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冤新錄 作者:拍案驚奇(全本)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洗冤新錄》作者:拍案驚奇(全本)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一章 莫名的穿越
夜深人靜,天上星月無光,沉悶地雷聲在遠處轟鳴,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之勢,也許這注定會是一個不平靜的夜晚。
李嘯天坐在虹橋大廈的樓頂上,望著陰沉沉的夜空,心裏嘀咕著:“要下雨了,還是趕緊幹活吧!”
然後,他就取出一盤細細的鋼絲,一端卡在欄杆上,另一端扣在身上的保險帶上,慢慢從60層樓的高空滑落了下來。
漆黑的夜裏,李嘯天就猶如一道鬼影般從天而降。要是有人看到,恐怕會以為是看到電影裏的蜘蛛俠呢。幸好是在黑夜,不然李嘯天可要驚世駭俗了。
滑到第50層的時候,一道利閃劃過蒼穹,如同一把碩大的剪刀,把烏雲剪開了一條長長的口子,隨後一聲霹靂在天地間震顫起來。李嘯天伏在牆壁上,感到整個大樓仿佛也隨著顫抖。心裏不由暗暗罵了一句:“**!這鬼天氣!”隨後,又一個炸雷響起,將李嘯天嚇得一哆嗦,趕緊閉上了嘴巴。真要是惹怒了天公,可不是鬧笑話的。
李嘯天一邊繼續下滑,一邊在腦海中構思出一大堆人民幣,努力使它成為自己下降的動力。要不是為了這五萬塊,他才不願意頂風冒雨的,做什麽蜘蛛俠呢!早就找一個酒吧,享受燈紅酒綠、豐富多彩的夜生活去了。沒辦法,拿人錢財、與人消災,誰讓自己是一個受人雇傭的私家偵探呢!
李嘯天今年29歲,已經做了10年的私家偵探,而且,他創辦的“三隻眼偵探社”,在當地的名頭也頗為響亮。
這次,他就是接受一個雇主委托,到虹橋賓館秘密查案的。這個雇主也是商界一位的成功人士,年少多金,目前卻正在與老婆鬧離婚,原因是懷疑他老婆有紅杏出牆的嫌疑。而之所以要雇傭李嘯天,則是希望他這個有名的私家偵探,能把這種懷疑變成現實。這樣,就可以名正言順地把老婆掃地出門了,而且,還不能帶走任何財產。
所以我們倒黴的主人公李嘯天,才會全副武裝地出現在這裏,說是全副武裝,其實也就是身上帶著一個跟蹤定位儀、一台微型錄音機和一隻防身的鋼筆式麻醉槍而已。
李嘯天鬱悶的滑過第40層,他的目標在第二十層的2010號房間,據委托人說,他的妻子就在那裏和情人秘密約會,而那個情人,據說也是一個初出茅廬的警探。一想到這裏,李嘯天不由提醒自己:“對方也算是專業人士,希望這次不要陰溝裏翻船才好啊!”
當他滑過第三十層的時候,醞釀已久的雨點終於擊打在他的身上。李嘯天也加快了下滑的速度:“看來今天真的是不宜出門啊,都是最近幾天出現的彗星鬧的!”
在前天,西北的天空突然出現了一顆彗星。據天文學家推測,它長長的慧尾,將在今晚掃過地球。所以鬧得人心惶惶,李嘯天雖然不那麽迷信,但是對於這個中國人傳統意識裏的這個“掃把星”,李嘯天也是沒有什麽好感的。他心裏默默祈禱著:“但願今天要調查的這個女人,不要成為自己命裏的掃帚星啊!”
終於,李嘯天滑落到了第二十層,他靈活地避開了幾個亮著燈的窗口,終於來到了2010號房間的上麵。
李嘯天向下望了一眼,一股柔和的粉紅色光亮從房間的玻璃窗上映射出來,還隱隱約約地傳出了一曲頗為浪漫地鋼琴曲,聽起來像是《秋日絲雨》。
“**,現在應該是‘深夜大雨’!”李嘯天感受到大雨點砸在臉上,隱隱作痛,心裏不禁咒罵起來。
然後,他小心的在空中來了個倒立,雙手伏在牆上,腦袋慢慢向窗戶接近。然後,猛地向屋裏張望了一眼,就又縮回頭去。
這一撇之間,李嘯天終於放下心來,窗子裏麵是個客廳,而且沒人,看來,要找的正主現在應該在臥室吧。
一想到人家在軟綿綿的床上,愉快地做著某件男女間樂此不疲的事情,而自己卻在外麵喝風淋雨,李嘯天的心就忿忿不平起來。
他重新把自己的身體擺正,掏出了一副特製的膠皮手套,換下了手上厚厚的耐磨的那副。然後滑落到窗子的下麵,迅速地取出一管藥水,在玻璃上塗了一個小圈。
做完了這些工作,他又隱藏到陰暗的角落裏,心裏默默地數著:“1、2、3、------”等他數到三十的時候,又飛快地轉到窗下,把右手貼在剛才塗的玻璃窗上,一個不規則的圓孔在玻璃上無聲無息地出現了,而在李嘯天的右手上,則沾著那小塊掉落的玻璃。
李嘯天連同手套一起摘下,輕輕地放在窗台上。然後準備把手伸進去,打開窗子的開關。就在這個時候,窗子忽然開了,一張英俊的麵孔出現在窗前,柔聲對他說:“先生,窗子本來就沒鎖,你何必這麽費事呢!”
然後,臉上就露出了迷人的微笑。
李嘯天仰著頭,也還以尷尬的一笑:“對不起,酒有點喝多了,走錯房間了!我這就離開。”
這時,一個濃妝豔抹的女人也出現在窗前,揪著火辣辣的紅唇說:“你叫我躲在窗下看好戲,哪有什麽好戲呀,還是趕快回到床上去吧!”
女人懷裏還抱著一隻毛茸茸的小狗,它看到了窗外的不速之客,就向外伸長了身子,脆生生地叫了幾下。
那個男人臉上的笑意更濃了:“寶貝,你得讓我送送客吧!”接著又膩聲對窗外的李嘯天說:“先生,請一路好走!”
然後,李嘯天就聽到了“哢嚓”一聲脆響,再把頭仰高一點,才發現那人高舉的手上握著一把鋼鉗。剛才的響聲,就是它和自己的保險鋼絲親密接觸後才發出來的。
李嘯天心裏一涼,下意識的雙手亂舞,正好把那個伸出頭來的小狗給帶了下來,落在了李嘯天的肩膀上。小家夥也意識到麵臨的危險,死死地抱住李嘯天的脖子,嘴裏驚恐地嗚嗚著。
而李嘯天多年苦練地擒拿技法也終於發揮了作用,危急時刻,硬是用手搭住窗沿,身子緊貼在牆壁上。像一片樹葉,掛在了幾十米的高空。這可是20層的高樓啊,要是摔下去,非粉身碎骨不可!
英俊男子微笑著道了一聲“晚安!下雨了,我要關窗啦!”然後就瀟灑地關上了窗子。
那個妖冶的女人卻叫道:“我的寶貝小白還在外麵呢!”
英俊男子摟住她的腰身:“我不就是你的寶貝嗎!”然後,兩個身影就消失在窗前。
而此時,屋中的樂曲又換了新的一首,好像是《天堂裏也有車來車往》,不過,李嘯天隻顧考慮如何脫身,沒有來得及分辨清楚。
十指搭在濕滑的窗沿上,李嘯天知道,自己堅持不了太長時間了。現在,他的腦子裏已經是一片空白。所能做的,就是堅持,堅持,再堅持!每堅持一秒鍾,自己的生命就延長一秒!
終於,在李嘯天堅持了23秒之後,傾盆大雨,如注而下。李嘯天的衣服在短短幾秒鍾的時間裏就被打濕,他感到,自己的身子越來越重了,搭在窗台上的十指也開始麻木了。雨水更帶來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無情地把李嘯天向下衝刷著。那隻小狗也瑟瑟發抖,它現在隻能和李嘯天一起相依為命了。
李嘯天又抬頭仰望了一下懸在空中的鋼絲,豆大的雨點打在他的臉上,眼睛幾乎睜不開了,隻是朦朦朧朧地看到一條細長的黑影在空中搖擺,仿佛觸手可及,又仿佛永遠也無法握在手中。
李嘯天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地嚎叫:“啊——”這是他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呐喊,聲音裏充滿了絕望,充滿了悲憤,也充滿了留戀。然後,他的手指慢慢從窗台上滑落,身體也隨著向下滑落,滑向下麵無邊的黑暗。
又一道利閃滑過蒼穹,瞬間照亮了大地。李嘯天看著懷裏的小白狗,無奈地苦笑道:“想不到,還要你給我來陪葬!”
就在這一人一狗馬上就要墜落到地麵,一道亮逾閃電的白光穿破了雲層,從天而降。照射在李嘯天身上,然後,這一人一狗竟然奇跡般的消失了,就好像從來沒有在這個世界上存在過一般。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二章再世為書生
當李嘯天再次恢複神智的時候,聽到耳邊正有人哭訴著:“正兒呀,你怎麽就這麽想不開呢,你要是走了,扔下為娘一個人,可怎麽活呀!”
隨後就感覺到一滴滴熱乎乎的液體掉落在自己的臉上,他努力地睜開了雙眼,隻見一個陌生的老婦人正抱著自己的腦袋,淚流滿麵。
李嘯天仔細打量了她一下,隻見她裝束奇特:頭上高挽著發髻,中間插著一隻鳳頭銅簪,身上是一件洗得發白的粗布長裙。
老婦人看到兒子睜開了雙眼,頓時驚喜地瞪大了雙眼,隨後又喜極而泣:“正兒沒有死,我的正兒還沒有死呀!”眼淚劈裏啪啦滾落地更多了。
這時,李嘯天聽到周圍傳來一陣嗡嗡的議論聲:“包秀才又活過來了!”
“這個包秀才心眼也太小了,每次落第就尋短見,上次是投河,這次是上吊,幸好都沒死了!”
“我看是不想真死吧!”
“還不如死了的好,活著也是個沒用的廢材!”------
李嘯天剛想轉頭看看,立刻覺得脖子火辣辣的,仿佛斷了一般,用手一摸,一道血痕,顯然是剛才上吊時留下的紀念。
這時,他發現自己正身處一片樹林之中,四周圍著一圈男男女女,男子都是長袍大袖,頭上都包著頭巾,或束著發帶;女子都梳著各種發髻,插簪垂環。自己隻有在古裝電視劇裏才能看到這樣的裝束,李嘯天終於明白了:自己沒有死,而且回到了古代,借屍還魂到了一個落地秀才身上!
那個老婦人把李嘯天從地上攙起,指著麵前的一個老者說:“兒呀,多虧這位老爹救了你,快謝謝人家!”
李嘯天打量一下老者,隻見他須發花白,穿著齊膝的粗布短衣,腰間別著一把斧頭,腳上一雙葛履,看樣子是一個砍柴的樵夫。於是就學著古人的樣子,抱拳行禮道:“多謝老丈救命之恩!”
老者哈哈一笑:“秀才不要多禮,再說,要謝也不用謝我,還是應該多謝謝這條小白犬啊!”
