是我這個華佗門的護法之人所能管得了的了。”
  說著,華文昌手一晃,拿出了一把金光閃爍的細針,衝李亞峰一招手,說,“來,讓我封住你的經脈。”
  “不來。”
  李亞峰的飛行速度從來沒像現在這麽快過,話音剛落身子已經在四周的群妖外麵了。一邊逃李亞峰還一邊嘀咕,“追回道法?別逗了!開什麽美國玩笑?老子練到現在這個地步容易嘛!還說封就讓你給封了?我說你怎麽要把我逐出門戶呢,合著在這兒等著我呢!老子不幹!”
  ——雖然對華佗門沒什麽眷戀,但李亞峰對自己現在這一身本領還是很珍惜的。
  “你知道你走不了的。”華文昌如影隨形,也沒見他如何飛身做勢,突然間就攔在了李亞峰的身前,要不是李亞峰及時刹車,直接就會撞到華文昌身上。
  如果換了別人,華文昌可能還有有心情戲耍他一下,但華文昌麵對的是五百年前的自己,實在提不起興趣來,手一伸,抓住了李亞峰的袖子,抬手就要下針。
  “靠!老子壓根兒就沒想走!你著家夥吧!”
  李亞峰身子一沉,向下疾落,把半截袖子留在了華文昌手裏,與此同時,剛才被華文昌甩到地上的越王八劍中剩下的七口流星般飛起,越過李亞峰的身子,直刺華文昌要害。
  華文昌看看手裏的半截衣袖,苦笑一聲,金針入懷,反手運起誅仙劍,東撥西擋,用劍身的平麵把七劍的攻勢給化解了——本來華文昌隻要用劍鋒去架的話,這七口寶劍也會像真剛劍一樣完蛋大吉,但華文昌在拿出誅仙劍的時候順便確認了一下,放在他腰間乾坤袋裏的真剛劍也變成了兩半,華文昌可不想在毀了李亞峰的兵刃的同時把自己的寶貝也給廢了。
  李亞峰知道劍陣對華文昌沒什麽作用,所以隻是在七口寶劍上運上真氣,隻求擋華文昌一下,趁著華文昌招架的時候,李亞峰一回身,狠狠歎了一口氣,“靠!賠本就賠本吧!”
  

第九十一章 殺人何須光明正大
更新時間2004-4-19 0:02:00 字數:8195

 
  “善勝刀!寶勝刀!破山劍!玄冰寒鐵神梭!日月雙戈!癸水寶幢!炎龍雷珠!太陰血玉鉤!璿璣離火幡……媽的!你先忙活一會兒吧!”
  華佗門禁地之中共有藏寶一百零八件,其中大多數是各類神兵利器,比如“越王八劍”等,各有妙用;還有些是像“芥子兜”、“遂心布袋”那樣的“日用法寶”,李亞峰、曹暮和王信一致認為那是由兩千年來華佗門各代傳人收集起來的東西,在進入禁地之後,三個人老實不客氣地來了個三一三十一,每人拿了三十六件,搬空了寶庫。
  三人畢竟是沒有見過這麽多的好東西,從那以後就都把寶物貼身收藏著,在雷州時,三人還根據個人的喜好和修練方向把寶物重又分配了一遍,也就是在那個時候,李亞峰拿齊了越王八劍。
  盡管如此,不論是曹暮、王信還是李亞峰,他們都不是很貪心的人,否則在分配寶物之時就會大吵一通了;尤其是李亞峰,在神農穀呆了整整一年,光是每天見到的藥材往少裏說都是用“千年”這個單位來分類的,所以,麵對華文昌這個絕大的威脅,李亞峰一點兒也沒吝嗇,乾坤袋裏的法寶摸到一件就是一件,統統扔了出去。
  黑光上人在搶十全大死丹的時候群妖也曾各用法寶攔阻過,當時的那些法寶就都是在賽珍大會上少見的了,可那些加到一起也遠遠抵不上李亞峰慌慌張張地扔出來的這些東西——李亞峰配的“天妒丹”不算,華佗門的藏寶可不是開玩笑的。
  飛劍飛刀、梭戈鉤叉……這些神兵的精光寶氣上燭霄漢,各自帶著不同色彩的光華,精芒射目,不可逼視,在一片電雨霞光之中紛紛衝向華文昌;神兵還沒射到,炎龍雷珠首先炸裂,伴著轟然一聲巨響,無數霹雷閃電由下而上,直劈華文昌;與此同時,癸水寶幢也在華文昌的頭頂打開了,星山電海輝映下,萬傾清波從空中倒灌下來。
  李亞峰在底下看著也是頭皮發麻,別的不說了,癸水寶幢所生的水就是神農穀裏寒潭中的癸水,天下至寒至陰,這下子來了個水淹珊瑚集,指不定要凍死多少妖精。就算凍不死,可陰水之精還是水,照樣導電,炎龍雷珠發出來的閃電一湊熱鬧,結果更好不了。
  李亞峰不敢再往下想了,更也不願自己也遭這個罪,身形急拔而上,心說,“華文昌,我淹不死你也凍死你!凍不死你也電死你!……你要是本事夠大電不死的話,還有那麽多兵刃,我就不信你能都躲過去!”
  事情發生在一瞬之間,珊瑚集中的群妖隻看見李亞峰往外一逃,華文昌追了上去,還沒反應過來怎麽一回事就讓漫天的寶貝映花了眼。等到炎龍雷珠發威,癸水倒灌,道行高一點兒的還來得及飛身往外躲一下,道行淺的直接就嚇呆了,眼看著透骨的寒氣之下萬頃癸水就要衝到自己的頭頂。
  華文昌也嚇了一跳,不過他倒不是害怕,反而非常不滿地皺起了眉頭,暗中大罵李亞峰不爭氣——法寶哪兒有這麽用的,這不是糟蹋東西嘛!
  罵歸罵,華文昌在無定鄉還有事要辦,李亞峰的事情隻是第一件,不能再讓他的胡鬧添亂了。華文昌身子往下一沉,迎向了炎龍雷珠發出的霹靂,電光火石般地一轉身,收劍入鞘的同時左手從腰間的乾坤袋中拿出了《百寶錄》,右手在空中連抓。
  炎龍雷珠的霹靂倒是打在了華文昌的身上,但憑著華文昌的本事,事先又有了防備,根本不用在乎,同時,在《百寶錄》放出的霞光之中,各類神兵一近華文昌的身子勢頭就都緩了下來,被華文昌一一抓住了,收進了自己的乾坤袋裏。
  “多謝二位相助,豬城主、南宮先生,請收力。”神兵一收,華文昌抬頭朗聲說。
  ——南宮曉藝是最不想讓無定鄉受到什麽傷害的,在癸水倒灌的時候拉上豬三,二人合力擋住了。
  “哈哈,華兄,能成嗎?這癸水已經沒法收了啊。不過華兄也別再逼了好不好?你看看把俺賢侄給逼急了,好家夥,俺老豬也算是經多見廣了,可還真沒遇上過這麽大的場麵。哈哈,賢侄,有話好說,你也別什麽都不顧了啊!”
  豬三對華文昌改口稱呼“華兄”了,這無非是承認了華文昌的“華佗門護法之人”的身份,原因在於李亞峰情急之下出手太狠,幾乎擺出了為了對付華文昌一個人要拉上整個無定鄉當陪葬的架勢。雖說這傷不了豬三和他的兄弟們,但李亞峰一聲招呼不打就下手卻讓豬三有點兒不滿了。
  隨著話音,豬三身形後撤,也收回了手上發出的擋住癸水波濤的青光——雖然嘴上說對華文昌能否收了癸水有疑問,但對於華文昌的本事,豬三是一點兒也沒擔心。
  “癸水寶幢已開,這倒是真有點兒麻煩。”華文昌搖搖頭,“說不得,隻好毀了它了。”
  華文昌手一揚,把剛才收了李亞峰的璿璣離火幡重又祭到空中,默念一聲,“疾!”璿璣離火幡搖動,放出滿天的火焰迎上了向下傾瀉的癸水,倒卷的火勢被癸水一壓,頓時減弱了不少。便在此時,華文昌在空中邁著七星步向上踱步,右手再次揚起,從食指指尖射出一股本身三昧真火直指璿璣離火幡。隻聽震天價一聲響亮,水消火滅,璿璣離火幡和癸水寶幢粉碎,同化飛灰。
  “癸水寶幢與璿璣離火幡二者相克,你忘了嗎?居然一塊兒用!你這個笨蛋!”華文昌實在是不願意自己叫著自己的名字開罵,省下了“李亞峰”三個字,但誰都知道華文昌是在對李亞峰發火。
  “百……《百寶錄》?”李亞峰愣住了,他也知道華佗門禁地之中最珍貴的寶物就是那本《百寶錄》,不說華佗門禁地中的寶物,差不多的寶物在《百寶錄》前也會失去功用,因此他也隨身帶著《百寶錄》,華文昌身上雖然也有乾坤袋,但剛才用越王八劍的時候華文昌可是直接劈了真剛劍的——怎麽?他連《百寶錄》也和我的配套?他媽的不會也是“雄的”吧?
  李亞峰沒有想明白,華文昌剛才多此一舉毀了真剛劍的原因是為了在他麵前,也是為了在無定鄉群妖麵前立威。
  “豬城主,他既然已經不是我華佗門中人,本門的道法自然要追回,還請豬城主莫要攔阻。”
  華文昌讓五百年前的自己的驚慌和愚笨給氣著了,回身衝豬三抱拳很生硬地說了一句以後,再也不留情麵,直接向李亞峰衝去。
  “你……你別過來!靠!說了你別過來!老子還有……啊,對了,渤海青鐵硯!輕玉磬!巫峽盤龍石……靠……他媽的,揚州真龍水心鏡!”
  李亞峰看著飛快逼近的華文昌,急得滿頭冒汗,把乾坤袋中剩下的法寶一件件向華文昌擲去,這些法寶中帶攻擊性的本就不多,李亞峰一副情急的樣子,似乎又忘了華文昌手中的《百寶錄》,結果都被華文昌收走,連他在豬三府上順手拿著的揚州真龍水心鏡都丟出去了,還是沒能怎麽阻擋得了華文昌。
  “這……這是什麽?嘿……老子不要了!《青囊經》!”李亞峰在乾坤袋中亂摸,一伸手,把華佗門掌門信物《青囊經》殘卷也扔給了華文昌,別說華文昌氣得頭上冒煙,就連珊瑚集中群妖也都紛紛搖頭。
  “啊?啊!還有呢!五英金母!我砸死你!”華文昌快要飛到李亞峰身邊了,李亞峰居然在乾坤袋裏掏出了一塊桌麵大小的“五英金母”,雙手舉著就砸向了華文昌的頭頂。
  五英金母隻不過是華佗門禁地、凝翠崖山腹中放著的幾塊大石頭而已,雖然堅硬程度天下第一,是淬煉法寶飛劍的上好材料,但實際上已經算不上是“法寶”了。李亞峰把它收在乾坤袋裏也不過是因為在書上看到過這種東西覺得好奇罷了。
  可華文昌為了對付李亞峰接二連三扔過來的法寶,手中一直拿著《百寶錄》,五英金母不是什麽寶貝,卻正好嚇了他一跳,穿過《百寶錄》發出的寶光,桌麵大小的一大塊五英金母端端正正砸到了華文昌的頭上。
  雖然有真氣護體,但出其不意,“哎喲”一聲,疼得華文昌一咧嘴,腦袋裏“嗡嗡”直響。
  “哈哈!比打雷還管用!還有還有!”李亞峰樂了,把乾坤袋中的五英金母全都拿了出來,一塊塊衝華文昌砸了過去。
  “你……你小子!”讓五百年前的自己給算計了,華文昌氣兒不打一處來,想要罵又罵不出口,躲過幾塊五英金母,搖搖頭,清清腦子,長嘯一聲,抽出了誅仙劍。
  正巧,李亞峰拿出了乾坤袋中最後一塊五英金母,這是一塊最大的,直徑足有五米,用盡了吃奶的力氣擲向華文昌,心裏還在想著,“這一下還不把你砸得腦袋開花!”
  華文昌又一次讓李亞峰傻眼了。
  誅仙劍劍勢一展,織成了清光泄地似的一張劍網。五英金母雖硬,但遇上了華文昌費盡心機鑄了用來殺神仙的誅仙劍,連金鐵相交的聲音都沒發出來,隻聽“噗”的一聲,五英金母變成了清水豆腐,斜斜地分成了兩塊。
  “你還有什麽東西?都拿出來吧。”華文昌頭上挨了一下,氣得他已經不把李亞峰當成自己了,把速戰速決的打算也扔到了一邊,微笑著仗劍一步步走向李亞峰,目光冰冷,倒與花七發火時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我……”李亞峰本來還想逃,但一見華文昌的表情就改了主意,心裏叫苦連天,“……不能再跑了,再跑的話這家夥絕對不會再攔住我,非得從後心給我一劍不可……”
  “你什麽?”華文昌微笑更濃,目光已經到了讓人不寒而栗的地步。
  “我……靠!《現代漢語大辭典》!”
  華文昌的臉整個兒黑了,氣得差點兒沒當場吐血——李亞峰用光了法寶,居然把放在乾坤袋裏的《現代漢語大辭典》當成法寶扔了出來。
  既然已經丟人,也顧不上更多了,李亞峰手上不停,把乾坤袋來了個底兒朝天,摸著什麽就是什麽,全都衝華文昌扔過去,嘴還沒閑著,扔一件報一件,“《青春日記》!吉他!平底兒鍋!game boy!大學語文課本!毛巾被!圍棋!牛仔褲!腰帶……書上說武林高手飛花摘葉都能傷人,我好歹比什麽武林高手強不是?就不信砸不死你!靠,這幾雙襪子還沒洗呢,砸不死你也臭死你!”
  乾坤袋裏裝著的東西從李亞峰打神農穀出來的時候開始就越來越多,因為方便,李亞峰把平時用得著用不著的東西幾乎都放了進去,現在往外一扔還真頗具效果,不僅源源不絕,弄得珊瑚集中群妖都像中了定身法似的傻愣在一邊,連華文昌也在空中打了一個趔趄,忘了調勻真氣差點兒掉到地上去。
  “夠了!”華文昌急匆匆地大喝了一聲。
  華文昌眼前發黑,喉頭發甜,趕緊深深地吸了兩口氣,硬生生把湧上來的一口熱血又咽回了肚子裏,隻覺得心頭一陣疲倦,幾乎想要認輸——李亞峰把平時秘不示人連曹暮和王信都不給看的黃色畫報都扔出來了……
  “靠,老子真這麽沒出息嗎?”突然之間,華文昌想要放聲大哭。為了挽回自己一點兒麵子,華文昌閉上眼睛,手一反,誅仙劍收起,拿出金針,直取李亞峰的肩井。
  “早點兒把這場鬧劇結束了吧……”華文昌心裏一聲歎息。
  至於李亞峰扔向自己的那些東西,華文昌根本就沒有在意,護身真氣的作用之下,那些亂七八糟的玩意兒無法進入自己身邊三尺。
  “嘿……你以為老子真的這麽沒出息嗎?靠!該死!”
  華文昌剛一閉眼,忽然覺得左肩處涼風襲體,微感刺痛,同時耳邊響起了李亞峰的聲音。華文昌一驚,但這時已經來不及閃了,一沉真氣,順著李亞峰的來勢,斜斜向右下方疾落,隻聽見“哧拉”一聲,也不知道究竟是自己用金針刺到了李亞峰還是李亞峰用什麽東西傷了自己的聲音。
  華文昌大驚之下在空中連轉了四五個圈子才定住了身形,回頭一望,李亞峰手裏拿著一把吳鉤立在自己剛才所在的地方,衣服從前胸到小腹裂了兩道大口子,應該是被金針劃破的,再看自己的左肩,長衫也被挑破了。
  “好險!”華文昌倒吸了一口涼氣,如果不是自己反應得快,恐怕已經被李亞峰的吳鉤把腦袋給砍下來了。
  不過華文昌轉念又一想,不由得高興起來,“哈哈,我就說,老子不是那麽容易欺負的!這不,裝著是急了耍開了無賴,可實際上還藏著一手呢不是?是啊,我記著當年這個時候我手上還有一口‘霜雪吳鉤劍’的嘛!剛才他又沒扔出來!”
  華文昌出了一身冷汗,發現了自己在五百年前就頗有“陰險狡詐”這方麵的潛質,是又驚又喜,可李亞峰的心卻整個兒都涼了。
  “老子豁出臉皮不要了都宰不了你……實力上的差距真就這麽大嗎?靠……”李亞峰在心裏歎著氣罵了一聲,低頭看看臉色陰晴不定的華文昌,垂下了手中的霜雪吳鉤劍。
  “姓華的,我輸了。”李亞峰隻說了六個字,聲音不大,但珊瑚集中的群妖都聽得清清楚楚。
  李亞峰接受了現實,鬥力鬥智他都不是華文昌的對手。其實,在李亞峰心裏原本還有很多話可以說,比如他是輸在對華文昌一無所知而華文昌卻像是對他的事情無所不知,首先在“情報”方麵就占了絕對的下風;又比如華文昌是華佗門的開山祖師華佗的入門師父,而他卻隻是一個華佗門第九代弟子,華文昌是以大欺小;甚至華文昌隻不過是運氣好一點兒避開了他的最後一擊,實際上在華文昌氣得閉上眼睛的時候就應該說勝負已定……
  另外,李亞峰沒有想到也不會知道的是,華文昌原本是比他多了五百年閱曆與遇合的自己,真要能贏反倒怪了。
  不管從哪方麵說,李亞峰是雖敗猶榮,而華文昌卻勝之不武。
  但李亞峰幾乎是在承認失敗的同時就意識到了,結果說明了一切,所有的辯解都隻不過是借口。
  “我輸了。”李亞峰甚至在心裏也沒有罵那一聲他經常掛在口頭上的那個“靠”字,他默默念著這三個字,忽然間發現,這好像是他在他順風順水的人生中的第一次失敗,也是他第一次承認失敗。同時,也是慘敗。
  如果華文昌現在說要李亞峰的命的話,李亞峰也隻有認了。這一點華文昌也很清楚。在與天庭的談判中,王信被殺,薑冉被殺,曹暮也身受重傷的時候,華文昌所采取的態度和現在的李亞峰極為相似。
  贏,可以不贏得幹淨利落,不過,隻要贏了就好;可如果是輸,那就一定要輸得痛快,輸得徹底。
  華文昌暗自歎了一口氣,沒有說話,飛身到了李亞峰的身邊,抬手就要往李亞峰身上下針。
  李亞峰倒是很光棍,不動地方,一臉任君宰割的表情,華文昌看著不覺心裏一酸,幾乎想要說聲抱歉,可轉念再一想,說也是白說,這是自己對不住自己。
  “七針入穴,封了你的十二經脈和奇經八脈,讓你無法運轉真氣……再把我的真氣送一股到你身子裏,和金針一起,讓我能隨時察知你的狀態……別擺出這麽一副嘴臉來好不好?你不知道,我既不能殺了你也不能讓你在別人手上受什麽傷害,要不然我就得和你一塊兒玩完……要是這麽說起來的話其實吃虧的是我……等我把無定鄉的事情處理完了,看將來事情發展得怎麽樣,沒準兒我還得自己把下的針給拔出來好跟你一齊上陣也說不定……見鬼了,到現在還是沒有一點兒頭緒,我還指望著從你哪兒找線索呢,還得暗中保護著你,你是不知道外麵為了找你都鬧成什麽樣子了……”
  華文昌一邊在心裏嘟囔著,一邊拿起了手中的金針。
  李亞峰身子不動,華文昌看準了位置,第一針就要刺進李亞峰肚臍下三寸的氣海丹田——七針封脈雖然不是華佗門一家的絕學,但華佗門卻另有奧妙,加之華文昌用的金針是華佗門看家的法寶之一,據說是天庭賜給華佗這個醫官在凡間行醫時所用的東西,是用天山隕鐵在老君的丹爐裏煉出來的,後來華佗把它留在了神農穀;雖然華文昌對華佗深惡痛絕,但他是個實用主義者,華佗的寶貝還是照用不誤的——眼看著這一針隻要入體,不但封住了李亞峰的氣脈,金針上還帶著華文昌五百年前從神農穀的寒潭裏泡出來的“壬癸水”和“丙丁火”兩種五行真氣,對付平常“暗器”的“吸星石”就不用說了,除了華文昌之外,就是別人給李亞峰動外科手術也拿不出來。
  “嗯,因為我在後來一定會把針再起出來,所以這七針就是下了對現在的我也沒什麽作用,事先也服了改脈移經的丹藥,更何況在無名金丹、逆天邪功之外還有……”
  雖然在華文昌進無定鄉之前就已經打定了算盤,也為此準備好了幾重對策,但畢竟李亞峰就是華文昌自己,華文昌對自己的這種做法心裏還不是十分有底,在金針刺到李亞峰身前的時候微微猶豫了一下。
  便在此時,華文昌的手腕突然被人緊緊攥住了。
  “姓華的,人家已經認輸了,你又何苦趕盡殺絕呢?你也是修道之人,當然知道被人禁製之後生不如死的滋味!奶奶的!將心比心,老子看不下去了!”
  這個粗豪聲音的主人是黑光上人。
  ◎◎◎
  黑光上人是個梟雄,可他還做不到“寧教我負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負我”的程度,李亞峰在賽珍大會上既給了他麵子也給了他裏子,這本就讓黑光上人心裏感激無比;而李亞峰在與華文昌的鬥法當中無所不用其極,連耍賴外加偷襲的手段都拿得出來的做派也讓黑光上人大生知己之感——黑光上人行事素來就不在乎名聲,要不然也不會得個“惡黑”的名號,這種在別人看來或許是有點兒無恥絕不屑為的手段,黑光上人一向是幹得興高采烈——所以,珊瑚集群妖之中雖然頗有些對李亞峰的作風不以為然的,黑光上人卻忍不住出手相助了。
  當然,黑光上人也有自己的一本賬。
  眼看著“華佗門的護法之人”華文昌和被逐出門戶的“九先生”李亞峰勢成水火,當著整個無定鄉居民的麵兒起了內訌,黑光上人卻完全明白:事實上不管兩個人之間的勝負如何,華佗門中人重新入主無定鄉已成定局;華文昌出現之前,李亞峰在賽珍大會上顯示的本領、氣度還有“華佗門第一奇寶”天妒丹的珍稀也已經贏得了群妖之心,而這隻不過是個十七歲的少年所做到的——華佗門中人,的確不可輕侮。
  那這個把李亞峰治得沒有還手之力的華文昌的本事就更不用說了。
  但在黑光上人心裏,這並不意味著就一定要去抱華文昌的大腿。幾乎是下意識的,黑光上人覺得即便華文昌是華佗門中人,他自己說出來的那個來曆卻未必就可靠,而且,一直把無定鄉八老當成假想敵的黑光上人很容易就認出了鑲在華文昌手中寶劍劍柄上的那兩顆紅色珠子就是鷹二的眼球。
  這裏麵有問題!而且一定是大問題!黑光上人無比確定。
  既然已經絕對沒有辦法再自己霸占無定鄉,而且一定要在華佗門的傳人當中選一個,那麽,比起一身都是謎團的華文昌來,黑光上人寧可選擇相對比較“簡單”的李亞峰。
  黑光上人也相信,抱有同樣想法的絕不止他一個,就是豬三兄弟恐怕也是一樣,就憑華文昌自稱是豬三兄弟們的“華三哥”的祖師爺的師父這一條,豬三兄弟在心裏對華文昌就不會有什麽好感。
  想到了就去做,這是黑光上人一向的作風,而且,再不做的話就晚了。
  所以,就在華文昌微一猶豫的時候,黑光上人抓住了華文昌的手腕。
  ◎◎◎
  “黑光,華佗門的事情也是你管得了的?你能耐不小啊?”
  華文昌本來就讓李亞峰氣得發暈,可李亞峰卻又是他自己,正愁沒法子出氣,黑光上人突然冒了出來,華文昌倒是對他有點兒感激了。
  “姓華的,你到底是什麽東西變的老子管不著,別把‘華佗門’三個字老是掛在口頭上,嚇不死人!”
  “哦?你再說一遍?我看你是鬼迷了心竅,真想吃什麽見了鬼的天妒丹?天妒丹,十全大死,我沒說出來是給你留了麵子,你倒不領情啊,才要不要我親手喂你一粒?”
  華文昌緩緩轉身,正視黑光上人,反倒把李亞峰拋在一邊不管了。
  “天妒丹?老子丟過一回人,剛才也把話說出來從此不理了,隨便你怎麽胡說。”黑光上人咧嘴一笑,“姓華的,華佗門的名氣夠大,你的本事也夠大,可那又怎麽樣?九先……啊,李先生說了,你們華佗門的鎮門之寶是什麽來著?對了,是對朋友的信義!哪有像你這麽對本門掌門都趕盡殺絕的?封人經脈?好狠!李先生待人有情有義,你居然說他欺師滅祖?老子第一個不信!哈哈,今日老子欠下李先生一個人情,老子平生隻求活得自在,不願欠情,正好,先拿你還了人情吧。”
  “黑光,你……”華文昌可不是沒殺過人的李亞峰,聽著黑光上人一口一個“老子”,心裏已經動了殺機。
  “姓華的,老子是出了名的‘惡黑’,本來該在背後給你來一下子,你知不知道為什麽老子沒那麽動手啊?”
  沒等華文昌說完,黑光上人已經拿出了他那口金背砍山刀,迎風一展,笑著說,“奶奶的,今天日子反常,‘賢王’從背後收拾了老子一回,李先生也用了偷襲的手段,老子一高興,也試著玩玩光明正大!可要讓老子說實話的話,姓華的,你本事不小,老子現在有點兒後悔了。奶奶的!殺人何須光明正大!”
  黑光上人雖然平日裏裝作一副粗豪的樣子,但果然是心思細密,麵麵俱到,他這幾句話一說,不僅豬三兄弟覺得深得我心,珊瑚集中對李亞峰剛才偷襲不滿的也都暗自點頭。
  “這算是什麽?遺言?不過,你說的倒也不錯,殺人何須光明正大?”長笑聲中,華文昌收劍入鞘。
  

第九十二章 華文昌的失言
更新時間2004-4-22 0:16:00 字數:7581

 
  黑光上人死得頗為不值。
  華文昌讓李亞峰氣得夠戧,卻又無法對著他出氣,黑光上人前來攪局是正中華文昌的下懷;此外,在華文昌的記憶當中,凝翠崖一戰時,黑光上人不但出力不多,甚至還在暗中扯自己的後腿,想讓自己和從無定鄉中趕來助陣的群妖敗在天庭手中,好成全他事後獨霸無定鄉的心願,雖然當時黑光上人並未成事,但卻也是個死不足惜的角色。
  華文昌還是第一次在“過去”用出了逆天邪功第三層靜止時間的功夫。本來華文昌暗中決定了逆天邪功能不用就不用,以免過早招來更多的麻煩。但一來華文昌頭上挨了李亞峰用五英金母砸的那一下子,又差點兒讓霜雪吳鉤劍給傷了,心中有氣;二來華文昌早就打定了主意收服無定鄉,要立威,在群妖麵前封住李亞峰的經脈隻是第一步,而黑光上人這時湊上來,正是找死。
  運起逆天邪功第三層的同時,華文昌用誅仙劍足足在黑光上人身上捅了十幾個透明窟窿才又飛身回到原處,長笑著對黑光上人的“殺人何須光明正大”表示讚同。
  誅仙劍見血無救,中者必死,華文昌卻差點兒用它把黑光上人大卸八塊,說到底,這還是遷怒所致——華文昌實在是讓李亞峰給氣著了。
  “你……”華文昌話音落地,黑光上人剛想再說些什麽,忽然覺得身上劇痛,五髒六腑似乎也都受了重創,大驚之下低頭一看,驀地發現自己全身浴血,剛被李亞峰治好的肉身又已經毀了,而自己竟然不知道華文昌是何時出手的!
  黑光上人心知不妙,他怎麽也沒料到華文昌的本領大到了這個地步!
  黑光上人原本以為自己縱然不敵至少也能周旋上幾個回合,還有紫焰邪雷為助,輸也不會輸得太慘,到時自己一敗,自己的屬下再一擁而上,混戰之中華文昌縱然本領再大也必定不得不出手傷人,那時豬三等人身為無定鄉之主,也就非出手不可了。
  “糟糕!”黑光上人顧不了再想更多,眼睛向豬三望去,立時便要兵解遁出元神,投向豬三兄弟所在的地方以求庇護。但黑光上人突然發覺,自己的元神好像已經不聽控製了,竟似要隨著身上傷口向外汩汩流出的鮮血一起散去,更讓黑光上人嚇得魂不附體的是,元神所在的那一點精氣也已經散了!
  “形……形神俱滅!你……”黑光上人嘶啞著嗓子說出的話還沒有講完,人影已經化作一陣白煙,立時被狂風吹散,隻剩下他那一身寬大的黑色道袍在空中飄飄揚揚隨風亂舞。
  “猴八先生,紫焰邪雷這東西在下可惹不起,還是請猴八先生收了它,日後在下定然會將其中適才被黑光收走的元神盡皆複原。”
  黑光上人已死,他身上的紫焰邪雷失了掌控,當時便要在空中炸裂,華文昌對這東西也頗為頭痛,趕緊在它炸裂之前就用真氣攏住,揚手遙遙一擊,向猴八推去。
  猴八是搗弄紫焰邪雷的祖宗,一反手間就把黑光上人遺下的紫焰邪雷收在袖筒之中,沉著臉衝華文昌點了點頭。
  珊瑚集中靜寂一片,鴉雀無聲。
  這個華文昌下手也太狠了!形神俱滅啊!
  堂堂的黑光上人就這麽完了?
  他是怎麽辦到的?
  連黑光上人的百多人的部屬也忘了要衝上去給黑光上人報仇,所有人都想起了華文昌剛出現時所說的要用一口寶劍參加賽珍大會的話,上萬雙目光都集中在了誅仙劍上。
  過了一會兒,群妖開始互相之間用眼神詢問,但大家都在搖頭,當群妖把目光投向無定鄉隨緣城城主、傳說中的“闊口吞天、厘山犀渠”豬三和他的兄弟們的時候,他們沉重的臉色讓群妖明白:沒有人知道華文昌到底是如何出手的。
  “五哥,華文昌他……”猴八咽了一口唾沫,傳音想要問問足智多謀的馬五,卻不知道該怎麽問,話說到半截又停住了。
  “老八……”馬五倒是明白猴八的心意,苦笑了一聲,傳音回答,“黑光應該是死在他那口劍上,可五哥我也沒看見他是什麽時候下的手……七妹,你看見了嗎?”
  花七陰著臉,沒有答話。
  “……三哥,你呢?”
  豬三也沒有回答。
  “邪,太邪了。這個華文昌一身邪氣……”馬五沒有再追問下去,“就算他殺黑光是憑著他那一口寶劍,可他出手至少十幾劍,以咱們兄弟的本領竟然連一點兒影子都沒見著……別說他還是華佗門中人,他就算隻憑著這一手,已經可以劍震八方,傲視天下……”
  “五哥,你的意思是這個姓華的天下無敵了?”猴八有些不服氣地傳音問道。
  “這或許不一定……”馬五的回答有了幾分猶豫,“不過……天下能與咱們兄弟一抗的已經不多了,但華文昌的出手咱們兄弟竟然都無從捉摸,反過來,換了咱們兄弟也像黑光一樣,逃不過他這一劍之威!縱然天下還有能與華文昌一戰者,恐怕那也非你我兄弟……咱們這兩千年來坐井觀天,可小窺了天下英雄……”
  “五哥,你休要滅自己威風長他人誌氣!小妹就不信……”
  “七妹。”馬五苦笑一聲,“七妹,用你的花情心法或者能迷惑得了華文昌,咱們兄弟也都各有煞手,真要和他打起來的話,未始就不能一戰,但他的劍法卻終歸不是你我能破解得了的。咱們自負道行精深、法術高強,可到頭來卻要憑著這個才能和人家的武功一鬥,縱然能勝,還不夠讓人灰心的嗎?更何況華文昌在道法上的成就未必就低於你我……”
  花七這才不作聲了。
  “不過,讓我不明白的是……華文昌的本領已經到了這個地步,本應什麽都不放在眼裏了,可他為什麽還要說謊?”
  “說謊?老五,你說華文昌說謊?怎麽回事?”從剛才開始,豬三一直在低頭思索什麽,聽了馬五這句話才開口說話。
  “這個……倒也不是有確證,隻不過疑點太多了。”馬五不確定地說,“華文昌自稱是華佗的入門之師,但華三哥也好賢侄也好,他們一身的本領都似乎是道家正統,這固然為你我兄弟所不及,卻也正說明了從華佗開始,華佗門的本領就另有師承,並非是一人所能悟的出來的。但是華文昌卻一身邪氣,剛才的劍法也與華三哥和賢侄的本領大相徑庭,若說華佗門都是他的傳人,確是不像,此為疑點之一。”
  “還有之二之三呢?”豬三像是也想明白了什麽,雖然是問話,但語氣卻十分確定,像是知道必定有“之二、之三”的疑點。
  “三哥,你既已明白,又何必問我?”馬五說,“若是二哥在這裏的話,他應當能看出更多的東西來……我的眼力和三哥你也差不多,到現在也隻能看出華文昌現在這副肉身最多隻用了千年,而且和他本身的元神契合,似是未曾經過兵解轉世,兩千年前隻怕還沒有他,又怎麽能成了華佗的師父?但他是華佗門中人卻是毫無疑問,這當中定有蹊蹺……不過從南宮家燕子的態度上看,華文昌對無定鄉似無惡意,二哥的下落雖然還要著落在華文昌身上,但目下咱們還是靜觀其變的好……”
  豬三搖搖頭,歎了口氣,“隻是可惜了黑光一條性命……”
  ◎◎◎
  就在豬三兄弟議論的時候,華文昌所擔心過的事情也在一個不知名的地方發生了。如果他知道的話,肯定會為自己一時衝動運用了逆天邪功而感到後悔……
  “北鬥。”蒼老的聲音竟像是從黃泉下幽冥中傳出來的,雖隻是說了兩個字,卻似乎包含了無盡的滄桑、幽憤和不甘。
  “屬下在。”
  “上次追殺你的那個年輕人自稱名叫華文昌?”
  “回主人的話,正是。”
  “此人……咳……”蒼老的聲音略一猶豫,“此人來曆甚奇,竟然將我所創功法練至第五層,雖是自悟,但想來不久定會再有突破……我……囚居於此,無法分身前往查看,你……”
  “屬下定會密切注意此人,屬下已得劉老之助,華文昌不會再對屬下怎樣了。”
  “去吧……”蒼老的聲音似乎透露出一分期待和激動,“隻要他再上一層樓,就能直接與我會麵了。”
  “屬下遵命。屬下也盼著早日能與主人相見。”
  “北鬥……你限於資質,無法傳我衣缽,可這並非壞事,你也無須不平。須知無所不能者必無所能,無所不知者必無所知,作繭者終將自縛。如今我這個樣子便是一個明證……你……你為何不明白?”
  “屬下……”
  “唉……不必多說了,去吧。”
  “屬下遵命。”
  同時,和錢強、俞思思一起從二十五世紀為追查時空偷渡者而來到二十一世紀初期、留守在雷州的管思音在椅子上猛地站了起來。
  擺在管思音麵前的時間示波儀的指針在瘋狂地擺動,這顯示著就在剛才,發生了一場劇烈的時空震蕩!
  “果然……”管思音喃喃自語。
  ◎◎◎
  華文昌並不知道就在他靜止時間的當口兒已經給自己早早惹下了兩個天大的麻煩,他將手中誅仙劍一橫,盯緊了李亞峰。
  “此劍名為誅仙,見血無救,中者形神俱滅。你不要讓我對你用它,我隻是要封了你的經脈,讓你無法使用本門功法……”
  黑光上人之死讓李亞峰也頗為驚訝,但他不是無定鄉中的妖精,也不是華文昌,對“形神俱滅”隻是了解,卻也沒有多麽害怕。本來嘛,雖然李亞峰也修練出了自己的元神,但卻從來沒想過這到底有什麽用處。
  李亞峰連頭都沒抬,隻是自言自語,“輸了就是輸了,剛才也沒躲著你,怎麽你這個贏了的反倒害怕起來了?”
  “你……”華文昌實在不願意再跟自己再生閑氣了,看看四周群妖沒有再出手攔阻的,飄身向李亞峰身邊飛去。
  “且慢!”
  華文昌身形剛動,又一個聲音響了起來。
  “靠!誰啊!”華文昌連鼻子都要氣歪了,張口就罵了出來——怎麽今天辦點兒事兒就這麽不順呢?
  說話的人是王宇,但他顯然對華文昌的一聲“靠”大為意外,噎住了半天沒有說出話來。
  李亞峰和王宇兩個人頗為投緣,一見如故,這幾天經常在一起修習道法。尤其是王琦聲的那本《化經》上的東西,因為避嫌,豬三等人都沒有對李亞峰做什麽指點,但王宇卻是王琦聲的兒子,不必忌諱,李亞峰自然就經常拉上王宇一起琢磨。所以王宇也知道這個“靠”字是李亞峰在表達自己各種感情時常用的字眼兒——至少在無定鄉中,這個口頭禪是李亞峰的專用品。
  “你……你說什麽?‘靠’?你……你是華佗他老師?騙人的吧?靠!你小子到底是什麽變的?”
  李亞峰也讓華文昌的突然一聲給嚇著了,一臉奇異地上下打量了華文昌好一陣子,也不再束手待斃,甚至有些興致勃勃地反問開華文昌了。
  華文昌登時語塞。他沒有料到自己一時口快竟然把這個口頭禪給罵出來了,無定鄉裏的妖精或許不會知道是怎麽回事,可華文昌清楚,自己這麽一罵,李亞峰肯定會知道不對,至少他對自己自稱的“華佗門護法之人”這個頭銜是絕對不會再相信了。雖然李亞峰逃不出自己的手掌心,可自己又不能殺了他,根本無法滅口,時間一長,李亞峰或許就會參透自己的身份,這可是自己絕不願意見到的。
  “都是你這個小子壞事!”華文昌在心裏狠狠罵了一句,兩隻眼睛瞪著還莫名其妙的王宇,凶光畢露。
  “華……華文昌,不要!”華文昌正打算著把王宇也斬於劍下,一直沉默著的南宮飛燕急匆匆飛身過來,拉住了華文昌的胳膊。
  “姐!”“飛燕!”李亞峰和王宇同時叫了出來。
  “阿宇……”南宮飛燕拉著華文昌不放,抬頭的時候已經是淚水漣漣,“阿宇,不要插手好不好?這……這是華佗門的私事,你何苦……賠上自己一條性命?”
  “姐!這到底是怎麽一回事?這個姓華的家夥是哪個洞裏冒出來的?你倒是告訴我啊!咳,急死我了!”
  南宮飛燕一出頭,李亞峰趕緊也開了口。李亞峰對自己的這個幹姐姐一向信任,雖然她現在似乎是和華文昌站在一起,但盡管華文昌嘴上胡說八道,出來這麽半天到現在卻也沒真的把自己給怎麽樣了。所以李亞峰放心大膽地把南宮飛燕並不出來勸解的態度解釋為自己絕不會有事,頂多是有什麽內情自己不知道罷了。
  “要是真會出事兒的話,姐肯定會幫我的。”在心裏李亞峰就是這麽想的。
  可華文昌一說要封住自己經脈,李亞峰就覺得有些不對;緊接著黑光上人身死,王宇為自己出頭又惹來了華文昌的一臉凶光,李亞峰真的有些怕了;尤其是南宮飛燕也出來拉住了華文昌,李亞峰立刻就是一驚:真的要糟?
  “飛燕,你不要讓我為難……”見南宮飛燕沒有理睬李亞峰的問話,王宇苦著臉回答南宮飛燕,隻是他臉上的表情雖然難看,但語氣中卻絲毫沒有猶疑,“飛燕,華兄,啊,現在應該稱呼‘李兄’了,李兄年少有為,英雄本色,我打心眼兒裏往外佩服,這也不必說了。我和李兄雖是初見,但卻一見如故,李兄有事,我必定相助,這是為人友的本分。飛燕,我雖然不知道具體的事由,但我敢擔保李兄絕不是見色忘義欺師滅祖之徒,華文昌仗勢欺人,我即便定然不是他的對手,卻也要鬥他一鬥!飛燕,李兄好歹是你的義弟啊!你怎麽……”
  南宮飛燕歎了一口氣,低頭不答,隻是不鬆開華文昌的胳膊,像是絕不讓華文昌去加害王宇。而李亞峰聽了王宇這一番話,心裏的確感動極了。
  整個無定鄉的人都知道王宇心儀南宮飛燕,李亞峰自然也很清楚;而且李亞峰知道,王宇身為“賢王”王琦聲的長子,雖然與王琦聲不怎麽和睦,但身份已然不低,尤其他好交朋友,在無定鄉中頗有人緣。但王宇卻為了交自己這個朋友什麽都不顧了,既不惜招惹華文昌這個強敵,連南宮飛燕的話也不聽了!甚至南宮飛燕已經把話說得很明白了——華文昌可是伸手就會殺人!
  “王宇!”李亞峰一個箭步過去,和王宇並肩站在了一起,一攬王宇的肩膀,連“宇兄”也不叫了,直接喊開了王宇的名字,“姓李的認了你這個兄弟!”
  “能得李兄此言,小弟縱死何憾?”王宇哈哈一笑,目光在南宮飛燕身上一掃便又跳開,一片黯然之色被臉上的微笑掩盡了。
  “大哥!還有我們呢!”隨著話音,在群妖中間又有十幾個人影跳了出來,和李亞峰、王宇站到了一起,同時還七嘴八舌地叫著。
  “什麽華佗門護法之人啊?沒聽說過!”
  “華佗門的名頭雖大,可咱們服的是信義,不是勢力!”
  “大哥,你隻管說話,用不著大哥和李先生出手,咱們兄弟就能活撕了這個姓華的!”
  “就是!咱們‘三山十八友’怕過誰來?”
  “姓華的!你以大欺小,算什麽英雄?”
  站出來的加上王宇一共十八個人,都是王宇在無定鄉中的過命交情,這些人形貌不同,有男有女,有胖有瘦,但看外表都是青年,都對王宇口稱“大哥”,目中都神光湛然,顯見道行也都不低。
  李亞峰仔細一看,其中有兩個還是自己見過的,正是在自己和南宮飛燕進無定鄉到了隨緣城外的時候,說王宇為相思南宮飛燕而睡不安枕食不知味的那一高一矮兩個守兵。
  這兩個人也發覺李亞峰認出了自己,高個子衝李亞峰擠眼一樂,“李先生,我叫鐵槍。”
  “我叫田鶴,田雞的田,鶴立雞群的鶴。”矮個子衝李亞峰一抱拳,“那天是開玩笑,嗬嗬,今天可不是開玩笑了,這個姓華的可不怎麽好對付。”
  嘴上說著“不好對付”,可田鶴臉上卻樂嗬嗬的,壓根兒就沒把華文昌放在心上,或者是根本就沒把自己可能會死在華文昌手裏這件事放在心上。
  就在“三山十八友”嚷做一團的時候,黑光上人的一百多名部屬也都動了,站到了李亞峰和王宇的身後,每個人都拿出了兵刃,擺明了要與華文昌一鬥的立場。
  華文昌沉著臉撥開了南宮飛燕拉著自己胳膊的手,看著李亞峰和王宇,還有他們身邊的那些人,心裏別扭極了。事情到了這個地步,似乎李亞峰究竟是不是“見色忘義、欺師滅祖”已經不重要了,重點在於,隻要自己還要向李亞峰下手的話,首先就得擊敗這些人。而且,華文昌驚訝地發現,黑光上人的部屬也就算了,從王宇以下,所謂的“三山十八友”中竟然沒有一個是自己曾經見過的!
  這些人是從什麽地方冒出來的?難道都是在凝翠崖一戰中還沒有和我見麵就都戰死的嗎?不對,這些人的道行都不可輕侮,沒理由自己一個也沒見過!
  難道……他們都和創逆天邪功的人有關?也許。現在珊瑚集裏這些人雖然對這三山十八友的出現似乎不怎麽驚訝,但他們也不可能認識無定鄉中的每一個人,這些人……是混進無定鄉裏來的?那麽,他們的目的是什麽?他們知道我的身份嗎?不,不可能知道!可是……難道我的做法真的太莽撞了?
  華文昌沒有讓自己再沉思下去,事態發展到現在,也容不得他再耽擱時間了,再耽擱下去的話,指不定還會再出什麽變故;而且,華文昌對自己要做的事情有一連串的計劃,更容不得在第一步就出紕漏。
  “想不到我處理門戶中的私事會惹出這麽多事端來。”華文昌沉聲說,“對不住眾位朋友了,李亞峰既然已經被逐出門戶,本門的道法絕不容他再用!”
  華文昌又一次運轉了逆天邪功的第三層:物外忘情。
  時間靜止了。
  華文昌小心翼翼地把第一枚金針刺進了李亞峰的丹田,同時他也在提防著自己的身上會不會出現毛病,正如他所預料的,他應該是在接下來的五百年中拔出了李亞峰身上的金針,華文昌自己的身上並沒有受到波及,而且,在逆天邪功之下,三山十八友和黑光上人的部屬,還有珊瑚集中自豬三以下的群妖也都成了泥雕木塑,沒有什麽異狀。
  “好了。”華文昌迅速地在李亞峰身上下完七根金針,回到原處,收了逆天邪功,作出一個揚手的姿勢,朗聲說,“李亞峰的經脈已封,今後他的所作所為都與本門無關,我也不想開罪眾位朋友,還請眾位念在華佗門對無定鄉不無微功,高抬貴手。”
  華文昌這幾句話倒是說得謙卑極了,可群妖卻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事情,隻看見華文昌手閃電般地一抬,什麽也沒發生,接著就說已經封了李亞峰的經脈——這……吹牛也不怕閃了舌頭啊?還是你怕了,隨口亂說想借此下台?
  “你……呃——”李亞峰也是一頭霧水,心說你怎麽就封了我的經脈了?剛想回嘴譏諷華文昌幾句,突然發現身子不聽使喚了,還沒弄明白怎麽回事,就聽見一片驚呼聲,耳邊還有呼呼的風聲響個不停,眼前的華文昌還有周圍的人都在飛速向上拔高。
  “靠——”李亞峰這才知道,不是大家在往上飛,是自己在往下掉!
  群妖都驚呆了,一時之間竟沒有人反應過來要去救李亞峰,華文昌卻長籲了一口氣:總算是把第一件事做完了!
  華文昌自然知道,雖說李亞峰身上的經脈已封,但這隻是讓他用不出道法,暫時無法來給自己要做的事情添亂而已,並不是說他以前當零食吃的那些靈丹妙藥都不管用了,從現在這不到一千米的高度摔下去,頂多把地上砸個大坑,倒是不會有什麽危險。所以,華文昌隻是把頭低了一低,想看看五百年前的自己摔這一跤會不會摔出什麽喜劇效果。
  然而華文昌的臉色在刹那間變了,變得又是高興又是傷心,甚至還有一分無奈,一分不知如何是好,還有十二萬分的意外和不敢相信。
  李亞峰在空中叫著一聲“靠”翻滾下落,暈暈乎乎之中眼角也瞥見了華文昌所見到的:一個熟悉無比的人影閃電般從珊瑚集的入口衝了進來,這個人並沒有用飛行之術,但卻張大了雙臂要接住掉下來的李亞峰。
  “王信!”華文昌和李亞峰同時喊了出來。
  