李嘯天低頭一看,腳邊有一隻小狗,正向自己搖晃著小尾巴。隻見它渾身雪白的卷毛,圓溜溜的大眼睛,塌鼻子,豁嘴唇,還露出幾粒小芝麻牙,當女孩子的寵物蠻合適。李嘯天這才想起,原來是和自己一起從高樓上墜落的那隻小狗,想不到,連它也一起轉到古代來了,真是和自己相依為命呀。
隻聽老者繼續說道:“小老兒正在林中砍柴,這個小家夥忽然跑過來亂叫,於是我就跟著前來,才發現秀才你在林中自經,於是就將你救下。秀才你是個讀書明理的,大道理比小老兒懂得多,可千萬不要再自尋短見了。”
說完,老漢就挑起身邊的兩大捆幹柴,搖搖晃晃地去了。其他看熱鬧的人見狀,也紛紛散去,整個空曠的樹林,隻剩下李嘯天和那個口稱是自己娘親的婦人。
老婦人俯身對小白犬說:“多可愛的家夥,你既然救了我正兒的性命,就與我一起回家吧。”那小狗立刻高興地搖頭晃腦,小尾巴耍成了風車,撒起歡來。
婦人又道:“正兒,咱們也回家吧。”說罷,就攙扶著李嘯天,走出了樹林。小白犬則屁顛屁顛地跟在後麵。
望著老人如霜的鬢發,感受到從雙手傳過來的溫情,李嘯天的心裏也覺得熱乎乎的:自己在這古代也不孤單啊!
很快就上了官道,道路是用黃土鋪成,還混合了一些砂石,來來往往,多是一些販夫走卒,推車挑擔,都是身著布衣,一臉征塵。間或也有一些身穿長衫、手搖折扇的公子哥,卻都是離那些苦力遠遠的,顯然是不屑與之為伍。
李嘯天心中暗想:“看來這是一個等級森嚴的時代,隻是,到底是什麽朝代呢?”
於是就對身旁的母親道:“娘,剛才你管孩兒叫什麽?是叫拯兒嗎?那我的名字是不是叫包拯?”他忽然想起,這個包拯可是曆史上鼎鼎大名的清官,看來自己運氣不錯,竟然轉世到了北宋,搖身變成了後來的包青天。
那婦人吃驚地看了他半晌,心中詫異道:“怎麽這孩子連自己的名字都忘了呢?看來是剛才受了驚嚇,神智還沒有完全恢複啊!”
於是慈愛地對李嘯天說:“孩兒,你父姓包,在世的時候為你取名叫包正。”
李嘯天終於知道了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名字——“包拯”,於是就仔細地打量起這個陌生的世界來:天空由於沒有汙染,從而顯得特別的純淨,道路兩旁是一些樹林,一些歸巢的倦鳥在梢頭盤旋鳴叫。
其間還夾雜著一些小橋流水,偶爾在樹梢橋頭,還稀稀落落地散布著一些茅草房屋,一切都是那麽淳樸,那麽自然,簡直就是一首和諧的田園詩話。
李嘯天不由讚美道:“枯藤老樹昏鴉,小橋流水人家,古道西風瘦馬。夕陽西下,斷腸人在天涯!”說完之後,自己心中也不覺好笑:“恐怕不是斷腸人在天涯,而是私家偵探在古代了吧!”
看到兒子又有了吟詩的興致,老婦人也不禁心中大慰,笑吟吟地望著沉浸在詩情畫意裏的兒子。
不知不覺,母子二人已經回到了縣城。李嘯天新奇地打量著眼前的城市:高高的城牆,周圍是一圈護城河,城門是一個大大的圓拱,用鎖鏈吊著一塊又大又厚的木板,平鋪在護城河上。
在城門上,有五個醒目的大字,李嘯天仔細辨認了一下,隻認出了三個:第一個字是“龍”,後麵兩個是“南門”,中間兩個實在是認不得了。就是這個繁體的“龍”字和“門”字,還是由於平時見得比較多,這才認出的。
李嘯天心中暗笑:“自己這個公安大學的畢業生回到了古代,反倒成了文盲了!看來,得盡早學一學這些繁體字了。”
於是對母親道:“娘親,咱們居住的這個是什麽地方?”
中年婦人一看兒子又有些糊塗了,不由心中又有些擔憂,回答道:“兒啊,咱們這裏叫龍遊縣,離都城臨安隻有二百多裏的路程。”
李嘯天點點頭:“原來叫龍遊縣,京城是臨安,臨安?臨安不是南宋的都城嗎!”
這下,李嘯天可有些急了,連忙又向母親詢問道:“娘,現在不是北宋時候嗎?都城不是汴梁嗎?”
老婦人先是疑惑道:“北宋?”隨後又歎了一口氣:“唉!孩子,你是說在汴梁定都的那個時候吧,那已經是前幾年的事情了。自從靖康之難以後,康王南渡,現在的都城是臨安啦。”
李嘯天對於這點曆史還是有所了解的,他頓時呆住了:“莫非曆史記載錯了,包拯是南宋時候的人?”
就這樣,一腦子漿糊的李嘯天隨著母親進了城門,他心中的疑惑很快就被眼前新奇的景象衝淡了。
城門口,有幾個挎著腰刀、或手執長槍的兵丁把手,清一色都是身穿皂衣、頭戴纓帽。這種裝束,李嘯天知道,是宋代普通兵士的著裝。
看到李嘯天母子,一個長著短髭的士兵搭話道:“這不是大才子包正嗎?怎麽,這次參加會試,可曾高中?”說完,臉上還露出一片嘲弄之色。顯然也是知道了包秀才落第之事,出言諷刺。
李嘯天雖然明知道不幹己事,但還是麵上一紅。那幾個兵丁立刻哄堂大笑,老婦人見狀,連忙拉著兒子向城門走去,身後,那幾個士兵仍然對著李嘯天的背影,在那裏指指點點。
在城門旁,圍著一大群人,正在觀看城牆上的一張告示。李嘯天見了,也要湊上前去觀瞧。老婦人見了,急忙一把將他拉住:“兒呀,天色已晚,咱們還是早些回家吧。”
這時,圍觀的人群最後有一個人眼尖,看到了李嘯天,於是口中高喊道:“大家快快閃開,包秀才親自來看榜了!”
李嘯天一看此人,長得獐頭鼠目,歪戴著一頂花帽,估計是一個混跡市井的潑皮無賴。
潑皮這一嗓子還真管用,人們都回過頭來,熱辣辣的目光都聚焦在李嘯天身上。李嘯天這才明白,原來今天是放榜的日子,牆上乃是會試考中的榜單。怪不得母親要阻攔自己呢,是怕再受什麽刺激吧。
看到了落第秀才,人群就開始議論起來:“聽說包正秀才滿腹經綸,這次怎麽還落第了呢?”
“恐怕還是金玉其外、敗絮其內吧!”
“包秀才,你在榜上好好找找,看看有沒有孫山的名字,瞧瞧你是不是排在他的後麵!”
李嘯天感到了一種屈辱之情正在心裏迅速地滋長,那一隻隻指向自己的手指,就像一把把鋒利的刀子,在無情地捅向自己。他終於明白,自己這個身體原來的主人,為什麽會羞愧地自盡了。
老婦人拉著兒子離開了這個是非之地,雖然遠離了譏諷自己的人群,但是那種恥辱卻深深在李嘯天的心底紮根,成為了他今後向上鑽營的動力。
城中還是比較繁華的,店鋪林立,還有一些茶樓酒肆。酒保、茶博士在高聲的招攬客人,一派熱鬧的景象。路邊更有一些經營小本生意的人,或端著籮筐,或挑著擔子,在賣力的叫賣。看到這些各具特色的小吃,李嘯天不由咽了一口吐沫,走了半天的路,這肚皮還真有點餓了。
不由自主的,李嘯天把手伸進自己的兜裏,摸索起來。不過,沒有找到錢幣,卻意外地摸到了幾樣東西,從外形上,李嘯天感覺到,原來是自己當私家偵探時候的幾樣隨身必備法寶:一個微型錄音機、一把筆筒式麻醉槍、一個跟蹤定位儀。
李嘯天不由心頭狂喜:有了這三大件,自己在南宋也可以做私家偵探啦!
身旁的老婦人早把兒子的一舉一動看在眼裏,知道孩子餓了,但出來的時候匆忙,連一個銅錢也沒帶。她愧疚地注視著兒子,見他正盯著路邊一個賣包子的小販,雙眼爍爍放光。於是就狠了狠心,對李嘯天說:“兒呀,你先在此地等一下,為娘去去就來。”
李嘯天隨口答應了一聲,此時的他,其實正因為發現自己的老搭檔而無限喜悅,倒也不是特意在眼饞包子。隻是老婦人愛子心切,誤會而已。
李嘯天等了半天,還不見母親回來,於是就走向了母親剛才去的那家鋪子。在門口,李嘯天抬頭看了看招牌,隻見上麵寫著“當鋪”二字,他勉強認出了後麵的“鋪”字,隻是不知道是賣什麽的鋪子。
進到裏麵,隻見迎麵是一個齊胸高的木台,上麵放著一個大大的烏木算盤。旁邊還有一方硯台,上麵放著一支毛筆。台裏立著一個頭戴瓜皮帽,長著一撮山羊胡子的老者,戴著一個厚厚的老花鏡,狡詐的眼光,正從鏡片上方射出來,盯在手裏舉著的一個鐲子上。
嘴裏正對著櫃台外麵自己的母親說著:“你到底當不當?要是不當就別耽誤我們做生意!”聲音有些陰陽怪氣。
隻見那老婦人咬了咬牙,擠出了一個字“當!”
李嘯天看到母親原來兩個手腕上的鐲子,現在隻剩下了一個,這才明白,這裏原來是一個當鋪,母親是到這裏來當手鐲的。
一陣得意之色從山羊胡子的臉上一閃而過,於是提起筆來,飛快地填好了一張當票,然後向後麵喊道:“掉皮鎏金破手鐲一隻,當大錢兩貫!”
話音一落,身後的門簾一挑,一個小夥計樂嗬嗬地跑了進來,把手鐲捧到裏麵去了。母親眼巴巴地看著,剛想出聲招呼,卻又強忍下來。
山羊胡子從抽屜中取出了兩串銅錢,啪得扔在櫃台上,仍然用陰陽怪氣的語調說:“好好數數,別回頭來找後帳。”
母親默默地拿起兩吊錢,拉著有些木然的李嘯天走了出去。到了外麵,招來賣包子的小販,解下了四枚銅錢,給李嘯天賣了四個熱氣騰騰的包子。
看著眼前的包子,李嘯天真正把這個女人當作了自己的母親。
正當李嘯天為幾個小小的包子而無限感動的時候,身後有傳來一聲怪叫:“哈哈!落第秀才,還有心思吃熱包子呀,幹脆明天就別叫包秀才,幹脆叫包子秀才好了!”然後,一個人影衝到麵前,一把打落了李嘯天手裏的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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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痛打賊潑皮
李嘯天回頭一看,正是在城門口遇到的那個潑皮。他心裏猛然湧起一股想要揍人的衝動,不由暗中活動了一下手腳,幸好身體雖然變了,但原來的苦練的那些擒拿技法還沒忘。
那個潑皮嬉皮笑臉地高叫著“包子秀才,哈哈,包子秀才!”。然後雙手叉腰,挑釁地看著李嘯天,頭上歪帽上的絨球還一顫一顫的。同時,他的叫喊,還引來了一道道火熱的目光,投射到李嘯天身上,隨後是一陣竊笑。
看著潑皮極其欠扁的模樣,李嘯天攥緊了拳頭。那潑皮見了,嬉皮笑臉地說:“怎麽,包子秀才還要動武不成,來,來呀,你有本事就打小爺一拳試試。”說罷,還故意往李嘯天的身邊湊了湊。
李嘯天堂堂一個私家偵探,何曾受過地痞無賴的這般羞辱。於是一個箭步,就想衝上前去。可是他忽略自己身上的衣服,乃是古代的長衫,所以腳下一絆,險些摔了一個跟頭,立刻又引來了周圍的一片哄笑。
那潑皮這下更來勁了,手指著李嘯天道:“包子秀才,你是個百無一用的文書生,整天也就會念念《三字經》、《百家姓》什麽的,想要動手,還是回到你娘肚子裏練幾天吧!”
李嘯天一聽他竟然侮辱自己在這個世界上唯一的親人,不由怒吼中燒。快步走到潑皮麵前,鎖住他伸出的手指,用力向上一扳,那潑皮不由矮了半截,哎呦哎呦地叫了起來。
李嘯天左腿一進步,插在潑皮胯間,手上用力一台,那潑皮就仰麵摔倒在地,帽子也摔掉了,滾了一身的塵土。
那潑皮爬將起來,一邊向後跑著,一邊叫囂道:“好!你等著,明天就找你算帳。”然後,就連滾帶爬地逃出了圍觀的人群。
李嘯天輕蔑地掃視了一下剛才嗤笑自己的那些看客,然後俯身拾起地上散落的包子,舉起一個,連上麵的塵土也沒有拂去,就放在嘴裏,大嚼起來。嚼著嚼著,兩行熱淚不由順著眼角,淌了下來。
包母也流著眼淚,拉著兒子,向家裏走去。最後在一座破舊的房屋前,包母停下了腳步,李嘯天知道,這個就是自己在這個世界上的家了:低矮的兩間茅屋,房頂上長滿了青苔,還有幾蓬蒿草在晚風中搖曳。
推開柴扉,進到院裏,包母長長地出了一口氣,這一天,經曆的事情太多了,但幸好兒子終於平安歸來。
隨著母親走進屋裏,李嘯天終於有幸看到了古代底層人民的生活狀況。門旁是一個用土壘成的灶台,鍋上扣著兩塊厚厚的木製鍋蓋,旁邊是一塊用木頭墩子鋸成的菜板,上麵整齊地擺放這幾副碗筷,用一個紗籠罩著。
灶台對麵是一個木櫃,李嘯天打開一看,櫃底是一小堆粗糙的穀糠,旁邊立著一個布袋。他撐開袋口,向裏麵望了一眼,袋子裏是一小撮大米,幾乎可以數的清粒數。
米櫃旁邊是一口大缸,下麵立著兩隻粗大的木桶。包母走到缸前,在桶裏取出一把葫蘆瓢,從缸裏舀出一些水,把剩下的三個包子用水衝洗了一下,然後喜滋滋地對李嘯天說:“兒呀,趁熱吃吧!”
李嘯天接過一個,對母親說:“娘,您也吃一個!”
這時,小白狗終於忍不住了,揚著小腦瓜,脆生生地叫了兩聲,以示抗議。包母戀愛地看了它一眼說:“小家夥也餓了,我們怎麽能把救命恩人餓壞了呢!”
於是把手裏的兩個包子來回比了比,又笑著說:“你呀,長得小,就吃個小些的吧!”然後用手遞到小白的嘴邊。
小白狗張開小嘴,小心地用地咬住包子,樂顛顛地躲到旁邊吃去了。包母又慈愛地說:“看它渾身雪白的,以後就叫你小白吧!”
小白嘴裏嚼著包子,發出了嗚嗚幾聲,算是答應了。
包母又對李嘯天說:“兒呀,你先進屋休息一下,為娘再熬點粥。”李嘯天隻好答應一聲,走進了裏屋。
裏麵還有兩個小屋,外間是包母住的,一張簡陋地木床,窗台下麵是一個用木頭做的東西,李嘯天研究了半天,才確定這是一輛紡車。李嘯天點點頭:古代講究男耕女織,織布是女子的一項主要工作。
裏間才是包秀才的屋子,地當中是一個書桌,桌上放著文房四寶,筆墨紙硯之類,旁邊還堆放著一摞整齊的書籍,書桌下麵是一個圓形木凳,表麵磨得非常光滑。李嘯天感覺到,這張書桌可算是這個貧寒的家庭中,最為豪華的一件家具了。
坐在凳子上,隨手翻開一本書,卻見扉頁上題詩一首,筆走龍蛇,很有氣勢,可惜的李嘯天現在還看不懂。
最後,他的目光落在了題款上,這最後幾個字,他還是認得的,隻見上麵寫到“龍遊包正書”。
“包正是誰?包正,包拯?這個包正不會就是我吧!”
李嘯天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包母正在向鍋中添水,見了他失魂落魄的樣子,連忙問道:“孩兒,怎麽了?”
李嘯天指著書上的字問道:“娘,這個包正就是孩兒的名字嗎?”
包母笑道:“是啊,當年你父為你取名為‘正’,字浩天,就是希望你能有一身浩然正氣啊!兒呀,你怎麽啦?”
看著呆若木雞的兒子,包母趕緊放下手中的水瓢,抓住李嘯天的雙肩,用力搖晃起來。
半晌,李嘯天才清醒過來,無力地對母親說道:“娘,孩兒沒事,就是有些倦了,回屋躺一會就好了。”說完,強打精神,回到了自己的屋中,一頭倒在床上。
“完了,包拯是做不成了!自己現在是一個落地秀才——包正!”一想起落第秀才,那個潑皮的聲音就又回蕩在耳畔“包子秀才、哈哈,包子秀才!”
李嘯天翻身爬起,心中呐喊著:“包正就包正吧,我為什麽非要做那個已經定型的包拯?我一定要做一個超越包拯的包正,做一個真正的自我!”
一股浩然之氣從包正的身上散發出來,在這一刻,他立下了勇闖南宋的決心!
晚飯的時候,包母點起了一盞油燈,發現兒子顯得信心十足,精神抖擻,這才放下心來。給包正盛了一碗稀如清水的白米粥,又把剩下的最後一個包子遞了過去,而自己,卻拿起了碗中粗糙的幹糧,香甜地吃了起來。
包正見了,連忙把那個包子又放在母親碗裏。母子二人爭執了半天,最後把這個包子一分為二,在昏暗的油燈下,彼此看著對方,笑著吃了下去。
包正暗下決心:“為了這個慈祥的老母,我也要活出一個樣來!”
當晚,包正躺在床上,滿懷著美好的憧憬睡熟了,在他的旁邊,小白也酣然入睡,不時的還吧嗒兩下小嘴,仿佛在回味包子的美味。
而在外間屋,卻傳來紡車嗡嗡地轉動聲,在這靜謐的夜晚,為包正哼唱出一首輕柔的催眠曲。
第二天早上起來,包正很不熟練的穿上衣服。下地之後,用母親早就打好的洗臉水衝了把臉,包正感覺神清氣爽了許多。就在這時,屋門啪地一聲被打開了,破舊的門板發出了痛苦的呻吟,不停地顫抖。
隨後屋外忽然傳來一片雜亂的腳步聲,隨後,一大票人馬衝進了屋裏,嘴裏亂喊著:“包子秀才,快快還債!”
包正被眼前這些人弄蒙了,隻見他們一個個如凶神惡煞一般,外戴帽子斜瞪著眼,有幾個還敞開了衣襟,露出了胸前黑乎乎的護心毛,一看就非是良善之輩。
昨天被包正摔了一個跟頭的小潑皮也在其中,他正站在一個黑大漢的身後,對著包正指手畫腳道:“包子秀才,我大哥黑霸天今天找你算賬來了!”
包正打量了一下那個黑大漢,隻見他臉上長著連鬢的絡腮胡子,猶如鋼針一般,向四周散射著。眼如銅鈴,散發著凶光。赤著上身,肩上斜批著一見黑色的大氅,上麵滿是油漬。腰間紮著巴掌寬的板帶,腳下一雙牛皮灑鞋。
那黑霸天忽然一把抓住包正的衣襟,把他拽到身前,惡狠狠地說:“小子,你到府裏考試的時候,借了爺爺十兩銀子,現在連本帶利,一並還給灑家吧!”
這時,小白見主人受辱,就起了護主之心,尖聲狂吠著衝了上來。黑霸天根本就沒用正眼瞧它,飛起一腳,就把小白踢了一遛跟頭。小白連人家的褲管也沒扯著,就狼狽的敗下陣來。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四章 嶽丈毀婚約
包正剛要動手,卻聽他說是討債的,就猶豫起來,轉頭詢問自己的母親道:“娘,有這回事嗎?”
包母急忙上前給黑大漢施禮:“黑壯士,你且先放手,待我回屋給你取錢。”
黑霸天聽了,把包正重重地頓在地上:“算你識相!”然後大手一揮說:“小六子,你跟著去瞧瞧!”
那個小潑皮答應一聲,隨著包母進了裏屋。不一會就跑了出來,把手裏的兩吊銅錢一揚,對黑霸天說:“大哥,就這麽點,還不到兩吊呢!”
黑霸天嘿嘿一笑,把手一揮:“兄弟們,進屋搜!”手下那些人早就蠢蠢欲動了,如今聽了命令,一窩蜂般的衝進了屋裏,屋子裏麵立刻傳出乒乒乓乓的聲響,顯然是這夥人開始翻箱倒櫃了。
包母見狀,急忙要進屋阻攔,剛走到門口,卻被人從裏麵一把推了出來,“撲通”跌倒在地,爬不起來,竟然昏迷了過去!包正也顧不得和這群地痞理論,連忙跑過去查看母親的情況。
這時,在黑大漢的指揮下,屋裏的東西被一件件搬運出來。黑大漢嘴裏還氣呼呼地說道:“這些破爛東西,能抵得上老子白花花的銀子嗎,兄弟們,統統搬走,能賣多少算多少!”
說完,黑大漢看到了旁邊的米櫃,就一個箭步衝了過去,掀開蓋子一看,裏麵都見底了。,又將裏麵的袋子拎出來,感覺輕飄飄的,往裏麵一看,隻有底上散落著幾粒大米。黑大漢不由氣惱起來,把袋子用力一掄,然後把米櫃一腳踢倒,又在上麵狠狠踹了幾腳。那米櫃本來就不十分結實,哪裏禁得住他如此折騰,早已散架了。
這時,又有二人抬著包正的書桌走了出來,其中一人說道:“正好我兒子要開蒙識字了,就缺一個書桌,剛好用它。”
包正剛要阻攔,卻見那個小潑皮輟著圓凳出來,對那人道:“包子秀才的書桌,你也敢用?難道就不怕沾上晦氣!”
那人聽了,口中連連呸了幾下:“老子差點忘了!”說罷,把桌子狠狠在地上一砸,又用力踹了兩腳。誰知那桌子非常結實,竟然完好無損。
那人大失麵子,嘴裏咒罵著,就四處尋找斧子,發誓要將這個倒黴的桌子碎屍萬段。卻被黑大漢攔住:“老三,砍壞了就不值錢了,我看就這個桌子還不錯,能多換倆錢!”