第九十三章 騷動
更新時間2004-4-25 3:21:00 字數:8083

 
  “哇賽,老大,你看見我也不用高興得從天上掉下來吧?你要砸死我啊?”王信一把接住了李亞峰。
  “靠!你怎麽來了?”李亞峰乍見自己的兄弟,高興得什麽都忘了,跳起來一把抓住了王信的肩膀。
  “我……我……”王信的臉色有點兒不大自然,“老大,你快點兒回去吧!出大事了!還……還有,二哥、他、他……”
  “曹?曹怎麽了?”李亞峰急了。
  “二哥……二哥……”王信幾乎要哭出來似的,“二哥他丟了!”
  “什麽?丟了?怎麽回……事?怎麽回事!”李亞峰的話說到一半的時候,華文昌、王宇還有“三山十八友”、黑光上人的部屬,再加上珊瑚集中其他的妖精也都從空中落了下來。李亞峰見了,鬆開王信,不顧一切地衝上去抓住了華文昌胸口的衣襟,大聲逼問。
  “奇怪,你的兄弟丟了為什麽要問我?天下有你這麽當老大的嗎?”華文昌按捺住見到王信的激動,一個轉身,脫開了李亞峰的手,冷冷地說,“不過曹……曹暮此人心思細密,比你要強得太多了,他不會有事的。”
  天下隻有兩個半人清楚曹暮的下落,華文昌是其中的“半個”,因為他雖然知道曹暮是因何失蹤,和誰在一起,但就連他自己也不知道曹暮現在究竟是在什麽地方,也許甚至包括曹暮自己在內同樣也不清楚,唯一知道一切的人是雷州燕山小區的書攤攤主:“小劉”。
  在李亞峰開始在雷州正式行醫的當天,從心魔界脫困而出的華文昌與化作矮胖老人的小劉在雷州省中醫上空有過一次智鬥,小劉輸給了華文昌,要為他做一件事,華文昌的要求是要小劉收曹暮為徒,在十年之內把曹暮調教成能與自己一鬥的高手——華文昌對在天庭談和事變之時曹暮臨死所說的想要在來生與自己“正兒八經鬥一鬥”的遺言沒有一時或忘,他回到五百年前來要做的事情之一就是要與曹暮比個高低,雖然這同時也意味著要給自己添上一個強敵,但華文昌還是很積極地去做了,為此他甚至不惜暫時放棄了追殺北鬥的化身“清水好子”。
  雖然華文昌也不是很清楚地知道“小劉”的來曆,但他知道,小劉的本領絕不在自己之下。
  李亞峰當然不了解這其中的事情,他見華文昌語焉不詳,可話中分明透出了他知道曹暮的下落,又是擔心又是著急,兩隻眼睛都紅了,也不管自己究竟是已經讓華文昌封了經脈還是怎麽樣,一聲低吼,掄起拳頭就要再衝上去打。
  “老大!”王信揪住了李亞峰,“這個家夥是誰?怎麽除了眉毛和頭發長得和你一摸一樣?啊,他就是二哥說的那個華文昌?他怎麽在這兒?讓我來揍他!哎,對了,老大,這……這些人全都是妖精吧?好家夥,這是多少啊!我在這個鬼地方轉了快一天了,一個人影也沒見著,合著全都在這兒呢!不過……老大,咱得趕緊打,打完了趕緊回去,我可捅了不少漏子,全指著你回去給我補呢!你不知道,嶽淩軍那老小子太厲害了!啊……那什麽,老大,你可別怪我,要不是二哥找不著了,我也不能這麽胡來……”
  “什麽跟什麽啊?你先閉嘴!我來問你,問什麽你答什麽!”李亞峰讓語無倫次的王信氣得好玄沒樂了。
  雖然隱約間也為外麵的事情擔心過,但李亞峰並不知道,在他來到無定鄉的這十幾天中,外界已經為他的突然“人間蒸發”而鬧成了一團,而且,在曹暮失蹤之後,急躁的王信也懵懵懂懂地惹下了天大的麻煩。
  ◎◎◎
  事情要從3月2日上午說起……
  3月2日上午8時許,李亞峰正和南宮飛燕一起在敦煌三危山上打轉的時候,省長嶽淩軍已經在雷州的省中醫的會議室中衝著滿座的老中醫發了整整一夜的牢騷。
  “你們到底是怎麽搞的!啊?我打電話白搭,人來了也不讓我進門,現在好啊?啊?祖師爺人都丟了才想起來告訴我!問我怎麽辦?我還要問你們怎麽辦呢!”
  顯然,李亞峰行醫一個月以來,嶽淩軍這個堂堂的省長已經在老中醫們的說教之下適應了稱呼嘴上沒毛的李亞峰為“祖師爺”,但既然有了“祖師爺”,他對徒孫輩兒的老中醫們就不怎麽客氣了,以前還知道口口聲聲管省中醫的院長孫思了叫“孫老醫師”,這會兒在氣頭上,直接就嚷開了“老孫”。
  “我說老孫啊,你們也太不象話了吧?啊?你們知不知道,就在這一個月裏,省中醫外頭暗中有多少人在給祖師爺保駕?又有多少人想綁架祖師爺?啊?一個月,光抓住了的就有將近四十人啊!啊?你們知不知道?你們怎麽能讓祖師爺一個人離開省中醫呢?萬一出點兒什麽事兒,老孫,別說你了,把你們全都算上再加上我這個省長,都擔待不起啊!咱們就是曆史的罪人啊!要落得個千夫所指啊!啊?你們說,我這話有一點兒誇大沒有?你們……你們是要對曆史負責任的啊!怎麽能這麽不知道小心呢!”
  這會兒的嶽淩軍身上已經看不到一省之長的風範了,眼中全是血絲——這不是熬夜罵人的結果,完全是讓事態的嚴重性給搞出來的火氣。
  ◎◎◎
  在雷州市立醫院中的絕症患者紛紛全愈的時候省長嶽淩軍就開始關注事態的發展了,當然,他根本沒有料到到頭來居然會出現李亞峰這樣一個人物。不過,當李亞峰開始行醫,全國各地乃至世界各地的老中醫幾乎一夜之間都出現在雷州,嶽淩軍憑直覺知道,雷州的這些事早晚一定會造成莫大的影響——當然是在好的方麵。
  所以,嶽淩軍一次次想要到省中醫來親眼看看“祖師爺”,但他和別人一樣,被一次次擋架。這讓身為省長的嶽淩軍甚至也冒出來過和那些不怕死的記者類似的裝病的念頭,就在他打算把這個念頭實施時,他看見了喝了“百名老中醫加料特製巴豆湯”的幾個記者,不得不打了退堂鼓。
  ——省長很忙,沒有時間一天到晚都蹲在衛生間裏。
  但嶽淩軍還是果斷地往省中醫周圍派遣了便衣護衛人員,人數從十個增加到五十、上百、二百……在便衣們開始往回抓人和中央下達了密切關注並盡力保護的指示之後,嶽淩軍更是把全省的精英都派了出去,並一直堅持親自指揮。
  被屢次擋架的嶽淩軍沒有低估老中醫們的影響力,但他知道,隻要“祖師爺”的醫術是真材實料——這似乎已經完全不必懷疑了——用不了多少時間,老中醫們的影響力就會頂不住的——派在省中醫附近的便衣已經不止一次和國家安全局的人碰頭了。
  對於各家媒體的報導,嶽淩軍是抱著樂見其成的態度,事實上,這也促成了事態向前發展的速度,李亞峰接受電視台《華夏之子》特別欄目采訪之後,雖然嶽淩軍也讓李亞峰描繪出來的藍圖嚇了一跳,但他同時也知道,老中醫們這一次是絕對頂不住了。
  果然,電視直播結束還沒過兩個小時,中央就下達指示要嶽淩軍立刻前往雷州省中醫,親自請“祖師爺”李亞峰到首都與國家領導人探討有關今後國家發展的種種問題。並千叮萬囑一定要注意態度,如果李亞峰本人並不樂意的話,甚至可以考慮以李亞峰為主直接在雷州召開一個“中醫學與二十一世紀”的專題會議,國家領導人列席參加。另外,以美國為首的幾個大國的“醫學考察團”已經在來北京的路上了,有理由相信用不了多久世界各國都會派出類似的代表團,且不管這些代表團的來意如何成員中又究竟有幾個是真正會點兒中醫的,總要知道關鍵人物李亞峰到底是個什麽態度——可能的話,最好能盡快讓李亞峰在幾個與國家利益有關的問題上表明態度……
  可還沒等嶽淩軍進省中醫的大門,他就接到報告說,李亞峰出了省中醫,並且——失蹤了!
  盡管嶽淩軍下過鄉抗過槍,風風雨雨也都經曆了不少,聽見這個消息還是差點兒沒背過氣去。
  ◎◎◎
  “嶽……啊,嶽省長,你……您別太著急……”聽說祖師爺剛出門就失了蹤,孫思了也害怕了,把平時的稱呼一改,有些戰戰兢兢地說,“祖師爺他老人家留了話了,說是去找……找老祖師爺,過幾天就回來……”
  “過幾天?那是過幾天?”嶽淩軍一揮手,又吼上了,“祖師爺失蹤了你知不知道!這會兒還不知道人在哪兒呢!要是祖師爺他沒出事兒,為什麽守在外麵的那些便衣都不知道他到哪兒去了?你不要搞不清狀況!啊?你……你說什麽?老祖師爺?那是什麽?”
  “是……”孫思了急得滿臉是汗,“祖師爺說……他那個……那個病人……曹師他從外邊回來,帶了個大包……那個……祖師爺說治不了……老祖師爺……”
  “什麽跟什麽啊!”聽孫思了話中雖然前後都挨不上,但似乎有些自己不知道的事情在裏麵,嶽淩軍罵了一句就壓下了火氣,慢慢地問,“老孫,我看還是你別太著急了,說清楚一點。”
  “嶽省長,還是讓老頭子我來說吧。祖師爺雖然沒說能隨便往外說,可也沒讓我們瞞著別人……”
  在“祖師爺”出世之前有“老神仙”之稱的張笑天畢竟是最年長的,眼看事情有些不好收拾,站出來說話了,“在這之前,曹師……嶽省長知道曹師是吧?就是祖師爺的同門……曹師也失蹤了幾天,祖師爺從電視台回來的時候,曹師也回來了,帶回來一個大包。祖師爺和曹師、王師單獨說了一會兒話,然後祖師爺就說有一個他老人家也治不了的病人,要去請他老人家的師父來治,祖師爺他老人家的師父我們自然得稱呼老祖師爺了。”
  “什麽?你說的是真的?怎麽不早說!”嶽淩軍一下子就急了,“合著我這一夜白熬了啊!啊?這麽大的事為什麽不早告訴我?天!祖師爺他還有師父?老……老祖師爺?哎,不對,你剛才說什麽?怎麽又冒出來個祖師爺也治不了的病人?是誰啊?是什麽病?”
  “這個……”張笑天沉吟了一會,有些為難地說,“嶽省長,事到如今,這件事給嶽省長你一個人說了也就罷了,可你別再往外說了,祖師爺他老人家這一個月來活人無數,要是讓外人知道祖師爺他老人家也有治不了的病……這個……”
  “啊……”嶽淩軍下意識往窗外看了看,也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性——李亞峰這個“祖師爺”如今已經完全成為了無病不可治的象征,如果說萬一傳媒報道有他也治不了的病,這個消息的震撼沒準兒比《華夏之子》更大。雖然國內的傳媒多少還能控製,可這會兒和前些日子已經不一樣了,各國記者可是都來了……
  “到底是怎麽回事?”嶽淩軍壓低了聲音。
  “老頭子我是絕對不信有什麽病是祖師爺他老人家也治不了的,要證據的話這一個月來的事情就是證據了……”到現在張笑天還是沒有把“華佗門”三個字給露出來,“而且,就老頭子我看,祖師爺這回要治的八成也不是什麽病……”
  “老神仙,您老人家就再別賣關子了吧?”嶽淩軍心急如焚地往下追問。
  “那個病人似乎和祖師爺他老人家有什麽關係,而且也沒人在醫院裏見過,唯一的解釋就是那個病人是曹師帶回來的……”
  張笑天憑著推測,居然把事情推理了個八九不離十,“曹師當時身邊沒人,就拿了一個大一點兒的皮包,可那也裝不下一個人啊?更別說一個大姑娘了。照老頭子的想法,祖師爺應該是要肉白骨活死人哪!這些日子我們跟祖師爺他老人家也熟了,小錢他纏著祖師爺問是什麽病,祖師爺鐵青著臉就說了兩個字,‘離魂’!當時小錢就沒敢再往下問,事後老頭子大著膽子想了想,除非是祖師爺是打算……”
  嶽淩軍聽到“活死人”三個字的時候整個腦袋就“嗡”的一聲,張笑天往下都說了些什麽一個字也沒聽見。
  “活死人……活死人……起死回生?天……天……天……”嶽淩軍像是喝醉了酒,搖搖晃晃往前邁了幾步,一腳踩空,直接摔到了地上,也不急著爬起來,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機,按了幾下以後大聲喊起來。
  “喂!喂!是我!我是嶽淩軍!全力搜索!加派人手!向駐地軍區求援!向臨近省份求援!向中央求援!快!要快!一定要快——!”
  …………
  ◎◎◎
  3月3日。晚。杭州。西湖。
  “餘弟毅儒,常比西湖為美人,湘湖為隱士,鑒湖為神仙。餘不謂然。餘以湘湖為處子,靦腆羞澀,猶及見其未嫁之時;而鑒湖為名門閨淑,可飲而不可狎;若西湖則為曲中名妓,聲色俱麗,然倚門獻笑,人人得而媟褻,故人人得而豔羨;人人得而豔羨,故人人得而輕慢。在春夏則熱鬧之至,秋冬則冷落矣;在花朝則喧哄之,至月夕則星散矣;在清明則萍聚之,至雨雪則寂寥矣……”
  李雲天獨自坐在孤山南麓的樓外樓酒樓的二層包廂,臨窗憑望著十裏湖山,嘴裏還念叨著張岱在《西湖夢尋》中的那篇著名的《明聖二湖》,麵前的酒桌上擺著宋嫂魚,東坡肉,還有一盤叫化童雞,都是傳統的杭州名菜。
  “嗯,還要再來一壺龍井……嗯?”
  包廂的門打開了,兩個陌生人走了進來,直奔李雲天。
  “不會吧?這麽快就又找上門來了?”李雲天臉色一變,心裏大叫倒黴。
  自從一個月前李亞峰說要到省中醫正式給人治病,李雲天就從雷州這個“是非之地”溜走了,他自然知道,隻要李亞峰的身份一暴露,他這個當父親的肯定少不了要“沾光”,雖然早晚躲不過去,但沒必要一開始就對著一群莫名其妙的記者。
  可李雲天還是低估了李亞峰這個“祖師爺”對自己安寧生活的破壞力。李雲天早早離開雷州雖然躲開了記者的羅嗦,卻躲不開想要通過綁架他從而脅迫或是敲詐李亞峰的勢力,李亞峰在省中醫,外麵省長嶽淩軍派來的便衣保安把省中醫圍得像個鐵桶,留在雷州的李美雲也同樣被暗中保護了起來,可李雲天太早離開雷州了,嶽淩軍意識到李亞峰的重要性的時候已經找不到他了。當然,嶽淩軍同樣派出了不少人在全國各地到處撒網找他,但李雲天卻無法分辨盯著他的人裏哪些是“好人”,哪些是要綁架他的。
  於是李雲天學了四十多年卻幾乎從未用過一次的武功總算是派上了用場。
  從二月中旬到現在,李雲天打退了四批想要找自己麻煩的來曆不明的人物,在某種意義上講,李雲天的運氣還是不錯的,人家隻是要綁架他,不敢用太過激的手段,所以李雲天並沒有受什麽傷;但在另一方麵,李雲天的運氣就差到了極點,他本來打算抓住一個問問他到底是誰派來的,誰知抓是抓住了,那個比他還要倒黴的家夥卻來了個“寧死不屈”外加“服毒自盡”,嚇得李雲天這個溫文爾雅的語文教師再也不敢打“傷天害理”的主意,隻能全國到處亂跑。
  無疑,李雲天的這種看似無奈的行動給想要找到並保護他的政府工作人員增大了十二萬分的工作難度。
  “算了,還是打一下就跑吧,然後明天天一亮就去杭州市政府‘自首’。”李雲天在心裏苦笑了一聲,“這都成什麽世界了?老子讓兒子逼得要去自首?”
  “不管你們是什麽人,想要幹什麽……咳,反正你們要幹的事情除了綁架老子之外也沒什麽了,告訴你們,老子不幹!”
  李雲天這些日子來的火氣相當不小,嘴裏嘟囔出來的話竟然也有了幾分李亞峰的口氣。
  “李先生,我們是……”高個子陌生人剛想要說話就讓李雲天的動作嚇了一跳——資料上不是說李亞峰的父親是個中學語文教師嗎?怎麽?他會武?
  ——李雲天壓根兒沒心思聽他說什麽,從椅子上站起來,往前幾步,一起腳就衝高個子陌生人的小腹踢了過去。
  “李先生……請聽我說……”高個子狼狽地往旁邊一跳,躲開李雲天的攻勢,嘴上剛喊出“別誤會”來,就覺著身子左邊軟肋一陣劇痛,很不情願地彎腰趴了下去。
  原來李雲天打的是“速戰速決”的主意,攻他小腹不過是虛招,左腳剛起右腳就跟著抬起來了,一個“鷂子翻身”,右腳踹在高個子的軟肋上,身子騰空,借力撲向了旁邊的矮個子,在空中玩了個“白雲出岫”,左臂在矮個子麵前一晃,格開慌慌張張招架的矮個子的左臂,右手握拳往前一衝,狠狠地打在矮個子的左頰上,把他打得直接飛了出去。
  “讓你們再來煩人!”李雲天輕輕落到地板上,看看兩個陌生人都躺下了,不由得對自己的身手十分滿意,低頭想了想,害怕外麵還有人在等著自己,轉身就往窗戶前走去,打算從窗戶中跳出去溜走。
  “李……李先生……請別走……我……我們是國家安全局的……”高個子趴在地下,疼得五官都皺在一塊兒了,但總算是把一上來就想要說的話說了出來。
  “……什麽?”李雲天剛要往窗戶外麵跳就聽見了高個子的這句話。
  “這個……你……你們是國安局的?這麽說……你們……你們應該……應該是來保護我的吧?咱們……咱們是要回雷州?”李雲天慢慢地轉過身子,表情難堪極了。
  ◎◎◎
  曹暮和王信的境況要好一些,對於這兩個人到底有什麽本事,嶽淩軍和在他之外的各方勢力都缺乏了解,同樣也沒有資料和證據顯示他們有和李亞峰一樣的高明醫術。雖然在省中醫中曹暮與王信經常“切磋”,所表現出來的也都是驚世駭俗的本領,但一來嶽淩軍對省中醫內部的滲透遲了些,二來曹暮和王信進行法術、武功方麵修行的時候,也盡量避開了眾人的耳目——在省中醫裏李亞峰說一不二,他發話不要隨便打擾了也就根本沒有人敢去多看。人們最多也就是知道王信的嗓門比較大,指不定什麽時候就要“嚎叫”上一陣子而已。
  所以,在曹暮和王信趁夜離開省中醫的時候,盡管有不少人在暗中跟蹤,倒也沒有立刻攔截的。
  曹暮知道有人跟蹤,可是他還不會隱身法,所以也不敢就這麽“飛”到神農穀去——就算是曹暮有這個膽子他也不會用禦風術的,因為王信依舊隻在武功上求突破,並不會“飛”,曹暮並不認為自己背著王信飛上幾千裏會是一個好主意。
  但曹暮的本事的確不小,他先是拉著王信用不怎麽成熟的“縮地術”擺脫了緊跟其後的盯梢,接著瘋狂采購了大堆的食物和日用品——曹暮家境本就相當好,這些天在閑著沒事兒的時候又從老中醫錢十千的兒子錢潛那裏把他在雷州倒賣砂鍋掙來的錢“摳”來不少,經濟上愈發寬裕了——放到自己和王信從神農穀禁地帶出來的法寶“芥子兜”、“遂心布袋”裏當作“行軍糧餉”,然後踏上了前往長白山中的神農穀的征途。
  說是征途,一點兒也不假,在嶽淩軍得知“祖師爺”李亞峰失蹤以後,第一反應是趕緊加派人手去找,第二反應就是要立刻見曹暮和王信,可這兩個人哪裏有這個閑情逸致,早已溜之大吉了。
  於是,一場追蹤與反追蹤的“戰爭”開始了。
  曹暮先購買了前往南通、福州、海南、昆明、長沙五地的火車票,又在雷州火車站從十幾個人身上偷走了他們的火車票,之後卻沒有通過檢票口,拉著王信偷上了開向上海的火車。
  這種小把戲自然瞞不過嶽淩軍省長的屬下和國安局裏的專家,火車開出不到三個小時,上海已經得到消息,派人在車站恭候著曹暮和王信了。
  但曹暮和王信並沒有去上海,在這之前兩個人已經早早下了火車,專乘長途汽車往東走了,追蹤者們很快得到了消息,有幾夥勢力甚至直接攔截了兩個人所在的長途汽車。但所有的人又一次失望了,曹暮和王信根本沒有在車上,開車還不到二十分鍾他們就下了車,又跳上了開往北京的火車。
  追追藏藏,兩天之間曹暮和王信居然在沒有受到任何攔截的情況下抵達了長白山。
  平心而論,曹暮再聰明再“狡詐”也一定不是追蹤專家們的對手,但曹暮首先占的便宜是沒有人知道他們的目的地究竟在什麽地方,更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想要做什麽,這就給追蹤帶來了極大的難度;而且曹暮的故布疑陣頻頻更改路線的做法讓各方勢力的追蹤專家們都忘了曹暮的年齡,以為自己麵對的是一個長年流竄在外的逃犯或者是反追蹤的老手,如臨大敵般地設計出了一套套追蹤方案。
  殊不知,曹暮能夠想到的其實遠沒有追蹤者多,各方的追蹤專家們擺出了十幾種曹暮可能會選擇的方案,並把焦點集中在最奇詭的一套上,但曹暮卻壓根兒沒有想得那麽深,他選擇的往往是追蹤者們早早排除了的“過於簡單”的路線。
  曹暮的聰明之處在於,他對於這一切心知肚明。
  “王信,你信不信?就是因為我知道自己沒他們那麽聰明,所以他們那些聰明人才找不到咱們。”
  曹暮微笑著對王信說這句話的時候,正是3月4日的下午,這時,他們已經進了長白山,離神農穀並不太遠了,兩個人正在野餐。
  “二哥,你說了那麽多,反正我是沒聽明白。你大概是不是想說因為你笨所以才聰明?這是什麽混蛋邏輯?而且……”王信哈哈笑著往身後一指,“咱們好像已經被追上了。”
  

第九十四章 龍組吃癟
更新時間2004-4-28 5:22:00 字數:7102

 
  “我敢發誓,這兩個混小子現在一定在笑我們是傻瓜!”國安局的精英隊伍:龍組的組長龍海已經是第一百次對跟著自己出這趟任務的五名隊友這麽說了。
  龍組接到追蹤曹暮和王信二人的任務是3月3日中午的事,省長嶽淩軍在得知李亞峰很可能有“起死回生”的本領的這個消息以後立刻向各方求援,並點名要國安局的王牌龍組參與,但李亞峰渺渺不見蹤影,連查也無從查起。
  不過,從薑冉、李美雲以及雷州外國語學校的老師們還有所有與李亞峰相識的人口中都說出了要找李亞峰恐怕隻有去問曹暮和王信,所以,龍組的任務就從尋找李亞峰改為了追蹤曹暮、王信,並護送他們回雷州,同時盡快詢問出李亞峰的下落,鑒於李亞峰的重要性,命令下達的時候還沒有忘了加上一句:“一定要以禮相待”。
  龍組組長龍海一開始以為這不過是個簡單到了家的任務——不過是兩個高中生嘛!本事能有多大?治病救人的事情我是不懂,可要說到追蹤抓,呃,對了,是“請”,“請人”,怎麽“請人”到時候再說,可至少追蹤那還不是手到擒來?
  龍海先是把曹暮和王信當成了不怎麽懂事的小孩,結果接連撲空兩次,於是龍海不敢再掉以輕心,和隊友們把兩年前追蹤金三角毒梟時的勁頭兒都拿了出來,結果卻是連曹暮和王信的影子都找不到了。最後,當龍海得知二人已經進了長白山,立刻就明白了他們肯定是選擇了早早被自己排除在外的路線。
  所以,當龍海和他的五名隊友終於在長白山中追上曹暮和王信的時候,龍海肚子裏的一團火——很顯然,這團火來自於他自己生自己的氣——讓他把“以禮相待”的四個字差點兒就丟到了腦後。
  “是曹暮同學和王信同學吧?”龍海從一棵大樹後走出來,用盡量客氣的語氣詢問著。
  經過一天半的追蹤作戰,雖然氣得要死,但龍海已經完全不敢小看眼前的這兩個高中生了,就算他們躲過追蹤是因為自己的失誤和他們的運氣,可在長白山中的行進速度卻快得嚇人,如果不是他們這會兒停下來吃飯耽誤了時間,龍海自知恐怕自己和隊友們是追不上他們的——由此可見,這兩個高中生一定會武,至少輕功都相當出色。
  “二哥,怎麽辦?”王信頗有些困惑。
  “你先吃你的。”對於不速之客的到來曹暮並不在乎,事實上,周謹的慘死讓曹暮的心情一直都很不好,那個顯然是衝著自己而來的“華文昌”的身份和目的也都無從捉摸,曹暮現在需要的是靜心思考並等待時間來衝淡自己的悲憤之情,或者是……找點兒什麽事情去做,最好能找個人出出氣,發發邪火。
  曹暮明智地選擇了前者,所以他才會想方設法躲避追蹤,因為他並不敢保證如果這個時候有人送上門來的話他不會遷怒。曹暮深知,盡管自己在道法方麵或許不如李亞峰,在武功方麵也完全不能和王信相提並論,但李亞峰和王信就算使出渾身解數也未必能把自己怎麽樣,反倒是自己能不太費力地就對付了他們——曹暮在“實用主義”這四個字上的貫徹要比李亞峰和王信都徹底多了,從神農穀禁地中帶出來的法寶他差不多都能夠運用自如了,至少,曹暮不會像李亞峰那樣,除了越王八劍之外剩下的隻會亂扔。
  “我是曹暮,他是王信。什麽事?”曹暮從地上鋪的塑料布上站了起來,看看龍海和他身後的五個人,笑了。
  “呃……”龍海不由自主地往後退了兩步——曹暮臉上的笑容怎麽看怎麽像不懷好意,好像是一隻抓住了老鼠的貓,而自己就是那隻老鼠。
  “對不起,不可以。”龍海還沒有來得及往下說,曹暮又一臉微笑地開了口。
  “曹暮同學,你可能並不知道我們的身份,我們是國安局的……”龍海猶豫了一下,他的直覺告訴自己,對這個一臉邪笑的曹暮還是和盤托出的好,至少,雖然自己並沒有惡意,但曹暮卻不一定了——不,可以肯定,曹暮絕對沒有打什麽好主意。
  “王信,這個……”曹暮根本沒理龍海,似乎認為“對不起,不可以”這六個字打發他就足夠了,他右手抱在胸前,左手托腮,想了想,說,“先點了他們的穴道,讓他們不能動了再說,哦,對了,別忘了啞穴。”
  “二哥,你就不能讓我先吃完?”王信對曹暮向來言聽計從,隻是抱怨了一句,扔開手中的雞腿,連滿手的油也沒擦,身形已動!
  “別誤會!我們沒有惡……”龍海怎麽也沒想到這兩個人會連自己的話也不聽完,不問青紅皂白上來就動手,但他畢竟也是個好手,一邊解釋著,一邊向旁邊一躍,躲開了王信打向他的一掌。
  王信一掌擊空也是一愣,他這些日子一直在下功夫,滿以為自己的本事已經不小了,卻沒想到一上來就打空了,麵子上實在是有點兒下不來,嘴裏罵了一聲,身隨掌勢往前一衝,右掌按在龍海剛才轉出來的那棵大樹上,借力轉身,又撲向了龍海。
  “別……”龍海還想說話,卻發現王信一掌下去,那棵足有兩人合抱粗的老鬆樹“喀喇”響了一聲,斷了。
  龍海差點兒沒嚇死。
  “王信,我是讓你點他的穴,沒讓你把他給宰了啊!你使那麽大勁幹什麽?”曹暮雖然知道王信讓李亞峰喂飽了靈丹妙藥,內力大得出奇,可也嚇了一跳,趕緊喊了起來。
  “二哥,這可不能怪我。”王信停手,有些委屈地回頭衝曹暮分辯,“我發誓我最多隻用了三成的功力,是那棵樹太不結實了……再說,我又沒打在他身上,等打上了我再收力還不行?”
  “說的也是。”曹暮微笑點頭,“那我就不管了,你快點兒把他們打發了,就算是用過了勁兒,還有老大呢。”
  在旁邊的龍海腿越來越軟,心裏一個勁兒念叨,“我不打,我投降。”
  這可不是開玩笑鬧著玩兒的!龍海不是沒見過世麵,他自己的本事也不小,什麽“單掌開碑”、“油錘灌頂”之類的硬功龍海自己也能來兩下子,可龍海從來就沒見過、甚至連聽也沒聽說過隨便來一下子就把一棵直徑三米上下的老樹給打斷的功夫。
  尤其是曹暮那句“說的也是”更讓龍海腿肚子直轉筋,龍海雖然知道曹暮和王信的“老大”李亞峰無病不可治,但龍海絕不認為挨上這個輕輕一掌打斷老樹的王信的一下子還能留出讓李亞峰醫治的餘地來——就算是李亞峰能治,龍海也絕不想挨。
  龍海回頭看了看自己的隊友,他們快要瞪出眼眶的眼球表明:他們的意見和龍海相同。
  “王師,王師!有話好說,我們是請……”龍海看著轉過身來衝自己比劃著拳頭的王信,連連搖手,叫開了“王師”,完全打消了動手的念頭。
  話還沒有說完,龍海就覺得身上麻了幾下,不僅無法動彈,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他點了我的穴道。”當龍海腦中掠過這個想法的時候沒有感到丟人,反而鬆了一口氣,雖然並沒有看見王信是怎麽對待自己的隊友的,但龍海相信,隊友們也不會例外。
  這時,龍海無意中瞥見了曹暮臉上的微笑,不知怎麽心裏突然想起了幾年前看過的老電影《哥斯拉》,二者雖然風馬牛不相及,但龍海卻覺得眼前這兩個高中生的破壞力比哥斯拉更加出色,而且要比哥斯拉逼真多了。
  “真沒勁!”毫不費力就製住了龍組的全體成員,王信不滿地發開了牢騷,“怎麽都不還手呢?本來還想試試到底練到什麽程度了呢……噢,二哥,你為什麽讓我點他們的穴道?”
  雖然動彈不得,但倒是還能聽得清楚,一陣淒苦湧上了龍海的心頭——合著王信是什麽都不明白就先把自己和隊友們給點倒了。
  “嗯,接下來怎麽辦呢?”對王信的後知後覺曹暮已經習慣了不去理睬,隻是自言自語著圍著在地上攤著的龍海等人轉開了圈子,“你們能找到我們,這要麽說明了你們比較聰明,要麽就是說你們比我還笨,嗯,這個先不說了。你們找我們要問什麽我也知道,老大有事,過幾天自然會回雷州的,你們也用不著到處亂找,全是白費勁,能找著我們已經很不容易了,是吧?”
  “二哥,他們到底是什麽人啊?要不要搜搜身?”王信拿著剛才沒吃完的雞腿湊了過來,用雞腿一指龍海,“他剛才好像說自己是什麽國安局的,萬一要是真的……那我是不是犯法了?”
  “你怕了?”
  “怕什麽?”王信一搖腦袋,“這幾天我早想明白了,有老大和你在,什麽事兒都能擔下來。我隻管聽你們的就成。”
  “去!”曹暮又是好氣又是好笑,一推王信,“你還真是想開了啊你?不過……這幾個人嘛,他們說是一回事,到底是幹嘛的誰知道?就算是身上帶著什麽證件不也能是偽造的?現在盯著老大的人可多了,幹什麽的都有。真是,殃及池魚啊,我招誰惹誰了?”
  “那怎麽辦啊?咱們還要去神……”
  “你少說幾句沒人把你當啞巴!”曹暮嚇了一跳,趕緊捂住了王信的嘴,沒讓他把“神農穀”三個字說出來。
  “我錯了。”王信也想明白了,一吐舌頭,不說話了。
  “王信,把他們吊到樹上去吧,這深山老林的,萬一竄出條狼來把他們給吃了就不好了。”曹暮忍著笑看著龍海說,“我這可是為了你。”
  “成。你那兒有繩子是吧?”
  “給。”曹暮一轉身,躲開龍海等人的視線,從腰間的“芥子兜”裏拿出了尼龍繩遞給王信。
  “真是不明白,你們那麽著急幹什麽?”王信一邊綁龍海一邊嘟囔著,“我們老大又不是不回來,就幾天的功夫不是?再說了,老大說了那麽多豪言壯語,你就不興讓他躲幾天?他指不定多後悔呢!噢,對了,我點了你們的穴道不假,你們可別恨我,我也是聽二哥的話不是?而且過一天就解開了,到時候從樹上下來應該難不倒你們吧?我再給你們留下點兒吃的,就放在那邊兒我們吃飯的那塊塑料布上,你們吃完了可要記著收拾好,要保護環境是不是?我就不收拾了,就當是你幫我個忙,我和二哥也急著呢,我們也有事兒要辦。你別這麽看著我啊?放心,都是真空包裝的,而且是各地的名吃,德州扒雞、北京前門烤鴨、金華火腿……什麽都有!怎麽?生氣了?別啊,我們過幾天也回雷州,你要是不服氣的話到時候再去找我,咱們打打好不好?真是奇怪了,你剛才都躲開我第一下了為什麽不接著跟我打呢?害怕了?放心,打不死的,就是死了也沒關係,我們老大有辦法。你是不知道,我跟二哥打也好跟老大打也好從來都隻有挨揍的份兒,從來贏不了,所以啊,我也想找你們這樣的軟柿子捏一捏好找點兒成就感。你說你是國安局的吧?是不是要保護我們老大?用不著!你連我都打不過不是?我們老大可……”
  王信嘮嘮叨叨地說著,忽然覺得不對,如果往常自己這麽說個沒完的話,曹暮早就讓自己“閉嘴”了,可這麽久了怎麽曹暮連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二哥,你幹什麽呢?”王信綁龍海的手沒停,回頭叫曹暮。
  空山寂寂。
  “二哥!”王信覺得奇怪,怎麽就這一會兒功夫曹暮就不見了?幹什麽去了?
  “二哥!別鬧了,出來啊!”
  沒有回音。
  “二哥!”王信害怕了,嘴上大叫著,突然覺得手上一鬆,又嚇了一跳,趕緊轉回身來,發現自己一著急,手上使過了勁,把綁龍海的尼龍繩扯斷了。不過也幸虧是斷了,要是尼龍繩再結實一點兒,龍海的兩個手腕非讓他給勒斷了不可。
  可憐龍海被點了啞穴,叫也叫不出來,隻疼得呲牙咧嘴,額頭上直冒冷汗,乍看上去,倒真有點兒像被嚴刑逼供卻就是不招的好漢。
  王信沒心情欣賞龍海的表情,不見了曹暮他可就沒了主意,趕緊晃動身形四下裏找了起來,但王信花了近兩個小時,把周圍一公裏之內地底下的野鼠都趕了出來卻依舊不見曹暮的蹤影。
  王信遍尋不獲,倒黴卻的是無辜的龍海。
  “說,你把我二哥給弄到什麽地方去了!”王信一把揪住龍海的脖領,大聲責問起來。
  “你小子敢不說?信不信我給你分筋錯骨?”王信真的急了,抬手就給了龍海兩個耳光。
  “你小子有種!你看著……啊,對了,還沒解你的啞穴呢……”
  王信光顧了著急,忘了龍海被自己給點了啞穴。
  “你!”龍海的啞穴被解開之後第一個反應就是要破口大罵,堂堂的國安局精英、龍組組長還從來沒受過這種待遇。
  “現在你能說話了,說!你把我二哥給弄到什麽地方去了!你要是不說的話我真宰了你!”王信沒讓龍海罵出來,單手卡著龍海的咽喉就把龍海舉了起來。
  龍海剛才被點穴之後馬上就被王信按在了地上挨綁,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他一點兒也不知道,但王信著急的樣子可不是裝出來的,這落在龍海的眼裏他也自然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麽王信無法控製局麵的事情,現在可不是跟這個蠻小子鬥氣的時候。
  可龍海雖然打消了大罵王信的念頭想要好好跟王信說話,但卻被王信卡住了咽喉,這比點了啞穴的效果還好,龍海一陣氣透不過來,頭一歪,暈了。
  這還要說王信雖然著急但並沒有忘了自己的本事有多大,沒有真的用力,否則龍海的脖子在王信手裏恐怕比火柴棍兒還要脆弱,早就折了。
  “我不打你,也不揍你,你告訴我,你知不知道我二哥到什麽地方去了?”這是龍海悠悠醒來的時候聽見的第一句話。
  王信雖然莽撞,但也不是死心眼兒,龍海一暈他就想明白了:這個家夥連自己都能當成小孩似的隨便擺弄,絕不會有對付曹暮的本事,再說他一上來就讓自己點了穴,想動也動不了。
  所以王信鬆開了龍海,把其餘的五名龍組組員的啞穴解開,詢問了起來。
  但龍組的組員把發生的事情自始至終都看在眼裏,都知道了王信雖然本領不小,但卻沒太有主見,一致堅持要王信先救醒龍海才肯說話,王信急得不行,好在他手上還有在離開雷州之前從李亞峰那裏拿來的一些備用的丹藥,救醒了龍海。
  “頭兒,你沒事兒吧?”
  “頭兒!”
  “頭兒!沒事兒吧?頭兒!”
  龍海一醒,龍組的組員們也叫了起來。
  “我……”龍海剛醒就覺得自己渾身是勁兒,剛才被王信用尼龍繩勒出血來的手腕也不疼了,身子一動,不但穴道已經解開了,連縛住自己的尼龍繩也一下子就崩斷了。
  “這是怎麽回事?”龍海急於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沒有回答王信的問題,倒反問開了。
  “你小子沾光了知不知道?你一暈,你的這些兄弟都不樂意,我又要問你事情,隻好先把你給弄醒了,我又不是老大,不會紮針,給你喂了一粒……什麽來著?噢,對了,‘天香補丹’。”
  “天香補丹?是什麽東西?”
  “見鬼!我怎麽知道?這是老大配了專門給我吃的,說是能增進功力,還有一大堆別的用處,不過我也懶得記,我手頭上的藥就屬這個最多也最不希罕……咳,不說這個,我問你,你知不知道我二哥跑哪兒去了?對了,還有你們五個,我已經把你們的頭兒救過來了,你們總可以說了吧?”王信總算是靜下心來了,知道急不得,雖然這些人不知來曆,但至少可能會看見自己沒看見的東西。
  “王信同學,我是……”
  “我管你是誰?”王信蹲坐在地上,眼皮往上一翻,沒好氣地說,“我是問你們知不知道、看沒看見我二哥跑哪兒去了,別的我都不管。你們別以為我解開你們的穴道就你們客氣了,你們要是不老實,我照樣兒收拾你們!”
  “這個……”龍海有些猶豫了,自己的確是什麽也沒看見什麽也不知道,但看樣子曹暮是突然消失不見了,而這究竟是為了什麽王信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可以用這個來誘使王信說出來李亞峰的下落呢?這可是任務中最關鍵的。
  “還是我說吧,頭兒剛才一直被你摁在地上,什麽也沒看見,可我們五個都看見了。”就在龍海猶豫的時候,龍組組員張國開了口,他對王信的“傻勁兒”挺喜歡的。
  “快說!你看見什麽了?”王信大喜。
  “我看見……”張國的語氣有些不確定,“其實我也沒看得怎麽真切,就看見在你綁頭兒的時候,你二哥……那個……也就是曹暮同學突然一下子就沒了。”
  “靠!什麽叫‘突然一下子就沒了’?你耍我是不是?”王信大叫。
  “不是不是,我也看見了。”另一個龍組組員趙丹也開口說,“我看的可是清清楚楚的,曹暮就站在那兒,上一秒還在呢,下一秒就沒影兒了。就像……就像……”
  “就像會隱身法似的。”旁邊的龍組組員補完了趙丹的話。
  “什麽隱身法啊,你以為是神話小說啊?”張國笑罵一句,衝王信開口問“我說,你們三個到底是什麽人啊?你老大能治天下不治之症,你用三成功力就能打斷一棵百年老樹,雖然沒看見你二哥幹什麽,可你又說你根本打不過你二哥,他比你還厲害?你們是怎麽……”
  “隱身法?不會啊?”王信沒聽張國在說什麽,隻是自言自語,“二哥又不是老大,他應該還沒練成隱身法啊?這是怎麽搞的?突然就沒了?”
  好一會兒,等王信回過神來的時候,他發現龍海和所有的龍組組員都愣在當地,大眼瞪小眼,什麽話也說不出來。
  王信的這句自言自語太嚇人了。
  “二哥又不是老大,他應該還沒練成隱身法”……
  這就是說,首先,李亞峰會隱身法!而且,曹暮正在練隱身法!
  天!隱身法!
  龍組的成員們都被這個驚人的消息嚇呆了,沒人懷疑王信所說的是假話——王信這副樣子也實在不像是個會說謊的。
  “問了半天原來你們也什麽都不知道,白問!”王信腦子有點兒亂,“沒準兒二哥已經在神……那什麽,在那兒等著我了,我沒功夫再跟你們瞎鬧了,我得走了。對了,二哥說了,要點了你們的穴然後把你們吊到樹上,這不辦可不成。你是頭兒對不對?剛才喂你吃了天香補丹,你有點兒難辦,說不定現在你能衝開穴道了,那我隻好把你的十二大穴都點了……”
  ◎◎◎
  半個小時之後。
  龍組組長龍海和他的五名組員在一棵老鬆樹的樹枝上隨風搖來搖去。
  他們本以為王信好言好語地跟自己說了半天話之後不會再這樣對待自己,甚至還能和王信“交交朋友”,但他們顯然低估了曹暮對王信的影響力和王信的智力。
  如果他們不是連啞穴都被封住了的話,相信從他們口中說出來的話一定不會怎麽好聽……
  

第九十五章 王信的感悟
更新時間2004-4-30 11:16:00 字數:7254

 
  王信急。
  王信很著急。
  王信急得要命。
  王信已經在神農穀等了將近三天了,還沒有等來曹暮。就是王信再莽撞,再不知輕重,他也明白:二哥一定出事了!
  王信決定,不能再等下去了,他要去找曹暮。
  可王信並不知道要到什麽地方去找,他首先想到的是去找李亞峰,讓“老大”來拿主意。但王信猶豫了,二哥是和自己一起出來的,說好了各有各的事情,可現在這麽多天過去了,原本自己早就該閉關練武的,卻什麽也沒練成還把二哥給弄丟了,怎麽能就這樣去見老大呢?丟人是一回事,這肯定讓老大失望。
  所以盡管王信身上帶著從南宮飛燕那裏拿來的出入無定鄉的信香,但王信點燃了一根知道了本月無定鄉的入口在敦煌三危山之後就沒打算再動第二根,他要先回雷州——也許二哥現在是在雷州呢——王信知道這似乎不太可能,但除此之外王信也沒有什麽更好的選擇。
  王信畢竟隻是一個高中生,很少獨自離家到外地去,而且平時身邊要麽有李亞峰,要麽有曹暮,更多的時候是三個人都在一起,根本用不著王信自己拿主意。但現在不同了,王信隻有一個人——在離開神農穀之後,王信還特意到自己吊起龍海等人的地方去看了看,希望他們會在,這樣的話,至少還能找個人商量。
  然而王信又一次失望了,他吊著龍海等人的那棵老樹上空空如也,就好像從沒有人來過一樣,甚至連他和曹暮野餐時吃過的東西還有他給龍海等人留下的真空包裝的食物都不見了。
  “早知道你們這麽聽話,我就該點穴的時候下重手多吊你們幾天!”王信嘟囔著毫無因果關係的句子,同時發現了一個大問題——他迷路了!
  王信以前來過神農穀幾次,但都是從空中被李亞峰和曹暮架著來的,曹暮有心,記住了來回怎麽走,可王信就有些含糊了,應該說,三天前他能自己摸到神農穀去就已經是個奇跡,但想要讓他從山區裏按照正常路線再摸出去難度就太大了些。
  如果王信並沒有意識到自己已經迷路,沒準兒他還能順順利利地走出長白山,可他猛然間發現了這個問題,看著周圍的一片樹海,整個人都懵了。
  也許王信並不聰明,但他也有他的法子,他發覺自己迷路了之後,認準了一個方向就開始往前跑,反正總會走出去的。
  王信的行進並不順利,事實上他迷迷糊糊地在深山中兜了好幾個大圈子,有幾次還走了回頭路,甚至曾經被山裏的熊瞎子追著爬過了好幾個山頭,等他想起來自己有一身的本事根本用不著害怕,反過來應該是熊瞎子怕他才對的時候,他又一次迷路了。
  不過也虧了曹暮事先想的周到,在王信身上的“遂心布袋”裏也放了不少吃的,所以,王信雖然在山裏足足轉了五天,但並沒有餓著,東北3月的天氣雖然還很寒冷,在王信充足的內力麵前也沒能把他怎麽樣。
  可是死心眼兒的王信在碰到熊瞎子的時候的一陣瘋跑卻讓他的衣服遭了殃,被荊棘和樹枝劃得左少一片右缺一塊的,以至於王信在碰到一個當地的獵戶的時候,獵戶差點兒把王信當成了野人。
  曆盡艱險,還有幾次差點兒讓自己把自己氣死的經曆之後,王信終於在山中獵戶的幫助下乘上了火車,於3月12日的中午來到了王信所知道的附近最大的城市:長春。
  “該怎麽辦?”王信在火車站抱著頭足足想了兩個小時。
  王信身上沒有帶多少錢,他到長春的車票錢還是那個好心的獵戶借給他的,現在已經12號了,王信打定了主意要用最快的辦法回到雷州——可是,辦法呢?
  辦法都是逼出來的。而且,逼出來的辦法就算是笨辦法,但通常都很有用。
  王信決定:找政府幫忙。
  “打的”到了市政府門口,王信還沒給錢下車嘴裏就衝市政府門前的警衛大聲嚷了起來,“我要見市長!”
  接下來的事情就非常順利了:王信一邊大聲喊著一邊往市政府裏闖,警衛過來攔問,當然攔不住,王信繼續闖,警衛端槍,王信不在乎——幸運的是在警衛開槍之前有人認出了王信,否則王信“刀槍不入”的本領也會泄底——然後,王信見到了中斷了接見外商而匆忙趕來的市長。
  李亞峰、曹暮、王信三個人的失蹤這些天來早已掀起了軒然大波。消息雖然被封鎖了,但新聞媒體隱約間也嗅到了幾分味道,所幸在這之前李亞峰除了上了一次電視之外拒絕了所有采訪,雷州省中醫的老中醫們再加上省長嶽淩軍的力量也還罩得住;但來自美國、德國等各個國家的各種名目的“醫學考察團”已經趕到了雷州,並紛紛對不能“拜見祖師爺”而提出了強烈的抗議,這就難辦得很了。
  至於被吊在長白山老樹上的龍海等人,他們沒有吊足一天就下來了——王信低估了“天香補丹”的效用,盡管十二大穴全都被點,龍海卻花了不到三個小時就衝開了穴道。不過,因禍得福的龍海對王信並不怎麽感激,原因是他和他的龍組在複命以後,這些天來接受了來自上級的無數次的提問“轟炸”,炸得他一個頭變成了三個那麽大。同時,龍海也為自己在王信的幾句話中所能夠分析出來的資料而感到心驚:這三個高中生到底是從什麽地方學來了這麽一身了不得的本事?
  龍海對嶽淩軍省長和國安局局長穆齊很認真地說出了自己的看法:自己沒有完成任務,但這是理所當然的,隻要李亞峰、曹暮、王信三個人不樂意,別說是龍組,別說是去“請”,就是去“抓”,出動了軍隊也未必能夠做的到;而且,在“治病救人”之外,很顯然李亞峰三人還有很多的本領從來沒有顯示出來,情報中也從來沒有提及——“隱身法”或許玄了一點,但這正好解釋了在眾目睽睽之下李亞峰為什麽能突然“失蹤”;同時,龍海現身說法,一舉手就把鋼筋混凝土的牆壁捅了一個大洞,而這隻不過是因為吃了王信隨隨便便拿出來的一粒他身上“最多也最不希罕”的藥丸。
  嶽淩軍和穆齊兩人麵麵相覷,他們發現一直以來的焦點都集中在李亞峰一個人身上的做法或許很不正確,至少曹暮和王信也同樣有著過人之能,那麽其他人呢?如果不是顧忌李亞峰回來後可能會翻臉,嶽淩軍很想把薑冉、李雲天還有和李亞峰有關的所有人都來一遍人體試驗。
  ——這些人動不了,可龍海不同。
  於是龍海又有了不感激王信的理由,為了知道王信給龍海吃的“天香補丹”有什麽效用,龍海不得不接受了三遍精密到頭發稍兒的身體檢查,而且一個人麵對了整整一個特務營的好手的攻擊,在千辛萬苦取勝之後還險些被如獲至寶的嶽淩軍和穆齊二人合力扔到王水裏去看看這樣能不能奈何得了他。
  所有的信息都顯示李亞峰、曹暮、王信這三個人的本領絕對超過了所有人的預料,換句話說,這三個人的重要性更加突出了。
  可是,就是找不到人。
  搜索的力度又加強了,但正如龍海所預料的一樣:沒有消息,沒有任何的消息。而且,因為三人全都失蹤,所以龍海提到的“似乎曹暮和王信兩個人走散了”的消息並沒有得到足夠的重視。
  就在大家都喪失了希望開始靜靜等待失蹤了的三人自己回到雷州的時候,王信出現了!
  終於出現了!
  有件值得一提的趣事是,王信所乘的那輛出租車的司機被王信在市政府門口大叫“我要見市長”的狂態嚇著了,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載了一個什麽樣的客人而連錢都沒衝王信要就貼邊兒溜了,否則的話,哪怕他漫天要價隻怕也會有人給的。
  市長範海天在趕回市政府的途中忍不住一顆心兒狂跳不止,王信猶如神兵天降般地出現在市政府讓他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為公自不必說,即便是為私,國安局龍組組長龍海的隻不過吃了王信身上隨便一粒藥丸就幾乎成了“不死之身”的事情他也已經知道了,如果能讓王信也給自己一粒的話……範海天甚至寧願到王水裏去泡上一泡。
  在市長會客室中等得不耐煩的王信對範海天說的第一句話是吼出來的,“你是市長?你知道我是誰,我要用最快的時間回雷州,你給我想辦法,立刻!”
  把市長當成自己手下一樣吩咐完以後,王信還意猶未盡地添了一句,“要是不快一點的話我就把你這座辦公樓給拆了。你信不信我有這個本事?”
  為了給出證據,王信隨手一拳就在牆上砸出來一個窟窿——王信並不知道這一手幾天前龍海已經表演過了,也幸虧他不知道,否則已經急得紅了眼的王信恐怕會先拆了市政府的辦公樓以後才和市長講話。
  “有急事?聽說了,聽說了,曹師失蹤了是不是?沒問題!包在我身上!”範海天這個東北大漢似乎忘了自己是市長,一拍胸膛,回頭像王信一樣大吼起來,“備車,立刻去軍用機場!和那兒的小王打聲招呼,立刻準備飛機,我跟王師一塊兒去雷州!”
  “範市長,”範海天身邊的秘書小心翼翼地提醒,“您的日程安排……這幾天您要和外商談判,關於本市的那幾個大項目……”
  “大項目?笑話!讓他們等著!”範海天拍拍秘書的肩膀,語重心長地說,“你知不知道,王師回來了,那就是說祖師爺和曹師也都要回來了。這幾個項目算什麽?現在是咱們求著他們,用不了多少日子,就是他們求著咱們了!”
  “您說的對。”秘書立刻也被範海天的愛國熱情給感染了。
  “什麽跟什麽啊?”王信糊塗了。
  “王師,您是不知道……”範海天一邊和王信往外走一邊說,“自從祖師爺在雷州行醫,又拒絕了國際紅十字會的醫學博士證書以後,這些天我和外商談判這叫一個順當!他們不光把各方麵的條件都降低了,還一個勁兒地衝我打聽能不能在咱們這兒合資開辦中藥廠啊,今後中藥出口上的關稅問題是不是按照WTO的慣例辦理啊……全是閑話!反正吧,祖師爺這一出山,咱們說話氣都粗了!現在也就是祖師爺那兒還沒給準話兒,哈哈,隻等祖師爺回來了,一聲令下,咱們宰死他們這幫小鬼子!王師,您說應該沒問題吧?祖師爺他肯定對祖國醫藥業和各方麵都支持是不是?咳,肯定沒錯兒!我也知道,就前些日子在祖師爺的母校不還開展了全校學祖師爺的活動來著?”
  “亂了!全都亂了!老大,你搞的這叫哪一出啊?這才幾天啊,雷州和長春隔著幾千裏地呢都能亂成這樣……”王信沒敢說話,隻是一個勁兒地在心裏叫苦。
  ◎◎◎
  3月12日入夜之前,王信回到了雷州。
  王信回雷州的目的隻有一個,那就是找二哥曹暮,但王信看到在機場迎接他的是經常在電視上出現的省長嶽淩軍之後,王信的頭皮一陣發麻,知道事情不好辦了。
  “嶽省長,你好。”王信皺著眉握住了嶽淩軍伸向自己的手。
  範海天這個市長王信根本不認識也不了解,所以談不上尊重或是敬畏,但自己所在的一省之長就是另外一回事了,王信實在沒有勇氣衝麵前這個身板筆挺的嶽淩軍拍桌子瞪眼。
  “王師,您終於露麵了!”嶽淩軍緊緊握著王信的手,心裏一塊大石總算是落下了一半。
  “嗯……”王信一聽嶽淩軍稱呼自己“王師”,還加了個“您”,心裏嘿嘿一樂,心說,“有戲!”
  “嶽省長,我二哥在不在雷州?”王信著急的是這個,一上來就問了出來。
  “這個……”嶽淩軍才真是有一肚子問題要問王信,卻沒想到剛說了一句就讓王信占了先,隻好搖搖頭說,“曹師回雷州了嗎?沒有見到啊。您……”
  “我二哥真沒回來?”王信一下子就急了。
  “王師,您好,我是國安局的局長穆齊,您叫我老穆就成。聽龍海說您和曹師失散了,又聽長春的老範說您要回雷州找曹師,咱們的人也都在雷州各個地方找過了,各處都沒見著曹師,省中醫沒有……噢,您和曹師、祖師爺常在的那個體育器材室,咱們都有人二十四小時盯著,可也沒見著,您還有什麽線索嗎?”
  穆齊想衝王信問的不光是李亞峰和曹暮的下落,龍海吃了王信給他的那粒藥丸之後所表現出來的本領隻能用“奇跡”兩個字來形容,穆齊急著想要知道王信口稱的什麽“天香補丹”還有多少,可不可以量產,哪怕隻有上那麽幾粒,穆齊也有信心在國安局裏造出一支攻無不克戰無不勝的小隊來,可嶽淩軍根本沒來得及向王信介紹自己,穆齊隻好老著臉皮自己通名報姓了。
  “是嗎。”王信沮喪得很,也忘了問穆齊是怎麽知道的雷州外國語學校的體育器材室是他們兄弟三人的“秘密基地”,倒是對“龍海”這個名字有些好奇,“龍海?那是誰啊?”
  穆齊嚇了一跳,趕緊說,“王師,您忘了?就是在長白山您給他吃了天香補丹的那個龍海啊?要不是您的栽培,龍海他現在也不會有這麽大的本事,他對您可感激著呢!”
  “噢,是他啊,他還真是你們國安局的?我還以為他胡說呢。對了,真沒見著我二哥?”王信關心的還是曹暮。
  穆齊一句話也沒說出來,差點兒癱到地上——原來王信根本連龍海是幹什麽的都不知道就給他吃了那麽珍貴的天香補丹?怎麽可能?他原來不是大智若愚!他跟本就是個不知輕重的……
  穆齊開始慶幸了,幸虧是自己的人先一步在長白山找到了曹暮和王信,要是讓敵對的占了先……穆齊幾乎不敢往下想後果會有多嚴重,他隻想揪著王信的耳朵大聲罵他一頓。
  “王師,您要不要先到省中醫去一趟?有很多人等著見您呢,還有您的父母……”
  嶽淩軍上來插話,他的想法倒是簡單,把王信這尊菩薩先好好穩住了,然後才能談其他,要不然好不容易才露頭的王信要是再走了那可真是呼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了。至於王信的父母,在這些日子裏嶽淩軍可沒閑著,除了下令找人之外就是衝李亞峰、曹暮和王信的父母做工作,希望他們要求自己的兒子多為國家著想,盡量貢獻出自己的光和熱了;這其中除了李亞峰的父母有些不太好說話隻是說所有的事情要由孩子自己作主之外,曹暮和王信的父母還都是很配合的——唯一讓嶽淩軍感到遺憾的地方就是:似乎隻有李亞峰的父母才真正知道點兒什麽,而其他兩家卻對自己的孩子了解太少,隻知道自己家孩子所有的本事都是最近才突然冒了出來而且全部都和李亞峰有關,可李亞峰的父母卻什麽有用的東西都不說。
  “這個……”王信開始怵頭了,省中醫的那些老中醫都好打發,可自己的家長卻是另外一回事了,自從李亞峰開始在省中醫行醫以來,在家裏已經上演了好幾次“包龍圖夜審潘仁美”,王信早就招架不住了。
  “王師,請,請……”
  就在王信一猶豫的當口兒,他已經被前呼後擁著上了汽車。
  “算了,走到哪裏算哪裏吧。”王信也學會了李亞峰的那一套。
  ◎◎◎
  到了3月15日晚上,王信終於再也忍不住了。
  三天來,王信領教足了嶽淩軍的手段,心思不怎麽靈巧的他也得出了李亞峰在華八身上得出的結論,那就是:一個比自己年長的人絕對比自己要“狡猾”得多。
  在省中醫等待著王信的是王信的父母,嶽淩軍馬上就避開了,似乎是要留給王信一個和家人團聚說知心話的時間,但王信的父母卻立刻就對王信進行開了愛國主義教育——直把王信這個原本就對祖國有無限熱愛的少年說得慚愧得抬不起頭來,差點兒就以為自己是八國聯軍進北平時的,連圓明園那把火都是自己點的。
  第二天,嶽淩軍“好心好意”地領著王信問遍了省中醫裏所有留守的老中醫,也和王信一起到了雷州外國語學校的體育器材室去確認了曹暮並沒有回雷州,接著還向王信介紹他是如何部署人手去搜尋曹暮的蹤跡……但在做這些事情的同時,嶽淩軍還“無比親切”地詢問起了王信是如何學到這一身本領的,並逐漸把話題引到了李亞峰身上,每當王信有所猶豫的時候,嶽淩軍就在“無意”中引用王信父母昨晚教育王信的話,弄得本來就羅嗦的王信差點兒就把自己知道的事情都和盤托出。
  總算王信還算是警覺,沒真的把“妖精”、“逆天”、“無定鄉”、“神農穀”等說不得的東西說出來,但“華佗門”這三個字卻不得不露了,因為嶽淩軍甚至在這之前就已經知道了——天曉得他是走了哪個老中醫的門路。
  在這幾天中,王信還不得不會見了來自世界各國的一大堆“醫學考察團”,這才是讓王信最受不了的。滿座的金發碧眼,但中國話卻一個比一個說得流利,滿嘴還全是王信從來沒聽說過的中醫藥名詞,弄得王信直犯迷糊,以為自己才是外國人或者中國人才應該是金發碧眼。
  這些老外嘴上說是“學習求教”,但要麽是想要出王信的醜,要麽就是變著法兒地打聽“祖師爺”李亞峰在什麽地方。後者還好說,王信隻管一推六二五,但前者如果不是還有孫思了、張笑天、錢十千等一群老中醫在的話,王信是非鬧出笑話來不可。
  穆齊也沒閑著,找著空當就問王信天香補丹的配方,他的問話形式又別具一格,這個國安局局長話還沒說三句,王信就會覺得自己是一個應該招供的罪犯。
  還好王信根本就不知道配方,否則用不著幾下就會心甘情願地說出來——可王信越是不說,穆齊就越是以為他在故意隱瞞,於是問得就越勤,王信幾乎要瘋了。
  更有甚者,似乎是都知道了王信每天隻要打坐上兩個小時,連覺都不用睡,所以王信總是處在家長的愛國主義教育和嶽淩軍、穆齊的盤問當中,這到底在什麽方麵有效果很值得研究,因為雖然王信很難得地咬緊牙關沒說出什麽,但三天下來,王信的體重卻輕了六公斤。
  偶然間一照鏡子把自己嚇了一跳的王信憤怒了。
  同時,王信知道,到了現在,局勢已經不是他所能控製得住的,必須要找老大李亞峰回來收拾局麵。
  “老嶽,派架飛機,我要去敦煌。”癱在省中醫會客室的沙發裏,剛剛送走又一個醫學考察團的王信有氣無力地說,他甚至不知道剛才那幫一嘴流利漢語的外國鬼子是來自哪個國家的。
  “王師,您說什麽?”嶽淩軍一激靈就站起來了。
  “我投降,我去找老大……”王信舉起雙手,說,“老嶽,你厲害,我撐不住了。這份罪該讓老大來受,我一個老三在這兒忙活什麽?”
  雖然按照預定,明天,3月16日就是李亞峰回雷州的日子,但王信真的堅持不住了,三天來,他讓嶽淩軍弄得甚至連自己回雷州是為了找曹暮都給忘了。
  “祖師爺在敦煌?怎麽在那兒?怪不得找不著!這麽說,祖師爺的師父他老人家也在吧?”嶽淩軍又驚又喜,“王師,咱們這就走!”
  就這樣,王信來到了三危山。
  但王信最後還沒忘了“回敬”幾乎要把自己整死的嶽淩軍一把——一下飛機,王信就把嶽淩軍和跟著來的那一夥人給甩了。
  雖不會飛,但八步趕蟾登萍渡水的輕功王信練得還是不錯的。
  

第九十六章 一屁天下響
更新時間2004-5-1 0:22:00 字數:6427

 
  無定鄉。珊瑚集。
  李亞峰並沒有問王信太多,現在所處的狀況也不允許李亞峰花太多的時間在王信身上——麵前還有一個虎視耽耽的華文昌呢。李亞峰隻是在王信口中確認了外界現在發生的事情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難以收場,還有就是:曹暮失蹤了。
  對於別的事情,李亞峰雖然頭疼卻也不是太在乎,但曹暮的失蹤則不同。
  “華文昌,你把我兄弟曹暮怎麽樣了?”李亞峰認定曹暮的失蹤是華文昌搗的鬼,也顧不上檢查一下自己是不是真的如華文昌所說已經被封了經脈,甚至連自己完全沒有能力和華文昌叫板的事情都拋在腦後,氣勢洶洶地責問華文昌。
  若是目光可以殺人,就在這一句問話之中,華文昌一定已經被李亞峰的目光殺死幾千幾萬次了,而且肯定每一次都死得苦不堪言。
  “不知道,我是真的不知道,我為什麽會知道?”華文昌已經封了李亞峰的經脈,又見到活蹦亂跳的王信就在自己眼前,心情突然愉快了起來,微笑著說。
  “老子宰了你!”李亞峰一咬牙,抬手就打,但拳頭抬到一半的時候卻又放了下來——這些天來李亞峰勤修苦練勇猛精進,早已能在心念動處隨手發出本身的三昧真火,可這一拳中別說三昧真火,竟連一絲真氣都發不出來;大驚之下李亞峰又一催真力,卻隻覺得四肢虛浮,幾乎完全用不上勁。
  “你……你真的……七針封脈……”李亞峰哆嗦著嘴唇說不出話來,心情跌入萬丈深淵。
  “老大,你怎麽了?出什麽事了?你……”
  王信進無定鄉之後一直在找李亞峰,但李亞峰和群妖都在珊瑚集,而無定鄉又太大,王信大喊大叫找了一天才找到李亞峰,別的什麽都不知道。但王信眼裏隻有一個“老大”,其他全不在乎,所以對一片狼藉的珊瑚集也沒多加注意,這會兒看見李亞峰臉色慘白,搖搖欲墜,王信嚇著了,大聲叫了起來。
  李亞峰對道法的修習一開始並不是太積極,但無論是“隱身法”、“定身法”、禦風飛行、《化經》上所講的種種變化之術,還有這些日子從豬三等人那裏學到的東西,樣樣新奇有趣,無一不讓李亞峰有初聞大道喜不自勝的感覺,從小就隻知道“偷懶”的李亞峰竟然也發憤努力起來,而他天資本就聰穎,再加上有華佗門的靈藥為輔,進步更是一日千裏,李亞峰甚至把這當成了自己一直以來都從未找到過的人生的存在意義。
  然而這一切卻在刹那之間全都消失了!
  李亞峰經常在自己所寫的書裏用一個億萬富翁在一夜之間變成窮光蛋這個被用濫了的比喻,因為李亞峰認為這個比喻可以很形象地描寫出一個人的失意,但當李亞峰自己麵臨這種情況的時候,李亞峰發現,這個比喻所描寫的根本不是“失意”,而是“絕望”。
  李亞峰的心頭迅速掠過了華佗門典籍中有關“七針封脈”的敘述:“……七針封脈,固可起沉屙,療絕症,然用針需慎……此術如施於學武修真之人,金針入體,己五行真氣則固彼之脈穴,自成禁製……非施術者不能複也……”
  非施術者不能複也!
  億萬富翁即便破產,也並不是被剝奪了東山再起的權利和希望,但七針封脈卻完全不同了,望著一身黑衣傲立當場的華文昌,李亞峰的心徹底絕望了,眼中不由自主地流下兩行清淚。
  李亞峰的落淚自然在珊瑚集群妖的預料之中,經脈被封,對於一個修真之人來說絕對是生不如死。群妖中雖然並沒有人看到華文昌是如何封了李亞峰的經脈的,但華文昌的輩分和本領都擺在那裏,當然不會胡說八道,更何況李亞峰自己也從空中突然就掉了下來,除了經脈被封住了之外再也沒有別的解釋了。
  可這看在王信眼裏就不一樣了——老大哭了?不可能!這怎麽可能!
  在王信心裏,李亞峰是個絕不會倒的象征,是他的主心骨。
  雖然李亞峰總是一副懶洋洋萬事不關心的樣子,但王信很早以前就知道,不管有天大的難題,在李亞峰手上也會迎刃而解,而且,隻要李亞峰想要去做,什麽事情他都能夠做到——如果說自己的老大有什麽毛病的話,那隻是“懶”而已,但如果真的出了什麽事情,老大絕不會有不去解決的道理,就算是老大皺了眉頭,那也頂多是因為他嫌“麻煩”罷了,絕不可能“怕”的。
  可是,老大竟然哭了!
  “老大!你……你怎麽了?你哭了?”王信立刻就慌了,他抬頭看看四周,最後把目光定在了華文昌身上。
  “你……你這個……你敢欺負我老大!”王信的眼都紅了,大吼一聲,衝華文昌就衝了上去。
  “王信!不要!回來!”王信的大吼驚醒了李亞峰,他知道王信絕不是華文昌的對手,剛才華文昌能一劍就殺了黑光上人,那麽也能一劍就殺了王信,大喊著讓王信回來的同時,自己也往前衝了過去。
  對於王信,華文昌的歉疚之情最濃。王信本是個莽直的性子,但曹暮假意背叛之後,王信卻在一夜之間突然心思細密了起來,做事也思慮周到四平八穩,在戰場上固然是一員虎將,一下戰場卻變成了謀士,更是整個無定鄉的“管家”;這些變化無一不是王信為了自己所盡的心力,華文昌銘感於心。所以,在與天庭談和王信死在北鬥劍下之時,華文昌甚至忘記了一切隻想為王信報仇,連自己的性命也不顧了。
  但華文昌同樣深知,現在的王信還隻不過是個武功道法、甚至包括心智在內都一無所成的傻小子。自己回到過去所要辦的事情卻免不了要提早麵對一些極為強大的敵人——天庭自不必說,還有在北鬥身後的那個神秘勢力——自己雖然不願,但王信隻怕早晚也要被卷入其中,所以華文昌希望王信能夠早一點、快一點成長,至少要有更強的實力才能夠自保。
  王信的性格是越挫越強,失敗之後更知發憤,這一點,華文昌比王信自己還要清楚。
  “蚍蜉豈能憾樹!要想和我打,先回去修練個兩千年再說!”
  在華文昌狂傲的笑聲中,撲上來的王信被華文昌袖中湧出的一股狂風吹得翻了兩個筋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頭暈目眩,連想要救護王信的李亞峰也受了波及,身子一歪,和王信跌在一處。
  “李亞峰,你經脈已被我封了,本門的七針封脈之術有何奧妙你自己也很清楚。”華文昌身子緩緩升空,語氣冰冷,“從今以後,你的所作所為再與本門無關,看在你的兄弟和無定鄉眾位朋友麵上,我也不再追回你身上所帶的本門靈藥,不過,今後你如果敢再踏足神農穀,休怪我……”
  “你放你的十八股等離子帶花羅圈屁!誰褲襠破了把你露出來了!他媽的你個混蛋有本事你從天上下來老子要是宰不了你你就跟老子一個姓!你看我揍你個如來佛出世觀音菩薩下地!我油炸你的絲瓜皮抽了你的糖醋老麵筋!我家門不孝養出了你這種逆子非得踩下你鼻子來掛到乞力馬紮羅山上去喂老鼠……”
  華文昌的話說到一半,回過神來的王信就已經開始破口大罵,華文昌摔他一跤本就留了情沒能把他怎麽樣,王信中氣又足,這一罵不僅一氣嗬成滔滔不絕,而且不循常軌推陳出新——王信罵得太快,腦子裏想到什麽就罵什麽,隻求順口。
  李亞峰心情本來極差,但王信這一輪花樣百出的罵詞卻忍不住把他逗樂了,就連挨罵的華文昌也瞪大了眼睛——不是為了生氣,華文昌和王信相處了五百年都沒發現過王信原來還有這份語言天才。
  華文昌本來還想聽一會兒看看王信究竟能罵出多少花樣來,但猛然省起不是時候,他還要在無定鄉找出秦王私印好進始皇陵,而且還要在無定鄉建立權威找豬三等人幫手……事情還有很多,要趕緊把李亞峰趕出無定鄉才好往下進行,隻好大喝一聲,“夠了!”
  華文昌聲如巨雷,嚇得王信頓了一頓,但這一頓頂多也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然後罵得更凶,更加不知所雲了——雖然完全不知道原因,但王信卻是真的恨死了這個把“欺負得老大哭了”的華文昌。
  “李亞峰,看來我非殺了你不可了。”
  華文昌選擇了最容易讓王信閉口的辦法,他把矛頭指向了李亞峰。隨著華文昌冷風般的聲音,原本晴空萬裏的珊瑚集中突然烏雲四合,天色暗了下來,不知由何而來的狂風也肆無忌憚地呼呼作響,漫天彌漫著一股殺氣。
  殺氣來自華文昌,他單手擎劍指天,一臉森寒冷傲,目中卻透出狂熱的光芒,一身黑衣在空中與周圍彌漫而來的雲氣、殺氣混在一起,竟難以分辨。
  這時的華文昌就像一個神——殺神。
  誰都不會懷疑,華文昌接下來的一擊必然驚天動地,縱是李亞峰沒有被封住經脈,在他神完氣足的時候也絕無法接得下來。
  王信早就住了口,把身子攔在李亞峰的身前,雙掌一前一後,擺出了“擎天掌”的最後一式:恨天常。這一式已經不是死中求活敗中取勝的招數了,而是明知已經輸定,臨死要拉對手一起上路的凶招。
  “奶奶的!但願管用……不不不,最好別管用,讓他一個人完蛋就好,我還要留下自己這條小命,我還沒正兒八經交個女朋友呢,這到底是怎麽回事兒……”王信心裏一個勁兒地在祈禱,眼見華文昌一臉凶光,式子雖然不變,但腿肚子也發了軟。
  華文昌心裏氣不打一處來,他的臉色雖然凶狠,可心裏卻也在祈禱,“你倒是趕緊跑啊!我擺出這副姿態來就是要把你嚇走!靠!求你了好不好?你跑成不成?你還真以為我會殺了你啊?你死了我也完了知不知道!你快點兒跑成不成!”
  可惜,事與願違,不光珊瑚集中的群妖都看傻了眼,李亞峰也一樣,慘笑一聲,閉上眼睛,自思必死。
  李亞峰認命了!
  華文昌在空中看見李亞峰一閉眼,差點兒沒當場吐血。
  局麵開始僵持起來。
  “七妹,我說你是白忙不是?”在狂風殺氣之中,豬三等人卻帶著微笑,馬五更用輕鬆之極的語氣傳音調侃起花七來。
  “這個華文昌到底想幹什麽?”花七噗哧一聲樂了。
  猴八咧著嘴看傻了眼,嘴裏一個勁兒地嘟囔,“怎麽搞的?這是怎麽搞的?這不是笑話嗎?”
  “哈哈。老八,你別說人家,把殺氣形諸於外能造成這種聲勢,你也未必做得來。”
  “三哥,這話就不對了,這管什麽用?有殺氣而無殺機,有殺勢而無殺心,這……這不是見了鬼了?他……他沒法兒下台啊!”
  馬五一捋胡子,說,“所以為今之際,我等隻有靜觀其變。華文昌敗壞賢侄名聲,封了賢侄的經脈,全是做戲,隻怕不過是為了讓賢侄在萬丈紅塵之中再多受些磨練……這且不說,可是……”
  “可是什麽?”花七追問。
  “從來沒聽說過華佗門會如此對待自己門中傳人……”馬五眉頭皺成了一團,說的話卻八九不離十,“在賢侄這一代,看來定然是要出大事!三哥,還記得那個俞思思手裏的清泉令嗎?看來,咱們也絕無法置身事外了……”
  “哈哈,老五,你怕了?”
  “隻是求之不得!”
  豬三等人議論著場中的局勢,但並不是所有人都有他們的眼光,珊瑚集中的絕大多數都以為李亞峰是絕對在劫難逃了,其中也包括了王宇。
  但王宇並沒有辜負李亞峰平日裏對他的欽佩,在這“絕境”之中,竟然還有讓李亞峰脫身的本領。
  “李兄,華文昌本領太大,隻怕非你我現下所能抗衡得了,不如暫避鋒芒,以待後舉。”王宇急急衝李亞峰說。
  李亞峰本來已經灰心,但耳邊突然聽到剛剛認下的“兄弟”的聲音,精神為之一振,“怎麽?你有脫身的法子?”
  “這……事到如今……”王宇遲疑了一下,麵色微紅。
  “怎麽?”李亞峰奇怪了,王宇的臉紅既不是地方也不是時候,簡直莫名其妙。
  “李兄,辦法是有的……”王宇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匆匆在李亞峰耳邊說,“還請李兄捂住鼻子。”
  “捂住鼻子?”李亞峰更是一頭霧水了,但手卻不由自主的捏住了鼻子。
  “老大,這是誰啊?你也不給我介紹介紹……”王信在狂風中維持著拚命的架勢,回頭問道。
  就在王信回頭的當口兒,王宇飛快地一個轉身——趴到地上,撅起了屁股。
  “嗨,你好,我是王信,你……你趴下幹什麽?我說你……嘿,你們怎麽都跑了?我倒是問你們……”
  王信的話還沒說完,在王宇身邊的“三山十八友”一個個都變了臉色,不但一齊用雙手捂住了鼻子,還都飛身而起,逃命般地向珊瑚集外衝去。
  便在此時,隻聽好似天崩地裂一般的一聲巨響,從王宇的胯下傳了出來。
  好一個響屁!
  華文昌的凜凜殺氣固然讓天地為之失色,但王宇一個響屁卻簡直能令天塌地陷!伴著一聲奪神的巨響,華文昌發出的所有殺氣似乎都在刹那之間變成了臭氣。而且,這臭氣無從比擬更無孔不入,是以也無可抵禦無以拒抗。
  群妖之中道行淺些的直接就口吐白沫當場暈倒不省人事,道行高如豬三、馬五、花七、猴八也不得不皺著眉頭捂住鼻子,在“臭風”中默運玄功才能穩住身形。李亞峰雖然捂住了鼻子,但還是很幹脆地一暈了事;至於王信,他離得最近,首當其衝,甚至還在張著口說話,所以也最是倒黴,翻著白眼四肢抽搐著就躺到了地下,手上還保持著“恨天常”的架勢,或許是因為刺激來得太過突然,想暈都沒能暈成,但卻也隻來得及說了一句意味不明的“好嘛,化肥廠都改成香精提煉廠了……”然後就連舌頭也打起了擺子。
  華文昌雖然沒讓臭氣給熏得當場暈倒,但他發出的漫天殺氣都變了臭味兒,為造聲勢招來的狂風也隻不過在珊瑚集中打轉,四合的烏雲倒像是一座籠子一樣,把珊瑚集變得像個加了蓋兒的造糞工廠,不禁啼笑皆非,氣為之奪,原本就沒打算發出去的一劍,現在讓他發也發不出去了。
  華文昌剛想歎口氣,但臭氣當頭,不敢張嘴,隻好趕緊收了誅仙劍,將圍繞在珊瑚集中的狂風向四周散去,並再招來一陣狂風,將臭氣吹散,群妖之中有能招風的也都紛紛捂著鼻子幫忙,足足花了一刻鍾的功夫,臭氣才不至於能把人熏得暈倒,但臭氣卻依舊散不幹淨。
  經此一屁,無定鄉中戶戶都添了焚香的習慣,更推出了以隨緣城城主豬三為首的數十名道行高深的妖精,在無定鄉推雲行風,足足折騰了三個月才算是把臭氣驅除幹淨,而原本隻是以“賢王”之子的身份為人所知的王宇也在天下妖精中間名聲大嘈,可謂“一屁天下響”!
  華文昌看得清楚,就在這臭氣當中,王宇已經現出了他的原身:一隻身長過丈的臭鼬,背著昏迷不醒的李亞峰和渾身抽搐的王信向無定鄉的出口奔去,若要追趕已經是來不及了,更何況華文昌壓根兒就沒打算追——除了方式有些讓人不敢苟同之外,王宇的做法還是很讓華文昌欣賞的。
  隻是華文昌沒有想到,他在無定鄉接下來要辦的第一件事情卻變成了行風驅趕臭氣——不管華文昌的來意究竟是什麽,這才是無定鄉中的當務之急。
  ◎◎◎
  李亞峰從昏迷中醒來後所作的第一個反應是嘔吐,他甚至差點兒連自己的苦膽都吐出來。
  “我……這是在哪兒?”在李亞峰急急吞了一肚子提神醒腦的靈丹之後,他終於緩過勁兒來向一臉關切的王宇開了口。
  王宇和三山十八友都在李亞峰的身邊,四周昏暗,似已入夜,再看周圍,怪石嶙峋,卻像是在一個山洞之中。
  “李兄,咱們已經出了無定鄉,這裏是三危山上的一個山洞。啊,李兄休急,那華文昌似乎並未追來。”王宇的臉色似乎還有些不好意思。
  “李先生,您可真是了得!”三山十八友中的田鶴衝李亞峰一挑大拇指,滿臉敬佩地說,“盡管您被封了經脈,可居然隻暈了不到一個時辰!要知道……”
  “你就不能少說幾句!”王宇的臉紅得像猴兒屁股似的,製止了田鶴的胡說,“李兄,別的事情先都擱下,您倒是看看您的這位……王信王兄好不好?他……”
  “王信怎麽了?”李亞峰一個激靈,趕緊抬頭四處打量——王信就在山洞中一個角落躺著,三山十八友中有兩個守在他的身邊。
  “王信!”李亞峰大喊著王信的名字撲了過去,隻見王信臉色煞白,身子一動不動,李亞峰伸手一探,王信手腳冰涼,鼻中已經沒了氣息。
  “這……”
  “王兄似乎是已經……”王宇麵有難色,口中的話就是說不出來。
  “王信死了?”李亞峰的頭一暈,又險些昏倒。
  

第九十七章 不是時候的灰心
更新時間2004-5-3 0:06:00 字數:6945

 
  “王信,我雖然從來沒想過你會怎麽死……可我怎麽想也絕對不會想到,你居然會被一個屁給臭死,這也太……”
  王信從地上坐起來的時候,耳中是李亞峰的歎息聲,回頭一看,滿臉惋惜之色的李亞峰正在搖頭不止。
  “老大,我……我死了?”王信稀裏糊塗地問。
  “返魂香的效果一流,你是死了,可又活了。”李亞峰搖著頭說,語氣中對王信的“死法”實在是頗不以為然。
  王信一骨碌從地上爬起來,往周圍看了幾眼,一把揪住了滿臉驚愕的王宇,大叫起來,“好家夥,都說臭屁不響響屁不臭,你的屁卻又響又臭還直攻入腦,還……還把老子給……”
  饒是王信臉皮夠厚,還是沒能說出“臭死了”三個字來。
  “王兄息怒,王兄息怒,小弟也是迫於無奈……”王宇也不知如何是好,隻是一個勁兒的賠禮。
  “不過,響得好!臭得好!”王信哈哈一笑,鬆開了王宇,轉頭衝李亞峰發問,“老大,這到底怎麽回事兒?那個什麽華文昌怎麽從妖精窩冒出來了?這會兒咱們是在哪兒?這……”
  王信的話沒有問完就停住了——一提到華文昌,李亞峰頓時變得無精打采,垂下了頭。
  “李兄休要灰心。”王宇拍著李亞峰的肩膀說,“據小弟看,那華文昌未必就對李兄有斬盡殺絕之意,小弟帶著李兄離開無定鄉之時,那華文昌分明看得清楚,卻並未追上來,更何況李兄雖被華文昌七針封脈,但李兄畢竟也曾是華佗門的一門之長,精通醫理,或許也有解救之法不是?”
  “解救之法?兄弟,你太小看華佗門了……”李亞峰雖然垂頭喪氣,但在話中卻稱呼了王宇“兄弟”,顯是記著了自己在無定鄉中認下了王宇這個兄弟這一回事,“華佗門的七針封脈不僅是金針入體,金針上更附著下針之人的五行真氣,若是不明真氣的陰陽生克便擅自取針的話,金針會直行攻入心髒,嘿嘿,完蛋大吉。”
  “那……”王宇似乎還想說什麽,但李亞峰又接著說了下去。
  “最要命的是,華佗門的七針封脈不僅封住了經脈,還定死了元神,就算是我拚著不要這副軀殼,也無法兵解……而且金針上附有下針之人的真氣,就是我跑到天涯海角,金針稍有異動,下針之人立時就能知道,心念動轉之間就能用金針取我的性命,元神也被定在軀殼當中,落個半生半死生不如死的境地……”
  “靠!比天山童姥的生死符還厲害!”王信一吐舌頭,嘟囔了一句,馬上發覺不對勁,雙手把著李亞峰的肩膀問,“老大,你……你讓那個華文昌封了經脈?”
  “王信,你還記著吧?”李亞峰苦笑一聲說,“在雷山上你曾經一掌把我打得吐血,那時我才封了兩脈,可這回是七針齊下,奇經八脈和十二經脈全都被封,你要是再像上次那樣給我來一下子,我就會當場掛了……”
  “老大,這到底是怎麽回事?我全糊塗了……”
  “王信……你不知道……”
  李亞峰滿臉沮喪地給王信講起了自己這些天來在無定鄉的經曆,也就在這時,王宇也將三山十八友聚了起來,吩咐了幾句,眾人紛紛散去,轉眼之間,山洞中就隻剩下了李亞峰、王信和王宇三個。
  “兄弟,你這是?”李亞峰抬頭向王宇詢問。
  “啊,李兄,我讓我的這些兄弟再次潛入無定鄉,一來打探消息,看看華文昌在無定鄉中還有何作為,二來也聯絡一下黑光上人的舊部還有仰慕李兄的人物,以圖後舉,好為李兄報仇。”王宇解釋起來。
  李亞峰心裏感激,但他身受七針封脈,確已心灰意懶,不由得開口歎道,“我現在經脈被封,功力盡失不說,時時刻刻都可能被華文昌殺了;而且,雖然不知華文昌的來曆,但他道法高強,也似乎的確是華佗門的人……我可不想累了兄弟……”
  王信卻有不同的看法,他一拍王宇的肩膀,大聲說,“好樣的!怪不得老大叫你‘兄弟’,夠意思!我王信也認了你這個兄弟!”
  “李兄毋須如此,所謂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那華文昌雖然厲害,但我瞧他對李兄縱有惡意,卻並無殺心,此仇李兄未必便報不了。至於小弟……小弟與李兄一見如故,蒙李兄不棄,肯折節下交,小弟感激。既為兄弟,貴在知心,這客氣話還是能免則免吧。哈哈。”
  王宇笑了一笑,又說,“三山十八友也都是小弟在無定鄉中的知交,手下都頗有些本領,李兄也不必太過擔心。”
  “喂,我說,你叫王宇?你也別老是自稱‘小弟’好不好?你今年多大?不管怎麽說也該比老大大不少是不是?”王信插口問。
  “王兄,”王宇向王信施了一禮,說,“小弟虛度八百三十一載春秋。”
  “什麽!”王信的眼球差點兒瞪出來,“天!八……八百……你當老大的祖爺爺的爺爺都夠歲數了!”
  王宇連連搖手,“王兄這是說哪裏話來,小弟雖徒長幾歲,但自然是能者為先,哪裏輪得到小弟。更何況小弟出生在無定鄉,現下還是小弟第一次涉足凡間,實是懵懂無知,就是以此而計,小弟也當尊李兄、王兄為長。”
  “那好吧。”王信順竿兒爬爬得極快,“我說王宇,你也別一口一個李兄、王兄的叫了,老大和我都認了你當兄弟,那你就是老四了,管我呢,你就叫‘三哥’,管老大當然就叫‘老大’,好不好?哦,對了,你還有個二哥,叫曹暮,可……可現在不知道他在哪兒。”
  “小弟自當從命,隻是……”王宇有些猶豫地問,“這‘老大’又為何意?”
  “咳,老大就是老大,就是大哥,大哥大,大哥大大,大哥大大大,你明白了沒有?”
  王信對李亞峰身上所發生的事情沒有一個明確概念,光看見李亞峰身上好像沒出什麽大事,也就不怎麽擔心,反倒對自己一下子成了一個八百多歲的“妖精”的“三哥”高興得手舞足蹈,說話也不著四六起來。
  “啊……小弟明白了。”王宇糊塗了。
  “咳,我說老四啊,”王信大模大樣地問,“老大不是說你家裏,啊,就是你爸爸還琢磨著要建立什麽‘妖精帝國’,對外界的事情了解最多嗎?在什麽外國的軍事基地裏都有你們家的人,怎麽你對外麵的事情好像什麽都不知道似的?連‘老大’是什麽意思都不明白?”
  “三哥有所不知……”王宇有些尷尬地回答,“小弟與家父並不和睦,原因就在於小弟安於無定鄉中的逸樂,對凡間的事情絕不關心……小弟本來對飛燕傾心,但飛燕卻隻當小弟是個朋友,不假辭色。小弟曾多次想追隨飛燕到凡間來,但都被飛燕事先阻止,是以也早就灰了心,不想踏足凡間,隻是在無定鄉中多交了幾個朋友……本來此次飛燕與李兄……哦,不,與‘老大’返回無定鄉之時,飛燕似乎對小弟好了些,誰料又突然出了一個華文昌……唉……天長地久有時盡,此恨綿綿無絕期!不過,飛燕能在小弟為老大出手之時出來勸小弟莫要冒險,小弟實已心滿意足……”
  王宇絮絮叨叨地說著,話還沒說到一半就拐到了南宮飛燕身上,隻聽得王信稀裏糊塗。
  不過,王信也從李亞峰口中聽說了南宮飛燕“倒戈”的事情,他本來把南宮飛燕當成自己的“夢中情人”,這時也不由得歎了口氣,攬著王宇的肩膀說,“老四啊,咱們倆是同病相憐啊……”
  “怎麽?三哥也……”王宇一驚。
  “別說了,什麽都別說了……等回了雷州,老四,我請你喝酒!”王信苦著臉,唉聲歎氣。
  “不過,飛燕的所為似有苦衷,老……老大本是飛燕的義弟,小弟那幾個朋友又說飛燕似乎對老大也頗有情意,卻不知為何會反去幫襯華文昌那廝?若是能明白其中的道理,說不定就能反製華文昌!”
  王宇雖然有一點兒呆氣,但的確心思細密,比王信要強得多了,一句話就迫近了核心。
  “這個……”王信也來了精神,“我一到那什麽珊瑚集事兒就亂了,什麽也不知道,老四,你可是一直都在場,你說,南宮她會不會被迷失了心智什麽的?老大以前配‘雞鳴五鼓迷魂香’的時候說過,華佗門也能配迷魂藥的。”
  “隻怕不可能。”王宇搖搖頭,“飛燕秉承天狐一門,在迷魂媚術之功上天下恐無出其右者,縱然是華佗門出手,也未必能令飛燕如何。”
  “是嗎?那這是怎麽回事……咳,這先不說了,靠,我的本事也太差勁,居然打不過那個姓華的……”很難得的,王信皺起了眉頭,開始思索。
  “三哥且莫自責,那華文昌的道行隻怕已到了非人力所能力敵的地步,三哥在珊瑚集中臨危不懼,又精通武學,實在令小弟心折。”王宇見過王信擺出的那一式擎天掌中的“恨天常”,也知道那是極為高深的武學,馬屁正好拍對了地方。
  “咳,還不是白搭……”王信嘴上雖然謙虛著,但他是個實心人,卻也洋洋自得起來。
  王宇有心奉承,王信毫無心機,二人越談越是投契,而李亞峰卻自始至終一言未發,他幾次查看本身的氣脈,發覺自己的狀態的確是無藥可救,從神農穀的寒潭裏泡出來的五行真氣雖然勉強還可以運用,但卻隻剩了不到半成,不僅微弱得可憐,隻怕除了用它來針灸治病之外什麽也做不到了;這雖然已經在意料之中,李亞峰還是灰心若死,耳中聽著王信稱呼王宇“老四”,卻是哭笑不得,提不起半點插話的興致。
  便在此時,突然從外麵照進山洞裏幾束明亮的光芒。
  “誰!”王宇第一個反應,如臨大敵般地站了起來,擺出了對敵的架勢。
  “是王師!”
  “還有祖師爺也在!”
  來人大約有七八個左右,語氣中充滿了興奮。
  “誰!”王信也一錯雙掌,迎著來人往前衝了過去。
  “別,別!王師,千萬別打!是我!我是龍海!”來人卻也了得,居然硬架開了王信的一掌,王信待還要再打,卻聽得聲音有幾分熟悉,住了手。
  “龍海?龍海是誰?哦,是那個讓我吊在樹上的……”王信嘟囔了一句,已經想了起來。
  李亞峰、王信、王宇都是夜眼,這會兒也看清楚了,來人都穿著軍裝,手裏拿著手電筒,領頭的一個王信認識,正是國安局龍組組長:龍海。
  ◎◎◎
  王信乘軍用直升飛機到了三危山之後,一下飛機就甩開了同行的省長嶽淩軍、國安局局長穆齊等人,自己展開輕功到了個沒人的角落,燃起信香進了無定鄉;但嶽淩軍和穆齊並不怎麽意外,甚至還感到欣喜——王信既然是來找他的“老大”李亞峰,那麽他的這番行為無疑就是說李亞峰肯定就在三危山上,甚至不僅僅是李亞峰,還有李亞峰的師父應該也在!嶽淩軍和穆齊都認為,如果運氣好的話,那麽老中醫們口中的神秘門戶:華佗門的所在地也應該就是這座敦煌三危山!
  所以,盡管王信躥得不見人影,嶽淩軍和穆齊卻都不著急——已經找到地方了嘛!
  中央和嶽淩軍以及穆齊一直保持著密切的聯係,聽到這個消息之後,立即讓附近的駐軍封鎖了各處交通要道,並下令對整個三危山進行搜索,力求盡快找到“祖師爺”李亞峰、王信,還有“祖師爺的師父”。
  政府如此心急的原因當然不是要對李亞峰等人有所不利,恰恰相反,而是為了保護。就在李亞峰從雷州開始行醫以來,時間雖然不長,但影響之廣之深,卻超出了所有人的預料……
  大學生總是走在時代的前列,盡管是在寒假之中,僅僅是在中國,各地的醫科院校的學生們都騷動起來了。學中醫的走在大街上個個都滿麵春風,開口閉口全是“祖師爺”;學西醫的卻也沒有自怨自艾,截止到3月10日,已經有超過5萬名大學生向全國教委和所在的院校提出了改學中醫的聯名宣言,措詞極為強硬——若是沒有李亞峰創造出來的“雷州奇跡”,不要說這種要求絕不會出現,教委、校方都會嗤之以鼻,但現在……不僅是中國,全世界都在考慮,如“祖師爺”在《華夏之子》特別節目中所說的,“注定要沒落下去”的西醫是不是還有存在的必要。各個相關產業如西藥廠、醫學儀器廠等受到的衝擊那就更不必說了;至於醫院,各地的中醫醫院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繁榮”過,而西醫醫院,冷清的程度早已超過了“門可羅雀”,就連醫院中原定要進行手術治療的住院病人都走得一個不剩。
  在一場以“仗我國粹,揚我國威”為旗號的大學生自發遊行首先在北京爆發之後,全國各地的大學生們紛紛走上街頭,不僅行人都被大學生們的愛國熱情所感染,就連維持秩序的警察,也有不少加入了遊行行列當中去的——自然,這些遊行都很容易就得到了有關部門的批準。
  另外,盡管全中國的老中醫坐鎮雷州,沒有人敢哄抬中藥藥價,但渾水摸魚的假藥販子們都把自己配的假藥上冠以“祖師爺親傳秘方”的頭銜,“包治百病”的旗號還算是保守的——擱在以前沒有人相信,但現在,心甘情願買了“祖師爺親傳秘方之長生不老藥”的人卻越來越多。
  這些還都是小事。
  事實上,全世界的目光已經都集中在了李亞峰這個突然冒出來的神醫身上,一份內容為“用技術換中藥”的數十萬字的可行性報告也悄然擺在了白宮的總統辦公桌上——雖然李亞峰毫不吝惜地將他的每一份藥方都公諸於世,但相當多品種的中藥材卻隻有在中國在可以找得到,先進國家開始為前些年中國終於進入了WTO而感到慶幸了。盡管如此,還是有不少專業人士分析道:即便僅憑李亞峰現在已經開出的那些藥方上所列的中藥材的出口,中國就可以在十年之內一躍成為世界經濟第一強國……
  同時,還有更多的人在想:從李亞峰身上還能夠看到多少奇跡?他究竟還有多少藥方沒有開出來?如果李亞峰在用藥時用上他從未使用過的名貴中藥材的話,又會是怎樣一個情況?各種“荒誕不經”的謠言開始滿天亂飛,而其中哪怕隻有一項可以成真,整個人類的曆史隻怕都要從此改寫了。
  李亞峰這個人的價值實在是已經到了無可估量的地步。
  所以,進入中國、進入雷州的不僅僅是各種名目的“醫學考察團”,還有為數眾多的特工、甚至恐怖分子,他們的目的也隻有一個:綁架李亞峰。或者,在任務無法達成的時候,殺掉他——很有些人物哪怕是逆曆史潮流而動也不願意看到一個國家突然間強盛起來。
  雖然現在正式出麵的隻有嶽淩軍和穆齊兩個“大人物”,但實際上,李亞峰的安全問題已經成為了國計民生的“第一要務”。
  一天之中,對三危山進行搜索的軍隊超過了兩萬人,而第一個找到李亞峰的,卻是運氣一直都不錯的龍海。
  ◎◎◎
  “祖……祖師爺!可找到您了!”聞訊而來的嶽淩軍高興得幾乎要當場給李亞峰下跪,而國安局局長穆齊卻疑惑地打量著李亞峰所在的山洞——怎麽看這個不大的山洞也不像是能住人的,而且這個山洞從昨晚到現在搜索了至少不下十遍,李亞峰是怎麽突然就從裏麵冒出來的?
  “這位……是祖師爺您老人家的師父?”嶽淩軍沒想太多,他眼尖,一眼看見了王宇,大著膽子,忍著狂喜,顫抖著聲音問。
  “老嶽,別瞎打聽了。”王信笑嘻嘻地一拍嶽淩軍的肩膀,“這是老四,啊,就算是我們老大的師弟吧,他這是第一次下山,跟著老大出來見見世麵的,你可要好好招呼他。知道沒有?”
  “那是那是,一定一定。”嶽淩軍對王信的大模大樣的態度根本沒放在心上,隻是點頭應承著,疑惑地望了王宇一眼之後,又小心翼翼地問,“王師,我能不能拜見一下祖師爺他老人家的師父……”
  “隻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王信知道李亞峰心情不好,索性把所有的事情都攬到了自己身上,“你省省吧。反正你是要找老大,現在老大你也找著了,就別想那麽多了。”
  隻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嶽淩軍迷惑地眨了眨眼睛,三危山還沒到“高聳入雲”的程度啊?
  “別亂看了好不好?”王信又拍拍嶽淩軍的肩膀,“你可別以為老大的師父就在這個鬼洞裏,這地方沒別人。知道你要來,這不,從這兒等著你呢。”
  王信轉頭看看李亞峰依舊一言不發,又衝嶽淩軍說,“老大心裏有事兒,你先別去煩他,反正人都在這兒了,你要問什麽不爭這一兩天,先回雷州吧。嗯……先到省中醫去。”
  “噯。”嶽淩軍滿心的稀裏糊塗,除了幹答應之外,也幹不出別的來了。
  回雷州的路上倒是極為順利,李亞峰、王信、王宇三人在省長和國安局局長還有一大堆人的“陪同護送”之下,浩浩蕩蕩地回到了雷州的省中醫。
  李亞峰一直閉著嘴,他受到的打擊相當大,這並不完全是因為他的經脈被封了,更重要的是:李亞峰很清楚地知道自己輸在了華文昌的手裏,他用盡了自己的全力,但依然輸了。
  沒有借口,無法辯護,這對李亞峰來說,恐怕是他人生中的最大恥辱。
  嶽淩軍和穆齊察言觀色,知道李亞峰身上必然出了事故,但王信一直在插科打諢,無法詢問——這兩個人也都知道,就算是問也問不出來什麽,王信這個“老三”都如此難纏,更不要說“老大”了。
  嶽淩軍和穆齊一開始不約而同的把突破口放在了突然冒出來的“老四”王宇身上,但他們同時發現,這個“老四”好像真的是從小不通人間事務,不食人間煙火的,不但問不出什麽來,居然還得反過來給他解釋“直升飛機是什麽”“為什麽一個大鐵塊能飛到天上”之類的問題。
  嶽淩軍和穆齊不由得相對苦笑。
  但他們卻也不是毫無辦法:
  沮喪的李亞峰讓王信和王宇在外麵把所有人都擋了駕,自己一個人坐在省中醫的院長室裏,心亂如麻。
  “李亞峰,你怎麽了?這麽久都找不著你,怎麽一回來就哭喪著臉?出什麽事了?”推開院長室房門衝李亞峰發問的是薑冉,李亞峰的心上人。
  

第九十八章 你聽我說,我喜歡你
更新時間2004-5-4 0:05:00 字數:7882

 
  “誰?滾出去!啊……薑冉……我……你……你來幹什麽?不,不是這個意思,那個……其實我是說……”
  坐困愁城的李亞峰被突然闖入的薑冉嚇了一跳,剛想開口罵人,卻發現來人是這些日子以來就算是有事兒也要每天默念上一百遍的薑冉,心跳的速度一下子加快了,待要改口已經來不及,啊了一聲,冒出來一堆胡話,什麽都忘了,坐著愣在一邊。
  薑冉也呆了。
  她闖進省中醫的院長室,原本是要好好盤問一下李亞峰的,可李亞峰的樣子嚇壞了她:李亞峰坐在院長室書桌前的三人沙發上,一臉錯愕,頭發蓬鬆著不成模樣,滿眼全是血絲,臉色更灰白得嚇人。
  薑冉從沒看到過李亞峰的這種樣子,心裏完全沒有準備,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事實上,李亞峰本來就很少會有象現在這樣六神無主的時候,尤其是在薑冉麵前,就算插科打諢開玩笑也總注意著自己的形象,不敢露怯。
  一聲輕響,一股不知從何處吹來的微風帶上了院長室的房門,房間裏隻剩了李亞峰和薑冉兩個人,安靜得能聽見彼此的心跳。
  “李亞峰,你……”
  “薑冉,我……”
  兩人互相注視了一會兒,仿佛都對尷尬的空氣有所覺察,同時開口說話,又同時停住讓對方先說,兩人不由得都是一笑,氣氛倒是有些緩和了。
  薑冉遲疑了一下,慢慢走到李亞峰身邊,在沙發上坐下,再次開口。
  “李……亞峰,怎麽了?”
  李亞峰腦子清醒過來,想想在無定鄉中這幾天的經曆,運轉一遍體內微弱到幾乎沒有的真氣,再次確認了自己一身的本領已經全都不在,而且也沒有了恢複的可能,臉色變得更加灰白,張張嘴,終於還是沒能把話說了出來,隻是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亞峰……”薑冉明白李亞峰一定是出了事,看著李亞峰灰心喪氣的樣子,心裏莫名其妙地一動,索性把“李”字給省了,直接親昵地叫開了“亞峰”。
  “亞峰,我不知道你到底是怎麽了……嗯……該怎麽說呢?按說我也不該多嘴,可,可我也算是你的……你的朋友吧?”薑冉喘了一口大氣,先把自己和李亞峰的關係定性在了“朋友”上,神情也輕鬆了一些。
  “亞峰,嗯……從你給我爺爺治病到現在,認識你這幾個月,真的,我好像做夢一樣。我真的想不到你有那麽大的本領,做出來的事情一件接著一件,每一件都讓我吃驚,也讓全中國、全世界——我可一點兒沒誇張——吃驚……像你這麽一個……一個了不起的人居然就在我身邊,不說咱們兩家還算是世交,你居然還和我是好朋友,我真的很高興……”
  “嗯……我想說的是……”薑冉發覺自己又把“朋友”上升到了“好朋友”,臉上微微一紅,趕緊把話岔開,“你知道,有好多人需要你的幫助,往大裏說,咱們國家甚至全世界都需要你的本領呢,這不,我聽說這幾天為了找你,別說嶽省長他們,連軍隊都出動了呢!可是反過來想想的話,如果你有什麽為難的地方,那也就不是你一個人的事兒了不是?有那麽多人上趕著給你幫忙呢!那還能解決不了?你也別像現在這個樣子把什麽都悶在心裏好不好?”
  薑冉一邊說著一邊看著李亞峰,發現李亞峰還是那麽消沉著一言不發,小心翼翼地改了口。
  “當然了,亞峰你的本事這些天我算是知道了,我相信你,真的,我相信你用不著別人幫你什麽你自己就都能解決——不管是多大的難事兒都一樣。可是……你也別光顧著你自己一個人發愁啊,不說別人,我也為你擔著心呢……”
  “我也為你擔著心呢……”李亞峰腦子裏“轟”地一聲,把薑冉還沒說完的話又喃喃地重複了一遍,熱血一下子湧上了頭頂,抬眼看著薑冉,在心裏一遍又一遍地重複著這句話。
  “亞峰,你……”
  薑冉見李亞峰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目光從喪氣變得清澈起來,又很快由清澈變成了狂熱,心不由自主地發起了慌,剛想說什麽,李亞峰身子一動,猛地抱住了她。
  “李亞峰!你幹什麽你!”
  薑冉下意識地想要跳起來往牆邊兒躲,但她哪兒有李亞峰勁兒大,雖然李亞峰身上幾乎沒了什麽真氣,被華佗門的靈丹妙藥打下的底子卻不是騙人的,薑冉怎麽也掙脫不開。
  李亞峰腦子一發熱就冷靜不下來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麽了,甚至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麽,要做什麽,被華文昌封住的真氣好像在身體的某個不知名的角落裏躁動著,隻是出於本能地緊緊抱住薑冉,讓自己的唇去找薑冉的唇……
  薑冉已經顧不上說話,拚命地搖頭躲著,但終於躲不過去,兩個人雙唇相接,吻在一起。
  ◎◎◎
  “天!天!天!”在省中醫距院長室不遠的另一個房間裏,王信緊緊盯住了桌上的筆記本電腦的屏幕,大聲地呼喚著自己的對頭。
  筆記本電腦的屏幕上清楚地顯示著在院長室發生的一切。
  “靠!這也行?老大,我佩服死你!”沒過一會兒,王信像是被火燒著了屁股,一下子跳了起來。
  屏幕上,薑冉不再抗拒,雙臂也抱緊李亞峰,回應起了李亞峰的吻。
  “啪”!王信扣死了筆記本電腦,極為緩慢地轉身,看著房間裏的“老四”王宇、省長嶽淩軍、國安局局長穆齊還有“老神仙”張笑天、省中醫院長孫思了,苦笑著艱難地說,“這個……我老大他……這個……還是別看了吧?這個……我覺得,老大他……他應該不會出什麽事了……”
  眾人點頭。
  ◎◎◎
  “你……你怎麽能……你怎麽能這樣……”
  “我……我這是怎麽了?”
  毫沒來由的一陣狂吻過後,嚇傻了的不光是薑冉,李亞峰也為自己過於唐突的舉動給鬧糊塗了——自己什麽時候有了這麽大的膽子?呃……好像自己的膽子一向不怎麽小……可,可這是薑冉啊!
  良久,薑冉默默地站了起來,整了整衣服,深深地看了李亞峰一眼,推開院長室的房門,走了出去。
  李亞峰想要攔住薑冉,可他雖然博覽群書見多識廣,卻從沒有過處理感情的經驗,更別說是處理現在這種親吻一個或許心還不屬於自己的女孩子的經驗了,李亞峰隻好死死地盯著薑冉,眼睜睜看她消失在房門外——然後,李亞峰的目光就定在房門上,整個人都傻了。
  我都做了什麽?我該怎麽辦?薑冉……薑冉……我……
  沒費多大力氣,李亞峰把自己敗在華文昌手上功力盡失的事情拋到了九霄雲外,專心致誌地發起呆來。
  “老大!”王信“砰”地推開門闖了進來,“老大你可真有一手!老大我說你也太……”
  無定鄉中,李亞峰被華文昌整得很慘,但王信隻趕上一個尾巴,其餘的都是聽來的,反正已經過去,王信也就沒太當回事兒。而且,在王信心裏一直以為沒有老大解決不了的事情,隻要老大肯下功夫就成,這一點在王信知道李亞峰就是著名作家“阿瘋”的時候就確信了,剛才李亞峰突吻薑冉更是讓王信對此由“確信”上升到了“無疑”。這個純情的愣頭青興衝衝地跑了過來,打算過來問問李亞峰“吻”到底是個什麽滋味——王信知道的很清楚:這可絕對是老大的“初吻”。
  “老……大?”
  王信話說到半截就發現李亞峰的神情不怎麽對頭,硬生生地把驚歎號改成了問號。
  “老大,你……你沒事兒吧?”王信小心翼翼地問。
  “老大,我說你這到底是……”
  “老大,你看你現在……”
  “老大,其實吧,我覺得你剛才也實在是……哦,那什麽,我們都看見了……”
  “老大,我說你要不就……”
  “老大……我的老大,老老大好不好?你倒是說句話啊?”
  不管王信一再改口,李亞峰就是一動不動,腦子裏一片混亂,眼神呆滯。
  王信小心地試著輕輕推了推李亞峰的肩膀,李亞峰毫無知覺,身子晃了一下,又不動了。
  “老大!”王信不由得仰天長歎起來,他開始在心裏咒罵嶽淩軍、穆齊這幾個人了:怪不得你們這些老狐狸平時跟得那麽緊,寸步不離的,現在反倒不跟了呢!
  “老大,我看你還是去找薑冉解釋解釋吧,剛才我還看見她出去的時候臉上掛著淚呢。你也不想想,你倒是過癮了,可人家薑冉……”
  王信讓泥雕木塑般的李亞峰弄得手足無措,在院長室裏兜著圈子,嘴裏嘟嘟囔囔地自言自語。
  “你說什麽?”李亞峰一躍而起,緊緊抓住了王信的肩膀。
  “我?我說什麽了?”王信嚇得一激靈——好家夥,剛才還跟聾子似的什麽也聽不見,象啞巴似的什麽也說不出來,怎麽變的這麽快?
  “我……沒說什麽啊?”王信撓著頭皺著眉想了半天,得出了這麽一個結論。
  不過王信也不敢拿李亞峰的“初吻”開玩笑了,看李亞峰似乎是清醒了,趕緊說,“老大,聽我說,愛情固然重要,可還有別的事兒得辦不是?我說,你看老嶽他們一直等著你呢,有一大堆的事情,說是明天下午冷總理就要來雷州見你……噢,這還不算,周謹她爸她媽也早就來了,成天衝著周謹掉眼淚,死活要見你讓你給周謹治好病……老大,我知道沒有魂魄,你現在拿周謹也沒法子,可你總得見見她爸她媽不是?怎麽說周謹也是咱同學啊,還有二哥那一層的關係……嘿,別提二哥了,二哥他爸他媽也來了,話是說的比較含蓄啊,可就是要衝你要二哥的人,你說怎麽辦……”
  “薑冉怎麽了?”王信絮絮叨叨地說了一大套,李亞峰一句也沒聽進去,紅著眼追問王信。
  “老大,你說,這些事兒怎麽辦?還有那些什麽國外的中醫考察團……嗯?老大?你問薑冉?”
  王信還想往下說什麽,但看看李亞峰的臉色,沒來由的心裏發顫,結結巴巴地回答,“嗯……老大,那個……我看見薑冉好像……她好像哭了……”
  “別!老大!是我!”王信剛把薑冉哭了的事情說出來就嗷地叫了一聲,倒退了好幾步,一臉警惕地看著李亞峰——李亞峰的臉上肌肉痙攣,神情可怖,雙手緊握著拳頭,似乎要殺人的樣子。
  “那……老……老大,我……我先出去了,你放心!我就守在門外……呃……門外五米遠的地方,誰我也不讓他進來!你放心!你放心!”
  王信急匆匆地說完,頭也不回,用上八步趕蟬的輕功直衝到門外,緊緊關上了房門,又跑遠了五米,這才算定下神來。
  “好家夥,老大這是真急了……”王信拍拍胸膛,心有餘悸地說,“就算老大不打我,可要是跟上次在雷山似的讓我打他……他不是說過了?再來那麽一次他就得死嗎?這可不是鬧著玩兒的……咳,這是怎麽說的?老大一在我就懶得動腦子了,看樣子,該琢磨的時候也不能偷懶……嘿……我這是跟老大時間長了,怎麽變的比他還懶了?”
  王信在外麵自怨自艾,院長室中,李亞峰臉色連變了幾變,長歎一聲,把握緊的拳頭打在了自己的胸膛上——緊跟著,李亞峰又是一聲歎息:他全力打出的一拳竟然毫無力道,原來能挾山拔嶽的本事如今是完全沒有了;這一拳恐怕連一張桌子也打不爛。就算是沒入華佗門之前的李亞峰,自小習武的他也從來沒落到過這麽悲慘的境地。
  “靠!老子就不信這個邪!老子不幹!華文昌!你等著!咱們完不了!老子跟你耗上了!”李亞峰脫口而出罵了一聲,總算恢複了正常。
  “王信剛才說的那些東西……事情真的不好辦呢……還有薑冉,嗬嗬,我也算是……嗯,這先不管,總得想個法子才成,要不然,就是薑冉那頭的責任我也擔不起來啊……”安定下來之後,李亞峰也在院長室中轉開了圈子。
  不管怎麽說,從無定鄉逃出之後,到現在李亞峰終於開始動腦筋了。這裏麵,恐怕被李亞峰強吻的薑冉居功不小。
  ◎◎◎
  “王師,您總得讓我們進去見見祖師爺不是?這都五個多小時了,天都快亮了,眼瞅著明天,啊,已經是今天了,眼瞅著今天下午冷總理就到雷州了,我們總得跟祖師爺打個招呼啊……”
  “是啊,王師,您說這……”
  “不行!說不行就不行!我跟老大說了……那什麽,不是,是老大他說了,誰也不讓進!”
  在省中醫院長室的門外,對省長嶽淩軍和國安局局長穆齊,王信是一點兒麵子也不給,急得兩個大人物滿臉的汗腺不聽自己使喚。
  王信心裏想的清楚:老大現在心裏到底是怎麽琢磨的誰也猜不透,剛才自己又說了守在外麵不讓人進,那給了你們兩個麵子的話我不是大失麵子?再說,現在你們進去百分之一百二十會讓老大給攆出來,你們進去幹什麽?要怪隻能怪你們實在是運氣太差,如果薑冉她來,我請她進去還來不及呢,可誰讓薑冉她也把自己給鎖起來了?你們礙著老大不敢去找薑冉,以為我就是個好捏的軟柿子啊?
  “王師,您看是不是通融一下,實在是事情太急了啊……”嶽淩軍臉上陪著笑,心裏卻氣得要死。
  本來嶽淩軍以為把李亞峰給找回來了事情就好辦了,可在飛機上的時候就沒能說上話,回到雷州以後除了在電腦屏幕上看見李亞峰……不管怎麽說這也算是早戀吧?自己這個省長按說可是也抓教育……而且監視器剛才又讓李亞峰自己給砸了,現在院長室裏李亞峰到底在不在都難說——天知道他會不會跟那個曹暮一樣突然玩失蹤?還是自己眼睛看著才能放心。可這個王信,小小年紀就認死理兒,油鹽不浸!這可讓人怎麽辦?
  “不行不行,說不行就是不行!老嶽,別說你了,就算是冷總理來了,隻要老大他自己沒出來,一樣進不去!你還別不信!”
  王信和李亞峰一樣,也是從無定鄉落荒而逃才回到了雷州,雖然他對現在的情勢還弄不太明白,心裏卻窩著一團火,又被李亞峰剛才的舉動嚇了一跳,現在趕上嶽淩軍和穆齊兩個送上門來,正好借機出氣。
  “王師,要不然就讓我去見見祖師爺,曹師失蹤的時候我也在場,也能給祖師爺提供點兒消息,您不是對我特別照顧來著?那就讓我……”
  在嶽淩軍、穆齊身後的國安局龍組組長龍海開口了,想跟王信套套交情。
  “你誰啊?少來這套!我不認識你!咳,你別以為我是裝,我是真不認識你!好嘛,讓我從樹上吊一回也成了人物了!”王信這張嘴是越來越缺德了。
  “王信,峰峰他沒事兒吧?”
  李雲天有些無奈地苦笑著向王信發問——嶽淩軍、穆齊和龍海三個悻悻地離開之後並沒有死心,搬來了李亞峰的父母來作開路先鋒。
  李雲天和李美雲自然是關心兒子的,但一直以來他們都開明的很,對李亞峰的生活方式基本上持不幹涉態度,雖然事情越鬧越大,卻也沒能讓他們亂了一顆“平常心”。尤其是李雲天,除了偶爾給兒子開玩笑添點兒小亂之外,從不希望用自己的世界觀去影響兒子的人生,即便要和兒子聊些什麽,那也不是在現在這種環境。
  “叔叔,阿姨。”王信對李雲天和李美雲可不敢像剛才那樣呼來喝去的,也苦笑了幾聲,說了實話,“老大他……咳,的確是出了點兒事兒……”
  “什麽!”
  “阿姨,您別急。”王信忙不迭地接上話頭,“阿姨,您還不知道?老大他本事那麽大,什麽事兒解決不了啊?他現在正在……啊,他現在正在思考問題,一會兒就好了,您還是先回去,等他出來肯定會去找您說的……”
  可是說不說實話我就不敢保證了……王信在心裏小聲說。
  “得,既然這樣,那我們先走了。”李雲天極為瀟灑地一轉身,拉著李美雲就走。
  “你幹什麽?也不問清楚了?好像峰峰不是你兒子似的?”李美雲甩開李雲天的手,就要接著往下問。
  “你著什麽急啊?”李雲天笑笑,“峰峰也不小了,他有他的事兒,你能管多少?再說,你管得了嗎?他現在可是大人物了。”
  “再大的人物也是我兒子!”李美雲白了李雲天一眼。
  “就是啊,峰峰當然是你兒子,還是我兒子呢!咳,我這不是說廢話嘛!”李雲天自己把自己逗樂了,“他既然是你兒子,那早晚會給你說清楚不是?你就別給他添麻煩了,嫌他現在還不夠煩啊?”
  “我又不是進去找他,我就問問王信還不行?你說我給他添麻煩?你給兒子添的麻煩還少啊?就說上次《青春日記》的事兒吧,你……”
  “唉,就那麽一次,我算是翻不了身了,你說我都認了多少遍錯兒了……”
  “認錯就完了?就算峰峰他不說你,我可得好好說說你,也就是我吧,換了別人,讓他說還不說呢你信不信?你以為你是誰啊?”
  李雲天故意長長地歎了口氣,拉著李美雲往回走,邊走邊陪著小心,李美雲也轉移了目標,直接和李雲天鬥起嘴來,把王信晾在院長室外,不管了。
  “嗬,他們這是來幹什麽了?”王信看傻了,張大了嘴,“噢”了一聲,拍拍腦袋,恍然大悟,“到底是老大,你看老大他是怎麽選爸媽的?真是,不服不行啊!”
  又是兩個小時過去了。
  嶽淩軍和穆齊拿王信沒有辦法,又不敢對李雲天、李美雲如何,但他們顯然並不習慣吃虧。於是,從曹暮、周謹的父母到雷州外國語學校的老師輪番上陣,都想要叩開王信把守的關口,王信使出渾身解數,連自己的家長都拚命攔了回去,倒也沒有對李亞峰失言——雖然這本來就是他自己給自己找來的麻煩。
  不過,院長室門外,王信已經出了一身大汗,快要變成一頭技窮的“黔驢”了。
  “老大,你自求多福吧……”
  不久,王信望著打開又關上的院長室房門在心中默念:他終於沒能守住陣線。
  值得一提的是,在王信的生涯之中為李亞峰護法或者守陣的次數相當多,唯一能不花任何代價甚至連話都不用說一句就能突破王信的防線的卻隻有剛才那一個人。
  因為王信知道,不管在任何狀況之下,他的老大:李亞峰都一定會見這個人的。
  院長室中,轉了上千個圈子的李亞峰的心情早已經沉定下來,麵對目前錯綜複雜而且自己居於絕對下風的局勢他也初步琢磨出了應對方法,但他的眉頭依然緊皺著,原因在於:他不知道該怎樣麵對剛才被自己“侵犯”了的薑冉。
  該麵對的總要麵對。
  “李亞峰。”薑冉竭力讓自己的聲音顯得平靜,但她的努力完全失敗,任誰也能聽出她滿腔的幽怨憤懣,還有一絲不甘。
  “薑……冉”李亞峰硬著頭皮迎了上去,嘴唇不住地顫動著,可費盡千辛萬苦才吐出了兩個字——麵對無定鄉的幾萬妖精李亞峰都沒有像現在這樣尷尬,他壓根兒就不知道該說什麽。
  短暫的沉默。
  “你……你知不知道?從來沒有男孩子敢對我……對我……”
  薑冉的話沒有說完,杏目中淚光盈然,突然間哭了出來。
  “……”李亞峰看著薑冉落淚,心裏又是愧悔又是著急,仿佛一塊大石頭猛然重重地打在了胸口,身子晃了幾下,幾乎就要當場吐血。
  “不,不是的!”李亞峰急忙喊了出來,可馬上又發覺自己說的話毫無意義——不是的?不是什麽?不是我強吻了你?這不是胡說嘛!
  “不,我不是……”李亞峰趕緊改口,但還是不對——我不是?我不是什麽?我不是想要吻你?簡直找打!
  薑冉的淚水流得更凶了,這會兒,她完全沒有了平時雷州外國語學校學生會主席落落大方的風範,變得像個受了欺負的小女孩——雖然事實本來就是如此,但就連薑冉自己恐怕也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這麽一麵,更不要說在人前表現出來了。
  李亞峰更加手足無措了。他有心幫薑冉擦擦眼淚,但又不敢;有心想要攬住薑冉的肩膀像電視劇中常演的那樣低聲安慰並傾吐心曲,但又怕自己越忙活越亂,隻好站在原地一動也不敢動,腦子裏浩若煙海的詩書完全派不上用場,嘴裏結結巴巴地隻知道一遍又一遍地說著,“我……我……”
  “我”了半天,李亞峰終於開竅了。
  “薑……薑冉,啊,不,冉……我能這麽叫你嗎?你……你聽我說……”
  下定了決心,李亞峰斬釘截鐵地說出了四個字。
  “我喜歡你。”
  