那個叫老三的這才作罷,抬著桌子出去了。
一轉眼,屋中就被洗劫一空,黑大漢看看再無可取之物,嘴裏罵了幾句:“全是些破爛,還抵不上我那銀子的一半呢!晦氣,晦氣!兄弟們,先把這些東西搬走,明天再來!”然後把身後的披風往身上一罩,雙手卡在腰間的板帶上,耀武揚威地帶領這手下,吆吆喝喝地就要離去。
這時,包母在包正掐了半天人中之後,也蘇醒了過來,看到地上一片狼籍,就像被強盜洗劫了一遍似的,包母不禁老淚縱橫,無聲地抽泣起來。
那個叫小六子的潑皮眼尖又,笑嘻嘻地走到包母的身前說:“老夫人,剛才我看到您的手上還有一個金光閃閃的鐲子,就賞賜給小的吧。”
包母一聽,嚇得連忙把手縮回,那潑皮一個箭步衝了上來,抓起包母的胳膊,口中惡狠狠地叫道:“你拿來吧!”就硬生生把鐲子擼了下來。
那潑皮把鐲子舉到眼前,端詳了一番,口中罵道:“**,原來是個鍍金的假貨,害得老子空歡喜了一場。”然後走到包正前麵,用腳狠狠踢了幾下:“窮鬼!昨天還敢讓小爺當街摔了個跟頭。你多吃幾個包子吧!包子,包子------”每說一個包子,就賞給包正一腳。
包正也被激起了血性,感覺到胸中有一團烈火在熊熊燃燒,先前忙著救治母親,再說確實是欠了人家的銀子,也就沒有動手。然而此刻,他實在是忍無可忍了。
於是他怒吼一聲,出手如電,抓住潑皮的手腕,然後向前一扭一送,隻聽哢嚓一聲,那潑皮的肩關節就被卸了下來。包正滿意的放開手,雖然這個身體力量上稍差,但是反應還是很敏捷的。
而那個潑皮則垂著胳膊,疼得滿頭大汗,呲牙咧嘴地對黑大漢說:“大——大哥,你要給我做主啊——哎呀!”
黑大漢也是一愣,上下打量了包正一番:“好小子,看不出你還是個練家子。好,我就陪你玩玩!”說罷,把身上的披風甩給身邊的兄弟,赤膊著上身,滿是疙疙瘩瘩的腱子肉。他握起拳頭,轉了轉脖子,立刻渾身骨骼發出了嘎巴嘎巴的響聲,仿佛就是一台上滿了發條的機器。
黑大漢準備好了,向前跨出了一步,掄起缽盂大小的拳頭,當胸搗來。包正見狀,搭住他的胳膊,想借力引力,將他帶個跟頭。
不料想這黑大漢極具蠻力,而包正這副身體也實在無力,所以不但沒有把大漢帶倒,反到被他一把抓住了胳膊。
黑大漢得理不讓人,又用另一隻手抓住包正的腰間,兩膀一用力,竟把包正高高舉了起來。然後在頭上轉了幾圈,得意得哈哈狂笑起來。旁邊的手下也都隨著捧起了臭腳,全部大笑起來。
忽然,黑大漢刺耳的笑聲戛然而止,然後就撲通一聲,萎頓在地,不醒人事。旁邊的眾潑皮也都愣在了當場,不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原來,包正見形勢危急,在空中的時候,就取出了自己防身的鋼筆式麻醉槍,在黑大漢的胳膊上射了一槍。由於當時眾人都在狂笑,所以發射時輕微的聲音也被掩蓋了!
包正見大漢倒地,於是就立在地上,口中叨咕著:“多謝太上老君相助,現在賊人已經伏誅,您老就請回吧!”原來,他知道古人迷信,索性就裝神弄鬼起來。
那些地痞聽了,也不知真假,但是大哥能被他無聲無息地製服,想來是有些門道。其中那個叫老三的,色厲內荏地說道:“包正!你欠債不還,還動手打人,還講不講王法啦!”
包正嘿嘿一陣冷笑:“你們強行逼債,搶奪財物,到底是誰先不講王法!快把地上的這個狗熊帶走,還有這些東西,以後咱們的賬就兩清了!”
眾地痞見今日是討不到便宜了,隻好改日再來找場子。於是就上前攙扶黑大漢,無奈那大漢實在是沉重,兩個人竟然抬他不動。
還是那個小六子比較機靈,用手扶著胳膊,吩咐把包正的書桌掉過來,把黑大漢扔在裏麵,由四個壯漢抬著走了。
然後又指揮剩下的人把搬出的東西都抬走,這才惡狠狠地瞪了包正幾眼,恨恨而去。
包正見他們統統滾蛋了,於是才把母親扶起來。就在這時,屋門啪地一聲又被猛地打開了,破舊的門板經不住連番地折騰,終於掉落下來。
包正連忙抬頭觀看,隻見門口立著一個中年男子,身體很是肥胖,幾乎要把整個門塞得滿滿當當。他身上穿著一見天藍色的員外氅,上麵繡著牡丹團花,頭戴一頂高高的直筒帽子,當時喚作“東坡巾”,帽子中間還鑲嵌著一顆碧綠的翡翠,肉乎乎的手上正緊搖著一把折扇,在臉前來回扇動,而臉上,則透出一股傲然之色。
包母見了此人,連忙熱情地招呼道:“原來是王員外,快請進屋。正兒,快給你未來的嶽父見禮!”
包正一聽,心中暗想:“原來我已經定親了,而且看這模樣,老丈人家還是個有錢的富戶。”於是就要上前作揖。
那王員外卻把折扇在身前一擋,口中說道:“不敢!我一個小小的員外,怎麽敢受你這個落第秀才的大禮呢!”包正聽了,不由愣在當場。
包母見場麵尷尬,急忙上前圓場:“王員外,請到屋裏坐吧!”
王員外橫了他們母子二人一眼,鼻子裏哼了一聲:“不必了!包秀才這門檻太高,滿地都是聖賢書,我這個粗人可是不敢入內!”
王員外見對麵的母子都不作聲,就又說道:“包秀才昨天的壯舉,轟動全城,還贏得了‘包子秀才’的美譽,今天看樣子又收拾東西,準備另遷新居了,真是可喜可賀呀!”原來,他看到了滿地的狼籍,還以為要搬家呢。
包正聽了,不由臉上一紅,心想:“這個未來的嶽父不來安慰自己,怎麽一味出言譏諷?莫非是——”
王員外又對包母說:“包夫人,令郎名聲遠播、前途似錦,小女金蓮蒲柳之姿,無才無德,不敢高攀呢!”
這下,包正母子總算聽明白了,原來人家是來退婚的!
包母雖然慈善,此時卻也有些急了,向前邁了一步,大聲說道:“王員外,先夫在世時,就為正兒和金蓮許下了這門親事,而且兩家還立下了婚書,你——你怎能隨意反悔!”
王員外從懷中取出一張紙來,用手一抖,想把它展開。不想由於年深日久,紙張有些腐朽,被他這用力一甩,竟從中折斷,飄飄悠悠地落在地上。
王員外麵露憎惡之色,幹脆一抖手,把手裏的一半也扔在地上,忿忿地說道:“一紙空文,有何用處?現在就還與你家!”
包正見母親氣得渾身發抖,於是就指著王員外道:“你竟然撕毀婚約,我——我這就去縣衙告你!”
王員外嘿嘿一陣冷笑:“包子秀才,你有本事現在就去。小女昨日已經許配給知縣大人的獨子,聘禮都下了,難道還怕你不成?”
包正還要與他理論,卻聽身後的母親哎呀一聲,摔倒在地,於是連忙上前救治。幸好他還有一些簡單的醫學知識,用拇指死死按住母親的人中,難熬的十幾秒鍾之後,包母才長長吐出了一口濁氣,慢慢蘇醒回來。
王員外開始也是一愣,直到看見包母恢複了神智,這才又從懷裏掏出一物,扔在包正的腳下,然後冷冷地說道:“這是當初你們包家給小女的聘禮,現在一並退還,咱們現在是人財兩清,以後再無瓜葛,告辭!”
說罷,就搖著折扇,腆著肚子,搖搖擺擺地去了。
包正拾起地上的聘禮,卻是一個鳳頭玉釵。於是就遞給了母親。
包母眼望著玉釵,不禁潸然淚下,喃喃道:“當初我們包王兩家,對門而居,你和那王金蓮小姐同月而生,就定下了這門親事。你十六歲的時候,就中了秀才,王家就要給你們完婚。可是你性子執拗,非要等到中舉之後,這一拖就是好幾年。不料想這兩年你連連落第,家裏也每況愈下,這王家竟然為富不仁,做出這等事來,真是叫人——”
說罷,又連連落淚。包正心中湧起了一股怒火,對王員外和未曾謀麵的王金蓮小姐產生了無邊的恨意。他從地上扶起了母親,堅定地說:“娘,不用和這種見利忘義的小人生氣。孩兒一定發奮努力,將來功成名就、富甲天下,倒叫這些無情無義之人好好看看!”
人情冷暖、世態炎涼,反而更加堅定了包正努力向上的決心。他立誌,在這個世界上,一定要成為一個強者。強者不一定非要有強壯的身體,隻要有錢、有權、有勢,也一樣能成為強者!
看著孩子堅毅的麵容,包母很是欣慰:兒子終於漸漸堅強起來了!
包正又從地上拾起了那個斷成兩半的婚書,剛要用力撕成碎片。卻又想了想,折疊起來,裝到了衣袋裏麵,他要為自己今後的複仇留下證據。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五章 縣衙去應試
將母親扶坐在床上,包正開始收拾地上的東西。看著如此衰敗的景象,包母抽泣道:“正兒呀,以後咱們母子可怎麽活啊!”
包正堅定地說:“娘,你就放心吧,我一會就出去找點活幹,我就不信,靠我的兩隻手還養活不了咱們娘倆!”
看著汗水從兒子的臉上淌下來,包母心疼地說:“孩子,你肩不能挑、手不能提,哪裏能幹什麽力氣活呀!”
包正道:“娘,從今以後,我這書也不再讀了,一定找個合適自己的行當。”包正真正認識到,目前的首要任務是要解決娘倆的吃飯問題。要是連肚皮都填不飽,還談什麽縱橫南宋!先要生存,然後再求發展,包正終於認清了現在的形勢。
包母連忙道:“孩子,無論什麽時候,這聖賢書是不能扔掉的,人常說‘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不過,眼下確實要找一個安身立命的行當,也好糊口。唉!娘的紡車還讓他們拿走了,不然,起早貪晚的,也能填飽肚子啊!”
說著說著,包母忽然想起一事,不禁麵露喜色:“孩子,聽說近幾日縣衙正在招收幕僚衙役,以你的文才,足以當一個書吏,你快快去報名吧!”
包正聽了,心中想道:“我的老娘啊,我現在連繁體字還都認不全,如何去考縣衙的書吏!”不過,一看到母親滿臉期待的樣子,也不忍再傷老人家的心了,就點首答應下來。
包正收拾好屋子,才磨磨蹭蹭出了家門,這時想起一個關鍵的問題:縣衙在哪呀?想回去問問母親,又一想:些許小事,要是再辦不了,還談什麽縱橫南宋?於是就毅然混入了來來往往的人群。
走著走著,一陣炒菜的香氣撲鼻而來,包正不由咽了兩口吐沫,肚子也不爭氣地發出了抗議的咕咕聲,包正這才想起:從早晨到現在,還沒吃飯呢,難道,自己一個堂堂的私家偵探,到了古代,連一頓飽飯都混不上?