第九十九章 坦白:坦了不一定白
更新時間2004-5-6 0:02:00 字數:6616

 
  “我喜歡你。”
  李亞峰這句話中表達的意思隻怕是天下皆知的秘密,不說省中醫裏上上下下都看在眼裏,在李亞峰出名之後,來自世界各地的新聞媒體也都對薑冉這個能隨時出入幾成“禁地”的雷州省中醫的女孩充滿了興趣,不管采訪能不能成功,這個已經確定無誤的小道消息連美國總統都已經研究過了。
  不過,窗戶紙一直沒有捅破,薑冉也樂得裝糊塗,而作為最主要的兩個當事人之一的李亞峰……他盡管對小道消息樂見其成,要讓才剛剛十七歲的他自己從嘴裏吐出這四個字來可真的是難於登天。
  李亞峰平時躲著麻煩但麻煩找上門來的時候卻也絕不逃避,這與其說是他的人生哲學倒不如說是他的天性,那層薄薄的窗戶紙沒破也就罷了,一旦捅破,他就傾向於把整個窗戶都給拆下來當門用了。
  “真的……我……我真的沒說謊……我喜歡你。我是真的喜歡你。真的。”說了四個“真的”以後,李亞峰的話變得流利起來。
  “冉,我真的喜歡你。你可能也知道,不,你肯定也知道……不過你肯定不知道我從一見到你那天就喜歡你了。”
  “我師父給我說過,我這幾年不能隨便用本門醫術的,否則的話我就會碰上劫數……嗯……就是說我肯定會倒黴。我師父本事大,他的話我當然信,所以我回到學校以後一直沒顯露本事,你別笑我,我相信我師父說的……其實,他說的也的確是真的……你知道的,劉老師一直對我很好,可是她在課堂上暈倒的時候我都沒給她治病啊!”
  “其實,我也想給劉老師治病來著……”大概是害怕薑冉說自己沒有良心,李亞峰趕緊為自己辯解起來,“劉老師住院那天晚上我也去醫院來著,就是想偷偷給劉老師治好,可是劉老師的病動手術也能好,我就沒出手。直到我給你爺爺治病為止我都沒出過手……那時候我還不知道咱們兩家是世交呢,要不是為了你,我才不冒這個險呢,我這個人其實是最怕麻煩了……”
  “當時曹還勸我別出手,我和曹夠鐵了吧?他是我兄弟啊,可我一開始壓根兒就打定了主意,不管怎麽樣我都得治好你爺爺,哪怕自己真的要經曆什麽劫數也不管了!我心疼!我不能看見你一天天都忍著哭的樣子,那還不如直接殺了我呢!”
  “不……你別誤會,我提這個可真的沒有‘市恩’要求回報的意思,我就是說這個事兒……”
  李亞峰說著說著發現自己好像話裏有話,趕緊澄清,又辯解其起自己剛才的“輕薄行為”來,“冉,你不知道,我原來以為我自己挺了不起的,就算天底下還有我辦不了的事兒,可我總覺得比我強的也沒幾個人……我不是狂妄,我就是這麽想的……可這次我真的讓人給欺負狠了,我吃了大虧了……我心裏別提多受不了了……我又沒法兒跟人說……你看,找王信吧,他就知道我是老大,我肯定能成……我總不能讓他不相信我吧?我是老大啊!找師父,師父又不知道在哪兒,找曹,曹也丟了,八成還是讓那個姓華的給弄丟的……你剛才說你擔心我……對於你那可能是無心的吧,可你話一出口我接著就有了底氣了,我就又是那個什麽都不怕的我了,就是,我怕誰啊?我還有你呢不是嗎?我……我也不知道是怎麽了,就……就……我……我發誓!那絕對是我第一次!絕對是我的初吻!”
  “那什麽,冉,你還記著咱們第一次見麵的時候吧?在燕山小區你家附近……”李亞峰知道剛才的事情說不清楚,馬上又轉開了話題,“我一看見你就呆了!當時就認定我這輩子就是你了!你還記著吧?我跟你說我想找你要個橋墩……那幾天我正看著《南華經》呢,書上說古時候燕國的尾生跟女孩兒約會,女孩兒沒來,他為了等那個女孩兒洪水來了都沒走,愣抱著橋墩給淹死了……我當時就想,要是我也能為了你死那該多好啊……真的!我就是這麽想的!”
  “這幾天我在外麵很忙,可我天天惦記著你……冉,我突然發現我真的離不開你了!我不光想著願意為你死,我還想守著你一生一世!冉,真的,對我來說,你就是那個橋墩!”
  “去!你才是橋墩呢!”
  ◎◎◎
  薑冉來找李亞峰的確是有點兒想要興師問罪的意思,但她也知道李亞峰喜歡自己,這件事早晚要“浮出水麵”。
  薑冉一直很困惑,她並不是排斥李亞峰,雖然還說不上真的就喜歡李亞峰了,但不知怎麽的好像做夢一樣,潛意識裏就是告訴自己一定要和李亞峰在一起,否則的話將來一定會後悔,甚至還會遇到讓自己很傷心的事情。
  所以,盡管被李亞峰輕薄了,但又羞又氣的薑冉心裏居然還有莫名的一絲喜悅,這讓薑冉不知如何是好,幾乎不能原諒自己,把自己鎖到房間裏痛痛快快地哭了一場之後,薑冉就在等著李亞峰來給自己認錯,誰成想左等右等李亞峰就是不來,薑冉氣急了,這才來找李亞峰。
  推開房門一見李亞峰,薑冉的心就亂了,忽然覺得萬般委屈,從不在外人麵前落淚的她忍不住就哭了起來,可薑冉沒料到的是,自己這一哭,李亞峰這家夥居然馬上就表白了!
  薑冉心裏雖說早就有了準備,但李亞峰毫無鋪墊的表白還是讓她害羞,正覺得心頭亂跳手腳都沒處放,臉上也才剛剛浮上一片紅暈,李亞峰就開始了語無倫次的胡說。
  剛開始聽著李亞峰前言不搭後語甚至連一句插話的空兒都不留給自己,薑冉心裏還有幾分惱怒,但聽到後來越來越是感動,薑冉甚至想走過去拉住李亞峰的手了,臉色也變得緩和,眼中雖然還有淚水,卻已經是感動的淚。可李亞峰根本就沒看見,他隻是像個待審的囚犯一樣死死盯住自己的腳尖,自始至終就沒敢抬頭。
  薑冉的確沒有想到,都二十一世紀了,高中生裏居然還有像李亞峰這樣活著的出土文物——簡稱“活寶”。
  薑冉拿李亞峰這個活寶無可奈何,也不忍心打斷他的“內心獨白”,但李亞峰越說越不象話,一口一個“冉”地叫著自己,一聽就明白,這個稱呼肯定在他心裏練了不知道多少遍了,這先不說,發那種誓就夠讓人笑話的了,後來更把自己給當成“橋墩”了!
  ◎◎◎
  “冉,我……嗯?你……你笑了?”
  聽到薑冉的聲音,李亞峰這才敢抬起頭來,突然發覺雖然薑冉長長的睫毛上還掛著淚,但嘴角竟然帶著笑意了!
  “笑什麽笑!笑你的……大頭鬼……”還沒等李亞峰接上說話,薑冉又把臉板了起來,想開口罵他,但畢竟不好意思,最後“大頭鬼”三個字說的聲音極小。
  不過,李亞峰耳朵好使,居然聽見了,心裏又是一顫:薑冉是真生氣了,她……她什麽時候罵過人啊?
  “我……我錯了。”李亞峰又低下了頭。
  “少胡說八道了!我問你,這麽多天你都幹什麽去了?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了?對了,曹暮他人呢?還有你同學周謹是怎麽回事?怎麽就成植物人了?還連你都治不了?你到底還有多少事兒瞞著我?”
  看見李亞峰的這副樣子,薑冉的心也軟了,但她知道現在是最要緊的當口,隻要自己稍加辭色,李亞峰拿出他平時插科打諢順杆兒爬的本事來,再想從他嘴裏逼出點兒真話來可就難了,趕緊追問起來。
  “我……我……”李亞峰低著頭,看不見薑冉的神色早已經不那麽嚴峻,心裏大叫不妙,隻想趕緊把事情都說清楚,讓薑冉別再生氣,可無奈從一開始說的謊話實在太多,要圓是圓不了的;就算是從頭說起,但一直以來所有的事情自己都在瞞著薑冉,要說也無從說起,不由得著了慌。
  “什麽我不我的?說啊!從頭說!”薑冉索性在沙發上坐下了。
  “是……”李亞峰也跟著薑冉轉身,依舊不敢抬頭。
  薑冉心裏暗暗好笑,隻是不說話,等著李亞峰“坦白交代”。
  “是是是……”李亞峰連聲應承著,心想,先從不要緊的開始說起吧。
  “其實,我爸爸不是作家阿瘋,我才是……我不是要瞞著你……可是你想,當時我和你剛認識,你又一口咬定我爸爸就是阿瘋,我也不能拆你的台不是?不過要說我爸爸就是阿瘋也不錯,我懶得出書,所有的書都是我爸爸趁我不在家的時候擅自出的,也沒跟我商量過……《青春日記》其實就是我自己的日記……”
  李亞峰話剛出口,薑冉就驚訝地張大了嘴,身子也僵住了。
  聽著薑冉沒有動靜,李亞峰心中叫苦,趕緊往下說開了“重點”。
  “我從小學武,是家傳的功夫,本來也沒什麽了不起的,祖訓又不讓在人前顯露……可是我初三那一年,我師父來我家收我當了徒弟,哦,我師父叫華八,是華佗的傳人,其實我們家傳的武功也是從三國時候華佗那兒學來的,我們李家老祖宗據說是個獄卒……”
  李亞峰來了個竹筒倒豆子,從自己家的老祖宗說起,把自己怎麽讓華八給抓去當徒弟,怎麽出的神農穀,怎麽認識了狐狸精南宮飛燕從而知道了“華佗門”是天底下妖精們的救星,怎麽給薑冉她爺爺治的病,怎麽又去了妖精窩無定鄉,怎麽在賽珍大會上出風頭,又怎麽讓一個叫“華文昌”的人給整了……統統和盤托出。
  怕嚇著薑冉,李亞峰把有關“逆天”和無定鄉八老和天庭作對的事情都略過不提。可盡管如此,越說李亞峰心裏越是打鼓。因為李亞峰發現,原來有關自己的一切事情薑冉全都不知道,這還不把薑冉給氣死?
  李亞峰完全想偏了,別說薑冉現在已經不怎麽生氣了,就是薑冉依舊氣得要死,聽了這麽一篇驚世駭俗的長篇大論,再大的氣也都生不起來光剩下吃驚了——隻是吃驚都是好的,嚇也得嚇出毛病來——不是所有人都有李亞峰那麽粗的神經,尤其是一個女孩子。
  “你……你騙人……”薑冉身子發軟,站了幾站都沒能站起來,癱在沙發上無力地反駁,“妖……妖精?你說南宮老師是妖精?你……你還是……你還是妖精的救星?”
  “我沒騙你!我……我哪兒敢騙你啊?我說的都是真的!”李亞峰的頭倒是抬起來了,可他這些日子以來見的妖精太多,根本沒把“現實社會中有不少人看起來是人,但其實是妖精”這個事實當成大事,隻顧著給自己辯解。
  “……你有什麽證據……”
  “證據?哦,好!我……我把南宮給找來讓她跟你說……”李亞峰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把在無定鄉南宮飛燕分明已經跟自己劃清界限的事兒給忘了,說開了胡話。
  “別!你敢!”薑冉差點兒沒嚇著——李亞峰他真的要找個狐狸精來給自己看!
  “那……那……”李亞峰搓著手犯起難來:自己如果不真的找個妖精來,那怎麽證明自己說的是真的?
  李亞峰隻顧著向心上人澄清自己的“清白”了,卻忘了有時候“坦白”卻未必就“白”,更何況他說的是這種脫離常識的話?更何況薑冉還是個堅定的唯物主義者?
  “對了!我……我還會飛!”自從學了道法之後,李亞峰更喜歡直接騰雲,一開始在華佗門學的“原始本領”禦風術是早就不用了,禦風術是用不著什麽真氣的,盡管被華文昌七針封脈,還能照樣用。
  說到做到,一偏身,李亞峰雙腳離地,在空中浮了起來。
  “你看,我沒騙你。我怎麽敢騙你呢!”李亞峰單手撐著天花板,身子在空中遊走起來。
  “呀!”薑冉忍住沒讓自己暈過去,但驚叫就免不了了。
  ◎◎◎
  “你們誰敢過來!你們要是真敢過來那可別怪我翻臉動手了啊!”
  聽見院長室中傳來薑冉的大叫,門外的嶽淩軍和穆齊急忙想要過來看看是不是出了事,王信把手臂一張,攔住了兩個人,還順手把走廊另一麵的牆打了個窟窿,大聲喝阻。
  人是攔住了,但王信心裏也敲開了鼓,“老大,你不至於真的來個霸王硬上弓吧?薑冉叫成這個樣子,你就不怕讓人聽見?再說了,你平時不是挺純情的嗎?連表白都不敢。怎麽?從無定鄉受了打擊就現出本性了?那我算什麽?你在屋裏耍流氓,我還得從外麵給你望風?”
  ——因為嶽淩軍和穆齊一直在外麵不斷地搬來救兵,王信的注意力也沒有放在屋裏,連天耳通都沒有施展的機會,院長室中發生了什麽,王信也隻能想象。
  人類的想象力的確是無窮的,但方向……從古至今,想象力的方向一般都有局限性。
  ◎◎◎
  “你看,我沒騙你,我真的沒騙你。”院長室中,滿天花板亂轉的李亞峰還在辯解。
  “你……”薑冉無力說話了。
  “是,你也知道,禦風術不算是什麽道法……”李亞峰見薑冉滿眼都是不信,離開天花板,無奈地說,“可是我的真氣讓那個姓華的家夥給封了,你讓我給你演示什麽道法……那我也做不到啊……”
  “嗯……靠!豁出去了!”為了讓薑冉相信自己並沒有騙她,李亞峰決定鋌而走險。
  “與其說七針封脈是不讓真氣流轉,倒不如說是它會偵知真氣的運行,一旦體內的真氣有所動作,金針就會鎮住真氣,並且遠方的施術人也會發覺金針上附著的真氣有了異動……可如果要是真氣運行的時間很短……比如說隻有千分之一秒……那……體內的金針應該還來不及發現真氣的運行,因為真氣馬上又回複了不能運行的狀態了……換句話說,那就是……”
  李亞峰心裏這樣思考著,決心試一試。
  “疾!”李亞峰做好準備,掐決念了一聲“疾”字,右手極快的指向桌子上的一個石頭筆筒,筆筒應聲變成了黃金。
  “好家夥!真的能行!”李亞峰高興地大叫起來,衝上去抓住了薑冉的肩膀,“薑冉!你看,真的能行!我又能用道法了!哈哈,我是天才!”
  ——愛情的力量果然是偉大的,華佗門千年傳承的密法居然讓李亞峰找出了破解之道。
  當然,如果不是李亞峰本身就對華佗門的道法了如指掌同時又對一切所謂的“規則”漫不在乎,這種奇跡他是做不到的;如果不是李亞峰急於向薑冉證明自己沒有說謊,李亞峰也想不出這種辦法;不過,如果沒有“愛情的力量”,李亞峰即便是想到了,他也未必敢用,因為,畢竟這是拿自己的性命在開玩笑。
  雖然用這麽短的時間運轉的真氣能施展的法術有限得很,但比起剛讓華文昌封住經脈什麽也幹不了的情況來說……實在好了太多。
  “你看,這是‘指石成金’的道法!是‘天罡三十六法’裏的!我又能用道法了!我不是廢物!我是天才!我是天才!謝謝你!謝謝你!”
  李亞峰激動地抓著薑冉雙肩,大聲笑起來。
  “你……你做了什麽?”薑冉掙脫李亞峰,努力讓自己振作起來麵對現實——不管李亞峰說的是真是假,但他千真萬確是“飛”了起來;不管他所謂的“指石成金”是不是胡說八道,可石頭筆筒現在確實已經不是石頭做的了……
  “薑冉,我沒騙你!你看!我沒騙你!”李亞峰還沉浸在再次能使用道法的歡樂中,把金子筆筒翻來覆去地看個沒完。
  “我是問你你做了什麽!”薑冉有些惱怒了——李亞峰你在乎的到底是什麽?是你的破爛本事還是我?怎麽不聽我說話?
  這一惱怒,薑冉把剛才聽見的“華佗門”“妖精”什麽的都給忘了。
  “不、不是!”李亞峰聽出了薑冉話中的意思,趕緊說,“我是說……讓你這麽一逼……不不不,是我仔細琢磨了一下,找出能重新運用真氣的辦法了!這個筆筒就是用‘指石成金’的道法給變成金子了!所以說……我剛才說的都是真的!我就是把全世界的人都給騙了我也不會騙你……”
  “指石成金……”薑冉不知道自己說什麽才好。
  “就算是你非要我找個妖精出來……”李亞峰不知死活地說了下去,“哎,對了,你見過王宇吧?就是這次和我們一塊兒回來的那個老四。”
  “見過。”
  薑冉的身份特殊,在省中醫中她想去哪裏做什麽都沒人敢攔著,李亞峰一回來她就知道了,在來找李亞峰之前還和王宇聊了一會兒,王宇本來就溫文有禮,對薑冉這個“準大嫂”又加意奉承,這讓薑冉對王宇的印象非常不錯。
  “其實那個王宇就是個妖精……他都八百多歲了,是個臭鼬變的……你要是不想見南宮的話那我把他叫過來也行,他能證明我剛才說的都是真……你……你怎麽?”
  李亞峰話說到一半就發現:薑冉的臉色不對,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往外走。
  “讓我一個人呆會兒……剛才和我說話的那是個妖精?南宮老師也是個妖精?妖精……”薑冉躲開李亞峰伸出來打算扶住她的手,喃喃自語著離開了院長室。
  這……這算是怎麽回事?該說的我都說了,你倒是給個反應啊!怎麽?這就完了?全都坦白完了你也不宣判?望著薑冉離開的背影,李亞峰氣餒地垂下了頭。
  不得不說,李亞峰的表白實在是蠢了一點,他等於對薑冉說了“我愛你”之後又加上一句“其實……我不是人”。要是論論分量的話,後一句比前一句實在重了太多。
  院長室外,沒有人敢攔住薑冉詢問究竟發生了什麽事情,薑冉眼神呆滯,走起路來高一腳低一腳,顯然是受了什麽刺激。
  王信也傻眼了,習慣性地撓撓頭,看看院長室半掩的房門,對要不要去找老大商量接下來的問題感到了無比的心虛。
  

第一百章 學,不是這個樣子上的
更新時間2004-5-10 1:20:00 字數:8150

 
  “我要回學校。”
  李亞峰說出的第一句話就讓嶽淩軍和穆齊的下巴掉到了地上。
  “當然,該做的事情我一定會去做的,不會讓你們為難。”看著等了整整一夜才能坐下來跟自己談話的省長和國安局局長,李亞峰也有一絲歉疚,所以馬上又補充了這麽一句。
  “祖師爺,這……這……”嶽淩軍艱難地開了口,可除了一個“這”字之外也不知道該怎麽往下接話了。
  嶽淩軍可以接受一個被自己稱為“祖師爺”的李亞峰,但一省之長要尊稱一個高中生就實在有點兒別扭。更何況事情發展到現在,李亞峰早就成了全中國的中醫界的領袖,大事有一堆等著他要處理……怎麽?“祖師爺”突然要再去上中學了?這不是笑話嘛!
  “我本來就在上學,給人治病也不過是放寒假這幾天的事,現在學校開學了,藥方什麽的我也都開出來了,好像差不多也沒什麽病非要我出手才能治了不是嗎?那我不回學校上課去幹什麽?再說,還有兩年就要高考了,我如果不好好努力的話怎麽考大學?”李亞峰振振有詞。
  “考大學?祖……祖師爺,您還在乎這個?”雖然對稱呼一個比自己的兒子還要小上不少的少年為“祖師爺”有點兒張不開口,但穆齊的思路很直接。
  “祖師爺,當著明人不說暗話,別說您就是真去考大學現在也絕對能考上,隻要您說話,全國哪所大學不是任由您挑?還有啊,您幹嘛要上大學?您要是真到中醫學院去上課,哪個教授不是您的後輩?誰敢給您上課?就說張笑天張老神仙吧……十年前首都中醫學院想讓他擔任名譽院長,結果別說請成請不成了,連麵兒都沒能見上,可他也是您的晚輩不是?憑您這本事該幹的事兒多著呢,哪兒還有工夫上大學啊?更別說是高中了不是?對了,那個‘天香補丹’……”
  穆齊還惦記著用“天香補丹”打造一支特種部隊出來呢,有了龍海的例子,這幾天他光琢磨這個了。
  “誰說我要上中醫學院了?”李亞峰差點兒沒氣死,“天底下大學多了去了,我幹嘛非上中醫學院?嗯?天香補丹?什麽天香補丹?”
  “老大……是這麽回事兒,我和二哥去……去辦事兒的時候讓什麽‘龍組’給纏上了,後來二哥失蹤,我急著找人,打傷了他們的組長,一來二去的,我就給他吃了粒……”王信不好意思地插口,他也讓李亞峰說的“回學校上課”給嚇了一跳,一直沒說話。
  “那都不是重點。”李亞峰一擺手,“我說的是我回學校上課怎麽了?你們反對?”
  “當然不反對。”王信說,“老大,可是咱們還有那麽多事兒……咳,反正我是跟著你走,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那不就完了?”李亞峰語氣裏透著無比的輕鬆。
  “祖師爺……話可不是這麽說的啊……”嶽淩軍長歎著說,“祖師爺,您想,您幹了這麽大的事兒出來,總要把事情做完啊!不錯,您是把藥方都開出來了,可……我問過張笑天和孫思了他們,您是隻給了藥方,照方抓藥倒是沒什麽問題,但這藥理藥性究竟是怎麽回事兒,他們可是弄不明白……他們也都說了,遇上您那是千載難逢的好機會,從今往後他們可就跟著您當學徒了,哪怕是您不收也得賴上您不走。這也就算了,您的本領可絕對不是就開這幾付方子啊!國家現在正打算花巨資給您專門蓋一所研究院,您可以在那兒繼續研究您的醫術,同時也可以把您的本領傳授給合適的人,就算您不打算收徒那也沒關係……冷總理,啊,不,國務院的意思是,盡量滿足您的一切要求,讓您的本領得到最大限度的發揮……這往小裏說是關係著咱們國家的國計民生,往大裏說……您自己不是也說過?一個全人類‘有史以來最健康的時代’就要從您開始了嗎?您怎麽現在又打退堂鼓了啊?”
  嶽淩軍一邊勸著李亞峰,臉上冷汗涔涔而下——李亞峰要是這會兒撂了挑子,剛因為李亞峰大亂了的天下非得再大亂一次不可,這回可就不是往令人滿意的方向去亂了,至少不是朝著那個能令自己滿意的方向。
  “老嶽,你著什麽急啊?”王信前幾天讓嶽淩軍和穆齊整的不輕,現在開始幸災樂禍了,“老大不是說了?該辦的事兒他還會去辦的……至於那個什麽研究院就免了吧,沒用!老大的本事足夠大了,他用不著再研究了!對了,老穆,你不是想要天香補丹嗎?你以為那是零食啊?大街上就有賣的?隨便給人吃著玩?做夢去吧!你也不想想……”
  “閉嘴,王信。”李亞峰沒好氣地打斷了王信的話,微微一笑,說,“老嶽,我也就這麽叫你們了,你們也別衝我喊什麽‘祖師爺’,叫我‘小李’?嗯……要是你們覺著實在不行的話,那就叫我‘李先生’吧,畢竟咱們之間也沒什麽輩分關係。”
  “哦,對了,王信說得對啊,研究院什麽的實在沒有必要……”李亞峰接著說,“老嶽,老穆,你們比我年長,經曆的事情也多,在你們這個位置上知道的事兒呢,也就更多了吧?那你們就不要裝糊塗了,哈,你們現在簡直是在*****了,至於嗎?你們應該明白,凡事按我說的去做其實是個最好的選擇,你要是真把我弄到什麽研究院裏去,嘿嘿,用不了多久,非出事兒不可。是不是?”
  嶽淩軍和穆齊對望一眼,不說話了。
  “的確,我的本事不止於此,可是……哈哈,咱們打開天窗說亮話吧,我呢,就想當個普通人,一開始我就沒打算把事情搞得這麽大,現在走到這一步……頂多算是巧合,這個,我以前接受采訪的時候就說過了啊。還有,老嶽,‘華佗門’這三個字你應該已經聽說了吧?第一次八成是在省中醫聽說的,可第二次恐怕就不是了是不是?老穆,你剛才說什麽‘天香補丹’,可你是國安局局長啊,恐怕你手底下的人裏頭,也有幾個沒吃天香補丹就有幾把刷子的吧?你幹什麽非要從我這兒較勁呢?”
  嶽淩軍、穆齊還有王信,隻顧了對李亞峰的話吃驚了,並沒有注意到,李亞峰在說出“我就想當個普通人”的時候,眼中閃過了一絲凶光——如果說李亞峰一開始真的是這麽想的話,在經曆了無定鄉之變以後,他的想法肯定已經變了。
  李亞峰失蹤,嶽淩軍馬上向中央求援,他原本並沒有調動軍隊的權力,但當他把在雷州的老中醫們嘴裏套出的“李亞峰是華佗門傳人”的消息也上報中央之後,沒過幾個小時,他便得到了全權,可以調動有可能找到李亞峰的地區的當地駐軍。這讓嶽淩軍在得意之餘不得不深思起老中醫們語焉不詳的“華佗門”這三個字的分量了。
  比起嶽淩軍來,國安局局長穆齊知道得可能更多一點兒,在國安局內,除了精英“龍組”之外,還有一個名為“天組”的小隊,這個小隊人數極少,也不受穆齊的直接管轄,隻有在出現某些似乎是“非人”所為的事件的時候,天組才會出動。雖然這個小隊每次都會給穆齊一個冠冕堂皇的報告,但穆齊從來沒有相信過,他知道,這些報告隻是對外的一個交待而已,而對內的,他還沒有能看的權限,軍事級別不夠。
  穆齊經常自嘲地想,對於天組,他這個國安局局長隻不過是起個通風報信的作用,但自己至少能知道這個小組的存在,已經算是了不起了。這次李亞峰失蹤事件發生之後,穆齊本想像以前一樣把消息轉給天組,但他卻驚訝地發現,天組的所有人員也都不見了,玩起了“集體人間蒸發”。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穆齊認定,李亞峰絕不是普通人物,他比自己,也比差不多所有人的想象的更加“有背景”。
  “得了,那就這麽著吧。”李亞峰滿意地總結,“我還有自己要做的事情,你們不必插手,你們需要我做的事情呢,我也盡量去做好,這總可以了吧?至少在給人看病這方麵……我既然已經做了,那也不會推諉,每個月我總會來省中醫幾次的……”
  ◎◎◎
  天已經大亮了,可是,在李亞峰點頭決定“配合”一下國家之後,“大亮”的絕不僅僅是天空。
  馬上,李亞峰就成了全世界最風光的人物,當然,這也讓不怎麽喜歡熱鬧的李亞峰鬱悶的很。
  國家領導接見什麽的自然不用說了,要不是為了保密,李亞峰恨不得使出他剛剛試驗成功還未成熟的“千分之一秒真氣運行法”來施展分身術,好用來對付沒完沒了的各國的“中醫考察團”,還有那些開不完的高層會議。
  另外,在得到了李亞峰的首肯之後,幾乎是在一夜之間,雷州市省中醫的地盤擴大了五倍,並掛起了“李亞峰中醫醫院”的大牌子,擴建還沒最後完成,預約床位已經排到了兩年以後。盡管李亞峰和老中醫們一再表示需要住院治療的疾病幾乎已經沒有了,但還是擋不住執意要把“李亞峰中醫醫院”當成療養保健中心的世界各地的富豪們,仿佛隻要沾上“李亞峰”這三個字就能多活一百年。迫於無奈,一所真正的療養保健中心在雷州郊區破土動工,或許是因為依舊冠著李亞峰的名字,奠基當天預約的人數就突破了五百萬。
  與此同時,“李亞峰中醫醫院”的分院也在世界各地紛紛開始興建,國家新成立的“中醫發展部”在出台了一係列有關限製中醫藥出口的政策之餘耍了個心眼兒,規定凡冠以“李亞峰”三個字的中醫醫院必須由中國的施工隊建築,於是連中國小鎮上的包工頭兒都帶著從來沒蓋過三層以上建築的民工們到處出國玩兒了,民工這個以前說起來似乎不怎麽體麵的職業居然也成了熱門。
  李亞峰的姑姑平生從未學過醫藥,但她的腦筋卻實在靈活,她開了一家“李亞峰的姑姑的藥店”,短短半個月時間,這家甚至連營業執照都沒來得及辦的“李姑藥店”的分號就一路綠燈地從雷州開到了拉斯維加斯……
  聽說了這件事的李亞峰啼笑皆非,一時興起把自己的名字注冊了商標,還沒等他反應過來,人群就淹沒了他,莫名其妙地簽了幾個名,銀行戶頭上就多了連他從來沒見過的位數的存款,而幾家冠著他名字的跨國公司突然就已經紅紅火火地開起來了……
  經常還可以看到這樣的情形:在一個窄窄的小胡同口,一位,或者幾位神情慈和的老大媽坐在馬紮上絮絮叨叨地說,“亞峰這孩子啊,從小就聽話,他還給我捶過背呢……”而對麵必恭必敬地聽著的,不是老大媽的晚輩,是美國《時代》周刊的王牌記者……
  ……
  和這些小事相比,一個從來沒有出現過的詞匯:“中醫藥大國”開始在種種正式非正式的場合被頻繁使用,而這個詞匯所用來形容的中國,轟轟烈烈、甚至是有點兒迫不及待急功近利地崛起了。
  這一切幾乎可以用荒誕來描述的現實如果說在李亞峰失蹤的那幾天還有些不那麽“理直氣壯”的話,現在卻變成了理所當然,底氣十足。
  在外國人驚呼著“一個人改變了中醫,中醫改變了中國,中國改變了世界”的時候,中國顯示出了一個有著五千年文明的泱泱大國的氣度,中國人很快就習慣了這種“萬邦來朝”的榮耀——畢竟這對於中國來說,早已經不是第一次了。
  中醫改變了,中國改變了,世界改變了——可是,李亞峰呢?
  ◎◎◎
  4月16日。
  “下一個問題,魯迅在《為了忘卻的紀念》一文中所想要表達的是怎樣一種感情?他要忘卻什麽?又想要紀念什麽?”
  劉蕊鈴頓了頓,無奈地看了在教室一角埋頭大睡的李亞峰一眼,“孫逍,你來回答。”
  ……
  李亞峰真的回到了學校。
  和李亞峰的預料不同,冷總理並沒有像嶽淩軍和穆齊那樣要求他去做什麽,而是積極甚至是熱心地詢問了他的需要,李亞峰當然馬上提出了回雷州外國語學校繼續上學的事情,冷總理顯然有些意外和為難,但還是當場就拍了板。
  感激之餘,李亞峰對冷總理的態度著實有些不放心:這個老人有著一雙睿智的眼睛,似乎把自己看得很透,而一直在他身後站著的兩個冷傲的年輕人麵上神光湛然,有出塵之感,分明也是修道之人——李亞峰的眼光已經被鍛煉得差不多了,雖然還不能像無定鄉八老那樣一眼就看出深淺,但對方到底是不是同道中人卻能分辨的出來,尤其是在對方並沒有刻意掩飾的時候。
  李亞峰身上的麻煩已經夠多,他也不想再把自己牽扯進另一個自己絕不熟悉的圈子。李亞峰有意無意地點明自己是華佗門的掌門,在眾人動容之前拒絕了冷總理邀請他去見幾個“朋友”的“好意”——作為交換,李亞峰也打消了明天就回學校的念頭,“積極配合”了國家政策。除此之外,李亞峰不僅承諾每月都會抽出一兩天時間到雷州省中醫——哦,現在已經是“李亞峰中醫醫院”了——坐診,還獻出了一大堆秘方,其中甚至夾雜了幾個專為修道人預備的方子。
  時間不長,當李亞峰第二次見到冷總理的時候,冷總理顯然是得到了什麽人的首肯,為難之色一掃而光,並已經按照李亞峰的意思布置了下去,確保了李亞峰不會在上學期間受到來自包括記者在內的各界的騷擾,即便是真有那個必要,也答應事先一定會打好招呼。這讓李亞峰十分滿意。
  盡管如此,當李亞峰再次回到學校,也已經過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了。
  顯然是冷總理或者是其他什麽人事先已經做了不少工作,重回學校的李亞峰並沒有受到什麽太特殊的對待,至少對於校方而言是這樣的。
  自鐵腕校長王雲以下,所有的老師對李亞峰采取的態度依然像幾個月前一樣,完全不管,唯一的區別隻怕是將“放任自流”這四個字的精義發揮到了極至,連李亞峰有意的逃學都沒人過問了。老師們上課的時候也不再叫李亞峰起來回答什麽問題,李亞峰幾乎被當成了一尊佛像,給供起來了。
  按理說同學之間倒是沒有太多的顧忌,但李亞峰一直以來在學校裏都保持低調,盡管前些日子為了整整好色勢利的化學老師杜海峰大出了一次風頭,可推心置腹的同學、朋友卻並不多,有限的像曹暮、王信幾個也早就身在局中,而李亞峰隻要打起精神又算是個八麵玲瓏的角色,因此,久違了的學校生活並沒有讓他感到太多的困惑。
  當然,變化不是完全沒有,隻是很少有人會注意得到,另外,就算是發現了,也沒有人太當成一回事——畢竟“小祖師”李亞峰的身份已經公開,某些變化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隻是……對於李亞峰本身來說,他返回學校的目的絕不是僅僅為了他所說的“就想當個普通人”那麽簡單。
  下課了。
  “老大,醒醒,下課了。”王信皺著眉頭拍著李亞峰的肩膀。
  “嗯?下課了?啊——好困,下課就下了唄,你叫我幹什麽?”
  睡眼惺忪的李亞峰打了個嗬欠,抬頭四下看看,又想埋頭大睡——從無定鄉回來之後沒花多長時間,李亞峰就發現了七針封脈的後遺症:真氣被封,什麽通慧功也完全失效,他每天都需要睡覺了。而且以一股幾乎像是要把他十幾年虧欠的部分一下子全都補回來的勢頭,一天要是不睡上十二三個小時,就會無精打采,渾身不得勁,已經快要忘了睡覺是個什麽滋味的李亞峰對此真有些啼笑皆非。
  “老大……”王信對李亞峰的貪睡也是無計可施,搖頭苦笑了幾聲,又推推李亞峰,“老大,老四……不是,二哥回來了。”
  “嗯?他回來了?”李亞峰馬上就不困了,一躍而起,“人呢?”
  “在老地方等著。”
  “咳,那還等什麽?走啊!”
  “哈,正好!下節課是小杜的化學,本來我也沒打算上!老大,我說小杜也真夠惡心的了,你看他現在這副嘴臉,就差沒跪下衝你喊‘親爹’了,拍馬拍到這個份兒上也算是一絕……”
  “閉嘴,王信,你管小杜怎麽樣?你還真把自己當學生了?”李亞峰不耐煩地打斷了王信的話,沒好氣兒地說,“老……曹這一回來,咱們就該辦正事兒了!”
  “老大,你到底想要幹什麽啊……”王信有些委屈,“這麽多天了,你是什麽也不告訴我,那還不讓我以為你真要改邪歸正了?再說了,上學有什麽不好……”
  “行了行了,今天把該說的全都告訴你不就完了?走!”
  絲毫不在乎周圍同學的目光,兩個人旁若無人似的邊說邊離開教室,往操場的體育器材室走去。
  “什麽東西!還真以為自己了不起了!”李亞峰和王信前腳剛出教室,孫逍就小聲罵了一句。
  以前孫逍就看著李亞峰不順眼,現在李亞峰突然間成了什麽“小祖師”,這也罷了,反正見不著麵,可李亞峰突然又回到學校,成天抬頭不見低頭見,孫逍心裏別提多膩味了。
  “我說孫逍,你敢罵我師父?靠,活得不耐煩啦?”張甜清脆的聲音響了起來。張甜從發現李亞峰會“飛”的時候就硬認下了李亞峰這個“師父”,雖然李亞峰沒當真,對張甜也總是含含糊糊的,但隨著李亞峰展露頭角,張甜越發以“李亞峰的徒弟”自居了。
  “是啊是啊,孫逍,你這是怎麽說話啊?人家可是什麽‘小祖師’呢,了不起呢!聽說IMB公司為了買‘李亞峰’這個商標就花了五十個億,那可是美元哦!人家多了不起啊,醫術天下第一,什麽病都能治,嘿嘿,就是治不了自己同學的病……我說張甜,我可不是罵你那個什麽師父啊,你有氣衝著孫逍發,不關我什麽事兒。”
  插口說怪話的是崔小哲,他一直暗戀周謹,但周謹心裏隻有一個曹暮,根本不把崔小哲放在眼裏,崔小哲自知比不上曹暮,也從來不說什麽,甚至平時還反過來想要撮合周謹和曹暮,算是個君子。但周謹出了事,一直在“李亞峰中醫醫院”住院,而平時的交談中,回到學校的曹暮居然對此表現出一副毫不關心的樣子,讓崔小哲氣惱得很,所以,在班裏為數不多的幾個因為嫉妒或是什麽別的原因討厭李亞峰的人裏,崔小哲也算是一號。
  “崔小哲!你……”
  張甜剛想說什麽,被孫逍陰陽怪氣的聲音打斷了,“張甜,你一口一個‘師父’的,可人家認你這個徒弟嗎?你看,他們這不是有事兒嗎?怎麽也不叫你這個‘徒弟’一聲?你這不是上趕著自討沒趣?你呀,跟咱們一樣,就是個俗人!別以為自己多了不起!”
  “你……你胡說!”張甜讓孫逍說中了心事,鼻子一酸,差點兒掉出淚來,“我這就找我師父去!”
  說著,張甜頭也不回,跑出了教室。
  孫逍和崔小哲對望一下,孫逍得意地笑了起來,但崔小哲卻有些不齒孫逍的為人似的,厭惡地轉過了頭。
  “崔小哲,你來……”班長陳丹衝孫逍招招手。
  “班長……我知道,你是不讓我說李亞峰他們幾個的壞話……校領導也在班裏說過好幾次了,咳,就算是不提這個,蔣老師不是也在班裏說過?什麽李亞峰他們是國寶什麽的,要給他們一個好的環境……我知道,我就是不看別的也不能不給蔣幹麵子……可……班長,我也不瞞著你,你明明知道……咳,周謹她都成植物人了,李亞峰他本事不是大嗎?怎麽連自己同學都不知道救救?我就是生氣……”
  在教室外的走廊上,崔小哲小聲地衝陳丹辯解著。
  “崔小哲……誰都知道你對周謹是怎麽回事兒,按說我也不該說你什麽,我就怕你在李亞峰麵前也提起來這個……”
  “班長,為什麽不能說?我這是沒找到機會,我正想跟李亞峰當麵好好問個清楚呢!”
  “嗯……其實我不該告訴你……”陳丹猶豫了一下,說,“周謹的事兒,確實不能怪李亞峰不給治……我聽說,周謹其實是出了車禍,當場……”
  “當場怎麽了?”聽到有關周謹的消息,一下子急了。
  “說是……”陳丹看看周圍,又把聲音壓低了一點兒,“說是周謹其實當場就已經斷氣了……是曹暮路過,帶周謹回了醫院,然後李亞峰用了什麽了不得的秘方才把周謹給救活……”
  “什麽?”崔小哲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沒錯,起死回生你懂不懂?是貨真價實的起死回生!”陳丹的聲音更低了,“現在周謹是植物人的狀態不假,可要是沒有李亞峰,周謹早就完了……你怎麽能怪他不救自己的同學呢?我聽說為了救周謹,李亞峰自己都差點兒搭上一條命呢!”
  “這……是不是真的啊?這麽玄?”崔小哲有點兒糊塗,“班長,你是怎麽知道的?”
  “我這是從新調來的龍老師那兒聽說的,這你總該信了吧?”陳丹又添上一句,“李亞峰的本事太大了,所以他的麻煩也就更多,咱們都是他的同學,就算幫不上什麽忙,可也總不能扯人家後腿吧?”
  “……天!班長……起死回生啊!”崔小哲腦子開始發暈。
  走廊的一角,從孫逍一開始罵李亞峰的時候就走出教室的王憐憐望著竊竊私語的陳丹和崔小哲,若有所思。
  上課鈴響了。
  王憐憐一驚,沒有進教室,反而下了教學樓,朝操場的方向跑去。
  在雷州外國語學校的教師辦公樓的頂層,校長室裏,鐵腕校長王雲望著窗外,往體育器材室去的人已經超過十個了。
  王雲苦笑著喃喃自語,“學,不是這個樣子上的……”
  

第一百零一章 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
更新時間2004-5-13 3:04:00 字數:8668

 
  雷州外國語學校,體育器材室。
  “回來了?嗯……老四,你別老那麽拘束,隨便點兒沒關係的。”李亞峰衝站得筆直的曹暮點點頭,說,“來,咱們開個會。”
  “老四,你還是變回來吧,怎麽看怎麽別扭,二哥他什麽時候這個樣子過?看你站得跟天安門國旗班的列兵似的……”還沒待“曹暮”開口,王信就抱怨起來。
  “三哥,實是小弟未曾見過二哥,若要變得神似……那也太難了些……”“曹暮”陪著笑,身子一搖,現出本身,卻是跟著李亞峰和王信來到雷州的無定鄉妖怪,“三山十八友”的大哥:臭鼬精王宇。
  “王信,你就知道得了便宜賣乖,要不是為了上一次你跟曹叔叔他們說下曹馬上就回來,老四也不用攬下這個差事不是?”李亞峰笑罵。
  “還說我呢,我看你才是得了便宜賣乖呢,就知道訓我,我就不信,就算我沒提這事兒,你就不讓老四救場了?分明是一開始你就打定了主意拿老四來頂缸……”
  假裝沒聽見王信小聲的抱怨,李亞峰身子歪在一旁的墊子上,臉上現出久違了的懶洋洋的神氣,說,“老四,你說說,你回無定鄉都打聽到了什麽?”
  “是,老大。”很明顯王宇已經習慣了“老大”這個稱呼,剛想往下說,但又猶豫了一下,“老大,外麵有兩個人在偷聽……”
  “沒事兒,讓他們聽去。”李亞峰毫不在乎地一擺手,“除了龍海龍天這兩個之外也不會有別人,嗯……就算是有別人也讓他們給勸走了,咱們還要讓人家幫忙,總不能事事都瞞著人家。”
  “老大,你確定沒事兒?”王信睜大了眼睛,“我雖然不知道老大你到底要幹什麽,可也不能……”
  “我說沒事兒就是沒事兒。”李亞峰懶洋洋的語氣不變,眼底卻閃過一絲很難察覺的猙獰,“該說的話前幾天我早就遞過去了,到底什麽事兒該管什麽事兒管不了,有些人心裏應該有數得很。”
  “老大,小弟這次回無定鄉打探消息……”王宇見李亞峰這麽說了,也就不再管外麵偷聽的人,繼續往下說了起來。
  “等等,先說重點,我跟你說的那個錢強和什麽……噢,對了,俞思思,你救出來沒有?”李亞峰打斷了王宇敘述。
  “沒有。”王宇有些慚愧的說。
  “什麽?”李亞峰一下子跳了起來,“老四,我不是說過了?別的都無所謂,最重要的是要把那兩個人給帶回來!你怎麽……”
  “老大,冤枉!”王宇委屈地辯解起來,“老大,小弟回到無定鄉第一件事就是去找老大你說的那兩個人,可是……”
  “可是怎麽樣?”李亞峰臉色變得焦急起來,追問道。
  “小弟去了老大你說的那個石室,空無一人啊。”王宇急急說,“小弟還怕是找錯了地方,把三山十八友都聚齊了,雖是在暗中察訪,但把無定鄉也幾乎翻了個底兒朝天,怎奈何,就是找不到……”
  “難道真的又讓那個姓華的先走了一步?”李亞峰臉色有些難看。
  “老大多慮了。”王宇接著說,“小弟生怕誤了大事,跟在華文昌和豬三先生等人身邊三天三夜,這才知道,原來錢強和俞思思兩人早在賽珍大會結束之前就已經蹤影全無,現下並不在無定鄉。”
  “還有這種事?”李亞峰皺起了眉頭。
  “小弟探得,這二人應是被人救走。豬三先生等人的話中曾有透露,來人本領高超,將石室外的機關禁製悉數破去不說,竟未驚動一人,用的也似乎並非普通的道法,而是……”
  “而是什麽?”
  “而是佛法。”王宇的臉色有些古怪。
  “佛法?什麽亂七八糟的?”李亞峰嘴上罵著,腦子卻飛速地轉了起來,想了半天,還是不得要領,隻好恨恨地罵了一聲,“靠!”。
  “小弟知道茲事體大,未經老大許可,除了讓田鶴一人留在無定鄉外,將三山十八友中人盡數派了出去,要他們全力尋找錢強和俞思思的下落,一有線索即會回報。”
  “三山十八友……”李亞峰沉吟了一會兒,“老四你在這裏分不開身,田鶴又留在無定鄉,也就是隻有十六個人在找,可整個無定鄉……”
  “老大有所不知。”王宇麵有得色地說,“三山十八友中人名雖不顯,但要論打探消息,無定鄉中怕還沒有能趕上小弟這一班兄弟的。而且,他們身份本就隱蔽,上次與華文昌對峙之時也都變換了形貌,就算無定鄉中先得了消息,九成也會被他們給先……嘿嘿,更何況無定鄉中對追索錢強和俞思思二人似乎並未盡上全力……”
  “那他們在作什麽?”李亞峰神色一鬆,開口問。
  “和老大預料的相同……”王宇有些艱澀地開口,“華文昌那廝似乎已經得到無定鄉中大多數人的承認,草草結束的賽珍大會也被他以一口‘誅仙劍’得了魁首……”
  “這都不重要,我是問,無定鄉中有什麽大的動靜沒有?”
  “小弟去的有些晚了,所以似乎有個極為重要的會談小弟沒能趕上,但可以看到的是,無定鄉上下如臨大敵,不論道行高低,眾人俱都在加緊修練,就連出入無定鄉都要經過盤查,這可是近兩千年來從未有過的事情。”
  說到這裏,王宇感激地望向李亞峰,“若不是藉老大的靈藥助長小弟的道行讓小弟修成了《化經》,隻怕小弟這次從無定鄉也難以不被察覺全身而退。”
  “這不算什麽。”李亞峰微微一笑,“說到底《化經》還是你們王家自己的功夫,你父親太小看你了,其實你所欠的無非就是幾千年的道行,《化經》的法門你是早就掌握好了的,要不然也不會這麽容易就修成了……對了,你知不知道無定鄉這麽厲兵秣馬是為了什麽?”
  “嗯……小弟也曾用心打探,但眾人都語焉不詳,隻知道似乎是為了與天庭作對,究竟是天庭發現了無定鄉,無定鄉被迫應戰,還是無定鄉本身要對天庭動手就不得而知了。不過,可以確定的是,這個消息是華文昌帶到無定鄉的。”
  王宇毫不猶豫地回答,頓了頓,又接著說,“但華文昌自己卻沒有什麽動作,對老大……對老大你的動向也似漠不關心,隻是在房中打坐……”
  “好,無定鄉的事情先不管了,接下來最重要的就是把錢強和俞思思這兩個人給找到,老四,你和三山十八友要緊密聯係……嗯……雖說是不管無定鄉了,但田鶴那邊也別忘了隔上幾天聯係上一次,主要是看準了華文昌的動向,別等他再做出什麽事情來咱們還都不知道。對了,老四,你不如把《化經》也傳授給田鶴,我這裏的丹藥也給他一些,讓他能多些自保的資本,畢竟華文昌這廝莫測高深,除了你們家的《化經》之外,我看也沒什麽法術能不被他察覺。哦,別忘了給田鶴說一聲,無論如何不要莽撞行事,安全第一……”
  “老大老大,”一直忍著沒有說話的王信終於忍不住了,翻來覆去地打量著李亞峰開了口,“老大,你……”
  “我怎麽了?”李亞峰好笑地看著王信一臉驚訝的神情。
  “老大,你……你什麽時候讓老四做了這麽多事情?不對不對,這不是主要的……你……你……你好了?”
  王信費了好大的勁才問出這麽一句莫名所以的話來。
  從無定鄉回到雷州之後,李亞峰一直是一副灰心喪氣的樣子,雖然從李亞峰和嶽淩軍、穆齊甚至冷總理等人的周旋中可以看得出來似乎他已經有所振作,但王信太熟悉李亞峰了,自然知道在無定鄉的受挫讓李亞峰消沉之極,這才一個月的功夫,怎麽突然就變了?更別說事先早就安排好了一切?這到底是什麽時候辦下的事情?怎麽自己完全不知道呢?
  李亞峰衝王信笑笑,沒有說話。
  事實上,直到一個月前,李亞峰還不知道自己的性格中原來有越挫越強的一麵。
  在無定鄉,平生就沒吃過虧的李亞峰結結實實讓華文昌給整慘了,空有一身本領但卻無計可施,幾乎隻有任人宰割的份兒,兩人之間的差距過大,這自然給李亞峰造成了不小的心理衝擊,的確讓他有些無所適從。但回到雷州之後,薑冉無心間的“雪中送炭”讓李亞峰著了魔似的強吻了她,對於李亞峰來說,這個既成事實恐怕比任何激勵都要管用——李亞峰先是認定如果在和華文昌的鬥爭中自己無法勝利的話,也就無法與薑冉有一個自己希望的結果,周謹就是一個例子,誰知道什麽時候那個不知是何方神聖的華文昌會再次突然蹦出來?接著,李亞峰開始為自己在無定鄉的失敗而氣憤了,他決定報複。
  李亞峰知道華文昌的強大,他甚至連華文昌究竟是個什麽來頭都一無所知,但越是如此,李亞峰對華文昌的敵意也就越烈。他明白自己必須行動,否則,自己的生活早晚要被華文昌搞得不可收拾——李亞峰幾乎是出於本能地意識到了這一點。
  麵對華文昌這個不可揣度的對手,李亞峰心虛,但並不膽怯。這時他還不知道,在華文昌的陷阱中,他越是掙紮,就會陷得越深。
  “老大……”王信見李亞峰不答話,又想追問。
  “現在最重要的就是趕緊找到來自五百年後的錢強和俞思思。”李亞峰衝王信擺擺手,自顧自地說了下去,“幸運的是,華文昌對此並不怎麽重視,這就給了咱們可乘之機,無論如何,錢強他們對於這個時代的了解一定會幫上大忙……”
  “鬼知道他們會不會幫咱們……”王信悶著頭頂了李亞峰一句。
  對於李亞峰重新振作,王信是很高興的,但李亞峰明明交給了“老四”王宇任務,卻沒有早點兒告訴自己,這讓王信有點兒“吃味兒”了。
  “王信,你急什麽?”李亞峰笑笑,“錢強他自己也說過,他來找什麽‘時空偷渡者’,這個偷渡的人八成又和我有關,就算咱們不找他,他恐怕也會來找咱們的。隻不過……咱們現在太需要幫手了,所以,必須在華文昌之前找到錢強他們才行。”
  “老大,我把話說在前頭……”王信扁扁嘴,不情不願地說。
  “什麽話?”
  “我不習慣你思路這麽清楚。”王信悶笑,總算是恢複了正常狀態,開始拿李亞峰調侃了。
  “靠!”李亞峰笑著捶了王信一下,正色問,“王信,你現在的修為到底到了什麽程度了?”
  “嗯……”王信習慣性地撓撓頭,“老大,你知道啊,這些日子你光在忙的時候,我就是練功啦,吃了你那天香補丹的那個龍海大概一個人能對付兩個特工連吧,可就龍海這樣的,就算是來上十個也不夠我打的……大概就這個程度。”
  “你……”李亞峰苦笑一聲,“你磨不過穆齊把天香補丹給了他們幾粒也就算了,怎麽?你平時拿他們練功玩了?”
  “本來嘛!”王信點點頭,“我把天香補丹給他們的條件就是讓他們吃了以後陪我過招,要不然我才不給。”
  李亞峰又是好氣又是好笑,“我說龍海他現在看見你就躲呢……可我是問你道法修練得怎麽樣了?我不是把道書什麽的都給你了嗎?別忘了,咱們的對手可不是人民軍隊,是華文昌那個厲害得沒邊兒的混蛋。”
  “我沒練。”王信答的很痛快,“老大,那個華文昌你都打不過,我就是再練也不管用啊?還不如多學學武功什麽的,至少我喜歡。哦,對了,老大,我讓龍海給我搞點兒他們國安局特工小組訓練用的武功秘笈,你還別說,這小子真有貨,居然把武當的……”
  “算了算了,當我沒問。”李亞峰幾乎要暈倒,心裏暗罵,“王信,你真成了個‘武癡’了,搞什麽搞?又不是武俠小說,連武當都出來了……”
  “老大,為今之計,該當如何?”王宇看王信頗不服氣,還想再說,趕緊插話。
  “還能怎麽樣?等唄!”李亞峰有些無奈地搖搖頭,“現在就算是華文昌那邊有什麽動向咱們也插不了手,雖然不服氣,但咱們的本事畢竟跟人家差得太遠了。隻有等找到了錢強再說,看看能不能從他那裏知道點兒消息……嘿嘿,我看希望也不大……不過,如果能得到錢強全力幫助的話……用五百年以後的科技和華文昌鬥鬥,也未必會輸。”
  “可是錢強他們知道華文昌是誰?再說,他們也未必會……”王信開始學著動腦子了。
  “這好辦。”王信的話還沒說完李亞峰就接了下去,“咱們可以想辦法讓錢強以為華文昌就是那個什麽見鬼的‘時空偷渡者’。”
  “老大,太誇張了吧?這話連我都不信,那個姓華的可是道法高手,跟什麽二十五世紀怎麽能沾上邊兒?”王信叫了起來。
  “靠!我也知道。可不會多想想辦法?”李亞峰恨恨地說,“隻要讓錢強認為他和咱們是一條繩上拴著的螞蚱,到時候自然就水到渠成了。”
  “反正,咱們還是以靜製動,先等上幾天再說,別忘了,善守者,藏於九地之下。呼……老天保佑華文昌在這段日子裏可不要再出什麽花花腸子。”李亞峰總結。
  “老大,你可是要逆天的。”王信提醒。
  “靠!逆天?老四不是說了?華文昌要跟天庭開仗啊。現在老子沒心情理什麽逆天不逆天了,隻要是逆華文昌的,老子就幫忙!媽的,要是知道玉皇大帝的電話號碼,我這就通知他把無定鄉趕緊給平了!”
  王信和王宇像看天外來客一樣看著發狠的李亞峰,傻傻點頭。
  “我說兩位,聽夠了沒有?”不理發呆的王信和王宇,李亞峰衝體育器材室窗外喊了起來。
  ◎◎◎
  門開了,龍海和一個年輕人走了進來。
  年輕人名叫龍天,是和龍海一起調到雷州外國語學校當老師的,隻不過龍海教的是體育,龍天教的是曆史,長相也頗像個曆史老師,瘦高的身量,鼻梁上還架著一副深度眼鏡。
  龍海走進體育器材室,小心地四處看了看,在離王信盡可能遠的地方站住了,臉上掛著一看就知道是硬擠出來的笑容——這些天來,龍海和他的龍組可讓王信給欺負慘了。
  “李先生,您有什麽事嗎?”龍天麵無表情地問。與龍海的老成不同,龍天是個喜怒不形於色的“酷哥”,甚至有幾分冷傲,剛進學校就讓不少女生芳心暗許了。
  “嗯……事兒是沒什麽事兒。龍天龍老師,你可不可以不要總是一副全世界人民都欠你八百萬的樣子?就算你是全世界人民的債主,至少我不欠你什麽是不是?誰都知道你和龍海是來學校幹什麽的,可你就不能跟龍海學學?”李亞峰好笑地上下打量著龍天說。
  “龍海是龍組的隊長,而我隸屬天組。”龍天神色不變,淡淡地說。
  “雖然你前言不搭後語,也算是回答了我的問題了。嗯,那就這樣吧。”李亞峰無奈地轉頭問王信,“王信,你和他打過沒有?”
  “沒有啊。”王信搖頭說,“這家夥神出鬼沒的,我好幾次想找他過過手,可也邪了,別人找他一找一個準兒,可我要找就找不著。老大,我總不能在他上著課的時候跳起來揍他是不是?要不……現在咱們玩玩?保證你以後像龍海一樣繞著我走!呃……老大,他可是一直都繞著我走啊……”
  王信嘴上說著,手下已然亮開了架勢,龍天眉頭一皺,身子不動,但頭頂猛然間冒出了一圈白光。
  “五氣朝元!”王宇不可思議地叫了起來,“老大,此人不可小窺!天!他才多大?怎麽能練成這種東西!”
  龍海在一邊心裏不住地叫苦,兩頭的人他都惹不起。李亞峰、王信他們就不用說了,這個“龍天”也是一樣。龍天隸屬那個神秘莫測的“天組”他倒是知道,但龍天究竟要做什麽就毫無頭緒了,上級給他的指令也不過是要他借老師這個身份密切保護李亞峰等人的人身安全,並且一切行動聽龍天指揮而已。至於這個指令背後到底側重於哪一方麵龍海清楚得很:僅僅是一個王信就能把吃了天香補丹的整個龍組打得抱頭鼠竄,哪裏需要自己“保護”?說白了,最重要的就是“聽龍天的話”,好在這幾天龍天除了借自己的手交給王信一本小冊子之外還沒命令過什麽,可真要打架自己就隻能幫手了。剛才又聽說龍天頭上冒光的那種把戲叫什麽“五氣朝元”,龍海不敢多想那到底是什麽東西,反正,一旦打起來,龍海知道:別說幫忙了,自己抱頭鼠竄的速度如果不夠快都肯定會死得很難看。
  “王先生……”
  “王信,沒完了?你除了打架還會什麽?”龍海剛想硬著頭皮發話,李亞峰開口解圍了,叫住王信,回頭衝王宇問了起來,“老四,五氣朝元是什麽玩意兒?”
  “怎麽?老大不知?五氣朝元是道家練氣的法門之一,倒是各個門派都有的東西,但隻有練到這位兄台這樣氣形於外而內能守神的地步才算是有了小成……老大,你知道,正道的這些法門講究的是守樸而進,還不能分心外務,縱是天資絕頂,要練到這個地步少說也要三個甲子,不……至少要四個甲子……可……可這位兄台……”
  “老四,你又讓人給騙了不是?”王信插嘴,“咱們的龍老師雖然顯得年輕,誰知道是不是和你一樣是個老妖怪?”
  “不對不對。三哥,五氣朝元是道門正宗,修練者必須誠心正意,專精一途,駐顏乃是外功小道,絕不能混雜修練,否則反受其害……啊!對了,這位兄台若是變化了自己的形貌就可以說通了……”
  “老四,這個就不用管了,嗯……這個什麽什麽五氣朝元厲害不厲害?你能對付得了吧?”李亞峰問道。
  “老大,五氣朝元的修練法門小弟曾經見過,礙於天資無法修練,隻知道這種法門雖然多見,但修練者不僅要有大恒心大毅力,更講求天賦,修練起來更是險關重重,但一旦練成……一旦練成……”
  “一旦練成會怎麽樣?”
  “一旦練成……”王宇的聲音有些幹澀,“一旦練成,便離肉身飛升不遠了,若是再加精進,不難修成大羅金仙……小弟……小弟隻怕不是對手。”
  “好家夥,神仙預備隊的啊?”不管周圍幾個人驚異的目光和龍天越來越難看的神色,李亞峰毫不在乎地衝龍天開了腔,“對不住,我還真小瞧了你。”
  龍天的臉色越來越是難看,狠狠地瞪著王宇,似乎馬上就要動手。
  “靠,都是一家人,玩笑也開不起嗎?龍老師。”李亞峰把“龍老師”三個字加重語氣,轉開了話題,“龍老師,我拜托你們找的人有消息嗎?”
  龍天狠狠地“哼”了一聲,斂起了頭上的白光,龍海生怕再出什麽事,趕緊接口說,“李先生,曹先生到現在還是沒有什麽具體消息,不過……”
  “不過什麽?”
  龍海擦了擦剛才讓王宇一番話給嚇出來的冷汗,在心裏又一次提醒自己把聽到事情統統當成神話並且馬上都忘了,陪著笑說,“不過您提到的那個錢強倒是有了點兒線索。兩個月以前,有人以‘錢強’的名義租下了市中心東方大廈六層的一個寫字間……對了,一共是一男兩女三個人,就我們了解到的,那兩個女的一個叫‘管思音’,另一個……”
  “是不是‘俞思思’?”李亞峰又驚又喜,追問起來。
  “對,就是您說過的叫那個俞思思的女孩。”
  “他們人呢?”
  “就在……就在您回雷州的當天,他們都搬走了。”
  龍海心裏又開始叫苦,錢強這幾個人自從離開東方大廈之後就沒了影子,連指紋都沒留下,這讓人從何找起?聽局長穆齊說過,全國叫錢強和俞思思的倒也有不少,但最近在雷州一起租過寫字間的卻一個也沒有,別說租寫字間了,兩個人互相認識的也沒找出一對。可要說沒這兩個人,東方大廈的記錄又不是假的,如果說是假名的話,那現在依舊還是沒有任何線索。
  “三個人?嗯,這就對了,至少應該是有三個人。”出乎龍海意料,李亞峰並沒有生氣,反倒連連點起了頭。
  “李先生,您……還有什麽事嗎?”龍海加著小心問,隻想早點兒離開。
  這些天以來,龍海已經差不多麻木了,跟在李亞峰身邊,眼見耳聞的隻有比社會上的變化更加讓人不敢置信。王信的本事越來越大,厲害得恐怕已經不能算是一個“人”了,這還好接受一點兒,至少自己吃了那什麽天香補丹以後好像離“人類”的定義也越來越遠;可曹暮就有點兒嚇人了,他一會兒在雷州好好地上學回家,一會兒又滿天下找不著了,再過一會兒居然就變成了“老四”!就是大變活人也沒有這麽個變法兒不是?現在好歹算是有了點兒頭緒,李亞峰拜托尋找曹暮,自己也已經明白眼前這個“老四”會“變身”,能變成曹暮的樣子——但這要是往下深想的話……龍海的後脊梁有點兒發涼。
  最了不得的是李亞峰,他白天睡覺——這小子什麽時候需要睡覺了?晚上時不常地起來找個沒人的地方練習“做法”,渾身的本事完全就已經是神話了。這還不算,剛才他話裏提到的“無定鄉”啊,“華文昌”啊,“五百年”啊,雖然自己沒什麽頭緒,但也能聽出來裏麵的分量比“能治不治之症”要重太多了……到了最後,居然連自己身邊這個龍天都他媽的快要成神仙了?這是什麽世界?
  龍海的膽子不能算小,但他現在還是覺得,盡可能離李亞峰遠一點兒絕對是個好主意,哪怕自己沒準兒能從這個“小祖師”身上得到不少好處。
  “啊,沒什麽事兒了。哦,對了,快到你的體育課了吧?那我們幾個也走吧。”李亞峰招招手。
  “那什麽……李先生……”龍海大著膽子說,“您讓我們的人把來找您麻煩的那些人都擋開……”
  “怎麽?擋不開了?”李亞峰一愣,接著好像明白了什麽,“是不是又需要我去出席什麽會議之類的?說個時間,我去就是了。”
  “這倒不是……”龍海苦笑著說,“李先生,別人我們都能擋得住……可是……您徒弟……”
  “我徒弟?”李亞峰丈二的和尚,摸不著頭腦。
  “是啊,您的徒弟我們總不能硬擋啊……”
  “老大,肯定是張甜。你忘了,她可真的是你徒弟。”好久沒說話的王信幸災樂禍地笑著說。
  “咳,還有這個茬兒呢!”李亞峰是真的忘了。
  “靠,怎麽辦呢?”李亞峰有些頭疼。
  “還有……”龍海接著說,“還有那個……您那個……”
  “還有?”李亞峰叫了起來,“龍海,我可就張甜這一個徒弟,除了她,別人說是我的什麽你都別信。”
  “不是……”龍海又苦笑了幾聲,“您班上的王憐憐拉著薑冉要找您……”
  “啊?”李亞峰傻了。
  

第一百零二章 我不是妖怪
更新時間2004-5-17 0:01:00 字數:8173

 
  “道心無為,李先生,您何苦這麽執著?”一直沒開腔的龍天看著李亞峰一臉苦相,突然開口了,眼中似乎閃過一絲笑意。
  “無為?無為你個大頭鬼……”李亞峰哀叫起來。
  自從李亞峰對薑冉“坦白”以來,李亞峰好幾次想要找薑冉再好好說說,至少要知道薑冉對自己的那句“我喜歡你”是個什麽態度。一開始李亞峰“忙著振興祖國經濟”還抽不出什麽功夫來,但回到學校以後有閑的時間就比較多了。
  本來按照李亞峰的想法找薑冉應該是排在第一位的,可他也有點兒明白自己的話對薑冉的震動應該不小,特意留出了時間讓薑冉“消化”一下——事實上,盡管李亞峰的做法可能是正確的,但他自己卻依舊沒有想清楚:李亞峰固執地認為,對於“愛情”的表白要比那些“妖精”什麽的對薑冉的衝擊應該大得多。
  顯然李亞峰的想法存在著不小的錯誤:薑冉一直在躲著李亞峰——客觀地說,薑冉是在躲著“妖怪”。
  回到學校後,李亞峰幾次找到了薑冉,薑冉都像見了鬼一樣地逃開了,這讓李亞峰喪氣到了極點。李亞峰覺得,薑冉肯定是拒絕了自己對她的愛意。
  幸運的是,自以為情場失意的李亞峰雖然喪氣卻沒有消沉,他化愛為恨,開始越來越積極地準備對付華文昌了。
  就在這個當口兒,突然聽到薑冉來找自己——李亞峰根本就沒聽見龍海話中“王憐憐”的名字也出現了——李亞峰頓時心跳加速,除了哀叫,不知該怎麽應付。
  “李先生,”龍天不理李亞峰的態度,接著說了下去,“我師父讓我轉告李先生兩句話。”
  李亞峰聽不見。
  “我師父讓我轉告李先生兩句話。”
  李亞峰聽不見。
  “我師父……”龍天無奈地歎了一口氣,轉身問龍海,“是不是所有情竇初開的少年都是這麽一副德行?”
  ——李亞峰已經迷糊了,悶著頭在體育器材室裏轉圈子,一走就撞牆一走就撞牆。
  “是不是所有成天板著臉裝酷的弱智一開口說話都是你這麽一副德行?”王信不幹了,話裏帶出了火藥味兒——說要“逆天”都說習慣了,他根本就不在乎什麽神仙不神仙。
  “龍老師,你師父有什麽話可不可以讓我轉告老大?”王宇往前走了幾步,攔在了王信和龍天中間。
  “你?”龍天上下打量了王宇一下,把頭轉開了,絲毫沒有掩飾自己不屑的態度。
  “姓龍的!你小子到底想怎麽樣?找揍你說話!”王信火了。
  “王先生,那麽請你轉告李先生好了。”龍天看看王信實在不像是個能給自己傳話的人,勉為其難似地開了口,“我師父說,道消魔漲,望華佗門掌門潔身自好。”
  “你!”王信一挽袖子,真的急了。
  “龍老師,原來你已經知道我不是人了。”王宇搶著開口,“尊師的話我會轉告老大,不過,我也有句話要請龍老師帶給尊師:仙魔隻在寸心之間,還請尊師也別太執著。”
  龍天微微一愕,很快又恢複了冷傲的神色,接著說了下去,“我師父的第二句話是:宜西行。”
  “什麽西行不西行的!姓龍的,你給我……”
  不等王信動手,龍海已經竄出了體育器材室,龍天冷冷地衝王信說,“體育器材室暫時不會有人用,不過,薑冉和王憐憐馬上就要來了,王先生,我看你我還是都回避一下的好。”
  說著,龍天不管王信,轉身也走了出去。
  “老四!你為什麽攔著我!我要教訓一下那個混蛋!靠,裝酷,看我把他裝內褲裏!”
  “三哥……”王宇苦著臉,“三哥,別說咱們不一定打得過龍天,咳,就是打得過,咱們也沒理由打人家啊?再說,龍天不是說了?薑冉要來了啊……”
  “薑冉要來?哎,是啊。”王信開竅了,一把拉住王宇,“老四,來,咱倆躲起來,看看老大的笑話……”
  “王信你給我出去!”剛明白過來的李亞峰怒吼。
  ◎◎◎
  “咣”的一聲,體育器材室的門被踹開了。
  “薑……”心慌的李亞峰給嚇了一跳,叫著薑冉的名字就迎了上去,心裏琢磨著:看樣子,薑冉還在生我的氣。怎麽辦?
  “李亞峰!”清脆的聲音響起來,雖然是氣衝衝的,但的確悅耳動聽。
  門前,站著氣勢洶洶的王憐憐,修長的手指指著李亞峰的鼻子。
  “怎麽是你?”李亞峰這一驚是非同小可。不過,隻要不是薑冉,李亞峰倒是還能對付得了。
  “李亞峰!別以為你是妖怪就不用負責任了!”
  “我……”李亞峰把剛說出來的話又咽了回去,頓時目瞪口呆。
  ◎◎◎
  “沒錯兒!妖怪,李亞峰絕對是個妖怪!”錢強的聲音不容置疑。
  在高空的飛行器上,錢強、俞思思和管思音三個人的眼睛都盯緊了屏幕。
  “妖怪?這世界上難道真的有妖怪這種東西?”管思音一臉迷惑地自言自語。
  “管姐,你怎麽就是不信呢?”俞思思噘著嘴說,“我和錢強可是真的碰上妖怪了耶!管姐,我不是跟你說了?那個女的真會飛呢!我看見她的時候她就在飛行器外麵懸空站著呢!管姐,懸空啊!那不是妖怪是什麽?”
  “客觀一點兒說,就算是會飛不一定是妖怪,會用讀心術也不一定是妖怪……但管姐,這麽多天咱們都在跟蹤分析李亞峰的言行,雖然我不敢相信,可……恐怕現在已經沒有別的解釋了。”
  盡管語氣鎮定,但錢強發白的臉色還是說明這個從來就不知道害怕是什麽東西的王牌時空捕手實在是心虛得很。
  “即便妖怪真的存在,那也不能說明李亞峰就是妖怪吧?”管思音似乎想要為李亞峰說話。
  “和妖怪有聯係的人就算不是妖怪也差不多了……反正不是人。”錢強很痛快地給李亞峰定好了屬性。
  “錢強,難得咱們倆意見一致。”俞思思回頭看看錢強,笑著說,“本小姐就一直在納悶,李亞峰他憑什麽這麽大本事?原來他是妖怪!這就不奇怪了是不是?”
  “這……好吧……先不管這個,隊長,接下來咱們應該怎麽做?”管思音輕輕歎了一口氣。
  “管姐,別這麽著急啊,讓我想想讓我想想……”錢強苦惱地皺著眉頭嘟囔起來——自從脫困以來,錢強的眉頭就是在夢中也一直是個“川”字。
  突然,錢強有些困惑地抬起頭,“管姐,楊睿那個老狐狸真的沒有再派人來?”
  “沒有……至少就算是有我也不知道。隊長,你怎麽這麽問?”管思音聲色不動,但心跳忽然加快了不少。
  “奇怪了……”錢強搖搖頭,“那是誰把我和思思給救出來的?還直接送到了你跟前?雖然我錢強的確是人見人愛,但在這個時代還沒來得及交女朋友……這個不說,可DNA竊聽調查裝置的數據備份莫名其妙少了一個月的,來自李亞峰二號的信號又突然消失……在這個時代沒人有這個本事啊?居然能趁管姐你救治我和思思的短短時間給二十五世紀的儀器做手腳……管姐,你不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我吧?”
  “隊長,任務完成之後你可以依照條例控告我的失職,但現在還是把你的想象力用到正地方比較好。”管思音的臉上掛上了一層嚴霜。
  “錢強!你居然敢這麽說管姐?咱們昏迷的時候管姐不眠不休照顧了咱們三天三夜你知不知道?這個儀器上可是都記錄下來了!你是不是要恩將仇報啊?好啊,你不是要告管姐嗎?本小姐也去衝爺爺告上一狀!說你……對了,就說你對本小姐心懷不軌……”
  “別!我的大小姐,算我不會說話,算我不會說話。你就別添亂了好不好?”錢強連連搖手,“好嘛,要是你真在俞清泉俞老爺子哪兒這麽告我一狀,得,那我也甭回去了,直接在這個時代混得了,回去了死都不知道怎麽死的……俞老爺子是誰啊?中玄院的老院長,貨真價實的半個神仙啊那是……管姐,我錯了行不行?”
  “哎,半個神仙?”說著說著,錢強忽然想明白了什麽似的一下子蹦了起來,“思思!”
  “幹什麽啊?”俞思思沒好氣地說。
  “思思,你看你能不能……”錢強陪著笑,“你能不能請俞老爺子過來?”
  “隊長!”管思音的語氣很嚴厲,“俞老爺子是什麽身份?咱們時空捕手又是做的什麽工作?你怎麽能想到讓俞老爺子親身涉險?虧你還是什麽‘亞洲蒼雷’,怎麽?讓人綁架了一次就怕了?”
  “就是。”俞思思大大點頭,“爺爺有差不多一百年沒離開家了,你錢強是什麽人物?一句話就想請動我爺爺?再說了,本小姐什麽事兒還都沒幹成呢,現在就找爺爺求救那成什麽話?不讓爺爺笑我才怪呢!”
  “大小姐!管姐!”錢強哭笑不得地辯解,“李亞峰是個妖怪好不好?咱們這次活兒又和他有密切關係……不找個神仙來坐鎮恐怕是不成的啊!”
  “隊長,你到底想說什麽?”
  “管姐,雖然以前沒在一起共過事,你女羅刹的名號我是久仰了的,眼下的情勢你不該不明白啊。”
  錢強搖搖頭,站起來給自己倒了杯茶,有板有眼地說,“明擺著,咱們已經暴露了,不說我和思思在那個什麽見鬼的‘無定鄉’就讓人給抓住了,這幾天中國政府也拉開了大網在找咱們,要不然咱們也不至於像現在這樣躲到高空兩萬米來——按照那個混帳時空管理條例的規定,一旦暴露之後咱們就應該立刻返航才對。”
  “這個不是已經說過了?”俞思思聳聳鼻子,“要回去你們回去,反正本小姐是絕對不走。”
  “是,咱們已經說過了,難得管姐也一反常態同意違章辦事。”錢強頗有深意地望了管思音一眼,“任務還沒有完成,我也不願意灰溜溜地夾著尾巴回去,畢竟我亞洲蒼雷錢強也是個要麵子的,更不想讓別人來把我沒幹完的活兒給接管了,嘿嘿,就算是有人來接管,我也不信我做不到的他就能做到了。”
  “可是,目前到底是個什麽情況咱們必須要了解。”錢強接著說,“圍繞在李亞峰身上的謎團實在是太多了,而那個該死的偷渡的家夥咱們還找不到。換句話說,咱們幾乎無從下手。”
  “幾乎?”管思音注意到了錢強的措詞,“隊長,你的意思是……咱們還有可以下手的地方?”
  “不錯。”錢強點點頭,“先來看一下咱們目前掌握的情況……首先是李亞峰的身份問題,抓住我和思思的那夥兒人和李亞峰有一定的聯係,可以把他們看成是一夥兒的,同時,咱們在三危山也搜索過好幾次了,沒有發現任何異常,這本身就已經脫離了常理,再結合李亞峰這些天的言行,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那就是:那個叫做‘無定鄉’的地方是妖怪的聚居地,而李亞峰在某種程度上可以看作是妖怪在現實社會的代言人。”
  “這樣的話,包括李亞峰為什麽有那麽大的本事在內的很多問題就都能得出一個較為合理的解釋了,雖然我個人對真的存在妖怪這種東西實在是有些不敢相信。”錢強侃侃而談,“接著,有關李亞峰的種種行為的目的,事實上咱們也可以下個定論了,不管他是什麽身份,也不管他到底是不是妖怪,他的行為無疑和史書的記載相差不多,至少是正麵推動了曆史的發展。也就是說,保護他不被偷渡者傷害依然是咱們這次行動的一個重點,當然,要保護他的話,憑咱們現在的實力恐怕還不夠,這也是我為什麽要思思請俞老爺子到這個時代來的原因。我錢強雖然自信本事不小,但對於現在這個情況我還是有自知之明的——別說李亞峰本人和能與他作對的人了,連無定鄉裏麵隨便一個小卒都能拿我當孫子似的耍著玩——和妖怪作對,當然需要神仙幫忙。”
  聽到這兒,俞思思哈地一聲笑了出來,“錢強,你什麽時候這麽謙虛了?”
  “廢話!”錢強恨恨地說,“你以為我想謙虛啊?他媽的無定鄉裏一個小姑娘就……算了,我還是接著說。”
  “隊長,別忘了咱們的任務是抓住時空偷渡者……”
  “對啊,管姐,下麵我要說的就是這個。”錢強一拍大腿,“偷渡者是誰呢?可以肯定,他是要對李亞峰不利的人,這個時代中,咳,就算是二十五世紀又怎麽樣?能讓妖怪在人間的代言人吃癟的人幾乎找不到啊!而李亞峰這些日子以來的言行都表明他的確有了一個對頭,叫什麽‘華文昌’對不對?也就是說,‘華文昌’肯定就是偷渡的那個家夥!”
  錢強一語驚人,俞思思張大了嘴巴驚呆了,管思音的目光中也不由自主地透出了震驚和欽佩的神采。
  “錢強!你還真不是蓋的!”過了好一會兒,俞思思才反應過來,“這麽亂的局勢讓你一說,居然真就明明白白的了!了不起!不愧是亞洲蒼雷!”
  “見笑,見笑。”錢強挺直了胸膛,“思思,你可是從來不誇獎我的,怎麽突然轉了性子了?”
  “去!本小姐一向是有什麽說什麽,不像你一肚子花花腸子。”俞思思扁扁嘴,“那接下來咱們應該怎麽辦?”
  “隊長,”管思音也恢複了常態,隻是語氣有些無力,“我同意隊長的分析。可是……”
  “管姐……”錢強苦笑一聲,“就算我分析對了也於事無補。還記得咱們上次得出的那個結論吧?偷渡者、那個什麽華文昌,或許就是李亞峰本人啊!換句話說,這一回咱們恐怕是要對付一個吃了後悔藥的妖怪了!”
  錢強,亞洲蒼雷,果然不是浪得虛名。
  ◎◎◎
  “誰……誰是妖怪?”雷州外國語學校的體育器材室中,李亞峰好半天才反應過來一句。
  “別裝糊塗!冉姐都告訴我了!”王憐憐雙手叉腰,盛氣淩人地說。
  “她……她都告訴你了?”聽到薑冉不把自己的表白當回事兒到處亂說,李亞峰腦袋“嗡”地一聲,心就亂了。
  “就是!你仗著自己本事大,仗著自己是妖怪,你……你耍流氓!”不知怎麽,剛才還一副要“為民除害”的架勢的王憐憐這句話一說,眼圈一紅,竟然差點兒掉下淚來。
  “小憐!”薑冉及時從門外走進來,叫住了王憐憐。王憐憐看看薑冉,再看看李亞峰,忽然覺得有些尷尬,轉身走了幾步,和薑冉並肩站在了一起。
  事實上,王憐憐並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體育器材室外遇到薑冉,當然,也幸虧是這樣,她才沒有像張甜一樣被“體育老師”龍海給一直攔住。
  從李亞峰口中知道了一切的薑冉幾乎找不到可以商量的人,她一向冷傲得緊,在班上沒有幾個很知心的同學;而薑冉的父母、尤其是她的祖父更是都對李亞峰讚不絕口——在李亞峰的合作下中國的迅速騰飛更是讓他們對薑冉和李亞峰的感情樂見其成——這麽一來,薑冉也無法向自己的長輩傾訴。在這種情況下,薑冉隻好把事情一五一十地都告訴了王憐憐。畢竟,王憐憐是自己的鄰居兼好友,同時還是李亞峰的同學。
  對於薑冉來說,她也許隻不過是想要找個合適的傾訴對象來讓自己放鬆一下,可對於王憐憐,薑冉講給她的事情卻讓她的心十分不是滋味。
  在王憐憐眼中,薑冉一直是一個榜樣性質的存在,不僅學習成績優秀,還是學校的學生會主席兼阿瘋書友會會長,甚至在自己一向引以為傲的容貌上,薑冉也絕沒有輸給自己——薑冉是公認的校花。王憐憐隻得這樣認為:雖然自己不打算過早地談戀愛,但至少自己收到過的情書要比薑冉多得多了,因為,薑冉還是一座公認的冰山。
  但李亞峰這個突然出現的人物卻讓一切都走了樣。
  李亞峰愛上薑冉了!居然還強吻了薑冉!這個事實比薑冉口中說出的一切都更加重要。
  王憐憐不願把自己內心彭湃的感情稱之為“嫉妒”。但李亞峰像是一顆超新星,太過耀眼,毫不誇張地說,李亞峰讓整個世界的顏色都改變了!這還不算,原來李亞峰就是那個讓自己夢縈魂牽的名作家阿瘋!李亞峰是不是個妖怪完全沒關係,因為,薑冉的講述雖然並不具體,但遙想李亞峰周旋在群妖之間談笑風生的樣子,還有那場和強大對手華文昌捉對廝殺的鬥爭,愛好浪漫的王憐憐不由自主地在自己日記中形容阿瘋的那句“有學者風度的頑童,風度翩翩的痞子”之後加上了一句“流氓中的英雄,無賴裏的豪傑”——偏巧,這和王憐憐心裏的白馬王子的形象不謀而合。
  而白馬王子的眼光也的確讓王憐憐不得不認輸:從哪方麵來看,薑冉都絕對是個比自己更好的選擇,這一點一直在追逐薑冉影子的王憐憐清楚得很。
  所以,王憐憐除了保持沉默之外便隻有在李亞峰麵前像剛才那樣強撐出一副為薑冉打抱不平的樣子,王憐憐覺得,隻有扯上了薑冉,自己才能在李亞峰心裏留下印象——看著薑冉一進門李亞峰的眼中就再也沒有了自己,王憐憐心酸地承認,自己的想法果然是正確的。
  “小憐,你……可不可以先回班?”薑冉輕輕地說。
  雖然薑冉的確是讓王憐憐給拉到這裏來的,但薑冉曠課來找李亞峰也是不爭的事實,薑冉本身也是想要跟李亞峰說些什麽的,而所要說的那個“什麽”,很顯然薑冉並不想讓別人知道。
  “冉姐……要是……要是李亞峰他再對你……”王憐憐不想走。
  “李亞峰不會的。”薑冉的語氣很平靜,像她望向李亞峰的目光一樣。
  王憐憐低下了頭,又偷瞄了李亞峰一眼,發覺自己剛才造出來的聲勢現在已經完全無法引起李亞峰的半分注意,在心中歎口氣,悄沒聲息地出了門。
  “嗯……呀……呃……薑冉,你……你最近還好吧?”渾沒發覺體育器材室中少了一個人的李亞峰緊張了半天,在一連串結巴出來的毫無意義的虛詞後麵問出這麽一句。
  李亞峰心虛了。薑冉穿著學校的校服,一七零的身板挺的筆直,神色莊重,目光清澈,一切都像往常那個“黨章外加法律大全”的薑冉;可就是這個“像往常的薑冉”讓李亞峰的心莫名地忐忑起來——對自己一個月前的粗魯舉動薑冉分明是已經有了自己的答案。
  薑冉望著李亞峰,沒有說話。
  李亞峰不爭氣的心髒開始亂跳,意中人的這種反應實在不是什麽好兆頭,接下來從她嘴裏吐出來的判決肯定不是什麽好消息,當庭開釋是想都別想了,就連“死緩”恐怕也難指望,八成直接是“龍頭鍘伺候”。
  也許……我剛才不該那麽說,該問她吃了沒有……李亞峰自己也搞不清楚自己現在到底在想些什麽了。
  “李亞峰,你那天說的……都是真的?”仿佛過了一個世紀,薑冉終於開口了。
  “真的!真的!都是真的!我絕不對你說謊!”李亞峰急切表白的語氣像是撈著了救命稻草。
  “我……還是不能相信這個世界上存在妖怪這種東西。”薑冉有些遲疑地說,但馬上又跟了一句,“不過我相信你說的。”
  “薑冉,我這輩子絕不會騙你!”
  薑冉微笑了。她發覺李亞峰發誓賭咒般的語氣裏有著幾分詫異,已經經過了一個多月的思索,薑冉知道,李亞峰在乎的不是什麽妖怪的問題,而是他對自己的表白和……和那個冒失的吻。
  薑冉沒有過拒絕或是接受表白的經驗,但女孩子,尤其是一個像薑冉這樣美麗而又出眾的女孩子似乎天生就在這方麵有應對的辦法,在想通了“妖怪”的問題之後,薑冉又像往常一樣從容了。
  “我真的很高興。”薑冉的語氣輕鬆起來,“也很榮幸。”
  薑冉頓了頓,“我們是朋友,對嗎?”
  “對!對!”可憐的李亞峰幾乎要把頭點到地上了。
  “朋友最好。”薑冉有些語重心長,“可以不用考慮很多別的東西,而那些東西往往會讓朋友不再是朋友……不是嗎?我……不喜歡那樣。”
  死刑。斬立決。
  “我……薑冉,我……”
  “你現在是世界矚目的人物呢。”薑冉沒有留給李亞峰往下結巴的時間,“隻要你願意,甚至不管你願不願意,你的世界都會很廣闊。其實,你現在所處的世界已經不是我所能想象的了……”
  薑冉揚了揚眉,神情變得有點兒落寞,“要我接受你上次給我說的那些話,花了我一個月的時間,到最後,我選擇了不去思考,直接相信你。因為……我們是朋友。可是,這一個月裏,你又做了多少讓我想不明白的事情呢?打開電視,翻開報紙……到處都是你……可是,我寧肯相信,那些隻不過是你讓別人看到的那個你吧?就是這樣,我已經接受不了了……更何況……還有一個真實的你在另一個世界……”
  “其實,我也是很自命不凡的,還覺得自己有點兒叛逆,不僅僅是在學校裏像現在這樣的一個乖寶寶……你知道,我甚至在吸煙。”薑冉接著說了下去,“可這已經是我能做到的最大限度了……”
  “亞峰,我很高興有你這樣一個朋友。”薑冉微微歎了口氣,“你讓我知道……我隻不過是個普通人。”
  說完,薑冉清澈的眼眸變得黯淡了,轉身輕輕走了出去,帶上了門,留下一個呆呆的李亞峰。
  過了好久,李亞峰終於用哭喪著臉喃喃地說,“冉……我……我不是妖怪……”
  

第一百零三章 隱情
更新時間2004-5-19 21:34:00 字數:7072

 
  “亞峰,來,坐。”薑冉離開後不久,李亞峰來到了雷州外國語學校的校長室裏,王雲校長讓李亞峰坐到對麵的沙發上。
  李亞峰還沒有從剛才的打擊中恢複過來,一言不發地坐下了,對王校長為什麽突然讓班主任蔣人傑把自己叫來毫不關心。
  “亞峰啊,這些天的學校生活還能適應吧?”王雲的開場白讓人無法相信她就是那個訓起人來一點兒麵子都不留的鐵腕校長——不能怪王校長,如何對待李亞峰這個“特殊人物”就連中央都感到棘手。
  “亞……亞峰?怎麽了?”王雲發覺李亞峰一副神不守舍的樣子,不由得奇怪。
  李亞峰還是不說話。
  “那……亞峰,有什麽事……”王雲想起來在窗前剛剛看到薑冉一臉嚴肅地走出了體育器材室,多少明白了什麽,把說出口的話硬生生給改了,“那個……亞峰,抽支煙嗎?”
  “哦,好。”李亞峰接過從班主任蔣幹手裏遞過來的香煙,狠狠嘬了一口,忽然發覺不對,一下子嗆住了,劇烈地咳嗽起來。
  “王校長……我……”
  “亞峰,你是個很特殊的學生。”王雲笑了,“特殊的學生自然要特殊對待,以後如果你要抽煙的話,校長室的門永遠為你敞開著。”
  “不過在別的地方就算了啊,咱們學校可是連老師都不能在校內吸煙。”蔣人傑笑著插話,“王校長,也給我一顆吧,你那可是好煙……”
  這是怎麽了?校長給我敬煙?李亞峰的腦子本來就糊塗著,這下子更是如墜五裏霧中了。王校長的可是嚴厲是出了名的,不管自己是什麽人,按理說絕不會讓自己的辦學理念妥協,可現在這是?
  “亞峰,你回學校上課以後我還沒有好好跟你談過,你很忙,雖然我不知道你具體在忙些什麽,但可以肯定你比我這個校長還要忙得多,所忙的事情也重要的多。”
  開場白說過了,王雲開始步入正題,“亞峰,你本來沒有必要再回到咱們學校來的,但你還是回來了。這讓我,還有學校的老師、同學們都很高興,學校也會給你在各方麵都開綠燈。不過,你既然回到學校,那你就還是咱們學校的學生。你說對不對?”
  “這……當然。”李亞峰頭皮有點兒發麻。雖然李亞峰早已今非昔比,但王雲的積威猶重,更何況在李亞峰心裏還是蠻尊重校長王雲和班主任蔣人傑的。
  “所以,學校配合你,希望在某些方麵你也要配合學校。”王雲有點兒激動了,“我說過很多次,辦學就要把學校辦成耶魯、劍橋那樣的名校,從這種學校走出來的學生是那樣的令人羨慕。學生的品德、性格、氣質、學識、能力是那麽出眾,那麽優秀……”
  沒錯,自從雷州外國語學校的畢業生創下高考百分之百升學率,拿下雷州文科的高考狀元以後,這句話幾乎成了王雲的口頭禪——但在這個時候突然說出來,隻能讓李亞峰的糊塗步入一個新的境界。
  “王校長,您想說什麽?”
  “亞峰啊,是這樣。”蔣人傑接過話去,“你獲獎了。”
  說著,蔣人傑從口袋裏拿出一封信來,打開了給李亞峰看,“西安交大和日本住友商社聯合舉辦的全國中學生日語作文競賽,你得了一等獎第一名,獎金一千元,五一到西安去領獎,為期五天。”
  “是的。”王雲有些急切地說,“亞峰,你是咱們學校的驕傲,也正是我所說的那種優秀的學生。希望你能夠代表學校去領獎,把咱們學校的風采展現給……”
  “去!去!我當然去!”李亞峰一躍而起。
  剛聽到“西安”兩個字李亞峰就想起來了,今年一月寒假之前曾經有過這麽一次為日語作文競賽寫稿的事情,為了能保證自己和薑冉一起獲獎到西安去旅遊,當時自己還讓曹暮特意跑了一趟西安,處理掉學校裏其他人的稿子。自己早就把這件事給忘了,沒想到突然又冒出來這麽一個好機會!雖然薑冉已經判了自己斬立決,但有了這個機會,沒準兒就成了死緩,留出上訴翻案的時間來了!
  有了這五天,我就可以告訴薑冉,我不是妖精!對,我不是妖精!李亞峰在心裏呐喊起來。
  “去?亞峰你真的答應了?”王雲和蔣人傑麵麵相覷——原本誰也沒以為連國宴都是家常便飯了的李亞峰會這麽痛快就答應。
  ◎◎◎
  “我都做了些什麽?我竟然拒絕了李亞峰!”
  在空無一人的廣袤草原上,薑冉呆住了,任憑微風撫過她的裙角。
  “我也很吃驚。”華文昌不知道什麽時候從薑冉的身後繞了出來,望著天邊的雲彩慢慢地說,“五百年前的我怎麽會沒出息到這個地步?居然剛受了點兒小挫折就衝你表白了……想當年……”
  “華文昌!你到底對我做了什麽?”薑冉真的氣急了。
  在夢中和這個來自五百年後的“李亞峰”——華文昌相見已經很多次了,薑冉也充分相信了他的本領,有關華文昌能通過控製夢境來影響做夢人的現實生活,薑冉並不懷疑。
  “冤枉。我可真的沒有對你做過什麽。我不是說過?我不會讓夢境和現實發生任何的交集。”華文昌輕笑著搖搖頭,“不過,你對我太過排斥並不是什麽好事。”
  “你……你是什麽意思?”薑冉的雙手緊緊絞在一起,骨節都有些發白了。
  “很簡單,不過這也是我都沒有想到的事情。”華文昌歎了口氣,“本來,我,哦,也就是李亞峰對你表白是在始皇陵遇險的時候,當時我以為自己要死了,所以才什麽都沒有隱瞞。而當時你也自然而然地相信了有關妖怪和天庭的事情,畢竟你身臨其境,對了,順便可以告訴你的是,你很痛快地接受了我的感情,因為你也以為自己要死了。可是在夢中你通過我已經知道了太多,並且對我沒有絲毫的好感,雖然我沒有讓夢境去影響現實,但你在潛意識裏還是想要忘掉你在夢中已經知道的一切,所以,才會對李亞峰對你和盤托出的那些真話難以接受。”
  “換句話說……咳,還真夠麻煩的。”華文昌的語氣中夾雜了幾分調侃,“你討厭我華文昌,於是也就在潛意識裏討厭了李亞峰,別忘了,我們可是同一個人。”
  “你究竟想要做什麽?”薑冉本能地不想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下去,匆匆轉開了話題。
  “我究竟要做什麽?嗯,這是個好問題。”華文昌手一擺,一張豪華雙人沙發突兀地出現在草原上。
  “坐下來說如何?”華文昌優雅地坐下,用手拍拍身旁的位子。
  “見你的大頭鬼!”薑冉恨恨地罵了一聲,直接坐在了草原上——夢中,薑冉似乎忘記了要保持現實社會中自己落落大方的那幅樣子。
  華文昌邪邪地笑了。
  “曆史雖然改變了,但我可沒有攪亂你的生活,夢與現實是不同的啊。我說過,在夢中我是個愛你的人,最多有點兒自私,自私得隻說真話,我並不在乎你是不是會在夢中同樣愛上我。至於在現實社會,我還沒有和你相遇呢,更不會做什麽了,我隻不過是和五百年前的自己發生了一點兒小衝突。”
  “對了,當我們在始皇陵第一次邂逅的時候,我一定會讓你愛上我的。你剛剛拒絕了李亞峰,這對我來說也算是個好消息。”
  華文昌依舊微笑著,仿佛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之中。
  “做夢!”薑冉這句話剛出口就發現有點兒不妥,自己現在正在夢中呢。
  “就算我拒絕了李亞峰我也不會愛上你,夢裏不會,夢外更不會!天底下那麽多人,我為什麽非要在你和李亞峰之間選?更別說你們居然還是同一個人了。”薑冉的語氣很堅決,“我隻是個普通人,我不要和你們扯在一起。本來我還有點兒猶豫,看見你現在這個樣子,我算是明白了。”
  “冉,”華文昌的聲音柔和起來,“你知不知道我喜歡你什麽?至少有一點是因為你很理性,即便是在生氣的時候也一樣。嗬嗬,就像現在這樣。”
  “不過……”華文昌拖長了音調,眼睛也眯了起來,“你以為你現在還是個普通人嗎?”
  “我……”薑冉的底氣不足了。
  “無定鄉中發生的事情是瞞不過天庭的,他們現在已經注意到我了——雖然我的身份他們絕沒有可能搞清楚,但對‘逆天邪功’創始者的防範卻導致他們必須要有所行動了。就算他們不敢對我貿然出手試探,但李亞峰這個肩負著內應角色的人物他們可不會放棄。因為我的出現,曆史真的多少改變了些呢。等不到李亞峰和閻王拜把子了,龍天的師父就是天庭的代言人之一,他們已經開始和李亞峰接觸了,而你成仙的日子也該近了。”
  “我就要成仙了?”或許是因為在他身上能看到李亞峰的影子,對華文昌這個看透了未來的人物的做法雖然反感但卻無論如何說不上非常討厭,盡管不能完全聽明白華文昌話中所說的是什麽事情,但講到了自己,薑冉還是忍不住有點兒好奇。
  “是啊,好像下個星期西王母就會來找你了吧?嗯,沒錯,應該是下周三的事兒。”華文昌竟然對天庭的動向了如指掌,“這個婆娘除了搬弄是非之外沒什麽太大的本事,可畢竟也是女仙之首,你現在還是個凡人,鬥心眼兒是絕對鬥不過她的,更何況她不僅開出的條件優厚,而且好歹也算是‘正道’上的人物,以你的性格……你拒絕不了她。”
  “那我寧願愛上李亞峰也絕不會對你動心!你和李亞峰現在根本就是兩個人了!”薑冉大喊起來。
  “也許你說的不錯。”華文昌身子一震,眼光變得有些迷離,“五百年前的這個我真的變了不少,五百年後的我變化更大……不對,隻怕天庭也會再變,西王母……成仙……條件……李亞峰……不成!”
  “冉!我不會讓西王母得逞的!現實社會中你一定會愛上我!”隨著近乎猙獰的話音,華文昌的身形突然消失了。
  夢,醒了。
  深夜。薑冉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一身冷汗。
  ◎◎◎
  “老五,你真的要去?”無定鄉豬三府邸的石室中,豬三一把揪住了馬五的袖子。
  “三哥,我不能不去。”馬五正色道,“二哥死得不明不白,雖據華先生說是天庭發現了二哥的蹤跡痛下殺手,他到晚了一步……但其中恐怕另有蹊蹺。”
  “五哥,你這是怎麽說?難道事到如今你還是信不過華先生?”猴八有些不滿地問。
  “老八,我當然信得過華先生,隻不過……”馬五一捋胡須,憂心忡忡地說,“隻不過有些事情怕是華先生也不知道啊。”
  “五哥,你葫蘆裏賣的到底是什麽藥?”花七冷笑一聲,“天庭若要對咱們無定鄉動刀兵,不過就是個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誅仙大陣現下正在緊要關頭,少了你這個陣膽那還怎麽演練?又有什麽事情是華先生也不知道的?你莫要聰明反被聰明誤,弄出大事來。”
  “咳,七妹,你這是為何?”馬五哭笑不得,“你五哥我什麽時候誤過事?我是真的心有所慮……”
  “那你就說個清楚再走也不晚。”自從李亞峰被華文昌廢了道法逐出無定鄉之後,花七的心情一直不好,說話也越來越衝了。
  “是啊老五,你這麽一走,等華先生出關以後要我怎麽交待?誅仙大陣少你不得啊。”豬三的臉色也好看不到哪裏去。
  “這……好吧,我就……咳,你們想想,二哥在的時候除了大哥之外就屬我跟他走的最近,我一直覺得,說到底,二哥一定有大事在瞞著咱們,別忘了,二哥和大哥長談了一夜以後就離開了無定鄉,而之後馬上大哥就決定閉關了啊。”
  “五哥,你這是什麽意思?合著你是想說大哥、二哥都不是好人?”花七柳眉倒豎,語氣卻變得平穩了,已經是要翻臉的前兆。
  “哎呀七妹,我的好七妹,你就不能讓五哥我把話說完了?”馬五連連搖手,“三哥、七妹、老八,你們還記得吧?二哥曾經化作獵鷹在李斯身邊呆了二十年,李斯死後也沒有馬上跟咱們兄弟見麵,而是直等到了秦亡以後。在二哥回來之後不久,天庭就突然來人宣咱們成仙覲見玉帝那廝,緊接著就是百萬天兵追殺……”
  “老五,你到底想說什麽?”豬三的神色也凝重起來,再看花七和猴八,也發覺了馬五話裏有話,臉色都有些變了。
  “我原先也隻是以為天庭容不下咱們兄弟,前些天對賢侄也是這麽說的,可如今再想想,其中隻怕還有什麽更了不得的大事,隻怕就和李斯、秦始皇有關。咱們兄弟俱都是過命的交情,二哥還有什麽話能不對咱們說清楚了?二哥之所以不說,恐怕就是因為個中隱情太過重大,倒不是說多一個人知道就多一分泄漏的危險,而是……誰知道了就定有殺身之危!大家都還記得吧?當年天庭來人也好,追殺也好,都似是對二哥特別注意……若這是真的,兩千年前咱們可是打了一場糊塗仗,如今可不能再重蹈覆轍了。”
  “五哥,你說了這麽多,聽上去倒也有理,可我怎麽覺得你這是在說二哥的不是?還有,快兩千年了,五哥你怎麽從來沒提過?還是突然想通了?”猴八翻著怪眼有些不服地問。
  “我不是說二哥的不是。”馬五歎了口氣,“若是我想的不錯,二哥之所以不提是怕害了咱們兄弟,跟大哥說了也是防著日後有變,大哥畢竟是咱們兄弟中最厲害的一個……”
  “老五說的不錯,二哥絕不會想要害了咱們。現下看看,二哥也的確是咱們兄弟中過世最早,竟然落得個形神俱滅,隻留下了兩隻眼珠……”豬三的話沉痛之極。
  “至於我怎麽一直不說……”馬五接過話頭,“老八,原本我隻是心有所疑,想找大哥求證,大哥又閉關了,眾位兄弟又多意誌消沉,我也有些灰心。直到這次華先生入無定鄉……”
  “五哥,這事兒跟華文昌有什麽關係?”花七心頭激動,連“華先生”都不叫一聲了。
  “華先生逐走賢侄說是為了讓賢侄在紅塵中多加曆練再來接掌華佗門門戶,這似非虛言,華先生是華佗門的護法之人隻怕也是真的,但華先生所謀者絕不僅此而已……若是華先生不將賢侄逐走,那華先生怎麽以誅仙劍奪賽珍大會的魁首?而華先生奪冠之後要的那件寶貝卻是名不見經傳的‘秦王私印’!這應該不僅僅是個巧合吧?也就是為了這個,我才算是想明白了,也就是為了這個,我必須要到始皇陵去走一遭!”
  被馬五話中之意震驚了的豬三、花七和猴八好久沒有說出話來。
  “當然,華先生對無定鄉隻有好意,否則也不會把誅仙大陣的訣竅告訴咱們,有了這個陣法,就算是天庭對無定鄉開戰,無定鄉自保首先不成問題。”馬五解釋起來,“但華先生應該也對二哥心中之秘有所了解,並在為此做些什麽。這幾日我仔細看過,華先生閉關乃是元神出遊這是咱們都知道的,但華先生身上卻少了一樣東西——乾坤袋!裏麵怕是裝著那顆秦王私印吧……”
  “老五,別的不用說了,一切小心。快去快回。”
  “是,三哥。”
  ◎◎◎
  孤峰,絕壁。四下雲霧繚繞,極目望遠,除了無邊無際的雲海,再也看不到任何東西,仿佛天地之間便隻有這一座山峰。不過,與這裏的氛圍極不和諧的是……峰頂赫然矗立著一座美輪美奐的宮殿。
  被矮胖老人帶到這座孤峰頂上已經四十多天了,曹暮很早就學會了放棄逃走的念頭。事實上……他在這裏住的蠻舒服。
  “砰”的一聲,房門被人踢開了,矮胖老人雙手各托著一個大大的托盤闖了進來。
  “給你!”矮胖老人氣哼哼地把托盤往桌上一扔,“小祖宗,你想好沒有?”
  “嗯……先別急,我看看……”曹暮把手中的書本一合,端詳起矮胖老人拿來的東西,“北京六必居的醬菜,武漢老通城豆皮,濟南糖醋黃河鯉魚,蘭州的高三烤肉,貴州亦次齋馬肉米粉,重慶的山城小湯圓……嗬嗬,先生,你還真有一手,居然都弄全了。”
  “以後你休想再從老夫嘴裏知道李亞峰的任何消息!”矮胖老人恨恨地說——自從曹暮聽說了李亞峰在無定鄉宰了李太白一頓的事情以後,對自己的膳食標準一下子就提高了。
  “先生,你何苦這麽著急呢?”曹暮夾了一筷子醬菜,含含糊糊地說,“我忽然發現一直在這裏住下去也許是個不錯的主意。”
  “你想都別想!”矮胖老人大叫起來,“這才幾天!你就逼著老夫蓋了房子,媽的!茅屋你不願住,老夫給你起了一座阿旁宮你都能挑出毛病來!說要上網消遣,讓老夫把光纜從天外天接到了下界!現在又變著法兒的要嚐嚐天下名菜!老夫上輩子欠你的不成?你要是在這兒住一輩子,老夫這就先抹了脖子!”
  “先生這是何苦呢?”曹暮一邊繼續對桌上的名菜發起進攻,一邊不緊不慢地說,“師父要挑資質高的徒弟才肯傳授功夫,可當徒弟的也總要看看師父到底有多大本事以後才肯拜師不是?”
  “放屁!王八蛋才肯收你這個小畜生做徒弟!”矮胖老人一蹦三尺高,指著曹暮的鼻子大罵起來,“老夫是什麽身份?你又是什麽東西?居然想當老夫的徒弟?做你的春秋大夢!”
  曹暮依舊慢悠悠地吃著菜,好笑地問,“天天進行這種沒營養的對話你不煩嗎?既然你不想收我這個徒弟,幹嘛不放我走?”
  “這……”矮胖老人有些氣沮,“反正你小子老老實實地學老夫的本事就是了,問那麽多幹什麽?告訴你,老夫的本事你隻要學會一半……不,隻要學會十分之一,不,百分之一,你就可以把你的那個什麽老大打得滿地亂爬……”
  “不。”曹暮幹幹脆脆地回答。
  “你……你要是再不學,老夫引天雷劈了你!”
  “你凶什麽凶?你要是能宰了我的話早在我讓你蓋阿旁宮的時候你就宰了。”曹暮拍拍肚子,“嗯,吃飽了。哦,對了,晚上的菜簡單一點兒就好,不要搞得這麽油膩。讓我吃得心情好了,沒準兒就真的學你點兒功夫也說不定。”
  “小輩!你別給臉不要臉!老夫……”
  “你要怎麽樣?”
  “……老夫……老夫……”
  “就是嘛,你又沒別的辦法,隻有等著我心情轉好是不是?哎,你說,當初老大他讓他師父給抓走的時候待遇是不是也跟我差不多?嗯……看來讓人硬逼著拜師該是天下最有前途的職業了……哦,給我牙簽。”
  “你!”
  