包正不由順著香氣看了過去,原來,香氣是從路旁一個二層小樓上傳來的,樓頂飛簷拱鬥,樓上高懸著一塊匾額,上書“太白樓”,這幾個字,包正還是認得的,看來是一個酒樓了。
在酒樓門前,站著一個店小二,穿著對襟短衣,肩上搭著一條白布手巾,正在招攬生意,點頭哈腰地往樓內讓客。而進出酒樓的,也多是頭戴方巾,身著綢衫的有錢主顧。
那店小二看到包正在樓前駐足觀看,就迎了過來:“嘻嘻,這不是包秀才嗎,本店有上好的肉餡包子,您不上去嚐嚐?”說完,一臉的壞笑。
包正不由心中惱怒,怎麽竟是這些無聊的市井小人。也懶得和他一般見識,就轉頭要走。忽然迎麵幾乎和一人撞了個滿懷,包正抬頭一看,卻是自己那個剛剛卸任的嶽父——王員外,手裏提著一個精致的鳥籠,一隻金絲雀在裏麵歡快地鳴叫著。
王員外見了包正,關切地問道:“包秀才,想不到這麽快就又見麵了。怎麽。又跑到太白樓來揀包子了。不過稍稍早了一些,等一會我吃完了,一定給你剩下幾個,哈哈哈!”說完,就痛快地大笑起來。
包正將袖子一拂,憤怒地瞪了他一眼,真想在他的臉上狠狠地擂上一拳,先把這個討厭的胖臉打成包子。但想了想,又忍住了,心裏勸慰自己道:“還是等自己羽翼豐滿的時候再動手吧!”於是,就轉身離去。
身後,卻傳來王員外嘲弄的聲音:“落第的秀才不如雞呀!”
包正在頗費了一番周折之後,在時近中午的時候,終於找到了龍遊縣的縣衙。隻見縣衙占地極廣,朱紅的大門座北朝南,門上高懸一塊匾額,上書“龍遊正堂”四個黑色大字,顯出一派莊重嚴明之氣。
門前左右各立石獅一個,威武莊嚴,石獅大口微開,仿佛正要獅子大張口,令來此打官司告狀者心中一凜,不由自主地摸了摸自己的腰包,須知“衙門口朝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的道理還是要懂得的。
大門兩側,各站立著兩名皂隸,頭戴大簷圓帽,手裏拄著水火大棍。個個都麵帶煞氣,正斜著眼睛審視著往來的行人。
包正猶豫了再三,選了四人當中麵目最和善的一個,抱拳施禮道:“敢問大人,縣衙招收官吏,在何處報名?”
那個滿臉橫肉的衙役用眼睛瞟了一眼包正,忽然麵露笑意。隻是本來長得就凶惡,這麽一笑,就更難看了:“哈哈,這不是包子秀才嗎,怎麽,您也要到官府來混飯吃了?”
包正尷尬地點點頭,心中疑惑道:“自己這麽快就成名人了,怎麽到哪都有人認識?”
旁邊的幾個人也都聚攏過來,紛紛開始調笑:“能與包子秀才為伍,可是我們莫大的榮幸啊!”
“包秀才,你看你這一身青衣,一看就要平步青雲,青得發紫!”-------
這時,從裏麵走出一位老者,頭戴一頂方巾,鼻梁上架著一副厚厚的眼鏡,留著一綹山羊胡子,一步三搖地從踱了出來。
幾個衙役見了,連忙點頭哈腰地上前見禮:“夏主薄,您老怎麽這麽閑著,公事都忙完了?”
那個夏主薄把眼鏡向上一抬,山羊胡子向前一翹,搖頭晃腦地說:“真是氣煞老夫了,連自己的名字都寫不好,還來考什麽書吏,真是不自量力。氣得老夫肚子直叫,先去太白樓喝一壺去。”
包正在旁邊一聽,不由心中一涼:“我還沒進去考試呢,怎麽就說上我了,不會還有人也和我一樣吧,那可就太不知道深淺啦!”
開始那個滿臉橫肉的衙役指著包正道:“夏主薄,剛剛落第的包秀才前來應征,您看看能不能行?”
夏主薄打量了包正一眼,說了一句:“你先進去試試吧!”然後就搖頭晃腦地走了。
包正聽了,登上石階,邁步就要往裏走。卻被那個滿臉橫肉的衙役一把拽住:“這是正堂,也是你隨便出入的地方?旁邊那有個角門,從那進去吧。不愧是個包子,真夠菜的!”
包正隻好忿忿地離開大門,幾個差役給他上了生動的一課:這是一個等級森嚴的社會,要想讓人尊敬,就要有身份和地位。
他沿著青磚圍牆轉了半圈,果然發現一個角門,一個衙役正拄著大棍,把守在門前。包正於是上前道:“大人,在下奉夏主薄的命令,進去應試!”
那個衙役把手向前一伸,口中說道:“拿來!”
包正不由為難的說:“夏主薄隻是給在下一個口頭的邀請,沒有文書公函之類。”
那個衙役把眼一瞪:“你是真糊塗呀,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然後,用手在口袋裏一掂量,發出嘩啦嘩啦的響聲。
包正這才明白:原來是要買路錢的。果然是公人見錢,如蒼蠅見血。可是自己現在身無分文,哪裏有錢孝敬他啊!
衙役見包正在兜裏掏了半天,也不見什麽動靜,於是就罵了一句:“窮鬼!滾進去吧!”包正本來想出手教訓他一頓,但是又強忍了下來。這個衙役又給他上了很好的一課:在古代社會,更需要金錢。
包正進到了縣衙裏麵,發現天井之中圍著幾群人,顯然就是招募之處了。於是就平定了一下翻滾的氣血,走上前去。
他先向人最多的一處走去,在一株大槐樹下,一個黑鐵塔般的年輕漢子,正在舞弄著一把樸刀。隻見那大漢閃展騰挪,身手矯健,揮灑出閃閃刀光,猶如雪片相仿。
周圍的人也連連叫好,一個衙役讚道:“小黑武藝純熟,深得雷老都頭的真傳,看來這個都頭是當定了,真是虎父無犬子呀!”其他人也紛紛應和。
少時,那漢子耍完了樸刀,雙手把刀往地上一頓,氣不長出。包正一看,也暗暗喝彩:好一條大漢,年紀隻有十六七歲,體格健壯,渾身似乎充滿了爆炸性的力量。再往臉上看,豹頭環眼,一臉正氣。
旁邊一個武官打扮的人高聲喊道:“雷黑子兵器類合格,下麵進行最後一項——舉石鎖。”
隻見那雷黑子來到樹下,那裏整齊地碼放著一排石鎖,重量由小到大,依次排列。雷黑子徑直來到最後一個石鎖前,雙腿在地上紮牢,然後單手抓起石鎖,大喝一聲“起!”,就猶如半空打了一個炸雷相仿。
再看時,石鎖已經被他舉過了頭頂。雷黑子一連舉了三次,才把石鎖放回原處,依然是麵不改色。他又把地上的石鎖看了一圈,就咧開大嘴,對那個武官說:“馮二叔,還有沒有更沉的了!”
那個姓馮的縣蔚和小黑的父親乃是八拜之交,就笑嗬嗬地宣布說:“雷黑子各項測試全部通過,正式被聘用為我們龍遊縣的都頭。”
圍觀的人群也紛紛鼓掌慶賀,小黑則樂得嘴都合不上了。
包正捏了捏自己胳膊上軟綿綿的肌肉,搖了搖頭,又走向另一邊的那群人。這邊擺著幾張桌案,上麵都分別放著筆墨紙硯。幾個頭戴方巾的文士,正在那裏冥思苦想,顯然是在起草公文。
包正不由又遺憾地搖搖頭:“恐怕是沒有合適自己的行當了。”
就在他轉身要離開的時候,卻被旁邊一個負責監場的小吏發現,朝著他喊道:“包秀才大駕光臨,您要不要試試?憑您的文才,就差點中舉了,肯定沒問題!”
包正聽了,紅著臉搖搖頭,心想:“自己上去,連字都不會寫,還是不要獻醜的好。”
那幾個應試的讀書人聽了小吏的叫喊,都不約而同地抬頭看了看包正,見他一個勁地晃頭,都露出了鄙夷之色,紛紛嘲諷起來:“人家包秀才有八鬥之才,怎麽能當一個小小的書吏呢,那不是太屈才了嗎!”
“我看是包子秀才名副其實,一肚子的草包,不敢應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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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無奈為仵作
包正聽到眾人的嘲諷,正欲轉身離去,卻聽另外一人說道:“包秀才恐怕是落下了暈場的毛病,一看到考試就發蒙,要不然怎麽會連連落第呢!你要是實在怕應試,那邊招收仵作,不用考試,不如你去試試吧!”
包正聽了,心中一動,仵作的意思他還是懂的,就是專門在發生命案的時候,負責驗屍的官吏,大致就相當於法醫一類。但是在古代地位最為低下,是一個人人不願做,人人瞧不起的行業。
而現在自己孤身來到了南宋,沒有一技之長,隻有這個仵作倒是和自己這個私家偵探有些關聯,畢竟自己還是了解一些這方麵知識的。
於是,包正猶豫起來,最後,他把心一橫:“仵作就仵作吧,好歹能掙一口飯吃。如果再找不到差事,家裏的老娘就得拄著棍子四處討飯了。”
打定了主意,包正就向角落裏的一張桌案走去,那裏就是剛才那人指引的方向。
到了近前,包正發現,隻有一個老者趴在桌上打著瞌睡。和門庭若市的其他地方一比,這裏顯然是冷清了許多。
包正抱拳道:“老先生,在下報名!”誰知那老者卻沒有反應。包正又提高了嗓音,叫了一遍。老者這才醒來,上下打量起包正。
包正也仔細查看了老者一番,見他花白的頭發挽在腦後,灰蒙蒙的一張臉,缺少血色,呆滯的眼神,兩撇幹巴巴的胡子,整個人仿佛是剛從棺材裏拉出來一般。包正看著看著,總覺得老者身上好像少了點什麽。對,就是少了一些生氣!
老者也看到了包正驚愕的樣子,嘴角努力地向上抽動了一下,似乎是想笑一笑,卻終於變成一副哭笑不得的模樣,看起來就更加恐怖。
老者無奈地歎了一口氣:“孩子,你要當仵作。”聲音也仿佛不含任何感情色彩。
包正很認真地點點頭,老者見了,又冷冷地說道:“你看到我了吧,我就在這裏當了三十年的仵作,你要是入了這行,將來也就會和我一樣,變成這個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
包正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心裏琢磨道:“你這幅樣子和幹屍差不多,是挺怕人。不過我起碼還得好幾十年才能和你比肩。可是我要是找不到飯吃,恐怕幾天就變成死屍了!”
老者見包正不為所動,就又說道:“年輕人,看你穿著青衫,也是個讀書人吧。可是你知道嗎,仵作這個行當,乃是最為低賤的,一旦當了仵作,原來的功名立刻就會被革去,而且三代之內,連科舉都不能參加!”
可是很快他老人家又失望了,包正剛剛從現代借屍還魂而來,對於古代科舉的重要性,理解地還不夠透徹。他對老者說:“老先生,要是飯都吃不上,還能想著科考嗎?”
老人無奈地點點頭:“好吧,別人都挑三揀四的,我這裏好容易來了一個,卻推三阻四的。既然你心意已決,那就收下你吧。唉,我劉團頭(仵作也稱團頭)要不是老了,不幹了,還輪不到你呀。”
包正心頭一喜:終於找了個職業,這下好了,自己和老娘就不會餓肚皮了!
誰知劉仵作卻又說道:“仵作這個行當,雖然人們都不願做,但是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做得了的,我還要考一考你!”
包正又是一陣懊惱:“您老怎麽這麽認真啊,反正也沒別人報名,這個名額怎麽也會落在我的頭上。”
劉仵作聽了,卻皺起了眉頭,雙眼忽然露出了兩道銳利的目光,緊盯著包正,看得包正心裏一陣陣發毛。
老仵作忽然厲聲說道:“年輕人,你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仵作雖然低賤,但絕不是一個可有可無的行當。驗傷撿屍,毫厘之差,卻攸關人命。臨場之時,若定驗不明,難免沉冤不雪,真相難明!咳——咳——”
老仵作越說越是激動,最後竟然連連咳嗽,說不下去了。
而包正也聽得汗流滿麵,心中不由對老者多了幾分敬重。
老者咳了半晌,這才緩解過來,正色問道:“你來說說看,如何判定一個上吊之人是自縊而亡?”
包正思索了一會,也認真地回答道:“先檢查繩索懸掛處,該處應該有繩索通過的痕跡,以及上吊之後掙紮而引起的多條繩印;再檢查舌頭是否伸出,頭、腳離繩索及地麵距離各是多少,有無大小便失禁。若舌不出、索跡不鬱,難定縊死。”
老者聽了,臉上也漸漸露出滿意的神色:“好,年輕人,真看不出,你還是真有當仵作的潛質啊!好,好,就用你啦!年輕人,你叫什麽名字?”
包正欣喜地回答道:“前輩,在下名叫‘包正’,包龍圖的包,浩然正氣的正。”
老者聽了,拿起了桌案上的紙筆,工工整整地在紙上寫出了“包正”兩個字。這大概是他的筆下所填的唯一的一個活人的名字,以往,都是給死者填驗狀了。就這樣,包正這個現代的私家偵探,就成了南宋的一個小小仵作。
老仵作找到了一個滿意的繼承者,老懷大慰,灰蒙蒙的臉上也有了神采,他對包正說道:“包賢侄,今後有什麽問題解決不了,可以找老朽參謀一下,或許能幫你一把,畢竟和死屍打了一輩子交道,還是有一些體會的。”
包正連忙抱拳致謝,他感到,老人的心地還是很善良的。就在這時,忽然聽到有人高聲喊喝:“考中者快到天井集合!”
包正於是和老仵作一起趕去了,隻見那裏已經齊刷刷地站好了六隊人馬,每隊四五人不等,因為當時朝廷設有六部,分別是:吏部、禮部、兵部、刑部、民部、工部。所以個州縣也都分類招募各門的官吏。包正見他們服裝各異,看來都是新招募的人手了。
原來,在南宋時候,地方事務繁雜,一個縣衙,大概需要150多個人手。而且多半都是由地方負責招募,沒有品級,隻是由地方備案,再上報朝廷即可。由於南宋偏安一隅,國力嬴弱,所以餉銀也由地方自行解決。
包正來到近前,也不知道自己應該站到哪裏,幹脆就自己單獨站成一列。這時,隻見先前的那個戴眼鏡的夏主薄手裏端著一張紙,高聲宣讀起來:“這次共招募31名,下麵我宣讀一下名單:雷黑子------”讀到最後一名的時候,終於念道了包正的名字,後麵還說出了職業“新任本縣仵作”。
其他人聽了,都驚詫地看了包正幾眼,落第的包秀才竟然當了仵作,確實有點出乎意料。隻有那個雷黑子走了過來,用大拳頭輕輕在包正的前胸砸了一下,親熱地說道:“包兄弟,以後你和灑家就是同行了,歡迎,歡迎!”
看著這個直爽的大漢,包正也隻好呲牙咧嘴地點頭不已了。
接著,夏主薄又說明了個個職務的餉銀,雷黑子的都頭最高,每月的餉錢是10貫,也就是大致相當於10兩銀子。其他少一些的,也有五六兩,最後念到包正時,卻變成了兩吊零500個大錢。(古代1000枚製錢為一吊或一貫,大致相當於一兩白銀;而黃金的價錢一般是白銀的十倍。但南宋時黃金短缺,所以價值偏高。)
包正聽了,心中暗叫不公平,仵作地位之卑賤,由此可見一斑。他不由看了看旁邊的老仵作,隻見他也正無奈地望著自己,二人唯有會心地一起苦笑。
最後,夏主薄又說道:“各位今天就請回吧,走的時候領取自己的衣物,以後就是衙門的人了。明天五更點卯,各位不要誤了公事,縣太爺的板子可是不留情麵的。”
眾人一起應答了一聲,領了官服,就紛紛出了縣衙大院。出門之後,雷黑子就吆喝起來:“各位兄弟,今天小黑做東,咱們找個地方慶賀一下!”
立刻就有人響應,也有一部分推脫家中有事,就抱拳離去了,最後隻剩下了十餘人。包正想到家中老母還餓著肚皮,也想告辭回家。卻被雷黑子一把拉住,口中說道:“包秀才,你不嫌棄仵作低賤,實在令灑家敬佩,今日一定要一醉方休!”
包正被他鉗子一般的大手抓著,也無法脫身,隻好一起隨著一起去了。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七章 義結雷黑子
很快,小黑就率領眾人,來到了一個酒館前。包正來到南宋,還是第一次進飯館,不由仔細打量了一番。隻見門上掛著一塊匾額,上麵寫著“醉仙居”三個黑色大字,下有一聯“醉裏乾坤大、壺中日月長”,字跡瀟灑飄逸。
門前的小二身著青布短衣,見了小黑眾人,立刻滿麵堆笑:“各位客官,裏麵請!”眾人進到裏麵,揀了一張大桌,做得滿滿的。
有一個店小二拿著一塊白布手巾,一邊擦抹桌子,一邊詢問道:“各位客官,想來點什麽,小店煎炒烹炸、應時溜炒、一應俱全。”
小黑聽了喝道:“不必聒噪,大魚大肉盡管上來就是。對了,先上兩壇好酒。”
小二應了一聲,下去準備去了。少時,酒菜上來,小黑先提起了一壇酒,拍去了上麵的泥封,滿滿地給眾人各篩了一大碗,然後雙手端起,朗聲說道:“各位哥哥兄弟,以後咱們也就在一個衙門口混事了,大家彼此間也要有個照應。來,我先幹了!”
說罷,把大碗湊到嘴邊,仰起脖子,一飲而盡。眾人見他喝得豪邁,也都隨著幹了。包正在現代社會經常出沒於燈紅酒綠的娛樂場所,練就千杯不醉的酒量,可謂是久經考驗,於是也想隨著一口氣幹了。可是,酒剛一到嗓子,就感覺火燒火燎,仿佛吞了一口烈火相仿,頓時嗆得咳嗽起來。
包正不由心下氣惱:“這副臭皮囊,不僅力氣太弱,連喝酒也不行!”旁邊眾人見他猶如猴吃辣椒一般,也都竊竊而笑。
店小二急忙過來道:“諸位客官,這酒乃是小店自釀的土酒,力氣甚大,見諒見諒!”
小黑見了,就連忙說道:“包兄弟不善飲酒,就請慢慢啜飲,不要理會我這個粗人。”包正聽了,心下感激。拿起桌上的一雙竹筷,剛要夾幾口菜,壓一壓酒勁。
旁邊卻有一個讀書人煽風點火說:“不可,不可,小黑哥做東,這個麵子怎麽也得給吧,包正兄弟也不必客氣了!”立刻又有幾個人隨聲應和。
包正無奈,隻好又端起了大碗,運了運氣,然後咕嘟咕嘟地喝了起來,淋漓的酒水,順著嘴角滴落下來,把胸前的青衫沾濕了一大片。
包正把一大海碗的酒都幹了,然後亮了亮碗底。小黑見他喝得艱難,連連誇獎道:“好漢子!”
剛才那個讀書人見了,高聲喊道:“小二,快上一籠包子,叫包秀才壓壓酒!”立刻就引來一陣哄笑,顯然都是知道“包子”典故之輩。
那小黑並不知情,也不以為意,連忙招呼喝酒吃菜,一時間眾人吆五喝六,喝得熱火朝天。包正喝了一碗酒之後,就覺得腹中好像點了一團火一般,一個勁地翻湧。心裏明白,剛才的酒勁並不甚大,也就是四五十度的光景,可是這個身體卻偏偏享受不了。實在是鬱悶之極。
不一會,兩壇酒就見底了。小黑已經喝了十多碗,卻還是不肯罷休,又向夥計要了一壇,最後,眾人都喝得東倒西歪,醉眼迷離了。
這時,小二端上了幾籠肉餡包子,包正想到家裏的老母還餓著肚皮,而現在又沒有錢來買吃的,不如就偷偷拿幾個包子回去吧。
於是,趁著眾人醉眼朦朧之際,偷偷取了幾個包子,塞在袖子的暗兜裏。誰知,他的這些舉動,都落在先前譏諷他的那個讀書人眼中。隻見那人手指著包正道:“大——大家請看,包子——包子秀才開始偷包子啦!”
包正聽了一驚,剛拿起的一個包子不由掉在地上。其他人也都乘著酒興,放肆地大笑起來。包正本來喝了一碗酒,臉上已經泛紅,這下,紅得更厲害了!
小黑也麵帶不悅之色:“包兄弟,你要吃就痛痛快快吃嘛,何必藏藏掩掩的。”
包正無法,也隻好實話實說道:“小黑哥,實不相瞞,家中已經斷炊,老母還在家中忍饑挨餓,所以——所以才——”
旁邊有人笑道:“包秀才不要折謊了,恐怕你是要留著包子,回到家中,躲在被窩裏慢慢品嚐吧!眾人又是一陣哄笑。
那小黑卻瞪起了眼睛:“諸位不要取笑,灑家這就送包正兄弟回去。小二,取一個食盒來,裝幾籠包子。”
不一會,店小二裝好了包子,小黑提著食盒,會了鈔,就向眾人一拱手,和包正一起出了酒館。眾人見了,也都說說笑笑、指指點點地散了。
到了外麵,被風一吹,包正和小黑都有些酒氣翻湧,於是就相互攙扶著,慢慢來到了包正的家中。
到了門口,包正說道:“小黑哥,前麵就是寒舍。”小黑這才晃晃腦袋,仔細打量了一下,立刻就皺起了眉頭,然後也不用包正領路,徑直來到了院裏,打開屋門,就走了進去。
屋中的包母聽到了動靜,連忙詢問道:“是正兒回來啦?”然後就走了出來。迎麵正碰到了小黑。包母不由一愣,以為又是黑霸天一夥前來逼債,頓時嚇得後退幾步,靠在了屋門上。
小黑見了包正家裏的光景,心裏也明白了個大概。這時,包正也隨著進屋,對母親說:“娘,這是孩兒的朋友,名叫小黑,是來探望您老的。”
包母聽了,這才放心,殷勤地把小黑讓到了裏屋。小黑把食盒遞給了包母,嘴裏說道:“你是包正兄弟的老娘,也就是我小黑的老娘,老娘在上,請受小黑一拜!”說罷,就跪倒在地,砰砰砰,磕了三個響頭。
包正見雷黑子如此重情重義,確實是個可交的漢子,他想到了古人最重結拜,於是對他抱拳道:“小黑哥,承蒙不棄,不如咱們就義結金蘭如何。”
雷黑子聽了,咧開了大嘴道:“好!難得兄弟你如此孝敬老母,灑家最重忠臣孝子,敬仰還來不及呢,怎敢嫌棄!”
於是,二人就乘著酒興,一起跪在地上,對著拜了八拜。小黑對天發誓道:“灑家雷黑子,今日與包正兄弟結為異姓兄弟。今後有福同享、有難同當。黃天厚土,不背此誓!”
包正也學著說了一遍,二人又一起給包母叩頭,然後才相扶著站起身來,相視而笑。包正覺得一股暖流在心中蕩漾:貧賤之交,才見真情啊!