第一百零四章 另一個秘密
更新時間2004-5-21 21:27:00 字數:8110

 
  “三十三天外,天外有天,前輩讓我好找!咦?好熱鬧啊。”
  就在矮胖老人鐵青著臉想要給曹暮一點兒教訓的時候,門外突然閃進一個人。
  “姓華的,你總算出現了!”矮胖老人一反手抓住了來人,“這個小兔崽子老夫對付不了,你要問什麽隨便問吧,老夫認輸,逆天邪功也好什麽也好,全都告訴你就是……咦?你怎麽變了這麽一副鬼樣子?”
  來人眉頭一皺,矮胖老人話音剛落就飄身到了曹暮跟前,一掌印在曹暮頭上把他擊暈,轉身冷冷地瞪著矮胖老人。
  “好啊,華文昌,你叫老夫調教這個小輩,還不許老夫傷他,你小子怎麽就能打他?”矮胖老人不服地叫了起來。
  “誰讓你說我是華文昌?”來人的聲音像是浸過冰水。
  “喂,你以為變得跟老夫一樣又矮又胖老夫就認不出你來了?”矮胖老人甩著手喳呼,“就你這一身藥香外加血腥味兒,隔五百裏地老夫都聞得出來!”
  華文昌身子一搖,恢複了平常的樣子,狠狠盯了矮胖老人一眼,轉身就走。
  “等等!”矮胖老人一把拉住華文昌,陪著笑說,“老夫認錯,老夫認錯還不成?不該故意叫出來……可……可你給我找的這個小輩的頭實在是太難剃了,要是再不讓他知道點兒什麽的話,他真就把老夫當孫子給使喚了……華文昌,你總得替老夫想想。再說了,就‘姓華的’這三個字,他也未必真就聽清楚了,就算聽清了,也未必就想到是你……好好好,是老夫的不是……對了,你找老夫什麽事?”
  “幫我一個忙。”華文昌歎了口氣,還是把話說了出來。這個曾在雷州化身書攤攤主“小劉”的矮胖老人雖然真實身份不明,但隻要運用得當,倒是個絕好的搗亂人選。
  “不幫不幫。”矮胖老人把頭搖成了撥浪鼓,鬆開了華文昌的手腕,“你這個小輩的忙老夫實在是幫不起,一個曹暮就已經讓老夫忙不過來了。再說,老夫又沒欠你什麽?充其量也就是對你小子的身份比較好奇,憑什麽被你這個小輩吃得死死的?”
  “對身份好奇那是彼此彼此。不過,前輩不幫忙就算了。告辭。”華文昌的神色淡淡的,並沒有因為矮胖老人的推諉而不快。
  “等等等等,你著什麽急啊?”矮胖老人又拉住了華文昌,神色尷尬,搔頭道,“這個……忙呢,老夫是絕對不幫的,不過……你倒是不妨講來聽聽。”
  矮胖老人自己心裏也在納悶,不知道為什麽,眼前這個“華文昌”擺明了是個天大的麻煩,卻很是吸引自己這個萬年沒動過心的“老前輩”,自己的好奇心甚至超過了對美女的那種近乎本能的熱愛。就拿曹暮這件事來說也是一樣,雖然自己讓曹暮耍得暈頭轉向,但也是為了這是出於華文昌的“拜托”——矮胖老人並不認為這是自己打賭輸給華文昌的賭注——而變得有趣起來。
  所以,矮胖老人不惜在心思靈敏的曹暮麵前叫破自己與華文昌有一定的聯係也要讓完成華文昌的“拜托”——因為這看來會讓“戲”變得更加有趣,看戲,可是自己的又一大愛好。至於現在華文昌找上門來,那肯定是又要有什麽好玩的事情發生了,就算自己不打算參與,聽聽總沒什麽。
  “前輩真的要聽?”華文昌微微一笑,也不賣關子,“天庭要度薑冉成仙,我想請前輩阻上一阻。”
  “這就完了?”聽到美女“薑冉”的名字,矮胖老人嘴上牢騷,精神卻是一振,“小輩,你至少說明白一點兒嘛,天庭要度薑冉成仙是為了李亞峰吧?唉,你在無定鄉擺了李亞峰一道,天庭肯定也已經盯上你了,你要我阻止天庭,那也就是為了你了?奇怪,薑冉成不成仙跟你應該沒什麽關係啊?退一萬步說,就算你喜歡上薑冉了,可薑冉成仙了對你也隻有好處嘛!依著薑冉那小妮子的性子,也隻有她成仙了才算是跟你在同一個世界,才有喜歡上你的可能啊……而且,要阻止天庭,你自己也不是做不到啊?小輩,說話要說明白好不好?嗯……要是你為了薑冉嘛,老夫也不是不能幫你的忙……”
  “我自有不便出手的理由,前輩若能援手,感激不盡。”華文昌慢條斯理地說,“薑冉和李亞峰馬上要到西安去了,正巧我也也有事要到西安去走一遭,天庭此時若是度薑冉成了仙……說不得,我辦事的時候就會麻煩不少,還要煩請前輩阻上西王母一個月。”
  “西安?”矮胖老人心中一動,並沒有理會華文昌的答非所問,“小輩,你說的是真的?”
  華文昌輕輕點頭。
  “這些家夥,到如今還是賊心不死……”矮胖老人嘟囔了幾句,突然抬頭問,“華文昌,對始皇陵你都知道些什麽?”
  “知道一點兒,但不確切,所以才要去求證一番。”華文昌答的恰到好處。
  “笑話!”矮胖老人嘿嘿冷笑起來,“年輕人,別去追索什麽逆天邪功,到頭來會害了你自己的!你現下這身修為著實難得,莫要自誤啊。”
  “逆天邪功雖是旁門道法,但淵源隻怕比所謂的‘正統’還要早些,不知前輩為何對其如此深惡痛絕?”華文昌問道。
  “淵源?”矮胖老人繼續冷笑著,“小輩,你懂什麽?老夫不妨告訴你,逆天邪功是害人害己的功夫,就連創下它的……咳,反正,跟你想的不一樣!”
  華文昌麵色不動,心中卻已經大驚,這個神秘莫測的“小劉”的來頭原來比自己想象中的更加了得,甚至與逆天邪功和它的創始者之間都有著密不可分的聯係。
  “算了。”見華文昌不為自己所動,矮胖老人意興闌珊地擺擺手,“你走吧,聽見逆天邪功的名字,老夫什麽興致都沒了。小輩,別說老夫不幫你的忙,始皇陵中的確藏著兩個驚天之秘,也都與逆天邪功有關,但都不是常人能破解的了的。你去也是白去,倒不如自己把該辦的事情辦好……你不是想要阻止西王母度薑冉成仙嗎?還是自己去吧,不要到始皇陵白費功夫了。”
  “兩個驚天之秘?兩個?果然是兩個!”華文昌的猜想意外地得到了證實,這一驚非同小可。
  “怎麽?小輩,你知道?”矮胖老人也嚇了一跳,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著華文昌,“你究竟是什麽人?”
  “前輩又是什麽人?怎麽會知道這麽多?始皇陵中另一個驚天之秘又是什麽?此事於我幹係重大,還請前輩不吝相告。”華文昌反唇相譏,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小輩,你知道的實在太多。看來老夫就是拚著不要這張老臉也得把你留下了!”
  矮胖老人身形展動,不等華文昌回答,揮掌就打。華文昌沉肩回臂,身子滴溜溜一轉,向後暴退,矮胖老人欺身直上,一進一退之間,兩人已經過了四十幾招,一起到了房外峰頂之上。兩人互相心有所忌,動手時並未動用法寶道術,但穿堂出室牆壁房門卻有如無物,不要說俱都毫無損傷,連灰塵都沒驚起半粒。
  ◎◎◎
  華文昌和矮胖老人在室外乒乒乓乓鬥在一處,房內一上來就被華文昌“擊暈”的曹暮暗中卻喘了一口大氣。
  原來曹暮自從在雷山山頂目睹華文昌奸殺周謹之後,心中常常自責,痛恨華文昌自然不在話下,更讓曹暮傷心的是自己居然沒有半點兒還手之力,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慘劇發生。從那以後,曹暮下了苦功,不但按照李亞峰給他的道書日夜修練,就連王信愛好的武術都有涉獵。他本就聰明,這一用功進境更是極快,再加上華佗門的靈藥為輔,曹暮的本領早已不是當日的樣子了。
  但華文昌並不知道這些,他設計讓矮胖老人造就曹暮,為的是將來在勢均力敵的情況下能與認真的曹暮好好鬥上一場,卻從來沒想過要傷害曹暮,剛才動手的時候手下不僅留了情,而且還是按照當日在雷山上的曹暮的標準。此消彼長,盡管華文昌的動作有如“迅雷”,曹暮“掩耳”卻還來得及。所以,微微偏頭的曹暮避開了“百會”要穴,人雖然倒下了,但卻未暈,華文昌和矮胖老人的對話也句句都聽進了耳中。
  曹暮越聽越是心驚,雖然隻是片言隻語,但矮胖老人和華文昌口中所牽涉的東西實在太嚇人——一會兒是薑冉要成仙,一會兒是什麽“逆天邪功”,連久在古墓無人問的秦始皇都出來了……甚至這兩個人居然都不把西王母當回事兒!
  “老大,你自求多福吧,我現在是幫不了你了,靠!這兩個變態的來頭比天還大……”曹暮暗暗叫了一聲苦,不敢多想,開始繼續裝暈。
  ◎◎◎
  “一個小忙,前輩不幫也罷,何苦如此動氣?氣大傷身啊。”孤峰頂上,華文昌一掌推出,借力跳在圈外,氣定神閑地開口問。
  “小輩!你是為何要到始皇陵去?你究竟是何來曆?今*****若是不把話說清,休想生離老夫的天外天!”
  矮胖老人雖然也已經住手,但還是像鬥雞似的狠狠盯住華文昌,臉色難看到了極點。
  華文昌眼睛一翻,對矮胖老人毫不理睬,隻是冷哼一聲,擺明了不把矮胖老人放在眼裏。矮胖老人見狀大怒,待要動手,但被峰頂冷風一吹,腦子清醒不少,終於沒再發作。
  “小輩,老夫不妨明說,始皇陵中的秘密和小輩你沒什麽關係,和老夫卻才真是幹係重大!你對此事太過熱心,可看你的年紀,跟那個老怪物也應沒有什麽瓜葛,若是不說個明白,隻怕老夫留你不得!”良久,矮胖老人開了口,話中威脅之意雖然明顯,但架子卻已經放了下來,細聽之下,幾乎能聽出懇求的意思來了。
  “前輩,盯上始皇陵的何止是我一個?前輩何以獨獨垂青於我?”華文昌心裏奇怪,原本他以為矮胖老人對逆天邪功執著得很,但似乎是料錯了,矮胖老人在意的竟然是始皇陵中的另一個秘密,而這個秘密正是自己在已死的鷹二口中也沒能問出來的。
  “嘿嘿,天庭也罷,如來老兒也罷,老夫都不在乎,要怪就怪小輩你莫測高深,老夫不知道你的底子!哈哈,老夫怕是要背上個以大欺小的名聲了!”矮胖老人眼中已經露了殺機。
  華文昌心裏暗暗後悔,自己雖然不怕,但矮胖老人的來頭自己同樣不知,又一副對逆天邪功門兒清的樣子,若是真個動手,勝負卻也難說。
  “老子可不打沒有勝算的仗,為今之計……說不得,隻好騙他一騙了。”
  華文昌打定主意,朗聲冷冷地說,“不錯,始皇陵內的機關絕非人為,莫說凡間的曠世天才,就連神仙佛祖也破解不得……可前輩莫要忘了,始皇陵乃是個陵墓,別人進不去的地方,秦王嬴政總進得去吧?”
  “什麽?”矮胖老人心中一寒,失聲叫了出來。
  華文昌哈哈一笑,“前輩可能還不知道吧?秦王私印已經出世了!”
  這句話華文昌說的是冒險之極。當年華文昌在始皇陵中連番奇遇,險些就真個命喪黃泉,但也在誤打誤撞間得到了逆天邪功的全部口訣,後來因為種種原因不得不離開始皇陵,接著還沒等他二探始皇陵天庭就兵發凝翠崖,一場混戰之後他被困無定鄉,再也沒了前去查看的機會。後來在鷹二口中他偶然聽過泰山上的無字碑和始皇陵中藏有驚天之秘,那時也隻以為是和“通慧功”有關,沒太在意。但在天庭事變的時候他聽玉帝說通慧功就是“逆天邪功”,其中還牽扯著類似如來失蹤等能把人嚇一溜跟頭的秘辛,華文昌在來到這個時代之後自然就把探察始皇陵當作了一件大事,這才有了鷹二之死。
  但無論是在那個“曾經的未來”還是現在,鷹二都語焉不詳,華文昌費盡心機才知道了“秦王私印”和始皇陵中的秘密有關,是打開始皇陵中地宮最後一重門戶的關鍵。矮胖老人雖然對始皇陵中的秘密關心得很,但要是他不知道秦王私印的事情,那華文昌手上唯一的籌碼也就一下子輸光,不得不和矮胖老人動手了。
  偏偏就蒙對了。
  “此話……當真?”
  矮胖老人聽了華文昌的這句話之後身子一晃,臉色登時蒼白,過了一陣才說出話來,聲音發顫不說,講到一半嗓子就嘶啞了,顯然已經心神大亂。
  “我騙你作甚?”華文昌心中叫好,冷冷地把謊話編的更大了,“我得到消息,秦王私印可能在始皇陵附近,此話不知真假,但我本就準備探探始皇陵,李亞峰那小子又要去西安,正好順道看看他的動向……”
  “好!老夫也去!”矮胖老人一拍大腿,“小輩,你既然告訴老夫這樣一個好消息,老夫也不再為難你,過了此事,老夫必當重謝!”
  “前輩,聽我把話說完。”李亞峰暗笑一聲,麵色愈發正經起來,“還有個消息是秦王私印被天庭找到,西王母要借度薑冉成仙之機令她攜秦王私印去探始皇陵,我可不想在始皇陵和薑冉碰頭,這才讓前輩幫我攔一攔西王母……”
  “這……這如何是好?”矮胖老人急得直搓手,轉了幾個圈子,突然叫道,“有了!待老夫先到天庭走一遭,把什麽西王母抓來問個明白!”
  “前輩不可!”華文昌嚇了一跳,他可不想這麽快就和天庭翻臉,要是矮胖老人挾持了西王母,天庭隻怕會第一個懷疑到他這個突然蹦出來的神秘人物。
  “什麽可不可的,老夫這就去了!”矮胖老人一甩大袖,身子化作一道金光騰空而起。
  “前輩!”華文昌心中大急,連忙縱身跟了上去。
  “靠!人都到哪兒去了?怎麽沒人理我?”
  十六個小時以後,因為忌憚矮胖老人和華文昌的能耐而不敢馬虎專心致誌裝暈的曹暮終於忍不住了,莫名其妙地爬了起來。
  ◎◎◎
  二十天後,4月29日,下午三點。
  天外天。孤峰頂。阿旁宮。
  “好了,又打通一關。”閉目盤膝而坐的曹暮一躍而起,揮揮手驅散了籠繞在身邊的白霧,神色輕鬆之極。
  矮胖老人和華文昌一去再無消息,隻留下了曹暮獨自一個人,他早已不再是過去那個運起禦風術來隻能往上不能拐彎的曹暮了,也想趁機離開這個冷清的地方回到雷州告訴李亞峰他遇到的人和事,但隻試了一次曹暮就放棄了:四下的雲霧是個迷陣,曹暮很容易就知道了這個迷陣絕不是現在的他能破解的了的。所以,曹暮索性與矮胖老人還在的時候一樣,不再去想逃跑的事情,老老實實地修練起道法來。
  矮胖老人受華文昌之托教導曹暮,雖然曹暮不聽話,但在這座冒牌的阿旁宮中矮胖老人還是放下了不少道書之類的東西,不過,雖然這些道書或是竹簡或是帛書,甚至連現代的印刷本都有,卻隻是版本不同,內容完全一樣,都是《寶靈通典》。
  曹暮絲毫沒有看不起這本名不見經傳的“通典”的意思,在他前幾天聽到矮胖老人連西王母都不放在眼裏以後,曹暮更是對《寶靈通典》寄以了極大的興趣,開始正式修練起來了。曹暮不是沒有想過矮胖老人和華文昌是串通一氣好讓自己修練《寶靈通典》,但一來曹暮本就不是死要麵子的人,二來前些日子自己也整夠了矮胖老人,本著“君子報仇十年不晚”和“既來之則安之”的原則,曹暮的進境卻也不慢。隻是沒有了矮胖老人每天供應的名菜,曹暮隻好愁眉苦臉地用從李亞峰身上拿來的那些靈藥填飽肚子了。
  修練《寶靈通典》的時候曹暮心裏老是在犯嘀咕,因為《寶靈通典》中記述的東西和華佗門禁地的道書內容大相徑庭,講究的居然是由外到內,吸取天下靈氣為己用,用天地精華凝成內丹,與其說是修道之人研讀的道書,倒不如說是“妖精入門手冊”。但曹暮在心中渴求的是能夠為周謹報仇的能力,別的全不在乎,在想通了矮胖老人不會花這麽大力氣來害自己一個小卒之後,曹暮修行的蠻帶勁兒。
  “靠,這本什麽通典簡直就是為華佗門量身定做的嘛!要不是有老大給的那麽多靈丹妙藥撐著,光打通前兩關就得花上個八百年,開什麽玩笑?吸收天地精華?那到什麽時候才能聚齊這麽多靈氣?”
  隨口嘟囔著,曹暮低頭打開“芥子兜”看了看,身上帶著的華佗門的靈藥已經用去了三分之一。
  “不對……好嘛,華佗門在神農穀幾千年積攢下的這點兒家當全用上頂多也就夠通完八關,想要練到最後一關門兒都沒有,別說我這兒就是不到三分之一的量了,這個什麽通典是哪個變態寫的?”
  牢騷歸牢騷,曹暮還是義無反顧地繼續不把東西當東西似的往嘴裏又填了一把藥丸。
  “呼……該下一關了……阿嚏!這幾天是怎麽了?老打噴嚏?是老大在想我吧?”
  ◎◎◎
  “曹,你要是夠聰明就別回來,你要是回來了老子一定饒不了你!”在曹暮又打了一個噴嚏的時候,雷州的李亞峰咬牙切齒地罵道。
  “李亞峰,你來了啊!我說,你一個人在那兒嘟囔什麽呢?快點兒!”一個悅耳的聲音。
  “來了來了,叫什麽啊……真沒勁……你來這麽早幹什麽……”李亞峰無精打采地拿起皮箱,往站在雷州火車站口的王憐憐身邊走去。
  西安交大和日本住友商社聯合舉辦的全國中學生日語作文競賽中,李亞峰獲了一等獎第一名,這個結果是意料之中的,即便李亞峰不是現在的“小祖師”的身份,他獲獎也是理所應當的事情。而李亞峰為了能夠確保和薑冉一起到西安去旅遊——領獎不領獎對於李亞峰來說是毫不在乎的——李亞峰甚至為此事先讓曹暮到西安去把雷州外國語學校的其他參賽作品都“處理”掉,如果李亞峰不是忙得把這件事給徹底忘了,如果不是曹暮失了蹤,李亞峰肯定會讓曹暮多跑幾趟西安,威逼利誘評獎委員會的所有人達成他的目的——呃……或許說“夢想”更為合適。
  但曹暮居然沒有完全聽從“老大”的吩咐,他耍了一個小花樣,雷州外國語學校獲獎的人除了李亞峰和薑冉之外竟然又多了一個——王憐憐。
  這樣一來,並不知道這一切的王憐憐自然是高興極了,薑冉也鬆了一口氣,可李亞峰就變得非常非常的——不爽了。
  “曹,你這是搞什麽?就算你熱愛學校我不怪你……靠!你?熱愛學校?打死我也不信!可你多誰不好?幹嘛非得是王憐憐?”
  自從李亞峰重返學校以來,身份不同了的他自然是大眾注目的焦點,李亞峰原本不在乎這個,但眾人的目光之中有那麽幾對還是讓李亞峰坐臥不寧。
  首先是薑冉對他視而不見的目光。薑冉明確了對李亞峰的告白實行冷凍政策,堅持“不與不在同一個世界的李亞峰談感情問題”,雖然在李亞峰賊心不死找上門來的時候還是會禮貌地回應,卻已經冷淡了不少;如果李亞峰不去找她,薑冉也不再主動地和李亞峰接觸。心痛之餘李亞峰還發現,薑冉臉上的微笑比起他認下她這個“世交”的時候明顯少了許多。李亞峰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感情是牛鬼蛇神,可以用來嚇人。
  其次是“徒弟”張甜略帶幽怨的目光。李亞峰拿張甜毫無辦法,她是在自己出名之前就強認下自己這個師父的,並且一直堅持到現在。為此,在班裏張甜真的忍受了不少奚落和嘲諷,在找到自己的時候卻又不說什麽,於情於理李亞峰都不能坐視不管。於是李亞峰終於讓步了,正式認下了張甜這個徒弟,算是“華佗門第十代傳人”——對於華文昌在無定鄉將自己“逐出師門”的事情李亞峰隻當是華文昌放屁,完全置之不理——但李亞峰隻是極有限地對張甜傳授了些並不是太驚世駭俗的東西:對張甜的愧疚讓李亞峰不想把這個可愛的小女孩卷入自己這個世界。在這個過程中,李亞峰不得不心酸地承認了薑冉口中的事實:原來自己的世界和普通人真的不一樣。
  而最讓李亞峰不知如何是好的便是王憐憐“嚇死人不賠命”的目光了。
  薑冉對李亞峰的話持保留態度的相信,張甜則是完全不知道或者知道得很少,對於這兩個人,李亞峰還都有辦法應付:在經曆了無定鄉之變以後李亞峰變得更加不知消沉退縮為何物了,他已經打定主意和薑冉進行愛情的持久拉鋸戰,眼下去西安就正是一個好機會;而張甜則更好應付,“咬定青山不放鬆,不怕張甜亂刮風”,更何況這也是為了張甜好。
  但王憐憐則不同,她完全接受了從薑冉口中聽來的有關李亞峰的一切,包括妖怪——李亞峰甚至覺得,王憐憐認為他就該是個妖怪,而且是個大妖怪。
  幸運的是,王憐憐並沒有到處宣揚,但這並不意味著王憐憐怕了自己,也不知道薑冉是怎麽對王憐憐說的,她也不再為了薑冉而敵視自己,反倒在觀察著自己的同時得出了許多諸如:妖怪也要睡覺,因為李亞峰就很貪睡等令人啼笑皆非的結論,甚至還經常跑來小聲地向自己求證是不是真的。最嚇人的一次是王憐憐不知是怎麽想的,居然說,“你是不是打算用中醫把全世界的人都改造成妖怪?那我第一個報名……”
  李亞峰不堪其擾,幾乎要相信自己真的就是個妖怪了。
  “你來的倒是不晚……哎,怎麽冉姐和小杜還沒到啊……對了,你們妖怪是不是都特別守時啊?”雷州火車站口,趁別人不注意,王憐憐又一次小聲問李亞峰。
  “我真希望自己是個妖怪,那樣的話我一定吃了你,免得受這份罪。”李亞峰垂頭喪氣地還嘴。
  

第一百零五章 為你成仙
更新時間2004-5-26 20:29:00 字數:4829

 
  “杜老師,請不要去找李先生。”龍天麵無表情地衝杜海峰說。
  “這……好好,那我就不去打擾他了。”杜海峰陪著小心開口。
  李亞峰的成名對雷州外國語學校的教育處主任兼化學老師杜海峰來說幾乎是一個噩夢。他先是莫名其妙地染上了定點兒放屁的毛病,好在當時已經放假,否則連課也教不了了;後來在《雷州晚報》上的《神醫花絮》欄目中看到了倒黴醫師粱啟金的遭遇之後杜海峰才知道自己原來是被李亞峰擺了一道,自知李亞峰對自己沒有什麽好感,為自己的教學生涯和前途計,杜海峰隻得捏著鼻子生吞活蚯蚓,可蚯蚓們聯合起來在杜海峰的胃裏造反,一百零八條還沒吞到一半就逼得杜海峰上吐下瀉,躺了三天之後定點兒放屁的毛病居然就好了,杜海峰一邊後悔早知如此就該直接吃瀉藥一邊為自己的將來開始犯愁。
  果不其然,杜海峰擔心的事情發生了,李亞峰真的回到了學校,並且繼續得到校長王雲的賞識——以李亞峰取得的幾乎改變了世界的成果來看,那簡直是一定的。杜海峰隻得認命:如果自己想要在雷州外國語學校內的職務更上一層樓的話,恐怕首先必須要搞好和李亞峰的關係了。
  把軍訓時借查房之名堂而皇之的半夜闖進女生宿舍當成男性老師的一種特殊福利的杜海峰想破了腦袋也沒明白李亞峰為什麽惟獨對自己“青眼有加”,但為了前途杜海峰自然能做到百折不撓,他開始不遺餘力地關心起李亞峰來了。令杜海峰慶幸的是,雖然大家都知道自己的所謂關心根本毫無意義,但李亞峰盡管敷衍卻也沒再給自己下什麽屁藥,於是杜海峰再接再勵,硬是從王校長那裏要來了陪李亞峰、薑冉和王憐憐到西安領獎的陪同老師的名額,至於自己這種巧取豪奪的行為會不會引起別的老師尤其是日語老師的反感,身為學校領導階層一員的杜海峰根本不在乎。
  可是杜海峰完全沒有想到,新調來的政治老師龍天竟然從學校請了事假,並且在火車站“巧遇”了自己,又“驚訝”地發現原來大家的目的地“偶然”的同是西安,這還不算,龍天甚至馬上就通過在鐵路上工作的“表弟”給自己一行四人調換了包廂。
  對這一連串傻瓜也看得出來是怎麽回事的“偶然”杜海峰根本沒敢表示任何的反對意見,他心知肚明,和李亞峰一樣,龍天的來頭也絕不是自己惹得起的,失去了在火車上跟李亞峰聯絡感情的機會的杜海峰望著擺明了不打算和自己聊天的龍天,開始暗中哀歎著盼望這一天一夜的旅程快一點兒過去了。
  與龍天和杜海峰的包廂同樣氣氛沉悶的在這輛K128次從雷州開往西安的列車上還有一個。
  李亞峰抬頭往前看看,薑冉已經把校服上衣脫了下來掛在一邊,一件大紅的毛衣穿在她身上絲毫不覺得“惡俗”,反倒勾勒出動人的曲線,配上一雙漆黑如墨玉的明眸和堅挺小巧的鼻梁,還有及背的烏黑長發,正是古典清靈的佳人風采。
  薑冉的身邊坐著王憐憐,同樣是紅色的毛衣,身段也一樣的玲瓏迷人,李亞峰不得不承認,得知自己要去西安領獎時班上男同學們羨慕的眼光也許不完全是因為同行的有個校花薑冉,王憐憐也是那種“眉如遠山,不畫而黛;唇若紅櫻,不點而朱”的美女坯子。
  但麵對著兩個大美女,李亞峰就是不知道該說什麽……策劃了差不多一個月的台詞在舌尖已經打了十幾個轉兒了,卻怎麽也吐不出來。李亞峰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把自己的性格想錯了,原來自己就是個純情少年,和什麽“雖然懶惰又怕麻煩,但一旦任性起來就不管事情輕重”的浪子根本扯不上邊兒。
  “我睡上鋪,小憐在中鋪,亞峰在下鋪。好嗎?”薑冉打破了尷尬。
  “好,好。”李亞峰忙不迭點頭應承著。
  “冉姐,還早呢……”王憐憐小聲說。她心裏也有些迷惑,薑冉麵上雖然對李亞峰冷淡得很,可實際上如何卻誰也不知道,至少這些日子以來薑冉的心情都不算好……如果自己真的把李亞峰當成了“白馬”,那結果究竟會怎麽樣呢?王憐憐不敢保證。
  無論如何,我也不想破壞自己和薑冉的友誼——即便是為了李亞峰。王憐憐在心裏不知道對自己說過多少遍了。
  “我昨天睡得不好,想早點兒休息。小憐和亞峰要是精神的話,你們兩個聊就是。”薑冉淡淡地說。仿佛是要證明似的,薑冉除下鞋子,爬上了上鋪。
  “那……我也睡好了,反正李亞峰是妖怪,妖怪都貪睡。”王憐憐瞟了李亞峰一眼說。
  “我不是妖怪!”李亞峰終於按捺不住滿腔的悲憤,爆發了。
  “我不是妖怪!妖怪都不用睡覺!我貪睡,所以我不是妖怪!”李亞峰語無倫次地大聲辯解著,像是說給自己聽一樣。他並不在乎王憐憐說什麽,但這些天“妖怪”兩個字成了李亞峰最大的心病,因為這是薑冉拒絕自己的最重要的理由。
  “……不是就不是唄,你發什麽火兒啊……”王憐憐扁扁嘴,有些委屈地說——其實,王憐憐是不想總是打著薑冉的旗號才能引起李亞峰的注意,這才把“妖怪”兩個字掛在口頭上的。
  在上鋪的薑冉小聲地笑了,雖然自己並不想和李亞峰怎樣,但看到李亞峰這麽心急火燎的樣子,卻也覺得有趣。
  “我不是妖怪,真的,我不是……”李亞峰幾乎要哭出來了。
  “好了,亞峰,沒人說你是妖怪。小憐,你也別鬧了,沒事兒幹看看書聽聽CD不好嗎?要在車上呆一夜加一天呢,你們兩個都省點兒精神。”薑冉到底是學長,圓場還是要打的。
  “看書?”苦著臉的李亞峰終於想起來了,自己原來還有個“阿瘋”的身份。
  “薑冉,這兒有阿瘋最近寫的點兒東西,你看看好嗎?”李亞峰扔出了一顆頗有魅力的“糖衣炮彈”,他甚至直接說了“阿瘋”而沒有說是自己。
  “看!”薑冉和王憐憐眼前都是一亮,異口同聲地叫了出來。
  “在這兒,一篇小說,還有幾篇散文湊了個集子。”忍著心頭的狂跳,李亞峰從包裏拿出兩疊稿紙,分別遞給王憐憐和薑冉。
  “李亞峰,還真有你的,不愧是妖……啊,我是說,你這麽忙怎麽還有時間寫東西?這個什麽時候出書啊?哈哈,阿瘋的手稿。”王憐憐一把搶過稿紙。
  “這個……我不打算出版了。”李亞峰歎了口氣,“有些東西還是自己留著的好。再說,現在我已經是這個樣子了,這兩套東西一出書,非得把我就是阿瘋的事兒給抖出去不可,我已經夠了……喂,你們有沒有在聽?好歹我就是阿瘋啊?怎麽?作者真的不如作品啊?”
  馬上就沉浸在書中的薑冉和王憐憐已經對李亞峰的話充耳不聞了。
  “也好,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李亞峰偷偷從乾坤袋裏拿出“雞鳴五鼓迷魂香”,手腳麻利地熏暈了王憐憐,在包廂走廊的座位上坐下,偷眼看著薑冉專注讀書的神情,現在,包廂中基本上等於隻有自己和薑冉兩個人,龍天也會知趣的不讓別人進來打擾,有什麽話都好說了。
  “小說?我現在可沒心情寫什麽小說。”李亞峰自嘲地苦笑一聲,翻翻從王憐憐手中拿回來的那疊稿紙——除了前麵幾頁之外,全是空白。
  顯然,為了自己的愛情,李亞峰並不吝惜多動動腦子,也不在乎手段是不是光明——要不是礙著薑冉,李亞峰沒準兒會硬把王憐憐摔出去的。
  “對著你的時候我說不出話來,可我的筆總還有用吧?不管怎麽說,我也是獲‘千秋文學獎’的著名作家來著。”
  李亞峰為自己的設計微笑起來——薑冉手中拿著的《悼尾生》或許的確是本散文集子,但要說它是情書選集似乎也沒什麽錯誤。
  列車飛速駛動,車窗外掠過田野、山丘和湖泊,天漸漸黑了。
  當薑冉翻完最後一頁的時候,李亞峰也從座位上站了起來,輕輕一縱,跳到了薑冉對麵的上鋪坐了下來。
  “寫的……怎麽樣?”
  “……小憐呢?睡了?”
  “睡了,她睡了,嗯……我讓她睡的……我不叫她她不會醒的……我是說……”李亞峰又開始語無倫次了。
  薑冉在看完第一頁的時候就已經知道這本什麽《悼尾生》是專門寫給她的了,但不得不說李亞峰,也就是阿瘋的文筆的確讓薑冉這個“阿瘋書友會會長”無法拒絕,她居然一口氣看完了。
  “阿瘋的文筆很有才氣,是我讀到的作家中最好的一個。”薑冉沒有繼續追問王憐憐到底怎麽樣了,深吸了一口氣,開始點評,“我喜歡阿瘋的散文,尤其是前些日子剛出版的那一本,比起那本來,這本的水準明顯不如。”
  “啊?”李亞峰傻了,幾個月前出版的《把曆史強奸一下》隻不過是自己的遊戲之作,而《悼尾生》才真的是下了苦功啊。
  “不過……”薑冉接著說了下去,“不過,我還是更喜歡這本《悼尾生》,因為……”
  薑冉頓了頓,“因為這本散文集是阿瘋真正用心、甚至用血寫出來的……比如這一段……”
  薑冉用手指著讀了出來:
  “那麽,千年沉默之後莫非仍是千年的沉默,而尾生隻是那一個尾生……夢中的你想點醒我的,莫非隻是這信筆的結果?迷失於唐詩宋詞中婉轉的句子與尾生的故事,還是緊抱橋墩?尾生啊尾生你歸彼大荒而留於我夢中的是那一種惶恐?
  “連理千枝,相思一葉。
  “畢竟隨風何處?
  “我不懂。
  “對於尾生生命大概隻是一種道具,在時間麵前他藉著道具的軟弱而變得強大,強大得超越了時間。他的死亡對於他或許是一種幸福,而對於愛情卻應該是一種淒絕悲哀的美麗……
  “永遠,我等。”
  薑冉笑了,“亞峰,有沒有人告訴過你,你真的很不會寫情書?”
  “我……我……我這是第一次寫……”被薑冉突然間的問話搞懵了的李亞峰訕訕地回答,忽然覺得自己寫的這些東西似乎的確在那種被稱作“情書”的文體中很少見。
  “我沒接到過情書,但小憐收到過不少,她都給我看過。”薑冉眼中的笑意更濃了,“那些情書的文筆沒有你一半好,但至少說話都比你清楚。”
  “不是……薑冉……你、你明白……”狼狽的李亞峰恨不得趕緊找個地縫鑽進去。
  “是的。我明白。”薑冉歎了口氣,“就是因為我明白,所以,如果可以的話……在讀到‘連理千枝,相思一葉’的時候我就被感動了……”
  “薑冉!”李亞峰有些激動。
  “你告訴過我,你就是阿瘋……”薑冉一驚,趕緊抬頭看著李亞峰,仿佛要防備李亞峰像上次那樣撲過來似的,接著說,“我相信你說的話。真的,我很佩服你的才氣……”
  “不過這說明不了什麽。”薑冉把話補完,“亞峰,我也很感激你對我爺爺,還有對我的幫助,當然你可能不在乎這個,但我還是要說,是,我很感激。但這依然說明不了什麽。甚至……我很榮幸,也很高興你……你能對我另眼相看……”
  “可是……這還是說明不了什麽。”薑冉輕輕蹙起了眉頭,“亞峰,你知道嗎?我一直很羨慕小憐,她有很多的仰慕者,也有不少好朋友,甚至是‘哥們兒’,而我……一直以來,什麽都沒有。所以,在你突然闖入我的生活的時候,我很高興,我以為自己終於有了一個好朋友了,我也很願意做你的好朋友,尤其是在你還隻是‘李亞峰’的那個時候……”
  “你聽我說,亞峰。”見李亞峰嘴唇動了動似乎想要說話,薑冉搶著說,“你知道,有很多事情是沒有辦法強求的,就像你是李亞峰,是阿瘋,是‘小祖師’,是妖……認識妖怪,而我隻不過是普普通通的薑冉一樣。其實……我已經說過了,你的世界太廣太闊,我真的沒有辦法想象……”
  “我不是妖怪。”
  薑冉驚訝地望著李亞峰,李亞峰的這句話說的很平靜,就像是在敘述一件平平無奇的事實,而目光卻透出了無比的堅定。
  “冉,我不是妖怪。”似乎決定了什麽,李亞峰斬釘截鐵地說著,“如果我不是妖怪,你能接受我嗎?”
  “亞峰……”薑冉有些不知所措。
  “為了你,我願意成仙。”
  “成仙?”薑冉差點兒暈倒。
  “是的,我願意為你成仙。”李亞峰不容置疑的肯定。
  ◎◎◎
  就在李亞峰說出這句話讓薑冉如墜五裏霧中的時候,隔壁包廂中,龍天的臉上露出一絲不易察覺的笑容。
  

第一百零六章 始皇陵前
更新時間2004-6-2 1:56:00 字數:9826

 
  龍天果然有些手段,第二天,也就是4月30日的 下午,當李亞峰抵達西安走下火車的時候薑冉的態度的確好了很多,雖然不至於真的就像龍天說的那樣要和李亞峰“喜結良緣”,但至少不會再攆開纏在身邊的李亞峰了,對李亞峰試探性的旁敲側擊的回答也不再像以前那樣簡單而堅決,變成了“給我一個思考的時間”。
  這已經能夠讓李亞峰喜出望外了,但當李亞峰顧不上龍天不知道用了什麽辦法讓自己聽不清楚他和薑冉的談話而想要對龍天表示感謝的時候,龍天卻又恢複了冷傲的神態,並且一下火車就說“有事”,離開了李亞峰一行四人——這倒是讓杜海峰鬆了一口氣。
  但杜海峰的這一口氣並沒有鬆得太久:5月1日上午,西安交大和日本住友商社聯合舉辦的第一屆全國中學生日語作文競賽的頒獎典禮上,來自雷州外國語學校的三名獲獎者居然都沒有出現……
  ◎◎◎
  4月30日,深夜。
  “亞峰,這樣是不是有點兒……”
  “薑冉,你就別管了,難道小杜出醜你不高興?”
  “當然不是!可……”
  “咳,那不就得了?”李亞峰滿不在乎地說,“咱們不是還留下了一個王憐憐嘛,其實,要不是你堅持一定要去,就是龍天再怎麽說我也不答應……”
  “我當然要去!”薑冉斬釘截鐵地說,“始皇陵可是我一直想去的地方。”
  “小姐,這我知道,可你要想明白,咱們這可不是去玩……咱們去的也不是已經挖掘完畢開放了的什麽一號坑二號坑,咱們這是去闖秦王地宮啊!”
  “那不是更要去了?這種機會怎麽能錯過?”
  “萬一……”
  “李先生放心,不會有意外的。”一直悶著頭開車的龍天沒讓李亞峰把話說完。
  “你能保證?不是從來還沒人去過嗎?再說了,幹嘛非我不可?”
  李亞峰抱怨歸抱怨,但對龍天的話還是相信的,現在他能跟薑冉這樣正常對話也正是托了龍天的福,而對於能與薑冉一起“探險”,李亞峰倒也很是期待。
  “咳,本來想好了絕不帶上薑冉的……不過……就算有什麽危險,老子手裏還有那麽多靈丹妙藥呢……再差也能全身而退吧?”李亞峰緊了緊身上拴著的乾坤袋,開始給自己寬心。
  “到了。”
  經過了三個小時的路程和四層荷槍實彈的警衛圈,龍天停下了汽車。
  “在這兒?這兒是秦始皇陵?”李亞峰好笑地看著延伸到遠方的圍牆上掛著的破牌子:張莊石料加工廠。
  “是這兒。”龍天跳下車。
  李亞峰和薑冉也下了車,四處打量起來。
  已經是淩晨兩點多了,深藍色的天幕上無星無月,即便是已經習慣了黑暗的眼睛也看不太清楚,但在來路李亞峰已經知道,這兒早就出了市區,甚至也早就經過了秦始皇兵馬俑博物館,比舉世公認的秦王地宮的所在地都遠了差不多一百公裏。四周一片荒涼,連棵樹都沒有,隻一個來曆不明的“張莊石料加工廠”孤零零地戳在平原上。
  “李先生請。”
  “嗯,薑冉,你也別愣在這兒了,走吧。”
  從大門走進高高的圍牆後麵,和李亞峰想到的一樣,這個“張莊石料加工廠”裏別說廠房了,連塊石頭都看不見,和外麵一樣,是好大的一片黃土地。
  “怎麽沒人呢?”薑冉小聲問李亞峰。
  “是啊,龍天,外麵那麽多警衛,怎麽這兒一個也沒有?就算沒有警衛吧,連挖掘考古的人也沒有可就有點兒不對勁兒了啊?”
  龍天苦笑一聲,“這兒已經將近十年沒來過一個人了。”
  “你什麽意思?”李亞峰神色一緊。
  “從1974年3月29日臨潼縣晏寨鄉西楊村農民打井時發現陶甬開始,我們確定秦王地宮在這裏就足足用去了十五年時間……”龍天麵無表情地敘述起來,“因為種種原因,原定的發掘計劃也並沒有包括這裏,至少在一定的時間之內是不會對這裏開試掘方的,但後來出現了問題。”
  “什麽問題?”
  “在確定秦王地宮的範圍和建製時進行鑽探工作的全體工作人員都莫名其妙地死亡了,死因不明。”
  “龍天,你開什麽玩笑?”李亞峰眉頭皺了起來,下意識地把薑冉拉到了自己的身後。
  “李先生放心,修道之人當然不會受什麽侵害,李先生是華佗門掌門,薑小姐也曾服用諸多靈藥,無論秦王地宮有什麽機關,都不會讓二位有所損傷。”龍天麵色不變,“事實上,秦王地宮的入口,就是龍天和幾個師兄弟一起打通的。”
  “龍天,你敢耍我?”李亞峰不敢怠慢,從乾坤袋裏拿出一把靈丹交給薑冉,“吃下去。對了,還有這個……穿上,套在外麵就行。”
  “李先生果然深藏不露,”龍天盯著李亞峰交給薑冉的鵝黃外衣,“這是……漢武帝的吉光裘?”
  “秦皇對上漢武,還指不定誰有本事呢。”李亞峰哼了一聲,“龍天,明明你們能打開秦王地宮的入口,為什麽還非要我和薑冉去?不錯,我是欠你一個人情,可薑冉呢?她不該你什麽吧?”
  “這個……李先生請稍等一會兒,我去去就來。”龍天轉身朝外麵走去。
  “亞峰,這是什麽?什麽叫漢武帝的吉光裘?還有,這是你從哪兒拿出來的?”薑冉看李亞峰對龍天咄咄逼人的樣子,知道事情比自己想象的要複雜得多,一直沒有插口,這會兒龍天離開,按捺不住好奇,問了出來。
  “薑冉,你倒是趕緊穿上啊!這是漢武帝的吉光裘……嗯……怎麽說呢?是件寶貝,能避水火、避刀兵,還能辟百邪,防身用的,這地方透著古怪,有備無患……至於從哪兒拿出來的……你看,這是乾坤袋,往玄裏說,能吞山納海呢,一件衣服算得了什麽?”
  現在李亞峰對薑冉倒是百無禁忌,該說不該說的都說了。
  “你……你到底從哪兒弄來這麽多稀奇古怪的東西?”
  “薑冉……”李亞峰苦著臉說,“這些都是我那個華佗門的寶貝行不行?什麽叫‘稀奇古怪的東西’啊?你也是,幹嘛非要來冒這個險?龍天這人,不地道。”
  “怎麽?就隻許你一個人為國家做貢獻啊?”薑冉披上吉光裘,不服氣地反問。
  “曹說你是法律大全,真的沒錯……”李亞峰凝望蒼天,一聲長歎。
  “龍老師怎麽了?”薑冉反駁,“龍……老師雖然不是真的老師,可他是國家的人啊,不說人家一直保護你了,就連說話人家也都向著你,你怎麽就不知道感激呢?”
  “薑冉……有時候正義感會害人的你知不知道?龍天這家夥看上去像個人,可他要是耍起心眼兒來,恐怕曹都比不上他……這裏邊指不定藏著什麽貓膩呢……我是話已經說出去了沒法子,可你為什麽還非要上這個當不可?”
  “李先生,這怎麽能說是上當呢?”龍天回來了,手上拎著一個大大的包袱,語氣也突然變得調侃起來,“周瑜打黃蓋——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啊,我龍天是真小人,可別把我給當成強盜惡霸了。哦,李先生,這是需要的道具……本來您要是能按計劃再多等兩天,東西能置辦得更齊一點兒,現在……隻好請您湊合一下了。”
  “什麽東西?”李亞峰沒好氣地問。
  “地鼠門的全套家什,還有幾件防身的小玩意兒。”龍天把包袱往地上一扔,打開了。
  “小玩意兒?你管這個叫小玩意兒?”李亞峰的頭皮直發乍,拍著屁股跳了起來。
  “天!”薑冉也不敢相信地叫了起來,“這是……MP5K-PDW衝鋒槍!這是柯爾特的9毫米口徑巨蟒!還有還有,亞峰,你看,這居然是捷克ZVI‘拚死之隼’12.7mm遠程狙擊步槍!連RPG-7發射器都有!”
  “薑……薑冉,你……你懂這個?”李亞峰不由自主地咽了一口唾沫。
  “當然!你別忘了,我爺爺可是老紅軍!”薑冉眉飛色舞。
  李亞峰呆呆地把目光投向龍天,龍天的臉色也有點兒發白。
  “薑冉,你究竟要讓我吃驚多少次……”李亞峰喃喃地說。
  “這個……”龍天接上話,“李先生,單兵作戰的武器給您預備了三套,從冷兵器、戰術手電到火箭筒一應俱全,子彈火箭彈什麽的也夠足用的……”
  “我怎麽聽著我這不像是去找秦始皇?你該這不是讓我去打外星人吧?龍天,你搗什麽鬼?”李亞峰嘟囔起來。
  “秦王地宮兩千年沒人下去過,誰知道裏麵會遇上什麽,李先生不是說了?有備無患,有備無患。嗬嗬。”龍天陪笑說,“啊,對了……還有地鼠門的應用家什也是全套的……您看這個,鴨口鏟、扁平鏟、丁字鎬、撬棒、十字刺、鋼探針、回環絲、千裏火、紅外線眼鏡……一共是六十件。”
  “地鼠門?好像從哪兒聽過?”李亞峰定定神,皺起了眉頭。
  “沒錯,就是江湖上盜墓最有名曆史也最長的那個地鼠門……”
  “龍天!你把我跟下九流扯到一塊兒去了?”李亞峰真的有點兒生氣。
  “咳,這也是為您著想啊,您這不就是去盜墓嗎?”龍天樂了。
  “你!”李亞峰瞪了龍天一眼,龍天裝看不見。
  “唉……沒錯兒,可就算我這是去盜墓,這些東西……還有這麽多軍火……你就不怕我把秦王地宮給拆了?”李亞峰皺著眉說。
  “沒關係,隻要您把東西取出來,就是真的拆了秦王地宮也沒人說什麽。”龍天篤定泰山地說。
  “東西?什麽東西?”薑冉還不知道具體事情,插嘴問。
  “驅山鐸。”李亞峰倒是記著呢。
  “驅……山鐸?那是什麽?”
  “驅山鐸就是趕山鞭。”李亞峰解釋,“傳說秦始皇修建萬裏長城的時候用趕山鞭聚集天下石料,哦,對了,好像民間故事裏秦始皇看上了孟薑女,孟薑女逼秦始皇為她死在長城的老公萬喜良披麻戴孝,後來又趁秦始皇不注意給逃走了,秦始皇也是拿著趕山鞭去追的……反正,沒譜的事兒,也不知道這個龍天怎麽就認定了驅山鐸就在秦王地宮……”
  “不對啊,”李亞峰說著說著想起來了,“龍天,《玉堂閑話》裏不是還有一段關於驅山鐸的記載嗎?說是……”
  “說是驅山鐸曾經在江西宜春鍾山出世,那是假的。”龍天搖搖頭,“那段傳說是為了引開某個人的注意力生造出來的,真正的驅山鐸就藏在秦王地宮。”
  “假的?真的假的?”李亞峰腦子這會兒轉得很快了,“《玉堂閑話》都是幾百年前的東西了啊,你怎麽知道?”
  “聽我師父說的,我師父是聽我師爺說的,我師爺是聽我太師爺說的,我太師爺……”
  “行了行了!少在這兒耍嘴皮子!”李亞峰氣得都樂了,一邊把地上的軍火和工具往乾坤袋裏收一邊說,“龍天,別廢話,你的洞呢?”
  “我的洞?”
  “就是你挖出來的那個!”
  “李先生您怎麽這麽說話……”龍天把手往前一指,“就在前麵,秦王地宮大約深在地下七百米的地方,李先生和薑小姐一路小心,龍天在此恭候佳音。”
  “我就知道你小子不去……”李亞峰往前走了幾步,突然一回頭,衝龍天呲牙一笑,“龍天,你小子是天庭的人吧?”
  ◎◎◎
  “遇峰而開,見冉則入。”
  李亞峰和薑冉兩個人都愣住了。
  順著“龍天的洞”彎彎曲曲往下走了幾公裏,一座兩人多高的石龜馱碑攔住了去路。李亞峰把戰術手電開到最大亮度,照見石碑上用小篆刻著這麽八個大字。
  “怪不得龍天一定要咱們兩個人一起來……靠……太扯了……”李亞峰強按心頭的驚訝,喃喃說。
  “怎麽可能……”薑冉忘了一進洞就戴了防毒麵具,伸手就往自己張大的嘴上捂。
  “薑冉,看來……咱們兩個還真有緣……”李亞峰顯然還沒有從震驚中恢複過來,一句調侃說得艱澀無比。
  “亞峰,你……你讀的書多,始皇陵是誰修的?是不是……你家親戚?”薑冉也有點兒暈了。
  “書上說……始皇陵修了三十九年,換過好幾次主持人,呂不韋、史無記、李斯、章邯……他們我一個都不認識,我那個‘李’也不是李斯的‘李’……咳,就算認識,李斯他也不能在兩千年前就把咱們的名字給刻上去吧?”李亞峰在說胡話。
  “薑冉,要不……咱們先回去找龍天問問這到底是怎麽回事?”良久,李亞峰終於回複了平常心,開口詢問薑冉的意見。
  李亞峰自問遇到的怪事已經足夠多了,但自己和薑冉的名字一起出現在兩千年前的石碑上這種沒頭沒腦的怪事,卻的確是第一次;他就算對自己放心,可現在身邊跟著薑冉……李亞峰又一次提醒自己:要小心。
  “下都下來了,這就回去?回去不還得再下來?咱們可是已經走了快兩個小時了!再說,龍天他要是知道剛才是怎麽回事還能不說?”薑冉也恢複了應有的判斷力。
  “別以為龍天那小子有什麽好心眼兒,往下走的時候我不是給你說了?他八成就是天庭的人……薑冉,別看我說是要成仙,可對神仙這種東西還是持不信任態度……掛著羊頭賣狗肉的家夥我見得多了……”
  李亞峰嘟嘟囔囔地說著,卻也不再堅持,拍著頭琢磨起來,“薑冉,這說是‘遇峰而開’……可我就站在這兒啊,它怎麽不開?”
  “你……把手放上去,看看管不管用?”薑冉遲疑著說。
  “等等,再確認一遍咱們身上的裝備……”李亞峰想了一下,把手伸到了乾坤袋裏。
  “大小如意,疾!”李亞峰心中剛一默念咒語,身子忽然一歪,眼看就要摔倒。
  “李亞峰!你怎麽了!”薑冉嚇了一跳,伸手剛想扶,不知怎麽臉上一紅,手又縮了回來——李亞峰這一跤摔了個結結實實,手裏的戰術手電也掉到了一邊。
  “亞峰!你沒事兒吧!”借著自己手中手電的光芒,薑冉看清了李亞峰的樣子,也顧不得再矜持,趕緊伏下身子,想要攙扶李亞峰起來。
  “沒……沒事兒……”李亞峰臉上一瞬間閃過赤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最後變成慘白,豆大的汗粒從額頭下雨似的滲了出來,眉頭皺到了一塊兒,身子也疼得蜷縮成了一團。
  “沒事兒……靠……七針封脈真他媽不是蓋的……華……華文昌,老子記住……記住你了……那……那什麽……薑冉,我沒事兒,你……別動,讓我……緩……緩緩……”
  李亞峰針對七針封脈的“千分之一秒真氣運行法”並不是次次都能成功的,剛才他想要施展天罡三十六法裏的“大小如意”,結果雖然成功了,但還是稍微觸動了體內的金針,讓他吃了一頓不小的苦頭。
  “薑冉……”從乾坤袋中再拿出幾粒藥丸塞到嘴裏,李亞峰的神色好了許多,但還是疼得咧著嘴——畢竟華佗門的七針封脈不是好玩的。
  “薑冉,這是乾坤袋……你拿著,裏麵的東西我自己也拿了一部分,應該夠用了。你……跟我不一樣,你不會道法,萬一……萬一咱們走散了,乾坤袋裏的東西足夠你撐下去的,你也不用管裏麵是什麽,反正沒有害人的東西,隻管放心吃放心用就是,槍械什麽的我也都留在裏麵了,那些玩意兒……我不會用……哦,對了,裏麵還有‘千裏草’的種子,你看……就是這個,這玩意兒見土就發芽,一黑就閃光,你拿著作個記號,萬一咱們走散了,你順著記號往回走就能出去……嗬嗬,乾坤袋這東西認主,不過……我親手交給你的話,你也能用……哎,你……薑冉,你怎麽了?別……別哭啊……我又沒事兒……你看,我……我這不是沒事兒嘛……”
  薑冉聽著李亞峰斷斷續續地說話,看著他強打笑臉,心裏又是感動又是愧悔,身子不由自主地發顫,莫名間兩行清淚就流了出來,迷迷糊糊地情不自禁,往李亞峰唇上吻去。
  “啪”的一聲,薑冉手中的戰術手電掉到地上,打著旋滾出老遠……
  “亞峰,你拉著我的手……”
  “什麽?”
  “咱們一直拉著手,這樣,不管碰到什麽就都不會走散了。”薑冉臉上紅霞一閃即過,落落大方地說。
  “嗬嗬,嗬嗬……”
  “你傻笑什麽!不拉就算了!反正乾坤袋在我身上,到時候找不著我,我看你怎麽辦!”
  “拉!拉!我拉!”李亞峰如奉聖旨,輕輕拉起薑冉的小手,一顆心蹦得快要跳出喉嚨來了。
  “哈哈,早知道這樣就可以的話我還費那麽多勁幹什麽?也不用華文昌動手,我自己就把我自己七脈給封了,對對對,再加上封閉六識,元神出竅……嗯,現在算是學會了,以後要對付薑冉就用苦肉計了……”
  “你還不把手往石碑上放放試試?”
  不知道李亞峰腦子裏的胡思亂想,薑冉被李亞峰拉住了手,心裏忽然也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趕緊幹咳了一聲,催促起李亞峰來。
  “哎!”
  看到石碑上刻著的篆字,李亞峰知道事關重大,其中也必有蹊蹺,不敢馬虎,收收心,把空著的左手按到了石碑上。
  良久,沒有反應。
  “怎麽回事?不是‘遇峰而開’嗎?為什麽不開?”李亞峰困惑地望向薑冉。
  “嗯……這邊不是還有一句?‘見冉則入’……我也把手放上看看……”薑冉也伸出了手。
  還是沒有反應。
  “是不是咱們放手的地方不對?”五分鍾後,李亞峰把手拿回來撓撓頭,“把手伸高一點兒,薑冉,你放到那個‘冉’字上,我放到那個‘峰’字上試試?”
  “那……就試試?可要是還不開怎麽辦?”
  “乾坤袋裏不是有火箭筒嘛!”
  “去你的吧,你看不出來?這可是文物!”
  “是文物嗎?我一向認為,刻著我名字的東西不是文物來著。”
  “貧嘴!你怎麽能肯定那個‘峰’字說的就是你?沒準兒是秦朝的一個什麽‘峰’呢!別自作多情!”
  “薑冉,你這麽說就不公平了,你不是也以為那個‘冉’就是你嗎?照你的意思,那該是秦朝的一個什麽‘冉’了?”
  “你……”
  李亞峰嬉皮笑臉地和薑冉鬥嘴,隻覺得渾身上下全是幸福沒處放;薑冉到現在也算是默許了李亞峰的表白,自然臉上也掛起了微笑。兩個人這會兒心意相通,柔情無限,尤其是李亞峰,就是這時突然天崩,也必定置若罔聞了。
  李亞峰和薑冉的姻緣是天庭樂見其成的,甚至通過了龍天來推波助瀾,所以自然不會在這個時候煞風景地玩起天崩來打斷二人的脈脈柔情,但住在地下的秦始皇卻似乎沒有這麽好心。
  薑冉和李亞峰鬥著嘴,右手也自然而然地從石碑上拿開了,就在這個時候,地,裂了。
  “哎呀!”李亞峰和薑冉同時叫了出來,翻滾著掉進了深不見底的地穴,兩個人的手本來就沒有抓牢,剛往下掉的時候就分開了。
  黑洞洞的地穴一開即合,“遇峰而開,見冉則入”的石碑矗立在原處一動不動,碑下的石龜依舊維持著兩千年來所做的動作:咧著嘴,仿佛在笑。
  ◎◎◎
  “不知是福……文昌帝君,我還真的有點兒同情你呢。”守在“張莊石料加工廠”內的龍天望著麵前黑洞洞的秦王地宮入口,喃喃地說。
  天邊露出了魚肚白,微風掃過,龍天的身影孤單單的,顯得有幾分蕭索。
  “什麽人!”龍天忽然一驚,大喝起來。
  “果然不愧是太上老君門下,居然能看破貧僧的所在。”兩個人影輕飄飄地朝龍天的方向走了幾步,逐漸由模糊變得清晰起來,在龍天麵前站定了,年長的一個微笑著有點兒自責地說,“還是貧僧太過托大了?唉,凡人的身體就是不好用呢。”
  “敢問閣下怎麽稱呼?如何識得龍天真身?來此又為何事?”龍天話音還沒落地,已經看清了來人的相貌打扮,不由得大吃一驚。
  來人是個三十歲左右的女性,相貌極美,雖然口中自稱“貧僧”,但穿著卻完全是個入時的女強人的樣子:一身筆挺的深藍色西裝;而西裝女子身後的那個,竟然是和李亞峰、薑冉、杜海峰還有自己一起從雷州來到西安的王憐憐!
  “徐甲,借你一條路如何?貧僧要帶這位小朋友到始皇陵中走一遭。”西裝女子的語氣很淡,明明是在問話,但卻不容置疑,似乎把口中說的事情當成了理所當然的命令。
  “你是何人?報上名來!”龍天又吃了一驚,這個人竟然一上來就說破了自己的真身——天庭太上老君的守爐童子:徐甲。
  “貧僧是什麽人?徐甲,你的膽子……”西裝女子似乎有點兒生氣,但馬上就舒展了眉頭,“也罷,貧僧俗家姓管。”
  “原來是管……大師,”龍天猶豫了一下,改了稱呼,抱拳說,“管大師既然知道小子的真身,自然也知道小子職責所在,如今正是緊要關頭,小子難以通融,管大師還是請回吧。”
  “龍老師!”沒等西裝女子說話,王憐憐就從西裝女子的身後繞了出來,指著龍天質問,“龍老師!我的事情你怎麽連問都不問一聲?你就不怕我是被拐走了?虧你還是老師呢!怎麽?除了李亞峰,你什麽也不管了啊?”
  “王憐憐,管大師是世外仙佛,絕不會為難你的,龍老師當然放心。”龍天微微一笑,在話裏扣住了“世外仙佛”四個字,嘴上是回答王憐憐,實際上卻是捧了西裝女子一把,也暗含了請對方自重身份的意思。
  “世外仙佛?”西裝女子啞然失笑,“貧僧非仙非佛,也不在世外,隻是看這個小朋友身世太過可憐,想要助她一臂罷了。徐甲,你莫要攔阻。”
  “管大師這是為難徐甲了。”龍天麵色一變,“徐甲奉命在此,不便通融。”
  “徐甲,莫要把你家老君搬出來,你家老君和貧僧有舊,就是他今日在此,也會為貧僧行個方便……”西裝女子又笑了。
  “恕難從命!”龍天身子向後一退,回手抄出一柄拂塵,厲色叫道,“管大師既然和師尊有舊,徐甲更要討教幾招!”
  “徐甲?你要和我動手?”西裝女子的臉色忽然變得十分古怪,“你仔細看看貧僧是誰?”
  西裝女子身子不動,刹那間光華大作,現出了法身。
  “……徐……徐甲參見大慈大悲救苦救難靈感觀世音菩薩!徐甲萬死!”管姓西裝女子一現法身差點兒把龍天給嚇死,納頭就拜,冷汗也刷就下來了。
  “老君門下居然也衝貧僧叫起陣來了,好,好,好。”觀世音收了法身,一連三個“好”字說的龍天叩頭猶如搗蒜。
  “算了,也是貧僧的不對。”觀世音微微一笑,“徐甲,現在貧僧可去得了?”
  “菩薩……”徐甲跪著不敢抬頭,澀聲說道,“始皇陵中……”
  “貧僧知道。”觀世音輕輕頷首,“玉帝至今還對那件驅山鐸耿耿於懷……文昌帝君現下已然出世,這件重任當然就要著落在他的頭上……貧僧雖找他有事,但卻與那驅山鐸無關,你盡可放心。隻是……咳,不說也罷。哦,你起來吧。”
  “菩薩……”龍天站起身來,吞吞吐吐地說,“菩薩神通廣大,徐甲……徐甲有一事不明,不知可否……可否……”
  “你問就是,也免得日後見了老君讓他罵貧僧欺負小輩。”觀世音合掌說。
  “菩薩,徐甲奉命下界,化身龍天,暗中引導文昌帝君行事,但文昌帝君左近的薑冉原本早該被點化成仙助文昌帝君一臂,至今卻毫無消息……徐甲奉命不敢擅離,但又不知為何與那六丁六甲、五方揭諦、四值功曹俱都無法通信,眼看探始皇陵日近,徐甲生恐誤了大事,鬥膽出手撮合,這才有了今日,心中忐忑自不待言……徐甲鬥膽懇請菩薩,可否告知徐甲天庭究竟出了何事?徐甲擅自做主是該還是不該?”
  “竟有此事?”觀世音沉吟一會兒,開口說,“徐甲,此事貧僧也不知曉,不過你也不必驚慌,隻管護住李……護住文昌帝君就是,帝君離回歸本位還有段時日,少了你的護持隻怕不好。”
  “是。”龍天再次叩首,“多謝菩薩指點迷津。”
  “徐甲,若你再無它事,貧僧這就走了。”
  “菩薩!”龍天急忙叫住了觀世音。
  “還有何事?”
  “菩薩,王憐憐她……”
  “此事不用你操心。”觀世音神色一冷。
  “是。”
  “管姐姐,你是觀世音?”王憐憐現在才把吐出的舌頭收了回去,小聲地問。
  “嗬嗬,小憐,你何必在乎這個?你叫我管姐就行,要不然,就叫我‘思音姐’也行。”
  “管思音?哈哈,觀世音!嗯……思音姐!”
  “好。我和你一見就投緣,你將來要不要到南海來啊?”
  “我……”
  “現在不用回答我,咱們先去找李亞峰好不好?”
  “嗯。”
  ……
  ◎◎◎
  “開了!”就在徐甲——龍天給觀世音菩薩叩頭,李亞峰和薑冉向地穴中掉下去的時候,隱身等候在“張莊石料加工廠”已經三天的一個黑衣人興奮地睜大了眼睛,身子一沉,竟然用土遁潛到了地下……
  ◎◎◎
  “華文昌!你果然還留著一件大事沒說!”黑衣人——華文昌潛到地下之後,“鬼心狻猊”馬五也從暗中現出了身形,緊躡著華文昌追了下去……
  