那小黑連連催促包母,趕緊用飯。包母見兒子結拜了一個有本事的,又聽說在縣衙裏找到了差事,自然是老懷大慰,這包子吃得分外香甜。看得旁邊的小黑和包正心裏也倍覺溫暖和甜蜜。
小黑又和包正盤桓了一會,就有些不勝酒力,於是就把兜裏剩下的一把銀子掏出來,塞給了包母,然後就告辭回家。包正把他送走之後,也就倒在床上,昏睡了過去。
第二天一大早,包正在睡夢中被母親叫醒,感覺到頭疼欲裂,顯然南宋昨天飲酒留下的後遺症。包正怕誤了點卯,趕緊穿上公服,草草洗漱了一下,就奔出了家門。臨出門前,又把從他那個時代偷渡來的幾樣隨身法寶也帶在身上。
包正急匆匆來到縣衙門口,正好碰到了小黑。他見了包正,立刻咧開大嘴,嘿嘿一笑道:“兄弟,昨天喝醉了,快快進去,險些誤了時辰。”
很快,二人就到了大堂裏麵。知縣胡老爺已經升座大堂,旁邊的夏主薄戴著眼鏡,正在點卯,下麵的衙役挎刀執棍,站列兩旁。
二人進來的時候,剛好點到小黑的名字“雷黑子”。小黑扯開了嗓子,大喝一聲“有!”震得兩旁的的衙役打了一個哆嗦。小黑邁開大步,走到了胡知縣的下垂首,抬頭挺胸地站在那裏。
包正可有點摸門不著:“我該站到哪呀?”看了一圈,小黑的對麵還有一個空位,於是他就走了過去,立在那裏。
忽然聽到下麵一陣陣竊笑之聲,包正一看,卻是兩旁的衙役都在掩口而笑,不由心中詫異:“這幫家夥都在笑什麽呢,不會是笑我吧?”於是仔細檢查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衣褲,雖然有些肥大,不甚合體,卻也不至於這麽笑吧?
抬眼一看上麵的縣太爺,隻見他頭戴烏紗,身穿淡綠色的官服。身材不高,卻努力向橫向發展,胖得長和寬都快等邊了。兩個大臉蛋子耷拉下來兩快贅肉,都快要冒出油來。擠得兩個小眼睛都快要聚攏在一起,光禿禿的下巴,隻有嘴唇上長著幾根胡須,左三右四,極不對稱。
看完之後,包正心裏終於明白了:“原來,這些人是笑上麵的縣令呢!不過,這個家夥也太胖了,典型一個腦滿腸肥------”
正在思量之際,隻見上麵的胡知縣咳嗽了一聲:“嗯歎!你叫什麽名字?如此不識體統,這裏豈是你的位置!”
包正一看縣太爺的手正指著自己,隻好躬身道:“大人,卑職是新任仵作,不懂規矩,所以站錯了位子。請大人海涵。”
胡知縣輕蔑地掃了包正一眼,又從嘴裏擠出了幾個字:“快去排尾站了,那才是你的位子!”
包正這才恍然大悟:“在古代,等級最是森嚴,自己剛才就已經不知不覺犯了錯誤,捋了縣太爺的虎須。嘿嘿,不過,用鼠須可能更恰當!”他心裏一邊琢磨著,一邊在衙役們鄙夷的目光中走到了排尾。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八章 南宋第一案
站在最後,包正感到視野極為開闊,於是就打量了一下大堂,隻見正中懸掛著一塊匾額,上麵這幾個字包正還是認得的,寫著“明鏡高懸”四個大字,顯得非常莊重;下麵是一張木製桌案,擺放著筆墨、簽筒、驚堂木之類。桌案後麵的椅子上,就是那個胡知縣了。
再往兩旁看,三班衙役站列兩旁,個個都表情嚴肅,烘托出一派威嚴之氣。看罷,包正心中暗想:“這個縣衙的大堂,果然是名不虛傳。”
胡知縣看看手下都到齊了,於是開言道:“各位,今早八裏享的裏正來報,說那個村裏昨夜發生大火,燒死了兩個村民,我們食君之祿,就要恪盡職守,大家今天隨我一同下去查案,誰也不許偷奸耍滑,不然,老爺我的板子可不是吃素的!”說罷,就努力地瞪起了小眼睛。
兩旁人等齊聲應道:“謹遵大人教誨!”包正也隻好嘴裏跟著哼哼,心中卻大大鄙視了胡知縣一番:“七品大的小芝麻官,官威倒是擺得十足,這要是在我們那個時代,早就把你罷免了!”
於是,縣衙的一幹人等,浩浩蕩蕩出發,直奔八裏亭而去。此地位於龍遊縣南,約有八裏左右的路程,故此名之。
縣太爺出門,果然是不同凡響,最前麵是兩個衙役鳴鑼開道,“咣、咣、咣、撲”,敲得是三棒半。當時縣令的級別是正七品,按照規定,就得敲三棒半,所以有經驗的人,從鑼聲當中,就能聽出官員的品級。
後麵有衙役打著牌子,一麵是“肅靜”,一麵是“回避”;再往後,就是手持水火棍的差役。中間是胡知縣的大轎,按照品級,縣令乘坐的是四人抬的轎子,稱為“肩輿”。
這八裏亭離縣城不遠,但是就這八裏多路,卻走了足足一個時辰。主要原因,還是出在胡知縣身上,衙役們四人一夥,輪流抬轎,全部都累得汗流浹背,步履維艱。看得最後麵的包正心中打顫,肩膀也仿佛被壓下了一截。幸好馬上要輪到他上陣的時候,八裏亭到了,包正也幸運地躲過一劫。
開道的銅鑼聲早就驚動了村子的裏正(相當於村長),連忙到村外迎接。同時,還跑出一大群光屁股、流鼻涕的娃娃,亂嚷著尋找耍猴的。被裏正嗷嘮一嗓子,驚得四散奔逃。
包正打量了一下村子的情況。隻見村中樹木很多,房舍多是茅草房,上麵長滿了青苔。房前屋後都種植著一些蔬菜、桑麻之類,一片田園風光。
胡知縣落轎之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水道:“趕快帶路,到苦主家查看。”看得包正心中納悶:“你這坐轎的怎麽比抬轎的出汗還多?”
裏正不幹怠慢,領著這一大票人馬來到了一座殘垣斷壁之前。然後介紹道:“這座宅院乃是本村白善人家,白善人平日修橋補路、齋僧布道,是公認的善人,不想飛來橫禍,遭此天災,真是令人扼腕歎息啊!”
正說著,旁邊又過來幾人,跪在胡知縣身前,哭訴道:“大人!我們是白善人的兒子白文、白武,請大人允許我們把父母的屍身早早收殮,入土為安!”
包正一看這些人,都披麻戴孝,麵帶悲色,顯然是白善人的兒子、兒媳。看模樣都是老實本分的莊稼人。
胡知縣取出了一塊絲巾,擦了一通汗,然後瞟了跪在地上的孝婦幾眼,見都是些姿色平庸的村婦,就把手一擺:“都起來吧,本官一定會秉公處理。”
幾個人這才起身,退到一旁。裏正取來一把椅子,請胡知縣上坐。胡知縣又命令道:“仵作,驗屍。”連說了兩遍,卻無人應答。胡知縣不由勃然大怒:“包正,還不快快出列!”
包正聽了,心中一驚:“敢情剛才是叫我呢,看來得快點進入角色了,不然,縣太爺的屁股板子恐怕就快到我的屁股上了。不過,仵作這行倒也不陌生,就跟法醫差不多。不知道要不要解剖屍體,要是那樣就壞了,解剖學我可還沒學完就畢業了!”
其實,包正倒是多慮了。古人由於迷信思想作怪,最重死者,所以很少有“撿屍”的。(即解剖屍體,當時有“行孝子到底不撿屍”之說。)
包正心不甘情不願地走上前去,本來要做包龍圖的,現在當了小仵作,心裏當然不痛快了。隻見這個房子原來是草木結構,草頂、梁柱、泥牆,由於大火,草木多已燃盡,留下了許多灰燼,梁柁已經塌落,被大火燒得烏黑,上麵還有一些水漬,顯然是村民救火的時候潑灑的。
包正正在仔細觀察現場之際,卻又聽到縣令的怒喝:“包正,本官叫你驗屍,你卻一味東張西望,卻是為何?”
包正這才醒悟:原來自己當偵探的老毛病又犯了,一到現場,就先要勘測,現在自己可不是偵探,隻是個負責驗屍的仵作。
於是趕緊走到兩具屍體旁邊,兩具屍體俱都仰臥地上,身上的衣衫早就化為灰燼,皮膚表麵也已經碳化,焦黑一片,從外觀上看,應該是一男一女。
於是就蹲在死者身邊,決定要檢查一下死者的口腔,就伸出左手,向旁邊的人說了一句:“拿來!”
隻見白善人的長子白文走了上來,從袖子裏取出一串銅錢,放在包正的手上。
包正不由一愣,自己剛才習慣成自然,忘了自己已經回到古代,還伸手向助手要手套呢,沒想到手套沒要來,卻要來了一把錢。
原來一般情況下,在驗屍之前,苦主都給仵作一些賞錢,俗稱洗手費。以免仵作在驗屍時搞破壞。那白文一看包正伸手叫“拿來”,肯定是伸手要錢了。
這下,倒把包正弄糊塗了,拿著銅錢不知如何是好。胡知縣咳嗽一聲道:“包正,這是苦主的心意,你先收起來吧!”
包正於是就在眾目睽睽之下,把銅錢塞在袖子裏,由於業務不熟練,所以鼓搗了半天,才找到袖子裏的暗兜。看得胡知縣心裏直罵:“沒見過世麵的東西!”
包正於是圍著兩具屍體,轉了幾圈,不由鎖起了眉頭,下意識地把手伸進兜裏,去摸自己原來的那個煙鬥。在當私家偵探的時候,他就非常仰慕福爾摩斯先生,所以也學著叼起了煙鬥,特別是思考問題的時候。
於是在眾人的注視中,他大模大樣地取出了煙鬥,裝上一鍋,用火機啪得點燃,美美地吸了一口。
直到看見他開始噴雲吐霧,外麵的人這才有些明白了,好像是在抽煙呢!不過,這個抽煙的家什可真是奇怪!這時,傳來了胡知縣殺豬般的咆哮聲:“把包正拖出來,先打上二十板子!”
包正一聽胡知縣的怒吼,頓時回過神來:“壞了,這時候玩什麽瀟灑啊!”於是趕緊對胡知縣行禮道:“大人容稟,屍身上有一些蚊蠅,小人先用煙熏一熏,驅趕蚊蟲,才方便驗屍。”
胡知縣哼了一聲道:“原來的仵作薰香都用皂角之類,你倒真會出新。板子暫且記下,快快驗屍。”
包正偷偷擦了一下額頭上的冷汗,把衣服的前襟撕下了兩片,纏在手上,正式開始檢驗屍體。首先翻轉了一下屍體的胳膊,想通過屍體硬化的程度,來判斷了一下死者死亡的時間,根據自己的經驗,一般情況下,屍體在死亡30分鍾——2小時內就會出現硬化;9小時——12小時完全硬化;30小時後軟化;70小時後恢複原樣。
從起火到現在,已經有兩三個時辰。屍體已經出現了硬化,所以在翻轉死者胳膊的時候,稍微有些生硬。包正點點頭:“考慮到火場的高溫條件,看來是已經死亡3、4個時辰以上,看來確實是昨天半夜發生的火災!”