第一百零七章 注定了的失散
更新時間2004-6-10 12:05:00 字數:7874

 
  曆史上有關始皇陵的記載有很多:
  《史記》中說:“項羽燒秦宮室,掘始皇帝塚,私收其物”;對此後人還加以注解,說項羽動用了三十萬人手發掘始皇陵,而始皇陵中的寶物竟然多到了“三十日運物不能窮”的地步。
  即便是這樣,始皇陵中的寶物還是沒有被項羽搬完,唐代的黃巢、五代的溫韜,都曾一而再再而三地盜掘過始皇陵;連牧羊的童子也曾為了尋找走失的羊兒誤進過盜墓者挖出來的洞穴,還在無意間放了一把足足燒了九十天的大火……
  史書上言之鑿鑿。
  “靠!又上當了!”
  飽讀詩書滿腹經綸的李亞峰坐在地上仰望秦王地宮,被摔暈了的腦袋裏就隻有這麽一句話――一座平生從未見過的巍峨宮殿赫然矗立在他的麵前。
  “這……就是秦王地宮?”李亞峰驚魂稍定,晃晃頭,剛想仔細打量一下自己身邊的環境,猛然間想起了什麽,一骨碌爬了起來,“薑冉!薑冉!你在哪兒?”
  “薑冉……薑冉……你在哪兒……”
  秦王地宮兩千多年來的沉寂被打破了,回聲仿佛同時從四麵八方同時傳了出來……
  “薑冉!你別嚇我,你……你在哪兒?”李亞峰急得臉都白了,但除了自己的回聲之外,聽不到任何聲音。
  “不要……難道我真的這麽烏鴉嘴?一上來就走散了?咳,這不是還沒‘走’嘛,頂多也就算是摔了一跤,這就散了?”
  李亞峰喊了半天不見薑冉回答,四下張望也看不見薑冉的影子,垂頭喪氣地重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等等,不對啊!”李亞峰這才發覺事情似乎很不對頭,“我……現在應該是在地下吧?怎麽……”
  李亞峰抬頭望去,果然,上方很遠的地方,地洞的頂部,似乎是一塊碩大的水晶將整個地宮籠罩住了,朦朦朧朧地透出光亮,雖然不像是天光,但卻也足夠讓人看得清楚。
  “奇怪……”李亞峰強自按捺下心頭莫名的不安,一邊仔細觀察著周圍,一邊思考起來。
  這裏真的是秦王地宮嗎?可整個始皇陵的位置和範圍早就有了定論,是在臨潼以東,方圓56.25公裏,怎麽作為始皇陵核心的秦王地宮反倒又遠出了百多公裏?就算這是為了保護國家文物故意沒有對外公布準確的資料,可兵馬俑、銅車馬那些東西的發掘現場是騙不了人的啊,難道說秦始皇也跟曹操似的玩起“七十二疑塚”的把戲來了?開玩笑!
  即便這是真的,龍天說秦王地宮的入口深入地下七百米,說的大概是那座見鬼的“遇峰而開,見冉則入”的石龜駝碑了,自己和薑冉不知道算不算是歪打正著地觸動機關,掉了下來……先不管那個本身就十分可疑的機關,這一掉能把自己摔得迷迷糊糊,那少說也得有個四五十層樓的高度,也就是差不多又有個兩三百米……且不說就算是從兩三百米的高度掉下來自己也沒有理由和薑冉不掉在同一個地方,這前後一加至少就是一千米……
  往地下挖一千米深,再蓋一座宮殿,還要保證工程質量至少兩千年――秦朝人的本事也太大了點兒吧?
  還有頭頂上那塊透亮的“水晶”,大得簡直超乎想像,似乎秦王地宮有多大“水晶”就有多大,別說是兩千多年前了,就是現在,恐怕單憑人類的科技也造不出這種東西,再說了,地底下哪兒來的光啊……
  一切都是那麽的匪夷所思,李亞峰皺著眉頭想了半天還是不得要領,索性站了起來,開始打量麵前的宮殿。
  盡管李亞峰到現在對史書的記載已經完全不當回事兒了,但他還是下意識地把自己看到的秦王地宮和書上所講的對比起來。
  “六王畢,四海一;蜀山兀,阿房出。覆壓三百餘裏,隔離天日。驪山北構而西折,直走鹹陽。二川溶溶,流入宮牆。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簷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鬥角……”
  “呼……”李亞峰長出一口氣,除了身後的石壁有些陰冷,麵前的秦王地宮的確是窮極奢華,和杜牧的《阿房宮賦》裏所說的幾乎如出一轍,杜牧著文的原意固然是為了借古諷今,卻果真與秦王地宮的巍峨華美有異曲同工之妙,連地宮兩側的兩條地下河都與文章裏提及的沒什麽兩樣。
  “靠,都說秦王地宮就是秦王朝地上王國的再現,凡是地上有的,地下都有,還真沒說錯,到底是全中國第一個皇帝,辦的事兒還真地道……”
  李亞峰嘟囔了幾句,不由自主地羨慕起秦始皇來。
  羨慕歸羨慕,發了一會兒呆,李亞峰還是把心收了回來,對於他來說,現在最重要的是先要找到薑冉。
  “薑冉能到哪兒去呢?有吉光裘護體,她就是摔下來也應該不會有事……嗯,大概是和我摔到不同的地方去了,要不然就是嚇暈了,現在還沒醒,到宮殿裏去找吧。”
  打定主意,李亞峰往秦王地宮走去。
  秦王地宮的外城是向兩方延伸得很遠的宮牆,中間一座富麗堂皇的宮門,宮門緊閉。秦尚水德,數以六為紀,宮門前有三十六級台階。
  “要怎麽開門呢?敲門恐怕是沒人來給開的,要是裏麵反鎖上了……不會要我爬牆吧?”
  李亞峰急著去找薑冉,三步並作兩步登上了台階。
  “怎麽……回事?”李亞峰還沒走完一半台階,突然之間箭矢破空之聲大作,宮門後無數利箭雨點般飛了出來,把李亞峰身邊方圓五十步之內籠罩得嚴嚴實實。
  “不會吧?”李亞峰不敢相信地大叫一聲,連“完了”兩個字都沒來得及浮上心頭,箭尖就已經到了自己的眉心,在一瞬間看清上麵閃著幽幽的藍光之後,李亞峰幾乎是絕望地閉上了眼。
  一陣亂響過後,李亞峰睜開了眼睛。
  “咦?我沒事兒?”
  李亞峰伸伸胳膊蹬蹬腿,發覺自己沒有受到半點兒傷害,可身邊的台階上卻的的確確插滿了利箭,不由得大為奇怪。
  “好家夥,連石頭台階都能紮進去!”李亞峰後怕地摸摸後腦勺,吐了吐舌頭,“看來書上的東西該信還是得信,司馬遷不是說了?‘令匠作機弩矢,有所穿近者輒射之’……老祖宗設下的機關可不是鬧著玩的……哎,可話又說回來了,老子為什麽沒事兒?”
  “噢,對了!”李亞峰忽然恍然大悟,“我不是吃過木芝來著?那玩意兒能避刀兵啊!咳,前幾次受傷都是碰上什麽‘神兵利器’了,那當然不管用,可就這破爛箭頭,哈哈,正好在木芝能避的‘刀兵’範圍裏頭,還傷不了我!”
  “想想也是啊,這個什麽秦王地宮雖然透著古怪,可不是說當初七十多萬人花了三十八年才蓋好嗎?就憑著一塊大水晶……嗯,雖然的確是大了點兒,可說它不是凡人蓋的東西還是有點兒牽強吧?”
  一邊進行自我安慰給自己壓驚,李亞峰試著推了推宮門,吱呀一聲,竟然推開了。
  “薑冉,你不用怕,我來了!”
  ◎◎◎
  李亞峰低估了薑冉,他以為薑冉可能嚇暈了的想法是完全出自他想要再次“英雄救美”的心態,可事實上,薑冉雖然有的時候膽子不算太大,但隻要不牽扯“妖精”等怪力亂神的東西――即便是這些東西,現在的薑冉也已經適應了――她的神經就堅韌得有如雪地裏的老竹子,或許比李亞峰還要強上不少。
  在“遇峰而開,見冉則入”的石碑前,地麵忽然裂開,李亞峰和薑冉一起下墜的時候,兩人的手剛一鬆開,薑冉就定住了神,甚至連調整下落的姿勢去再次抓住李亞峰的手的準備都已經做好了。至於摔下去以後會怎麽樣,薑冉是一點兒也不擔心的――她心中或多或少地還暗暗希望著李亞峰能及時的用什麽“禦風術”飛起來,借“事急從權”的名義抱住自己呢。
  可惜,李亞峰沒能把握住機會,這一來是因為事情發生得太過突然,二來是因為……他的對手搶在了他的前麵。
  “你沒事兒吧?”
  薑冉忽然覺得腰間一緊,身子下墜的勢頭停住了,腳下卻還是空空的絲毫不受力,似乎是懸在了空中,同時,耳邊響起了一個溫和的聲音。
  “你……你是誰?”薑冉剛一抬頭想要看看聲音的主人是誰,一雙雪白的眉毛便映入了眼簾。
  “呀!你鬆開!”
  薑冉還沒來得及等來人回答,忽然發現了自己的處境:自己被人緊緊抱在懷裏,下身還很曖昧地貼在一起……
  “哦,是,是,在下失禮了。”白眉毛陌生人很是惶恐地說,手趕緊一鬆。
  “呀!要掉下去了!”薑冉眼一閉,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在空中,白眉毛陌生人手這一鬆,那自己不是又要掉下去了?
  “哎?”薑冉心裏又是一動,怎麽自己好像沒有往下掉?腳下雖然軟軟的,但像是踩到了實地,薑冉偷偷睜開眼睛,發現自己雖然還是在空中,但腳底下卻多了一團又白又軟的“雲彩”,對麵是那個平空冒出來的白眉毛陌生人,正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
  薑冉的臉頓時紅了。
  “在下華文昌,見過姑娘。”白眉毛陌生人似乎完全沒有注意到薑冉的臉紅,一拱手,通報了自己的名姓。
  “你……你就是華文昌?”
  “華文昌”這個名字不是薑冉第一次聽見了,每次李亞峰提到的時候都是咬牙切齒,似乎要生吞活剝了這個人一樣;這些天以來,薑冉一方麵越來越為李亞峰的身份和本領而驚訝不已,另一方麵,對能讓這樣的李亞峰吃了大虧的那個“華文昌”也越來越好奇起來,這時突然見到,不由得多打量了華文昌幾眼。
  但見華文昌除了一頭長可及背的黑發和一雙顯眼的白眉之外,真的和李亞峰的相貌十分相似,隻是眼神更加深邃了幾分,望不見底,一件黑色長袍隨隨便便穿在身上,就那樣恍如無事般地懸在空中,卻自然而然地帶出了一股滄桑感,幾乎稱得上“蕭疏軒舉,湛然若神”了,無論怎麽看,都不像是李亞峰口中的那個“十惡不赦的混蛋”。
  “姑娘?”華文昌心裏暗暗好笑:就算不管以前,在夢裏也已經不知道見過多少次麵了,怎麽還要像初次相見似的看個沒完?薑冉啊薑冉,說到底,現在的你還是個凡人……
  “啊!”薑冉一驚,突然想到不管麵前這個“華文昌”看起來多麽順眼,可他卻是李亞峰的對頭,這個時候在這裏出現,不用說,肯定不是為了幫忙來的,這可得趕緊告訴李亞峰,好讓他小心注意。
  “李亞峰!華文昌來了!”薑冉不敢往下跳,彎下腰衝剛從地上爬起來的李亞峰大喊起來――當著外人的麵,薑冉又把似乎是“昵稱”的“亞峰”給收了起來。
  “姑娘……”
  “你要幹什麽?”薑冉警惕地向後退了一步。
  “姑娘……”華文昌歎了口氣“在下並無惡意,不過……姑娘的聲音,小九他是聽不見的。”
  “你到底想要做什麽?”薑冉愣了愣,心裏已經明白,就像華文昌說的,自己即便喊破喉嚨李亞峰也聽不到什麽--華文昌既然能讓自己的腳底下多了塊“雲彩”,隔音這種小把戲肯定也難不倒他。
  “姑娘似乎對在下有些誤會……”華文昌又開始胡說了,“小九,哦,就是華九、李亞峰,他自然不會說在下的好話,不過,在下的所作所為卻的確都是為了他好。”
  薑冉沒有說話。
  “是這樣……不知道小九他有沒有提過華佗門?在下便是華陀門的護法之人……”華文昌又一次把這個瞎掰出來的身份給自己安上了,“隻是小九並不知曉,敝門在道統傳承之際,掌門必定要經受一次門戶的護法之人的考驗,隻有在經曆了諸多磨礪之後方才有資格執掌門戶……在下在無定鄉所為便正是這考驗中的一環。”
  薑冉還是靜靜地聽著。
  “姑娘與小九相識也不是一天了,自然清楚,小九的人才的確是極好的,隻是他年輕識淺,為人又太過懈怠,凡事不肯用心……以他這等性子,就算是敝門中的典籍,若非必要也不會去研讀,想要光大門戶更是不易。這作為弟子也就罷了,總還有師長督促;可作為一門之長……”
  華文昌惋惜地搖搖頭,“是以在下不得不先令小九身處絕境,激起他的求勝之念,這才能讓他勇猛精進,實是一番苦心。隻是這麽一來,便不得不讓小九將在下恨上了……”
  “我怎麽知道你說的是不是真的?還有,這跟我有什麽關係?”薑冉開口了,在心裏也已經信了八成――這一方麵是因為華文昌說的也有些道理;另一方麵,李亞峰人懶又怕麻煩的脾氣她是早就領教過了的,而從李亞峰失蹤之後又回到雷州,李亞峰的確在“各方麵”都積極了不少。
  “這……”華文昌看看薑冉的臉色,知道薑冉心裏有些相信,連忙趁熱打鐵,臉上故意作出一幅為難的樣子,“在下平生從不說謊,姑娘若是不信……那……在下也沒什麽別的法子……不過,這秦王地宮中實在是有些古怪,這也算是對小九的另一個考驗,姑娘跟在小九身邊的話頗有不便,在下不得不請姑娘先與小可共行一程。”
  “好吧。”薑冉臉色變了幾變,想了想,點點頭,“說謊的人總會給自己找出很多理由來,你說不出理由,那我就相信你說的是真的。”
  “多謝姑娘,姑娘果有識人之明!”華文昌喘了一口氣,心說,這麽多年了,我當然知道你的脾氣,我隻有這麽說你才會信我……哈哈,說起來,“華陀門護法之人”這個身份還真挺好用的……
  “那我們現在要做什麽?”薑冉開口問。
  “這個……”華文昌沉吟了一下,“秦王地宮的來曆甚奇,小九現下真氣被封,至少有兩處關口是他闖不過去的,在下就與姑娘先行把那兩處機關給破去如何?”
  “你……你怎麽知道的?啊,你知道這個秦王地宮是怎麽回事?”薑冉吃了一驚,“那你一定也知道在上麵的那個石碑上刻著的八個字是怎麽回事了?告訴我,我的名字怎麽會刻在石碑上?還有李亞峰的名字也……”
  薑冉突然間臉又是一紅,不好意思地問,“華……華先生,你是李亞峰的長輩,我和他又算是同學,我真不該一口一個‘你’的叫……”
  “沒關係沒關係。”華文昌微笑著說,“最多我也直接叫你的名字就是了,不是有句話叫‘江湖無輩’嘛,咱們各交各的,老是自稱‘在下’我也別扭。”
  “你?”
  “薑冉,你又誤會了。”華文昌順竿兒爬了上去,開始和薑冉套起了近乎,“我雖然年齡不小了,但對於咱們修道之人來說,年齡根本沒什麽實際意義,更何況我覺得自己還挺年輕的,跟你是同齡人呢……哦,這個先不談。”
  “始皇陵的來曆的確很是神奇……”華文昌岔開話頭,“秦始皇是中國曆史上第一個真正的皇帝,在他身上集中了很多東西……”
  “很多東西?什麽東西?”薑冉心中一動,把華文昌話裏的那個“咱們”反倒忽略了。
  “這裏麵包含了太多的秘密,有些連我也不是很清楚……”華文昌這句話倒是出自真心,“我隻聽說秦王贏政原本是天庭的烏龍轉世,奉天命一統六國,建立萬世王朝……”
  “萬世?秦朝可是一共就傳了二世。”薑冉搖頭不信。
  “原本應該是萬世的啊……”華文昌搖頭歎息了一聲,“就我知道的,秦王贏政是天庭派在凡間的代表,所以他才能奇跡般地隻用十年就滅掉了六國……但後來事情就變了,秦王贏政不再聽從天庭的號令……”
  “你是說……秦王的暴政?”
  “暴政?”華文昌哈哈一笑,“天地本就不仁,即便是秦王殘暴,那又與天庭何幹?天庭是不會在乎什麽暴政不暴政的,重點在於,秦王贏政求長生!他不想回天庭述職,想在凡間一直當皇帝!”
  “是這樣……”薑冉若有所思地點了點頭。
  “毫無疑問,秦王贏政是得到了什麽人的支持,否則以他本身的力量是絕對無法對抗天庭的,他原本就是天庭的人,自然知道天庭力量的強大。”華文昌沉吟了一會兒,接著說,“不過贏政顯然了解自己背後的支持者足以對抗天庭,所以才放心大膽大張旗鼓地去求什麽‘長生不老藥’……實際上,這或許也隻是為了掩人耳目,因為秦王贏政知道,他一定可以長生……”
  “那……”
  沒等薑冉開口問下去,華文昌便解釋起來,“秦王贏政的支持者究竟是誰我也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這些支持者雖然都不把天庭放在眼裏,但他們自己中間卻有了摩擦,甚至,也許一開始暗地裏支持贏政的就並不隻是一股勢力……反正,這導致贏政終究還是輸給了天庭。”
  “贏政死後,不知道為什麽他的支持者並沒有繼續和天庭衝突下去,否則的話要贏政死而複生其實並不是什麽難事……而天庭也從中吸取了教訓,雖然還是對凡間的統治者不肯放手,但也不再打‘萬世王朝’的主意了,甚至也很少再派人下凡直接去當那個皇帝,隻是從旁引導……”
  “所以,始皇陵也好秦王地宮也好,一開始並不是作為陵墓來修建的,雖說在修建後期天庭的確也介入其中,不過,在那以前的種種設計安排還是出自贏政的支持者之手,以天庭之能也沒辦法深入太多……至於為什麽秦王地宮入口的石碑上會有你和小九的名字,我也不太清楚……但我可以保證的是,我不知道的,天庭同樣不知道……否則,龍天也不會那麽急著讓小九和你一起到這兒來了,這座秦王地宮之中啊,可是藏著不少驚天動地的秘密呢……”
  華文昌這番話中有真有假有虛有實,有些來自於鷹二,又有些也隻不過是出於他自己的推測,可盡管如此,還是極大地震驚了薑冉。
  “你……究竟是什麽人?怎麽會知道這麽多?秦王地宮中到底有什麽秘密?”薑冉皺起了眉頭,“不對……如果真的像你說的牽扯了那麽多東西,龍老師……龍天他怎麽不一起跟著下來?”
  “薑冉,我說過了,我是華陀門的護法之人。”華文昌微微一笑,“秦王地宮和敝門之間淵源頗深,所以我自然知道得多一些。哦,龍天他不下來是要守在外麵不讓別人下來,而天庭該下來的那一位……現在應該會很忙才對……”
  話雖然這樣說著,但華文昌心裏也不是太有底。因為,一切與他所知道的那個“曆史”都不太一樣了,事情發生了微妙的變化,而這個變化似乎已經逐漸脫開了華文昌的掌控。
  在華文昌的記憶當中,薑冉一開始並沒有深入秦王地宮,自己現在扮演的實際上是西王母的角色,當時,西王母及時找到了薑冉,並許諾度她成仙。在天庭原本的計劃裏應該是緊接著西王母要在地宮找到李亞峰,讓他也回歸仙班的,但在這之前,華四――李淳風突然出現,不僅擋住了西王母,還告知了李亞峰一切都出自天庭的設計,他隻不過是天庭的一顆棋子。李亞峰為此惱羞成怒,與天庭翻臉。而不明真相的薑冉想要居中調停,卻在爭鬥中和李亞峰一起受傷,同被秦王地宮的機關所困,困境中李亞峰自思必死,對薑冉表白。
  但事有湊巧,王憐憐也偷偷地闖入地宮,在另一條路上被機關困住,卻與李淳風走到了一起。然後,李亞峰、薑冉、王憐憐和李淳風在機關變動的時候相遇,為了脫困,四人齊心合力運作機關,誤打誤撞來到了藏有逆天邪功抄本的密室。在李亞峰要去取逆天邪功的時候,薑冉和王憐憐之間暴發了一場爭論,薑冉要李亞峰“走正路”,大家一起“成仙”,為天庭做事,而王憐憐卻力主李亞峰應該對天庭進行報複。爭論還未有結果,西王母氣勢洶洶地率天將趕到,雙方一言不合,又展開大戰。混戰之中,李淳風受重傷,功力盡失,但卻護著終於拿起逆天邪功的李亞峰和王憐憐遁回了神農穀,而薑冉卻去了天庭。接下來,就是天庭兵發神農穀,無定鄉群妖前來助陣……
  可如今,事情的走向和發展卻多少有了些變化,這無疑是因為多了自己這麽一個變數――華文昌暗中歎了一口氣,雖然到目前為止事情還是朝著自己希望的那個方向去走,但不知怎麽的,自己越是小心翼翼就越是覺得如履薄冰。
  “薑冉,我們走吧。”華文昌搖搖頭,努力把那些不祥的預感趕出了腦海,至少一開始自己做的還算是不錯。
  “那……好吧。”薑冉往下看看,李亞峰已經進了秦王地宮,看不到了。
  “請跟我來。”華文昌催動雲頭,和薑冉並肩走在一起,卻趁薑冉沒注意,單手在背後一比,幾股薄薄的煙氣就落入了秦王地宮,正是朝著李亞峰所在的那個方向。
  

第一百零八章 吐血開山山不開
更新時間2004-6-20 11:26:00 字數:8124

 
  李亞峰沒想到自己會在秦王地宮裏碰上五鬼。
  神農穀華陀門有山、醫、命、相、卜五洞藏書,李亞峰除了“醫”之外,專修的是“卜字部”的本領,“命字部”的奇門術數雖然多少也有些涉獵,可除去他關心的五行陣勢之外,對土木機關卻並不在行。秦王地宮中自然是機關重重,殺機密布,但李亞峰沾了“傻大膽”的光,雖然不懂,卻也不怎麽擔心,更何況有了宮門之前的經驗,李亞峰的底氣足得很呢。
  不過,李亞峰用腳趾頭去想也能知道,現在擋在麵前的這五個東西絕不是因為自己觸動了什麽機關才跑出來的――明擺著,自己進宮門還沒走上兩步呢,就是要碰也該是碰上門神,五鬼可是從來不管給人看門。
  “幾位……可是大名鼎鼎的五鬼?”不由自主地咽了口唾沫,李亞峰抱拳詢問。
  沒人回答。
  “幾位前輩可否行個方便?在下……呃……小可……哦,晚輩有個朋友失陷在地宮之中,晚輩隻是想把朋友帶出,絕沒有驚動五位前輩的意思……”李亞峰一鞠躬,極盡謙卑地說。
  雖然五鬼的個頭還沒有自己一半高,身上也都光溜溜地不著一縷,除了左首第二的赤鬼之外,其餘四個連頭發眉毛都不長,樣子活脫脫像個皮蛋,可李亞峰絲毫不敢輕視。
  李亞峰也是正經的修道之人了,他知道,盡管在大多數神怪小說裏五鬼隻不過是個跑龍套的角色,頂多了也就是幫著主人用所謂的“五鬼搬運法”偷點兒錢財或是搞障眼法騙人,沒什麽太大的本事,但實際上絕沒有這麽簡單。
  五鬼乃五行之精氣所聚,是地煞之精,最為難纏,其中青鬼甲乙木主殺、赤鬼丙丁火主淫、白鬼庚辛金主妄、黑鬼壬癸水主盜、黃鬼戊已土主酒,不管道教還是佛門,凡沾染上五鬼的,要虧損道法不說,一個不留神讓他們纏上,三五百年之內別想脫身,總要搞得財物耗盡,四周全是小人,把天下能倒之黴全都倒上一遍才算是完。
  雖然在典籍記載之中說過五鬼不會直接對人下手,總是運用形勢才能觸人黴頭,若是自己道行高深,更可以把五鬼收為己用,但現在的自己周身經脈被封,可沒有這個本事,何況細看之下眼前這五鬼的丹田處都有一個肉眼難辨的道符痕跡,分明已經被人收為了仆從,自己要想再收這五鬼的話,至少要有打得過五鬼主人的本事才能破開道符――天知道這五鬼的主人是誰,這會兒自己是在秦王地宮裏,弄不巧是秦始皇那個老鬼也說不定……
  “五位前輩……”李亞峰心裏一千一萬個想要逃跑躲開五鬼,但就算不管龍天要自己從秦王地宮中拿的驅山鐸,薑冉可還下落不明,絕不能就這麽走了,隻好硬著頭皮繼續開口求情。
  “若是問那個女娃兒,她已經被主人救到地宮之外了,你回頭去找吧。地宮中不歡迎外人。你速速歸去!”白鬼把沒有眉毛的眉頭一皺,把手往外一指,不耐煩地答茬了。
  “這……”李亞峰暗中舒了一口氣,看情形,薑冉應該沒事兒,五鬼也還沒有要纏上自己的意思,隻不過是想要把自己給攆走。
  “不敢請教前輩主人的名號?”李亞峰心裏飛快地思索著,想要打聽出更多的事情來。
  “我家主人的名號也是你這小輩問得的?”白鬼先是把腮幫一鼓,似乎就要發火,但馬上把眼珠一轉,反倒笑了,“也罷,看你這小輩還算是懂得禮數,告訴你也無妨,秦王掃六合,虎視何雄哉,我家主人便是一統天下橫掃六合的始皇陛下!”
  “原來如此,久仰久仰。”李亞峰打著哈哈,嘴裏卻開始發苦。五鬼之中開口說話的隻是這個白鬼,可白鬼也就是妄鬼,妄者,胡說八道也,根本就擺明了沒有實話,連李白《古風》中的詩句都拽出來了,還自稱是秦朝的老鬼;可這要是反著聽的話,那就是說薑冉一定在秦王地宮之內,而且自己也想錯了,五鬼的主人另有其人,絕不是秦始皇。
  但秦王地宮這麽隱密,又非得等自己和薑冉兩人聚齊才能進得來,那五鬼的主人該是誰呢?
  “這個……敢問五位前輩的主人不是何人?”李亞峰肚子裏的壞水兒冒上來了。
  “小輩!”白鬼氣極反笑,嘎嘎笑了幾聲,上前兩步,指著李亞峰的鼻子大罵,“你個無知小輩真把我們兄弟當成糊塗鬼了?”
  “不敢不敢……”李亞峰尷尬地搓著手,他原想鬼物無知,容易套話,沒料到反倒讓妄鬼把“無知”的帽子安到了自己頭上,看樣子,這五鬼已經不完全是地煞,修為差不多接近了靈鬼的境地……
  嗯?靈鬼?李亞峰忽然想了起來,華陀門的典籍中好像說過,五鬼一旦通靈,也就沒了不能直接襲擊人的限製。
  果然,李亞峰剛反應過來就覺得脖子一涼,青鬼的一雙小手居然從背後伸過來扣住了自己的咽喉。
  見鬼!他是什麽時候跑到背後去的?早知道青鬼主殺,從一開始自己就注意上了啊?咳,說什麽見鬼,可不就是見鬼了嘛!
  “別別別,幾位前輩,有話好說……”李亞峰身子一下就僵住了,鼻尖上滲出了汗珠。
  “喲,小弟弟,自從主人賜藥讓我們修成了靈鬼以來,青老大可是還沒開過殺戒呢,小弟弟要是不聽勸,青老大可是巴不得嚐嚐殺人的滋味兒……真是可惜,青老大出手了,賤妾的滋味兒就嚐不到了呢……”
  五鬼中唯一的“女性”赤鬼扭著腰身,嗲聲嗲氣地說。讓李亞峰苦笑不得的是,赤鬼的個頭兒比另外四鬼還稍微矮著那麽一點兒,這幾句話正好是衝著自己的下身,與其說是說給自己聽的,還不如說更像是真的在跟自己的“小弟弟”套近乎。
  “不敢不敢,晚輩和晚輩的小弟弟何德何能,怎配讓前輩垂青……”李亞峰苦笑一聲,把心一橫,又打起了哈哈。
  “呦,小弟弟還挺會說話的呢。”赤鬼忍不住掩口一笑。
  “藍妹,別再跟這小子廢話,讓青老大殺了他就是,也算是給主人交待了。”白鬼的眼珠滴溜溜地轉個不停,樣子滑稽,說出來的話卻著實嚇人。
  “五位前輩,有話好說,小輩與前輩們井河不犯,何苦做出這種姿態來呢?”李亞峰剛懸起來的心倒讓白鬼給安了,書上說過,白鬼什麽話都說,就是不說實話。
  “白老三,蒙人不是這麽蒙的,既然人家知道你是個什麽東西,那你就別說話好不好?有點兒什麽事兒也都讓你給耽誤了。”一直沒開腔的黃鬼把嘴一撇,不滿地說。
  “黃家大侄子,你知道我從來隻說實話……”白鬼有些委屈地反駁,卻讓李亞峰在一邊止不住心裏大樂,果然白鬼是說不了實話的,刨去剛才對自己的那句問話不能算數,這會兒連黃鬼這個“小老弟”都叫成“大侄子”了。
  “小輩,要是不想死,就速速離開秦王地宮。”青鬼也鬆手轉回了李亞峰麵前,但語氣冷森森的,殺意卻是十足。
  “前輩,晚輩絕不能拋下同伴不管,還望前輩成全。”對青鬼李亞峰可不敢胡說,又是一躬到地,突然間想起來剛才赤鬼的話,身子一震。
  “賜藥?難道說……你們的主人是華文昌!”李亞峰彎下去的身子抬到一半,僵住了。
  “不對!”五鬼的臉色同時大變,白鬼更是失聲喊了出來。
  “再捂嘴也沒有用了……妄鬼?可笑,果然是個隻會說謊的家夥……”
  李亞峰身子一挺,刹那間退開五步,雙手一展,一口“赤銅凝光刀”就擺開了架勢――乾坤袋中的寶貝在無定鄉珊瑚集中已經讓李亞峰扔得差不多了,隻剩下了這麽一口不怎麽喜歡用的寶刀,剛才也沒有留在乾坤袋裏交給薑冉,這會兒倒是正好派上了用場;至於好像還不太靈光的“千分之一秒真氣運行法”,在“華文昌”這個名字的刺激之下,李亞峰用起來竟然得心應手了。
  “華文昌那個混蛋也到了秦王地宮?是不是跟著老子下來的?他來幹什麽?乖乖說出來,老子留你們五鬼一個全屍!別怪我心狠,要怪就怪你們跟錯了人!”
  “華文昌”三個字成了靈丹妙藥,李亞峰雙眼噴火,是否能對付得了五鬼現在根本就不在他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小輩,滾出秦王地宮!”青鬼不理李亞峰的茬兒,身子飄動,和其餘四鬼一起,把李亞峰圍在了中間。
  “小輩?別以為我真的怕了你們五個鬼頭!”李亞峰的腦子稍稍清醒了些,一邊仰天長笑一邊在心裏飛快地盤算起來。
  眼前的五鬼還是身具五色,顯然並沒有修成“天鬼”大道,否則這場架也不用打了,自己隻有落荒而逃的份兒;但他們已經有了自主的意識,剛才青鬼從背後扣住自己的脖子,已是可以凝氣具形的“靈鬼”修為。說白了,五鬼的狀態跟修道之士的元神極為類似,自己手中的赤銅凝光刀雖是神兵,能不能對付得了卻還在兩可之間;華陀門禁地百寶之中倒是有個專斬元神的盤龍剪,可那在曹暮的手裏,別說曹暮現在下落不明,就是他好好的在雷州呆著也是遠水解不了近渴。而且自己現在七脈被封,天罡三十六法中驅神吞鬼的招數要用強橫的真氣為後盾,是無論如何也用不出來的,好在看五鬼的意思隻是要把自己趕出秦王地宮,並不想真個下殺手……等等?不對!剛才自己明明是想著要擒住五鬼去找華文昌報仇,這會兒怎麽反過來了?
  李亞峰越想越是心驚,七脈被封之後李亞峰是第一次對敵,他終於發現了理想和現實之間的差距:不要說大敵華文昌了,連華文昌手下的小卒都足以讓自己吃不了兜著走……
  隨著心中寒意越來越甚,李亞峰突然發現自己一開始擺出的進步連環刀的架勢不知道什麽時候下意識的變成了純是守勢的“夜戰八方藏刀式”,而圍在四周的五鬼臉上也露出了愕然之色……李亞峰一陣氣苦,虎落平陽龍困淺灘的淒涼刹那間湧上心頭,整張臉一下子紅到了發根。
  “靠!老子不信邪!”
  李亞峰大喝一聲,刀勢疾變,身隨刀進,一式“剜心決誌”衝青鬼狠劈而下,渾不管空門大露,完全是明知已經輸定卻也要拚個玉石俱焚的架勢,刀勢淩厲霸道淒絕慘烈,竟似要把胸中的不平之氣全都劈出一般。
  ……
  ◎◎◎
  “嗯?好小子……”華文昌和薑冉在秦王地宮上空正往前飛,忽然察覺了什麽,單手向後一抄,嘴角露出了笑意。
  “怎麽了?”薑冉覺得身下的雲頭突然間頓了一下,不由得轉頭向華文昌詢問。
  “哦,沒什麽……薑冉,你看,前麵就到了。”華文昌微微一笑,手向前一指,把話頭岔開了。
  “到了?到哪裏了?”薑冉向華文昌手指的方向看去,一座不大的涼亭略顯突兀地座落在一座偏殿之後。
  趁著薑冉抬頭的工夫,華文昌手一反,把破空飛來的金針收到了袖中。
  “是由手少陽三焦經震住陽維的那一根……看樣子,五鬼惹火兒了他了……”華文昌的微笑實在是有些莫測高深。
  ◎◎◎
  五鬼畢竟是鬼物,雖然通靈,但思慮卻欠周全,李亞峰這一拚命嚇壞了他們。黃鬼、赤鬼、白鬼、黑鬼齊齊哀叫一聲,不但不趁機打落水狗,反倒四散奔逃;首當其衝的青鬼更是嚇著了,青幽幽的臉色中竟滲出白來,眼看避無可避,隻好將右臂向上急抬,護住了胸腹,打算硬挨。
  “靠!”李亞峰刀勢不變,但氣得胸口發悶,險些吐血――合著這五鬼都膽小如鼠,吃硬不吃軟,虧自己剛才還一口一個“前輩”的叫著,這算是怎麽回事兒!
  算了,不管了,先劈了一個再說!
  李亞峰的算盤倒是打得不錯,但就在他手中赤銅凝光刀的刀鋒將要劈到青鬼身上的時候,異變陡生!
  李亞峰和五鬼動手的地方是秦王地宮宮門之內的一塊空地,這時李亞峰的刀勢還未盡,空地竟突然間變成了“空洞”!差不多方圓百米之內,青磚鋪成的地麵一下子消失不見了,露出一個碩大的地穴來!
  青鬼“哎呀”一聲,順著李亞峰的刀勢,一個踉蹌,身子向下疾墜,朝地穴之中落去;李亞峰招式用老,收勢不及,也跟著往下掉;剛才逃開的四鬼逃得不遠,身子都在地穴上空飄著,眼睜睜看著青鬼和李亞峰跌進地穴,麵麵相覷,沒一個過來拉青鬼一把,竟嚇傻了。
  “怎麽回事?”李亞峰變中不亂,在空中翻了幾個筋鬥已經穩住了身形,低頭向下一看,地穴黑洞洞的,竟似深不見底,心中不禁一凜,急忙運起禦風術,想要離開地穴所在的範圍。
  但異變之生比李亞峰的反應還要快了許多,李亞峰的身子剛向上升了幾尺,隨著霹靂般的一聲響亮,地穴上空忽然平空出現一座小山,伴著呼呼的風聲迅疾無比地朝地穴壓了下來,不要說正處在地穴中心的李亞峰,連沒能剛才沒逃遠的四鬼都在山底的範圍之中。
  “不好!”李亞峰強自抑製住莫名的驚訝,貼著山底疾飛幾尺,心中突然驚覺:禦風術本來就不以速度見長,照現在這個樣子,自己絕飛不出地穴,必定會被小山壓在底下。
  “靠!開!”
  李亞峰頭一搖,斜飛的身子改向上衝,身刀合一,狠狠劈向山底。李亞峰心裏知道,一旦被這座小山壓住絕沒有什麽好處,既然飛不出去,那就不如借著手中的赤銅凝光刀,全力把山劈開才能躲過這場名副其實的“滅頂之災”。
  李亞峰的決斷是沒有什麽錯誤,甚至稱得上英明果斷,但他又一次高估了自己的實力,即便他手中拿著的是神兵利器,可劈山這種力氣活兒在他還沒被華文昌封住經脈的時候就做不來,更何況是現在?
  隻聽“當”的一聲大響,赤銅凝光刀和山底相接,金光四濺,李亞峰隻覺得手一麻,接著整條胳膊就不聽使喚了,一股絕非人力所能抗衡的大力傳來,刀是拿不住了,心頭一熱,鮮血從口中狂噴而出。
  電光火石間,李亞峰手中的赤銅凝光刀將脫手還未脫手之際,青赤白黑黃五道光芒忽然從四麵飛來,穩住了李亞峰的手,迎住了小山下砸的勢頭。原來是五鬼同心,及時過來助了李亞峰一臂。
  李亞峰身在山底,抬頭看處已經完全看不到小山的輪廓,隻有一塊碩大的岩壁抵住刀鋒向下壓來。五鬼所化的五道光芒纏繞在手上,五色流轉,映著李亞峰嘴角的鮮血,詭異之極,但不管如何,小山下壓的勢頭卻緩解了不少。
  “穩住!穩住!老子有‘拔嶽丸’,服一丸力能拔嶽,劈一座小山算得了什麽……”李亞峰使勁給自己打著氣,有心從口袋裏把華陀門的靈丹拿出來吃了,但全身的力氣都聚在拿著赤銅凝光刀的右臂上,左手就像是廢了,絲毫不能著力,一動也動不了,看著四下裏越來越暗,小山馬上就要把地穴口給封住,心裏不禁大急。
  李亞峰心中固然著急,纏在他手上五鬼所化的五道光芒也是越來越盛,把李亞峰全身都包裹住了,顯見五鬼也已經用出了全力,但抵在山底的刀鋒卻隻吱嘎作響,死活不能劈進一分。
  “這是怎麽回事?”李亞峰終於注意到了,赤銅凝光刀也是神兵,怎麽連一塊山石也奈何不了?不由得眯眼細看起山石的質地來。
  “靠――”李亞峰又吐了一口血,風流水轉,報應不爽,山石原來不是山石,分明是天下硬度第一的五英金母!當日他用來砸華文昌腦袋的東西!
  李亞峰再次吐血,這口氣一泄,光憑五鬼再也頂不住小山下壓的勢頭,轟然巨響過後,小山端端正正壓在了地穴的上頭,把李亞峰連同五鬼都困在了地穴之中。
  ……
  ◎◎◎
  “薑冉,你看,小九對付不了的第一道機關就在這裏。”在涼亭跟前,華文昌降下雲頭,和薑冉並立。
  薑冉默默的站著,沒有說話。
  “就在這裏……”華文昌的聲音有些顫抖,眼中流露出悵然之色。
  在那個曾經發生過的未來中,就是在這座涼亭前,孤身闖地宮的李亞峰遇到了帶著已經成仙的薑冉前來相會的西王母,而華四――李淳風也跟在西王母後麵出現,這才引出了地穴表白和在那之後的心碎。
  對於華文昌來說,一切的舊事都是從這座涼亭開始的,五百年前的記憶在心頭清晰得如同昨日。
  “你怎麽了?”察覺了華文昌似乎有些不對,薑冉偏頭問。
  “沒什麽。想起了一點兒往事。”華文昌歎了口氣。
  如今,西王母肯定是正被小劉纏住了,連度薑冉成仙都沒來得及做到,老祖宗華四也不會跟著西王母來到這裏,而自己卻能在不受任何幹擾的前提下直接拿到逆天邪功的抄本,隻要現在的李亞峰手中拿不到逆天邪功,被“逐出師門”的他也不會厚著臉皮再到神農穀去,那就不會再有天庭和無定鄉的凝翠崖一戰……
  事情完全在自己的掌握之中,這很好,師傅華八、老祖宗華四、張甜、南宮姐、花姨……他們都不會死。這很好。
  “薑冉,你看,在這座亭子裏藏著一個機關,打開機關後會露出地穴,因為地穴中藏著至寶,所以地穴裏的機關很是厲害,以小九現在的本事,碰上絕討不了好去,所以,咱們要先把這裏的機關給破了。”
  華文昌一邊衝薑冉解釋著,一邊微笑著說,“當然,那件寶貝咱們還是要順手拿走的。”
  說著,華文昌在涼亭的柱子上比了幾比,涼亭正中悄沒聲息地露出了一個大洞。
  “呀!”薑冉被華文昌嚇了一跳,但好奇心還是讓她問了出來,“你怎麽知道這兒有機關?底下藏了什麽寶貝?”
  “這兒的機關是我設下的,所謂的寶貝也是我放在這裏的,是敝門的一套修煉法門。”華文昌淡淡地說。
  “你?”
  薑冉不解地還想往下問,但突然間身子一輕,被華文昌拉著跳入了地穴。
  進地穴之後,華文昌的話明顯少了,不管薑冉怎麽發問,隻是不理。
  “華文昌!你……”在華文昌熟練地打開第六道石門的時候,薑冉終於忍不住生氣了。
  “薑冉……”華文昌的笑容難看得很,“對不起,在這裏我有太多的回憶了……”
  “你……”薑冉沒有再往下細問,她看到華文昌的眉宇之間仿佛有無盡的悲哀和惆悵,不忍再問下去了。
  “我曾經在這裏對我的愛人第一次說我愛她。”華文昌手中托著一顆照明用的夜明珠,腳步不停,不讓薑冉看到自己的表情,用像是在敘述一個別人的故事似的語氣說。
  “那時候,我們都以為自己要死了,再也沒有了任何顧忌,我們都說了真話。薑冉,你知不知道?我一直以為,隻有一個人覺得自己要死的時候說的話才是真正的真話,因為,他再也用不著騙人了。”
  “可惜的是,有的時候人想死都很困難,千古艱難惟一死……古人說得不錯。”仿佛自我解嘲般地笑了笑,華文昌接著說,“人總是要麵對這樣那樣的事情,雖然有些事情可以不管,但還有些,卻必須要去麵對,我們通常稱之為‘責任’,自己強加給自己的責任。在這種可笑的責任麵前,原本應該最赤裸裸最真誠的感情也要被蒙上不透明的麵紗,不管是愛情還是友情。”
  “沒有人能不戴麵紗活著。我也一樣。”在說完這句話之後,華文昌停下了腳步。
  薑冉四下看看,兩個人來時通過了一條極長的石甬道,現在已經看不到拐角處了,雖然華文昌說這裏遍布著能置人於死地的機關,但都在他的東按西按中給破去了,甬道中幹燥得幾乎不像是在地下的墓穴裏,也沒有什麽灰塵,絲毫沒有古墓探險的滋味,不過,麵前這間石室卻把氛圍給烘托出來了。
  石室大門大概是黑銅的吧,三人闊,五人高,顯得有點兒過於厚重了,在夜明珠的照射下閃著黑漆漆的光,大門左右各有一條黑龍的銅像,黑龍昂首向天,形態靈動,仿佛很是不滿被關在地下的待遇。薑冉可以肯定,即便不考慮這是秦王地宮中的古董,這兩條黑龍也是她見過的最出色的銅像。
  “可是你至少能在你的愛人麵前褪下麵紗,不是嗎?”薑冉對華文昌問,經過短短的相處,薑冉對華文昌的戒心已經降了不少,代之的是好奇。
  “她死了。”華文昌往前走了幾步,站到了石室大門前,冷冷地說。
  “對不起……”
  “你不必說對不起,天下隻有你有資格不必說對不起。”華文昌突然轉身,和薑冉對視。
  薑冉心虛了,華文昌眼中的光芒在悲傷之中透出了熱切。
  “對不起……是我應該對你說對不起,我失態了。”華文昌慢慢轉過頭,有些笨拙地說。
  “我……”薑冉心中充滿了困惑,華文昌對待自己的態度無論怎麽看都不太自然,不,是太不自然了。這是為什麽?為什麽他會對我說他逝去的愛人的事情?為什麽他會把我帶到這裏來?難道僅僅是因為李亞峰?不,不會……
  “以逆天的名義,打開這扇門,就遠離了一個令人悲傷的結局,讓我攪亂曆史的煙塵……”
  似乎是為了給薑冉留出思考的空間,華文昌又轉回了身子,小聲呢喃著,在銅門上一陣摸索。
  吱呀一聲,銅門洞開。
  “華先生好興致啊。”與此同時,華文昌身後突然傳出一個清朗的聲音。
  

第一百零九章 一劍破萬法
更新時間2004-6-25 3:22:00 字數:9819

 
  “我當是誰,原來是馬五先生。”華文昌飛快地轉身,麵上卻完全是了然的神色,似乎早就知道馬五一直跟在後麵。
  “他這會兒是真的戴上麵紗了。”薑冉心裏暗想,知趣地退到一邊,不再說話。
  “華先生別來無恙?”馬五依舊是一身天青色的儒裝,俊逸風流的模樣,小心地在華文昌身前五尺開外站定,哈哈地笑著。
  馬五真的不想在這個時候現身,但秦王地宮,尤其是涼亭之下的地穴甬道讓馬五不得不出來,何況馬五也知道,華文昌似乎從一開始就清楚自己跟得很緊,連地穴中的寶物也有意無意間點明了是“華陀門的功法秘訣”。
  不過事實決不是這樣的,馬五明白。地穴的甬道分明是用五英金母建成,而天下能在五英金母上留下痕跡的除去幾口譜上的神兵就隻有自己二哥的那一張鐵喙,在甬道中,馬五已經不止一次見到鷹二留下來的記號了。
  無論如何,事情總要攤開來擺到桌麵上才能講明,不管石室之中藏著什麽,馬五都不想讓二哥找到的東西落到外人的手裏――一身神秘的華文昌無疑就是“外人”。
  “別來無恙?馬五先生問得好。在見到馬五先生之前,華某的確無恙。”華文昌麵上掛了一層嚴霜。
  很明顯,盡管馬五也算是華文昌的親近之人,但他還是不喜歡變數,特別是在這個敏感的地方。
  “哈哈,華先生說笑了。馬五此來,原與華先生無幹……”說著,馬五神色微動,眼神投向華文昌背後的石室,石室不大,四壁皆空,隻有一張石案放在正中,石案上端端正正地放著一卷竹簡。
  “……乃是為了我那過世的二哥留下的一卷經書。”
  馬五這句話犯了華文昌的大忌。
  華文昌與心上人薑冉遠離,半生淒苦,天庭之會中更是眾叛親離,愛人好友俱沒於斯,這歸根到底就是為了逆天邪功,馬五一上來就打起了石室內逆天邪功抄本的主意,自然讓華文昌心中極是不快。
  “馬五先生何出此言?”華文昌冷哼了一聲,強按怒氣,“這卷功訣是敝門之物,與鷹二先生無幹。”
  “果真如此?”馬五的臉色也變得凝重起來。
  在珊瑚集賽珍大會上華文昌的出手馬五看得清清楚楚,雖然事後華文昌在無定鄉中表現得親切謙和,彬彬有禮,似乎絕非強凶霸橫之人,但馬五心下明白,華文昌實有通天徹地的本事,這種人如果不是真正修到了衝淡寧遠的地步,那多半就會像自己兄弟一樣狂放不羈,華文昌圖謀天庭極切,自然不可能是前者,換句話說,一旦對敵,華文昌必定和自己一樣,是那種不知“留情”為何物能一怒殺佛的殘忍心性。
  雖說鬼心狻猊當年橫行天下,從來沒怕過誰,但如非必要,誰也不願招惹華文昌這樣強橫的對手,隻是華文昌的態度讓馬五更加確信石室之內的那卷竹簡和自己的二哥脫不了幹係,這自己要是顯得氣弱讓華文昌拿走了,再想知道其中的秘密可就難了。
  “華先生是聰明人,於無定鄉又有大恩,按理說華先生的話馬五不該不信,隻是我家二哥也曾在地宮中留下過暗記,且不管石室中放的究竟是什麽,還望華先生有以教我。”
  馬五的話不卑不亢,第一句“華先生是聰明人”更隱含深意,倒讓華文昌有些躊躇了。
  “馬五先生……”華文昌鬆開了微蹙的眉頭,語氣誠懇了許多,“馬五先生,修為到了你我這般,已是神通自運,難道天下還有什麽密法功訣能讓你我心動嗎?實不相瞞,石室中這卷東西華某早就已經會了,於華某來說不過是件寄托往日之思的舊物,若是馬五先生不信,華某這就把它燒了如何?”
  “不要!”馬五失聲喊了出來,隨即就發現自己失態,不由得訕訕地說不出話來了。
  馬五在無定鄉八老之中智謀第一,尤擅察言觀色,聽得出華文昌並沒有作偽,心中先就信了八成,但華文昌寧願將其毀去也不讓自己一觀更說明了事關重大,卻也不敢輕忽,所謂“關心則亂”,馬五不由得極是為難。
  “華先生,也讓馬五說幾句。”馬五沉默了半晌,一捋長髯,幹脆不再兜圈子,直截了當地問了起來。
  “華先生為我家二哥千裏傳訊,又助無定鄉排演誅仙大陣以抗天庭,馬五和眾家兄弟都是很感激的,這且不必說了。但馬五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總覺得似乎華先生對我家兄弟還有所隱瞞……我家二哥的本領馬五是深知的,縱是天庭出手也不至於連脫身都做不到,卻竟然無聲無息地就死了,實在有些蹊蹺;而這秦王地宮之中處處透著古怪,別的不說,這以五英金母建成的地穴,還有華先生身旁用玄烏銅鑄成的蒼龍,這般排場又豈是一個小小的人間帝王能做得到的?而我家二哥曾潛身秦相李斯左右二十年,又在這地宮的地穴之中留下過暗記,其中必定有什麽隱秘。也不是馬五自視過高,能讓我家二哥盯上卻還有所顧慮不敢告知眾家兄弟的隱秘,隻怕非是驚天動地四個字所能承擔得了的!”
  馬五的語氣很平淡,但眼中的寒光卻越來越盛,“對這隱秘華先生隻怕是了如指掌吧?若不是馬五跟著華先生到了秦王地宮之中,馬五連我家二哥也曾來過這裏都不知道呢!華先生!”
  馬五如果隻是旁敲側擊,那華文昌大可以一推六二五,不認賬就是,但馬五把話說得明明白白,還扣住了鷹二之死,華文昌再想要推搪是不可能了。華文昌一聲不響地聽著馬五的追問,心中對馬五越來越是欽佩。
  華文昌不傻,馬五更是足智多謀,兩個聰明人之間最怕的就是說了實話,一旦彼此都坦誠相見了,哪怕是一丁點兒謊言也會變得無所遁形。
  “馬五先生……”華文昌苦笑一聲,說了實話,“不錯,秦王地宮的確牽涉一個驚天之秘,但這個秘密究竟是什麽,華某所知有限,現在和馬五先生一樣摸不著頭腦,此來秦王地宮也正是為了想要揭開個中奧秘……至於石室中的物件,雖然確是大有來頭,但根源絕不在此,華某雖然有心將所知的一切都告訴馬五先生,可其中牽扯實在太廣,又多涉及華某本身的私事,還望馬五先生體諒。”
  “馬五隻想知道,我家二哥究竟是因何而死,又與秦王地宮有何關係?”馬五看似退了一步,放開了石室中的逆天邪功抄本,實際上逼得卻更緊了。
  “馬五,華某好事做盡,好話也已經說盡,你莫要逼我……”華文昌臉色一變,語氣突然間嚴峻起來,心裏卻不由自主地長長歎了一口氣。
  在華文昌所經曆的那個曆史當中,之於無定鄉八老,他不像李亞峰那樣認下了所謂的“叔侄關係”,親近得一塌糊塗,他自始至終都是以“前輩”相稱的。
  這固然是因為在華文昌初到無定鄉的時候並沒有李亞峰那麽張揚,更大的原因卻在於這關係多少與華三有關,而華三的真實身份卻是天庭的地官清虛大帝,恩仇相間,一筆糊塗帳實在是無從算起。但華文昌從凝翠崖之戰開始,五百年間著實受了無定鄉八老不少恩惠,為探知始皇陵的秘密殺了鷹二已經讓華文昌心中頗為歉疚,對於現在突然跳出來的馬五,就算不要無定鄉的助力了,除非到了非攤牌不可的地步,華文昌還是不想下殺手,隻盼著自己的強硬態度能讓馬五多些顧忌,不再追問下去。
  “好說好說,華先生怎麽這就心虛了?”馬五一聲長笑,也不見他如何作勢,甬道之中突然殞星落雨般地起了萬朵紫色光華,漸漸地向馬五靠攏,把馬五整個身子籠罩其中,馬五周身一丈方圓被紫光占了個嚴嚴實實。這紫光雖盛,卻並不刺眼,馬五的樣子也還能看得清楚,隻是被紫光映著,臉色竟然發碧,活像是煉獄中的鬼王。
  華文昌見過的陣勢多了,馬五的這副姿態隻是讓他有些意外,算不得什麽,可在一邊的薑冉就撐不住了。
  薑冉剛才聽著馬五和華文昌的對話,雖然一百個聽不明白卻也能知道這兩個人的本事絕小不了,那個什麽“馬五”一口一個“無定鄉”,說不得,肯定就是個妖怪,以前不知道不能算數,薑大小姐可是從來沒親眼見過這東西;又聽著兩個人話中的火藥味兒越來越濃,一顆心懸得也越來越高,馬五這一作法,差點兒就讓她把心髒直接從嘴裏給吐出來,總算支持著沒有暈倒,臉色可就變得跟白布沒什麽兩樣了。
  “薑冉,你盡管放心。”華文昌上前一步,擋在了薑冉麵前,“有我在此,就是諸天神佛都來作怪,也不能傷了你一根汗毛。”
  華文昌沒有回頭,聲音清冷之極,這句話更像是說給馬五聽的,但薑冉看著華文昌那並不顯得多麽高大的背影,竟然莫名其妙地感到一種安全感,心跳也不那麽厲害了。
  “華先生這可是越俎代庖了。”馬五麵上浮起一絲微笑,“別說馬五還沒有下作到要對小姑娘如何的地步,這若是我家賢侄在此,就算他知道了華先生對他的一番苦心恐怕也會翻臉了。”
  馬五雖然不知道華文昌、李亞峰和薑冉這三人間錯綜複雜的關係,但在秦王地宮中發生的事情卻都收在眼底,他經多見廣,對華文昌的心事多少先有了知覺,這麽避重就輕諷刺了一句,當真比什麽都管用。華文昌臉上一紅,不用諸天神佛動手,氣勢先就弱了三分,薑冉剛平靜下來的心跳也突然間加快了。
  “盛名之下無虛士,馬五先生不愧無定鄉智謀第一,長舌之利,果然不凡。”華文昌畢竟已經不再是情竇初開的少年了,眉毛一挑,深吸了一口氣,這就反唇相譏起來,“隻是最近天氣好像不怎麽好,連紫焰邪雷這種東西都大賤賣了,馬五先生倒是搶了個上品。可馬五先生也太小心了些,華某的誅仙劍還沒出鞘呢。”
  “哈哈,馬五見識過華先生翻臉無情的手段了,若是不多當心些,豈不是對華先生不敬?”馬五索性直接承認了。
  “身與心合,心與意合,身意合一,馬五先生能把紫焰邪雷煉成護身神光,這份造詣比猴八先生還要深上幾分……”華文昌點頭微笑著,“不過馬五先生總不會以為華某此時隻有個元神在這裏就會怕了這東西吧?”
  “華先生說笑了。華先生通天徹地的本事,自然不會把馬五這點微末道行放在眼裏。”
  話雖然這麽說,馬五的口氣裏卻沒有一點兒示弱的意思。在無定鄉中華文昌擊殺黑光上人的時候馬五已經想過如何對付華文昌鬼魅般的身法和他那口誅仙劍,此時華文昌的肉身還在無定鄉,紫焰邪雷又是元神的克星,隻要用紫焰邪雷護住自己不讓誅仙劍及體,馬五自認就算華文昌要翻臉也得忌憚三分。
  事實上,馬五練這紫焰邪雷本身就已經是個秘密了,要不是為了對付華文昌,馬五絕不會就這麽露了自己的一張底牌。
  “馬五先生,華某實在不願跟你動手……”華文昌搖搖頭,身形微動,一掌擊在了石室左側蒼龍銅像的頭上,把龍頭打得一歪。
  馬五不明華文昌的用意,微微一呆,驀地眼前一暗,一張血盆大口便衝自己撲了下來。卻原來華文昌這一掌竟然擊“活”了用玄烏銅鑄成的蒼龍,蒼龍的身子本也不大,不過三丈光景,但卻姿態靈動,淩空一撲竟讓馬五鬧了一個措手不及!
  馬五情急之中並不慌亂,大喝一聲,身形猛地隨著紫焰邪雷的護身神光暴漲三尺,兩手一伸一分,已經抵住蒼龍龍頭,分別抓牢蒼龍的上頜下頜,竟然在空中和蒼龍角起力來。蒼龍飛撲的勢頭一滯,不甘願地向前掙了幾下,絲毫前進不了半分,急得搖頭擺尾,身子一旋,居然豎了起來,將龍爪向馬五身上抓去,馬五雙足連踢,擋開了蒼龍的兩條前爪。
  “馬五先生的紫焰邪雷果然了得,但拿這無智無識的死物卻也沒有辦法吧?”馬五和蒼龍在空中僵持不下,華文昌倒在一旁說起了風涼話。
  “華先生與其看馬五的笑話,不如先去管管小姑娘,她的境況比馬五也好不了多少。”馬五嘴上反駁,心裏已經把華文昌罵了個狗血淋頭。
  “什麽!”華文昌一驚,馬五還沒出現的時候他就已經在薑冉四周布下真氣防護,隻要有外力近到薑冉身邊三尺就會察覺,馬五是什麽時候偷偷對薑冉下了手?
  華文昌急急回頭一看,不由得啼笑皆非,薑冉一頭香汗,身子靠在石壁上,軟軟地癱了下去,並不是馬五對她如何,而是被兩人的鬥法嚇得渾身脫力了。
  趁華文昌回身扶起薑冉對蒼龍失了掌控的當口,馬五運足真氣,一腳撥開蒼龍的前爪,一腳狠狠蹬在蒼龍身側,把蒼龍踢飛了。
  “好!”華文昌讚了一聲,一進一退之間,抓住了石室右側蒼龍的龍角,發力擲向馬五,蒼龍被華文昌這麽一抓,赫然又“活”了,張牙舞爪,勢更凶惡。
  馬五不慌不忙,手一指,剛被他踢飛的那條蒼龍迎了上去,兩條蒼龍龍角相抵,身子相纏,隻聽震天價一聲響亮,都斷成了無數玄烏銅的小塊落到地上,叮叮鐺鐺響聲不絕,半空中像是下了一場銅雨。
  “可惜!可惜!”華文昌歎了一聲,“始皇三十六年的天降奇石就這麽毀了,真是可惜。”
  “公輸三裏已死,天下再無魯班傳人,要這玄烏銅還有何用?”馬五也歎口氣,雙眼望定了華文昌,目中的堅持之意極為明顯。
  “馬五先生,”華文昌眸子一翻,冷冷地盯住了馬五,“華某是個天地不管的閑人,此番重出江湖為的也是私事,無定鄉的逆天之舉固然也是華某私事中的一件,但沒了無定鄉華某並不是就辦不成了!馬五先生,你不覺得管得太寬了一點兒嗎?”
  “不敢!馬五隻求華先生告知我家二哥之死的真相!”馬五此時心中已經篤定泰山,華文昌的態度一變再變,話中威脅的意味也越來越濃,這恰恰說明了他的心虛。
  華文昌心中飛快地轉過了幾個念頭,但對著無定鄉的第一智將,他實在不願把謊言繼續下去了,尤其是現在,兩人之間也已經沒有了再鬥智的餘地。
  “罷了!”華文昌神色一斂,森然低喝,“馬五先生,就衝著你闖進密道這一條,華某已經留你不得!”
  “早該如此!”馬五哈哈一笑,不再說話,兩人默然對視起來。
  “華先生當真自負得緊!”片刻後嘿嘿冷笑聲中,馬五首先出手,身形一晃,倏忽間已經欺進三尺,他的招式頗為奇特,淩空劈出的右掌離著華文昌的身子還有三四丈,隻是紫焰邪雷的異光卻瞬間暴漲,幾要碰到華文昌的鼻尖。
  華文昌身子一側,誅仙劍早就抄在手中,輕輕一斬,已將紫光攔腰截斷,再挽個劍花,失了馬五掌控的紫光便即消散。
  馬五神色不變,手一揚,周身的紫光絲毫不減,但嗤嗤之聲連作,甬道中已經滿是紫花飛揚,竟將紫焰邪雷當成了暗器,漫天花雨般地將華文昌罩在其中。華文昌清嘯一聲,把誅仙劍使得如同疾風驟雨,仿佛同時生出了千百個劍尖,瞬間將湊近身來的紫花一一點滅。這一攻一守間看似華文昌純是守勢落在下風,倒是馬五的臉色變了,身子浮在半空中,護身紫焰邪雷的神光卻又漲了幾尺。
  明擺著,華文昌和馬五都還沒有使出全力,但紫焰邪雷卻被誅仙劍克製得死死的,隻要華文昌樂意,劍光到處完全可以破開馬五護身神光,直搗黃龍。
  見紫焰邪雷不能奏功,馬五將身一搖,繞著華文昌兜起圈子來,一開始還能看清馬五的蹤跡,繞了三五圈之後,馬五的速度陡然加快,連淡淡的影子也看不見了,以華文昌為中心竟形成了一個紫色的漩渦,漩渦四壁不時有來自紫焰邪雷的紫花襲向華文昌,紫花中更夾雜了點點黃色晶光,當是馬五煉製的別的法寶,而華文昌隻是在漩渦中間將劍尖點地,雙目似閉非閉,紫花和晶光都在及身之前被誅仙劍挑開熄滅了。
  “起!”伴著“嗚”的一聲怪響,紫色漩渦刹那間就消失了,馬五的身形已經站在五丈開外,離開了石室前的空地,到了甬道之中,而華文昌的腳下卻忽地彌漫了烈煙黑霧,火光掠地而起,七條肉眼隱約可辨的紅線在萬點金蛇飛騰中由下及上風馳電掣般地擊了上來,在華文昌頭頂飛快地結了一個扣,緊跟著向華文昌身上繞來。
  原來剛才馬五所做的隻是為了在華文昌身邊布下這個局,紫焰邪雷和黃色晶光也都隻是為了掩人耳目。
  “華先生,這七條紅線鎖合稱七劫縛仙陣,是用我家四哥度劫時留下的精魄所煉,本就是天下至堅,又被我兄弟八人施法加持過,暗蘊風雷五行之術,就連真武那廝遇上也要抱頭鼠竄,你的寶劍再利隻怕也難動它分毫。華先生太過托大了,殊不知天下不止華先生這麽一個英雄。”馬五站在圈外冷冷地說。
  “七劫縛仙陣?好名目!看我一劍破萬法!”華文昌舉誅仙劍橫在胸前,身子滴溜溜地打了一個圈子,劍上寒光大盛,冷森森地讓人睜不開眼,烈煙、黑霧、火光、金蛇、瞬間都失了顏色,連五丈外馬五護身紫焰邪雷的神光也向內急縮了三尺。
  “馬五先生忘了吧?此劍名為誅仙,遇佛殺佛,逢祖滅祖,華某對神仙手下從不留活口,小小一個縛仙陣,收不了華某這個閑人。”
  華文昌隨手向上一撩,七條紅線打成的結連響也沒響一聲就被斬斷,煙滅火消,淡淡的語聲透過劍芒傳了出來,
  “怎麽?馬五先生這就要走嗎?”誅仙劍劍芒一出,七劫縛仙陣還沒被破,馬五就已經知道不好,怎奈甬道是五英金母鑄成,不在五行之中,所有的遁術都用不上,隻能順著甬道退走,可還沒逃出多遠,華文昌身隨劍走,已經緊緊跟了上來,馬五隻覺得頸後涼風颯然,分明華文昌已經用誅仙劍破開了自己的護身神光,他可不敢背後捱上這麽一下,隻好一個急竄,轉身又對上了華文昌。
  “華先生這口寶劍的確沒辱沒了無定鄉第一奇珍的名頭。”事到如今,馬五還沒失了禮數風度,明明是落在下風敗走了,氣勢卻也一點兒沒減,慢條斯理地開了口,“華先生是無定鄉的客人,馬五天膽也不敢真個動手傷了和氣,適才的七劫縛仙陣也沒有將變化用盡,華先生應當知道。”
  馬五的話稱得上光明磊落,以鬼心狻猊之能,天下還沒有讓他害怕的東西,若是真的生死相搏,氣勢跟剛才也自然大大不同,而七劫縛仙陣說到底不過是個將人困住的陣勢,現在的馬五說不上是敗在了華文昌的手中。
  “不錯,要是華某與馬五先生各出全力,隻怕千日也未必能分出勝負。”華文昌欣然點頭。
  “馬五已然知道在華先生口中逼不出什麽,便不想毀了這秦王地宮,想來華先生也是不想的,來日方長,無定鄉還要華先生大力扶持,算馬五欠下華先生一個人情就是。”
  “馬五先生,華某剛才好像說過要留住馬五先生呢。”華文昌絲毫不隱藏笑容中的邪氣,“馬五先生智計過人,看見的事情又多了那麽一點兒,這實在是讓華某擔心得很。哈哈,要是和馬五先生憑真本領相較,華某不敢說能必勝,不過華某手中多了一口誅仙劍,這情形似乎又有所不同了。”
  馬五的一顆心登時如墜冰窟。
  華文昌的這口誅仙劍實在是太霸道了。
  馬五剛才說的話的確不假,但高手相爭,勝負隻在一線之間,別說兩方實力相當,隻要相差不是太多,法寶的優劣往往就能決定戰局。七劫縛仙陣的紅線鎖是用刀四度雷劫時被天雷擊出的精魄雜質煉成,雖然跟刀四本身不能相提並論,但天下能破得了七劫縛仙陣的法寶已然不多了,能斬斷紅線鎖的兵刃更是聞所未聞,華文昌自稱“一劍破萬法”,事實擺在眼前,不容馬五不信。
  “華先生當真要動手?”馬五苦笑一聲,右手中已經多了一柄奇形怪狀的兵刃,說是短棍,卻又曲裏拐彎,上麵還生著不少枝丫。
  “原來馬五先生還藏著這麽一件寶貝。”華文昌的眼睛眯起來了,馬五手裏的兵刃貌不驚人,但落在華文昌的眼中卻又不同,他知道,這東西應該是馬五原身狻猊的獨角。
  “請。”馬五長髯微飄,望向華文昌的眼神有些蒼涼――自從能幻化人形以來,馬五從沒想到自己還會有不得不把自己的獨角亮出來對敵的機會,他甚至沒將獨角煉成兵刃。
  華文昌伸指在誅仙劍上一彈,劍作龍吟之聲,肅容道,“既如此也不算華某倚仗兵刃之利了。”
  話音剛落,華文昌一劍斜斜刺出,第一招便即搶攻,劍光到處,百邪辟易,馬五的護身神光潮水般退開,竟然完全不起作用。馬五側身避過鋒芒,將獨角照華文昌當頭砸下,兩人翻滾鬥在一處。此時如果有人旁觀必定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兩大術門高手相鬥,其中之一還是上古就已成了精的鬼心狻猊,用的居然是普通的武功招式,法術反倒成了累贅。
  華文昌說得好聽,實際上還是仗著誅仙劍厲害,招招用強,出手淩厲猛悍,不留餘地;馬五卻心有所忌,隻是在躲避中反攻,不免處處受製,轉眼千招,馬五隻不敢讓獨角與誅仙劍相接,已是狼狽之極。
  秦王地宮中甬道原不算狹窄,但設計來卻也不是為了要人在其中過招的,華文昌一輪搶攻下來,馬五的後背已經貼上了石壁,若這是平常的石壁也就罷了,馬五護身的紫焰邪雷自會讓它化作飛灰,但五英金母可不是浪得虛名,馬五眼看誅仙劍劍鋒就要及體,已是避無可避,隻好用獨角迎了上去。
  “叮”的一聲,劍角相接,但獨角卻終於沒斷,隻是開了一個小小的缺口,這也是華文昌用誅仙劍以來第一次沒有削斷對手的兵刃。可馬五也並不好過,獨角是他原身上的,血脈本是一體,不僅心神大亂,臉色也瞬間變得血紅。
  華文昌得理不饒人,颼颼颼三劍,劍劍斬在獨角之上,每劍都讓獨角開了一個缺口,馬五心口一熱,噗地一口鮮血就吐了出來,臉色由紅轉成了慘白。
  “勝負已分,馬五先生何不束手?”華文昌嘴上說話,手也沒閑著,逼得更緊了,完全是要立時將馬五斬於劍下的架勢。
  “小輩!”馬五拚死一擊,用獨角迎上誅仙劍,叮聲過後,獨角上少了一個枝丫,但馬五也脫開了華文昌的劍網。
  “小輩!”馬五又罵了一聲,猛地口一張,又噴出幾口鮮血,但這一次血不是白噴的,還伴著馬五的一聲長嘯。
  狻猊是毛群之長,一嘯之下百獸立至,再嘯能令山崩,鬼心狻猊得道少說也有四五千年,這情急下的一嘯又豈是一般的狻猊可比?這一聲直如萬雷轟發,地裂天傾,連用五英金母建成的甬道也是搖搖欲墜,表麵顫抖著幾乎要龜裂一般。華文昌出其不意首當其衝,樂子更大,不說雙耳立刻失聰,身子在半空之中更是大抖特抖,誅仙劍也握不住了,脫手掉到了地下,腦中一片空白,連後悔的念頭也來不及湧起,翻來覆去隻是一句,“靠!無定鄉八老原來這麽厲害!老子要完!”
  馬五比也華文昌好不到哪兒去,他的獨角受損意味著心神同時被創,吐出的鮮血也是精血所聚,絕非一般吐血可比,最後這一嘯更是被硬逼出來的,強運真氣讓他大傷真元,少說也損了五百年的道行。換回來的卻不過是華文昌一時的哆嗦,要是算帳,馬五實在虧大了。
  不過高手相爭也就隻在這片刻之間。
  馬五深吸一口氣,紫焰邪雷又發了出去,紫光頓時籠罩了一時間隻知道哆嗦的華文昌。
  不是馬五對紫焰邪雷太過執著,隻是紫焰邪雷是元神的克星,能將元神降伏,收為己用,華文昌又隻有元神在此,隻要收了他,再讓他說什麽可就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了,到了現在,馬五也沒忘了要從華文昌口中問出真相。
  馬五倒黴就倒黴在紫焰邪雷上了。
  紫光剛剛罩住華文昌,在華文昌身上立刻升起一陣金色光華,金光溶溶,護住了華文昌不被紫焰邪雷所害。
  “吉光裘!”馬五險些又吐了一口血。
  倒也不是因為華文昌對無定鄉八老的了解極深,所以事先布置下了護身之法,隻是華文昌早就學會了謹慎,在探秦王地宮之前,他已經先把護身的吉光裘穿在了身上。吉光裘雖然擋不住誅仙劍這樣離譜的凶器,可紫焰邪雷卻也敵不過吉光裘的王道金光。
  要是馬五近身給華文昌一擊的話,華文昌這個從未來回來的家夥也就變了過去式,可馬五的“擒敵”之心壞了大事,吉光裘寶光一起,華文昌也馬上緩過氣來了。
  華文昌心念轉得極快,眼下已經是個不死不休的局麵,而馬五要是再來上這麽一嗓子自己就非完不可,趁著馬五心神被吉光裘所奪,華文昌下了死手。
  “著!”
  隨著華文昌一聲輕喝,落在地上的誅仙劍驀地跳起,直奔馬五的心窩。
  馬五連“不好”兩個字都沒叫出來,誅仙劍已到!
  “嘿!”馬五究竟是馬五,知道已然避不開了,一聲悶哼,電光火石般地一個轉身,用左手直接去抓誅仙劍的劍尖,同時右掌劈在左肩上,硬生生將一條左臂劈了下來!
  馬五的左臂剛剛離體就碰上了誅仙劍,一陣白煙升起,馬五的左臂消失不見,而華文昌也為馬五的狠心呆了一呆,沒來得及禦劍直追。
  馬五左臂被自己劈下的同時就借著轉身的勢子向甬道外竄去,臨走更留下了一朵紫光斷後,他要的就是華文昌這一呆,紫光越過了華文昌的身子,衝甬道盡頭一早就被馬五嘯聲震暈的薑冉身上落去。
  “華文昌,你斷我一條臂膀,我就讓你傷心一世!”
  “糟了!”華文昌久經大敵,馬上就已經反應過來,放過了馬五,毫不猶豫地轉身去救薑冉。
  但華文昌終究慢了一步,他衝進石室前空地的時候,正好看見紫光已經落到了薑冉的身上。
  “不!”繼馬五的長嘯之後,華文昌也大喊起來,這一聲,撕心裂肺。
  

第一百一十章 密室中的老鬼
更新時間2004-6-28 18:11:00 字數:8756

 
  李亞峰一向認為倒黴是有境界之分的,而自己現在的境界即便不是最高卻也差不到哪裏去:自己竟然跟五隻惡鬼困在了一個洞裏。
  四周昏暗,李亞峰借著戰術手電的光柱卻也能看得清楚,地穴並不大,四四方方,直徑最多五十米,更像是個石室,隻是向上看去高度少說也有百米,雖然身懷禦風術的李亞峰不會把這點兒高度放在心上,可他對五英金母卻無計可施。更要命的是,不光是頭頂,石室的四壁加上地麵,似乎也全是五英金母的質地,李亞峰順手用赤銅凝光刀斜劈了一下石壁,四濺的火花證明了他的眼光的確不差。
  不管石室一角五鬼聚在一起悉悉窣窣地在說著什麽,李亞峰開始從腦中整理自己在秦王地宮中遇到的一切了。
  始皇帝贏政不管怎麽說也不過是個皇帝,手筆再大能安排出在地宮門口時自己遇上的箭雨這樣的機關已經算是不易了,這可是實打實地用了兩千年啊,至於五英金母,這種東西是修道中人用來煉飛劍的上好材料,能有一塊就算運氣不錯,可如今卻用來修地洞?這排場奢侈得簡直比華陀門還有過之而無不及,換句話說,要不是自己在地宮門口有驚無險地來了那麽一出,也不會太過小瞧了贏政,至少會對機關有所提防。
  想到這兒,李亞峰搖搖頭,立刻否決了對自己的安慰:即便是小心提防著,自己也不會想到一座小山似的五英金母會從天上砸下來,這個當是一定會上的。
  可這就更不可理解了,小小一個皇帝哪兒來的這種本事?有這種本事了還用得著給自己修墳嗎?想死都難!
  還有五鬼,他們是華文昌派來跟自己搗亂的,可顯然五鬼也不知道會有這麽一個機關,否則至少不會也被壓在底下,那這就不是華文昌安排的了?可華文昌怎麽也到了秦王地宮?難道為的也是龍天說的驅山鐸?憑他的本事翻山不是做不到啊,要驅山鐸有什麽用?咳,就算是龍天,這小子深藏不露,要說他能翻起個把山頭來也不怎麽稀奇,這夥人盯著驅山鐸到底是想幹什麽?
  就在李亞峰快要想破腦袋的時候,突然傳來一陣奇香。
  “怪了?這不是有情散的藥香嗎?還有三時丹、羅浮龍腦丸、百芝丹……嗯?連融峰五味醋心合離胡榛子都……靠!你們這五個混蛋!”
  李亞峰真急了。
  剛才五英金母的小山往下砸的時候五鬼幫著李亞峰頂了一陣子,雖然到底還是沒能成功一起被壓在了地洞裏,李亞峰對他們的防範之心卻減了不少。可李亞峰忘了,五鬼近身,必定大大倒黴――李亞峰口袋裏裝著的那些華陀門的靈丹妙藥不知道什麽時候都被偷走了,不用說,這一定是黑鬼――盜鬼做出來的好事。這還不算,顯然這五鬼也是有些本領的,被李亞峰用“大小如意”的法術變小的靈丹已經都變回了原來的樣子,這會兒攤了一地,瓶瓶罐罐全被打開了,五鬼正爭先恐後地把藥往嘴裏填,什麽“殺、淫、盜、妄、酒”,一個個簡直都是餓死鬼的德性。
  “你們給我……住口!”李亞峰氣得連話也不會說了,這可都是寶貝啊!整個華陀門的家當差不多有一半兒都在這兒了!
  李亞峰莫名所以的怒吼剛剛出口,像是商量好了似的,五鬼突然都不動了,像是變成了泥雕木塑。
  “靠!裝死啊?”李亞峰幾步走到五鬼跟前,心疼地看了一眼地上亂七八糟的藥瓶,狠狠給了青鬼一巴掌。
  “你們知不知道這些……”李亞峰剛要跳著腳大罵五鬼,忽然發覺事情好像有些不對:挨了自己一巴掌的青鬼聽話地倒在一邊,連姿勢都沒變,一隻手還捂在嘴邊。
  “真死了?”李亞峰撓撓頭,仔細打量一下五鬼,這五鬼除了都有一隻手在往嘴裏填藥之外,倒是姿態各異,有蹲著的有坐著的,青鬼本來是站著,讓自己一巴掌給打成躺著的了,反正就是一動不動,要說這五鬼是從廟裏搬出來的隻怕也有人會信。
  “我管你這麽多!我的藥啊……”李亞峰猛然從疑惑中驚醒,哀叫著撲向地上的瓶瓶罐罐。
  李亞峰為人並不吝嗇,又深通藥性,華陀門的靈藥他也早就吃得不能再吃,可這並不意味著他就不拿東西當東西了,驟然發覺五鬼敗壞自己的家當,李亞峰的心在滴血。
  “天!三時丹少了一半!天!有情散就剩下兩瓶了!天!我的百芝丹全完了!天!懷風躑躅花粉也灑了!天!這可是我用如何樹實配的六色櫻桃啊,你們連核都沒給我剩下!你們這幫強盜!你們怎麽就不把十全大死丹給吞了呢!天啊!你們連雞鳴五鼓迷魂香都用光了!天……嗯?等等?雞鳴五鼓迷魂香?”
  這五鬼現在該不是自己把自己用雞鳴五鼓迷魂香給迷昏了吧?笨也要有個限度啊?李亞峰愣給氣樂了。
  “你們這五個笨鬼,簡直……”李亞峰收好被五鬼荼毒後剩下的靈藥,搖著頭剛苦笑出聲,忽然間旁邊一點青光一閃,嚇了李亞峰一跳,再一看,五鬼身上竟然漸漸放出光來,轉瞬已經亮得刺眼,五鬼變成了五個光團,光團配合著五鬼身上的顏色,分為青、赤、白、黑、黃,個個都令人目眩,尤其是黑鬼,幾乎變了一個“黑洞”,黑魆魆地瘮人。
  “這……這是怎麽了?”李亞峰害怕了,他還是頭回知道黑顏色也能發光。
  五鬼身上的光芒翻騰滾動了大約一刻鍾的樣子,然後又逐漸消失不見,李亞峰的心情也由驚恐到好奇,見五鬼還是一動不動,蹲下加著小心輕輕撥拉了一下躺在地上的青鬼。
  “咦?”李亞峰的手指剛碰到青鬼就覺得整條手臂一震,半邊身子發麻,居然被彈開了,再看青鬼,青鬼卻像是突然得了瘧疾,渾身都哆嗦起來,再看旁邊,其餘四鬼也是一樣,統統打起了擺子。細一瞧,五鬼個個臉上一會兒發紅一會兒發白,要是按臉色的話,已經分不出什麽青鬼藍鬼,全都成了半紅半白鬼。
  李亞峰微一思忖便已明白,哈哈大笑起來,“我就說,我的靈丹妙藥是你們隨便能吃的嗎?你們足足給我禍害了一多半兒啊!哈哈,這會兒吃傻了吧?好嘛,一個沒剩下,都走火入魔了!”
  幸災樂禍或許是人的天性,但自己也倒著黴的時候卻未必人人都樂得出來,李亞峰的笑聲很快變成了幹笑:地穴石室中安靜得連自己的呼吸聲都清晰可辨,空氣也幹燥到幾乎嗆得肺疼,李亞峰轉了幾個圈子,心裏越來越虛――這回可是真的被困住了。
  怎麽樣才能脫困?不管或許比自己更加倒黴的五鬼,李亞峰慢慢蹲下,雙手的十指緊密交叉地握在一起,迫使自己鎮定下來,腦子裏種種念頭和幻境翻騰起伏,卻得不出一個有效的辦法。
  忽然,從地穴之外傳來一個殘酷、尖冷的聲調。
  “馬五!你給我聽真了!你若敢壞我大事,華某便仗劍血洗無定鄉!”
  吼聲重複了三遍,一遍比一遍更加真切,悶雷般地炸開回響,連在石室中的李亞峰都聽得清清楚楚,耳朵也被震得發麻。
  是華文昌!他果然就在秦王地宮!五叔也來了!
  李亞峰猛地站起,敵意和戰意瞬間高漲得要破胸而出,可轉念想到自己目下的境況,又氣餒地連連跺腳。
  “靠!便宜了你們五個鬼頭!”
  李亞峰沉思了一會兒,發覺不管是追查華文昌來秦王地宮的目的還是為了自己從這個見了鬼的地洞裏出去,都得借助外力;雖然馬五似乎是在外麵,好像也與華文昌鬧翻了,但聽華文昌的喊話,馬五大概也沒討得了什麽好去,能否來幫自己一把實在難說,再說就算是馬五有心,隻怕也他不知道自己在這裏……這麽一來,隻好先從五鬼著手了。
  “靠,我怎麽淪落到了給鬼治病的地步了?給鬼把脈?這叫怎麽說的?包龍圖日審陽間夜斷陰曹?搞什麽搞?”
  自怨自艾著李亞峰把針灸用的銀針拿了出來,不管是給人還是給鬼,治病對他來說都是久違了。
  久違了就容易出事兒。
  華陀門的看家本領就是以內視大法切脈,再以五行真氣調理病人體內氣脈,人之生各得其氣,隻要五行調和,別說走火入魔,肯定就無病無痛。李亞峰仗著他從神農穀凝翠崖寒潭裏泡出來的丙丁火氣和壬癸水氣下針,給人治病那一向是無往而不利的,但現在他碰上的卻是五鬼。
  吸取剛才被青鬼彈開手指的教訓,李亞峰手上拈著銀針運起壬癸水氣想要直接給白鬼下針,可李亞峰這會兒忘了他要治的並不是人……五鬼分屬五行,體內各隻占一種真氣,根本就沒什麽五行調和這一說。白鬼在五行中更是屬庚辛金的,金生水,李亞峰的銀針和壬癸水氣剛一碰到白鬼的身子,白鬼體內的庚辛金氣就像衝開了閘門的洪水,順著銀針一股腦兒地湧進了李亞峰的丹田!
  李亞峰被突然湧來的真氣嚇了一跳,身子一沉,摔了個仰八叉,等他爬起來再看,白鬼沒了!
  怎麽回事?李亞峰又仔細向周圍看去,白鬼的確鴻飛冥冥,找不見了。
  李亞峰也算是精通術數,要是他能靜心想想,或許能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麽事情,甚至也能找出對策,但現在卻不容他多想了。原本李亞峰體內的五行之氣隻有隻有壬癸水氣和丙丁火氣最為旺盛,這二者雖然相克,但各屬陰陽,應了二五之氣的說法,不僅相安無事,而且相得益彰,可這突然多了一股強橫的庚辛金氣,他自己體內的五行先就亂了!
  李亞峰體內三氣盤旋衝突,一會兒壬癸水克住了丙丁火,一會兒丙丁火又克住了庚辛金;一會兒庚辛金生出了壬癸水,一會兒壬癸水又生出了甲乙木……倒黴的是李亞峰體內還有華文昌封脈的金針,這時也紛紛響應,要將李亞峰體內的真氣克住,卻又因為少了一根壓製不了,竟然被三股五行真氣卷住了在經脈裏穿行起來……
  李亞峰剛一愣就覺得渾身忽冷忽熱,體內的真氣奔騰鼓蕩,似乎要從全身十萬八千個毛孔中一氣都衝出來,卻偏生又處處碰壁,還帶著鑽心的疼痛,不自主地手舞足蹈,口中長嘯出聲。
  他這一動不要緊,把石室中剩下的四鬼也給碰到了,先前已經有了白鬼的榜樣,剩下的四鬼也都跟著身化五行之氣,衝進了李亞峰的體內!
  這一下可就熱鬧了。
  甲乙木克戊已土卻生丙丁火,丙丁火克庚辛金卻生戊已土,戊已土克壬癸水卻生庚辛金,庚辛金克甲乙木卻生壬癸水,壬癸水克丙丁火卻生甲乙木,真氣被封的李亞峰無法使五行調和,體內這就亂了套。
  “到底是怎麽了?受不了了!靠!老子受不了了!”五鬼所化的五行真氣在李亞峰體內匯聚,真氣洶湧澎湃,似乎要將李亞峰的身子炸碎,更有金針到處遊走添亂,李亞峰的四肢百骸尤如被萬針攢刺,瞬間神智已經不清,口中嗬嗬狂叫,跌跌撞撞撲向石壁,下意識地又擊又打,隻兩拳下去,李亞峰的手上便露出了森森白骨,血水一滴一滴落到地上。
  可更讓人不敢置信的是,用五英金母建成的石壁竟然經不住李亞峰的擊打,滿不情願地吱嘎響了一聲,居然硬硬地被打出了幾道裂縫!
  “靠,老子要死了,華文昌,你給老子等著,老子做了鬼再去找你……”李亞峰瘋狂地打了半天,石壁已經被他打出了一個大洞,這才算是恢複了一點兒神智,莫名地嘟囔了一句,身子一軟,癱倒在地,沉沉睡去。
  李亞峰並不知道,就在他暈倒之後,一根金針悄無聲息地從他左手中指的指尖退了出來,破空飛去,這根金針在碰到石室頂部的五英金母的時候竟然毫無聲息地紮了進去,不見蹤影。
  與此同時,李亞峰受傷的雙手上突然現出光芒,傷勢也瞬間痊愈了。
  ……
  “公子醒了?”
  不知過了多久,李亞峰悠悠睜開眼睛,耳中聽到一個蒼老的聲音。
  “誰?”
  李亞峰一激靈爬了起來,四處望望,黑糊糊地不見人影,再檢查一下自己的身子,發覺似乎沒什麽異樣,試了一下,丹田中空空蕩蕩毫不受力,還是被華文昌封住經脈時的狀態。
  “靠,做夢了?我這是在哪兒?”李亞峰搖搖頭,努力回想一下,“哦,對了,我被困在個地洞裏,給五鬼療治走火入魔的時候給暈了過去……可……五鬼呢?”
  李亞峰摸出戰術手電,四下裏照照,忽然看見了石壁上的大洞。
  “好家夥!這可是五英金母啊!怎麽了?讓誰給弄成這個樣子了?”李亞峰的記憶似乎消失了一部分,完全不知道這正是他自己做的好事。
  “公子……”蒼老的聲音又響了起來。
  “誰!”這回李亞峰聽真了,如臨大敵般地將戰術手電的光柱照向聲音傳來的地方。
  “有禮了。老夫在此。”
  “你……你是誰?”李亞峰仔細看去,出聲的是一個浮在半空中的模糊黑影,他見過的東西已經很是不少,自然知道對於這種東西,大家一般稱之為“鬼魂”。
  “老夫是這秦王地宮中一個看門的孤魂,當年的名號不提也罷。”黑影向李亞峰飄得近了,李亞峰能看清楚,黑影的確是個老者,個子不高,長冠挽髻,綠袍深衣,腰係綠紫白三色長絛。
  “詬莫大於卑賤,而悲莫甚於窮困。”不知怎麽,李亞峰腦子突然間變得極為清醒,對老者打眼一看心裏就有了數,長躬到地,朗聲說,“小子如今被困,請長者指點迷津。”
  “你……你……”老者一聽李亞峰說出“詬莫大於卑賤,而悲莫甚於窮困”這句話來,立刻大吃一驚,幾乎顯得有些慌亂。
  “小子李亞峰,拜見前輩。”李亞峰又鞠了一躬。
  “公子不必如此。”老者這時已經鎮靜下來,還了半禮。
  “《後漢書?輿服誌》中曾記載前輩服色,是以小子……”李亞峰沒把話說完,但也解了老者的疑惑。
  “公子博覽群書,當真難得。”老者微笑點頭。
  “哈哈,沒蒙錯。”李亞峰先把心放下來了。
  秦始皇官製,三品以上的才能著綠袍,而三色綬帶更是相國的專用品,李亞峰的書沒有白讀,他認出了老者正是秦相李斯。至於“詬莫大於卑賤,而悲莫甚於窮困”,那是李斯一生的座右銘。
  但一個問題解決,又一個疑惑冒了出來。
  李亞峰皺著眉頭把自己讀過的有關李斯的東西全都在腦子裏很快地過了一遍,最讓他奇怪的是,李斯明明讓秦二世胡亥和趙高在鹹陽給腰斬了,怎麽這個老鬼現在又從秦王地宮中冒了出來?
  他該不是五鬼的祖宗吧?李亞峰被這個毫沒道理的念頭嚇著了。
  “敢問前輩可知道五鬼?”李亞峰大著膽子問。
  “公子問五鬼?”李斯奇怪地盯著李亞峰,“公子不是已經將那五鬼化了嗎?”
  啥叫“化了”?李亞峰的腦袋一下子大了三圈。
  “前輩……”
  沒等李亞峰再往下問,李斯接著說,“公子福緣深厚,更難得的是一身是膽,竟然連化五隻天鬼,老夫心中佩服,這才出來見公子一麵……”
  “啊?啊,原來如此。”李亞峰有心追問到底“天鬼”啊“化了”啊的是怎麽一回事,但他更在意的是自己的處境,李斯這樣的人物――即便是鬼魂――固然是難得一見,可這不代表李亞峰願意在這個的確是“見鬼的地洞”裏一直呆下去。
  “前輩,有話到外麵細說如何?小子被困,還請前輩援手。”李亞峰見李斯這個老鬼好像和那五鬼沒什麽關係,趕緊打了個哈哈,把話題轉開了。
  “嗯?”沒成想李亞峰的話卻讓李斯納悶起來,“這機關雖然險惡,可怎麽困得住公子?公子不是已經練成了……咦?”
  李斯忽然又飄近了李亞峰幾尺,到了李亞峰的身邊,臉色猛然間大變,失聲喊了出來,“是天刑金針!”
  天刑金針又是啥玩意兒?
  李亞峰鬱悶得幾乎想要撞牆,李斯出來還沒多少時間呢,他嘴裏說出來的名詞沒一個是自己聽得懂的。
  “這……公子,公子可是被天刑金針封了經脈?”李斯不知道李亞峰的鬱悶,一臉震驚地發問。
  “前輩,天刑金針是什麽小子不知。但小子確是被一個卑鄙下流的人渣施了七針封脈之術。”當著外人的麵把華文昌罵上幾句,李亞峰心裏無比的痛快,倒也忘了急著讓李斯把自己救出去了。
  “七針封脈?真是七針封脈?不對,不對!怪了……”像是遇到了平生第一難解的謎題,李斯喃喃著在原地轉開了圈子。
  “不對!”李亞峰也發覺不對了,不管怎麽說,要真是李斯的話他最多也就是個兩千多年的老鬼,可這會兒又是什麽“天鬼”,又是什麽“天刑金針”,這可不是李斯該知道的東西――無論那到底是什麽東西。
  “前輩究竟是誰?”李亞峰開始警戒起來。
  “七針封脈,當真是七針封脈!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天幹五行,二氣相衝,三合三會,翻天一星……是真的……是真的!天啊!天啊!”
  李斯根本沒聽見李亞峰的問話,在李亞峰身邊亂轉了幾圈,驟然停下,仰天狂喊起來,原本蒼老卻泊然清雅的聲音也變得嘶啞,兩滴濁淚滴了下來。
  “瘋子!不,瘋鬼!瘋鬼!”李亞峰往後退了幾步,隻覺得頭大如鬥。
  過了好久李斯才從“瘋狂”狀態當中清醒過來,深深地望了李亞峰一眼,身子卻向上飄去。
  “喂!你……前輩請留步啊!”李亞峰硬著頭皮喊了起來,不管他是不是李斯,也不管他到底是不是瘋子,石室中要是再剩下自己一個,那想要脫困可就難了,而且這個老鬼自稱是看門守墓的,逃出生天的辦法不是正應該著落在他身上?
  “公子還有何事?”李斯把身形在半空中定住,開口問。
  “靠……”李亞峰在心裏小聲罵了一句,再不懷疑李斯的確是個“瘋鬼”了,自己剛才說得還不清楚嗎?
  “前輩可否指點小子脫困之法?”罵歸罵,表麵文章李亞峰還是會做的。
  “脫困之法?”李斯蒼涼的眼神中透出了幾分譏誚,“地宮中雖說機關重重,但想必一定困不住公子,公子何苦如此著急?”
  “我……你……”李亞峰差點兒沒讓李斯給噎住,“前輩不要取笑小子了。”
  “老夫不敢。地宮機關可困殺仙凡,可公子既不在凡,亦不在仙,怎麽用得著老夫多事?何況此處機關乃是趙高所建,老夫更是無能為力。”
  趙高?這兒一個李斯還沒走呢,又出來個趙高?
  “我靠!”李亞峰一急,也不說什麽“前輩”,直接開罵了,“我說,你到底是從哪兒蹦出來的?一會兒李斯一會兒趙高?就算秦始皇他也就是個凡人吧,他墳裏的東西還什麽困殺仙凡?哪兒跟哪兒啊?你這不是耍著我玩兒嘛!吾以誠相投,而公見欺如是,豈吾所望哉!”
  罵到最後,李亞峰氣得把《三國演義》裏許攸罵曹操的詞兒都給吼出來了,不過他心裏害怕就這麽被困住出不去了,已經顯得氣弱。
  “公子休急,公子休急。公子身負大任,遇合之奇之巧更是千古一人,地宮中小小機關必定困不住公子……”
  李斯說著看似不負責任的話,心裏的驚濤駭浪卻早不知已經掀起了多高了。
  兩千年前始皇帝贏政統一六國,當時李斯神識不昧,其中故事知道得清清楚楚,比華文昌花了大力氣從鷹二口中套出來的不知道要詳細了多少。
  華文昌對薑冉講述的其實並不假,秦王嬴政的確是烏龍轉世,是天庭派來掌控凡間的代表,但當時為此下凡的卻絕不僅嬴政一個,李斯就是天庭派在嬴政身邊的助手。
  李斯原本是天庭的卜師,一個不受重視的角色,不要說凡間,就是神仙們自己也都認為天庭即天意,卜師這個位子實在是可有可無。
  但李斯卻知道事情並不是這樣,如果所謂的天意是指一種不可逆轉不可幹預的規律或者意誌的話,天庭雖然以天為庭卻也在“天下”,隻是沒有人真正意識到罷了,就連李斯自己在卜筮之中也不過隻能偶爾窺見一丁點兒真正的天心。
  曾經有過一段時間,玉帝會很虛心地接受李斯的建議,直到有一次,玉帝悄悄地去靈山找過了如來佛祖。然後,一切都變了,玉帝變得剛愎自用,不但再也不關心李斯在卜筮中得到了什麽預示,甚至打算將它的權威貫徹整個人間。
  於是李斯開始經常望著天河的波濤歎息了,隻有李斯知道,玉帝在靈山並沒有見到佛祖,而玉帝的圖謀也一定會失敗——玉帝選定的烏龍注定了是“翻天一星”,他的權威將會遍及人間,但這與玉帝、與天庭都統統無關。
  李斯心平氣和地接受了自己的失寵,但他沒有想到玉帝居然還會派自己到凡間協助轉生為秦王嬴政的烏龍,既然派到了自己頭上,李斯還是去了,隻不過,作為一個卜師,李斯遵循的卻是他算出的那個必然的“天意”。這一點,玉帝其實早該知道。
  果然,在李斯的推動之下,嬴政不僅很快統一了六國,還積極地打起了長生的主意,尤其是趙高這個神秘人物的出現,更讓嬴政下定了與天庭決裂的決心。
  趙高來曆不明,可本領很大,在趙高無數次擋回天庭之後,李斯把趙高看成了天心的代表,對趙高言聽計從。
  後來李斯才知道自己錯得有多厲害。
  嬴政在出巡時被天庭擊殺了,死狀極其淒慘。天庭不能放過一個叛徒這很容易理解,但望著作壁上觀的趙高,李斯茫然。
  緊接著發生的一係列事件讓李斯甚至來不及卜算到底是怎麽了,太子扶蘇被殺,胡亥即位,開國功臣和秦王宗室走馬燈似的一個接著一個地完蛋,連李斯自己不知道什麽時候也被推上了刑場,做了糊塗鬼。
  死後李斯才在趙高陰冷的笑容中得知了一切:趙高是趙國的貴族,被嬴政滅了門,他不是天心的代表,而是複仇之雄。
  李斯永遠忘不了趙高將他的元神封進秦王地宮時的眼神,那其中充滿了幻滅後的安寧,還有無限的黑暗和冷漠,就在那一刻,李斯突然明白了自己在卜筮中犯下的錯誤:或許翻天一星真的就是嬴政,但是李斯自己將他葬送了——卜師不能參與曆史,否則,天心就會發生微妙的變化。
  這一微妙,讓李斯在地宮中度過了兩千年的時光。
  兩千年中,李斯無數次重新推演天心,卜算趙高的來曆,但一切仿佛都籠罩在迷霧之中,直到李亞峰和薑冉闖進地宮才豁然開朗。但這一次,李斯知道自己隻會是一個旁觀者——雖然這並不能讓李斯遏止自己的驚訝。
  兩千年了,翻天一星終於重現人間。
  “公子,”李斯按捺住心中的激動,微笑著說,“公子乃是無悔亢龍,秦王地宮卻隻不過是塊小小的淺灘,公子請看,門戶這不是已然打開了?”
  果然,李斯話音剛落,李亞峰頭頂天光驟現,伴著一聲巨響,一個人影突然從上麵跌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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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邪櫻》(全)by 凝翠崖——(第111-130章) -意隨風行- 給 意隨風行 發送悄悄話 (415097 bytes) () 07/07/2009 postreply 18:53:45

《邪櫻》(全)by 凝翠崖——(第131-155章) -意隨風行- 給 意隨風行 發送悄悄話 (521457 bytes) () 07/07/2009 postreply 18:58:0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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