接著,包正想撬開死者的口腔查看,卻苦於沒有合適的工具,最後,向衙役要了一把鋼刀,伸到死者的牙齒之間,輕輕一撬,死者的嘴部才被打開。包正仔細觀察了一番,才胸有成竹地點點頭。
做完了這些工作,他把手上的布套解下,然後回到了胡知縣身邊,輕輕地說道:“大人,據屬下查看,死者是先被殺死,然後再焚屍滅跡的。”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九章 烈火烤乳豬
胡知縣驚得一下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什麽?你說是仇殺?”要知道,意外死亡和仇殺可是兩個不同的概念,前者可以敷衍了事,後者要是處理不好,就會影響自己的政績。
當時正是康王南渡不久,南宋剛剛成立,所以吏製非常嚴酷,每年吏部都要對地方官吏進行考核,稱為“歲考”或叫小考;每隔三到五年,又有一次“大考”。直接涉及到官吏的升遷獎懲。所以一聽說是命案,胡知縣臉上的汗都連成一道一道的了。
他轉了半天小眼珠,對包正喝道:“你憑什麽知道是焚屍滅跡的,此事幹係重大,你若信口雌黃,小心狗頭!”
包正道:“大人可上前一觀,屬下為您解疑。”
胡知縣一看遠處那兩具焦糊糊的屍體,心裏就一個勁惡心,要是讓他上前觀看,估計能把早飯吐出來。
包正一看這個情景,忽然想到了一個妙法。於是對胡知縣道:“大人,屬下可以為大人用活物演示。”
旁邊眾人聽了,都大驚失色:“活物?這小子不會是要用活人來實驗吧?”小黑還以為他又犯暈了呢,也不由上前阻攔。
包正苦笑道:“給我準備兩隻小豬,再弄一些柴草,今天也讓大家開開眼。”
胡知縣也放下心來,同時也覺得奇怪:“這個混小子今天搞什麽名堂?不會是到了中午,知道我餓了,要給本大人來一份烤乳豬吧?”於是在好奇心的指使下,就吩咐裏正準備用品。
幸好是在村子,所以豬仔和柴草都是現成的,裏正從自家的豬圈裏拽出了兩隻小豬,回到了火場。一邊走,心裏一邊琢磨著:“這得算成兩隻大豬的錢,年末一起算到村子的賦稅上。
包正一見實驗品帶到,立刻吩咐把兩隻小豬四蹄朝天地綁了起來,然後對小黑說道:“先宰一頭。”
小黑一聽,立刻抽出腰間的鋼刀,就要給小豬來個大抹脖。包正連忙把他攔住:“像你這樣,整個豬頭都下來了,還怎麽用?”
小黑一聽也生氣了:“灑家這刀是用來殺人的,宰不了豬!”幹脆賭氣不管了。還是裏正比較機靈,喚來了村中的胡屠戶。隻見他赤著上身,腰裏別著一把尖刀,先給胡知縣作了一個揖,然後走到小豬前麵,一刀捅進了咽喉,頓時,鮮血直流,那小豬四蹄抽搐了幾下,然後就不動了。
胡知縣捂著自己的脖子,看得心驚膽顫,仿佛那一刀要捅進自己的咽喉一般。
這時,柴火也運來了,包正先把柴草點燃,然後命人把一死一活兩隻小豬扔到柴草之上。頓時,那隻活的就發出了淒厲的嚎叫。
包正聽了,也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胡知縣的嗓門比起豬來,還是略遜一籌啊!”
不一會,兩隻小豬都被燒焦。包正吩咐人撤去柴草,把兩隻小豬平放在地上。然後請胡知縣上前觀看。
胡知縣走到近前,用力抽動了兩下鼻子,一股烤肉的香味直透肺腑。他咽了一口吐沫,對包正說:“你不會是讓本縣來品嚐烤乳豬吧?”
包正用木棍先撬開一隻小豬的嘴,大聲說道:“大人請看,這隻小豬的口腔內幹幹淨淨,沒有灰燼,這隻就是殺死後再燒的,因為入火的時候,它已經死了,所以口腔緊閉,灰燼就沒有進到口中。”
“大人再看這一隻,它的嘴裏布滿了草木的灰燼。它是活著被扔進火堆的,剛才的嚎叫大人想必也有所耳聞。因為它張嘴嚎叫,所以灰燼自然也就鑽進了口中。所以,兩隻小豬外表雖然一致,但是死因卻截然不同!”
聽了包正的一番解釋,眾人也都恍然大悟,紛紛點頭稱是。就連平日非常古板的夏主薄也湊到前麵,戴著老花鏡,仔細觀察了一番,然後也一個勁地點頭。
胡知縣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稱讚道:“好!包正你今天確實為下麵的衙役,上了色香味俱佳的一課。今後你們都要認真思考,為本縣出力!”
下麵的差役齊聲應和:“謹遵大人教誨!”
胡知縣借機進行了一番思想政治教育之後,又派了幾個膽大的,去查看了一下兩個死者的口腔,果然是比較幹淨,隻有少量的灰燼入口,終於確定了先殺人、後放火的事實。
這一定案之後,幾位苦主可就哭開了:“大人呀,我父日行一善,卻遭賊人殺害,請大人查明凶手,以慰我父母在天之靈!大人要為我們作主呀!”
胡知縣看了包正一眼,心中想道:“怎麽說你好呢?是該誇你,還是該罵你呢?你要不弄清真相,是不是稀裏糊塗就結案了。現在倒好,這人命關天的,誰來破案?”
包正完成了自己的任務,本來想清閑一會,夏主薄卻拿出了幾張紙,讓他填寫“驗狀”(由當時的官府統一印製,官方名稱叫《正背人形檢驗格目》,大致類似現在的驗屍報告)。包正拿起毛筆,卻不知該如何下筆,這個東西沒用過啊!再說,那個時代都用繁體字,自己寫出來的簡體字,恐怕會被別人當成天書吧?!
正在為難之際,忽聽小黑呼喚自己。於是急忙借坡下驢,對夏主薄說:“您老就幫我先寫了吧!”然後把筆塞到對方手裏,就急忙抽身而去。
夏主薄朝著他的背影喊道:“小子,寫完了你自己一定要簽字,別回頭出了事,叫我給你背黑鍋。”
包正也不回頭,隨口應了一聲,就來到小黑麵前。原來,胡知縣在無計可施之下,就把麻煩下派,然後就跑到轎子裏乘涼去了。而這個大麻煩自然就落到小黑這個都頭的頭上了。小黑要說是上陣打仗、上山擒賊倒是一把好手,可要讓他動腦筋查案,可就有些勉為其難了,所以才把包正叫來,一起商量。
包正聽小黑說明了緣由,不由心中暗喜:“這個破案就更是自己的特長了,怎麽說我也曾經是《三隻眼》偵探社的社長啊!”
他叼著煙鬥想了半天,一個大膽的設想漸漸在腦海中成型,於是把裏正喚到身前道:“白善人夫婦慘死,怨氣難消,難免以後要回來作祟,攪得村中不得安寧。”
這類橫死之人,興妖作怪之事,在鄉民之中流傳甚廣。乃是茶餘飯後閑談時的話題,更是村婦嚇唬小兒的絕技,所以大家都是深信不疑的。
裏正聽得連連點頭,愁眉苦臉地對包正說:“小哥,那如何解決?不如找幾個道士來村中做法如何?”
包正搖頭道:“不必,我倒有一個辦法,可保平安。你去準備一些香燭供品,我們在這裏擺上香案,再叫村民逐一祈禱。白善人的魂魄就能得超脫,轉入輪回。”
裏正一聽,樂顛顛跑去準備了。少時,物品準備齊全,包正叫裏正去通知村民,然後自己親手布置香案。等一切就緒之後,村民也都來了,吵吵鬧鬧的足有上百口,其中,還有幾個留著鼻涕、掛著屁股簾的頑童。
包正先叫裏正把十歲以下的頑童都打發回去,別嚇著孩子,這個年齡,估計還沒有掌握殺人放火的技巧。
然後又請出了胡知縣,和他低語了一番。胡知縣滿臉疑惑地聽完了,指著包正的鼻子說:“要是查不出凶手,你的屁股就等著開花吧!”
胡知縣於是給村民訓話:“為防死者作祟,你們一會都到香案前祈禱,心裏有什麽話想對死者說的,就禱告幾句。反正別人離得遠遠的,也聽不見。說的時候,先報自己的名字,死者的在天之靈也好知道你是誰嘛。特別是那些平日和白善人有些過節的人,一定要好好懺悔,爭取求得死者的原諒,為村子祈福!”
縣太爺的威儀果然不凡,這些村民都唯唯諾諾,排好了一字長蛇陣,老人在前,婦女在後,開始了漫長的拜祭。
胡知縣望著這長長的一串人,心裏騰騰冒火,肚中咕咕直叫。還是裏正比較機靈,早就吩咐渾家(老婆)準備好了酒菜,請胡知縣賞臉,到家裏吃頓便飯。胡知縣的心裏這才暢快了不少,大搖大擺地領著夏主薄去了,其他人就隻有大眼瞪小眼了,餓著肚皮辦案了。
隨著時間的慢慢推移,眾衙役對包正的怨氣也越來越大:曬了一身大汗,都捂餿了!包正這小子出的什麽餿主意?真餿!比我身上這味還餿!
包正也看出了苗頭不好,再這樣下去,就不用死者作怪了,大家的怨氣就能衝到天上了。於是趕緊吩咐村民加快節奏,每個人都和死者少嘮幾句,有什麽廢話,天黑了自己再回來說!
這一招果然奏效,祭奠的隊伍迅速縮短,當胡知縣打著飽嗝、剔著牙齒從裏正家裏出來的時候,村民也都說完了。
胡知縣用小眼睛掃視了一圈,對包正說:“村民都禱告完了,你說說誰是凶手吧。要是找不出來,我就第一個先把你塞到大牢裏!”
包正不慌不忙地說道:“大人稍後,屬下還要請神作法,神明自然就會指點迷津!”說完,就走到香案旁邊,隻聽他口中飛快地叨咕著:“天靈開,地靈開,諸天神佛快快來。”然後披散開頭上的發髻,手舞足蹈,開始請神。
其他人這下可開眼了,他們幸運地看到了近千年後的一場勁舞。包正使出了渾身解數,一會跳霹靂,一會耍街舞,一會又蹦迪。雖然服裝方麵稍稍束縛了一些他水平的發揮。但在這些南宋子民的眼中,此時的包正,卻也狀如瘋魔一般了。
隻見他披頭散發,身體奇異地扭曲著,在他們這些旁觀者看來,這種扭曲的程度,絕對不是一個人類所能達到的,漸漸的,人們都相信了,包正確實是被神靈附體了!
包正熱身的過程中,偷眼觀瞧了一下,看到觀眾都滿臉的崇拜和畏懼,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於是口中大叫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然後用手在香案上啪地一拍,這時,一件驚世駭俗的怪事發生了。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十章 設計擒真凶
包正以現代舞蹈征服了南宋觀眾之後,就猛然一拍香案,然後緩緩把手抬起。這時,一件聞所未聞的怪事發生了。
隻聽一個蒼老的聲音從香案上傳了出來,旁邊的觀眾立刻色變,都以為是白善人發生了屍變。其中有一個女子的聲音喊道:“詐屍了!”
人群立刻如同開了鍋一般,就要作鳥獸散。關鍵時刻,還是小黑挺身而出。隻見他手持大刀,大喝一聲:“誰也不許動,再動老子就動刀啦!”聲如炸雷,立刻震懾住了慌亂的村民。
包正心中好笑:“這個小黑的話怎麽聽起來這麽耳熟,就好像那些警匪片裏的警察一樣,掏出槍來,嘴裏就喊‘不許動,再動就開槍啦’。估計從古至今,都是這麽一脈相傳的。”
聽著聽著,人群中的一個老漢忽然指著香案,麵如土色地說道:“這——這是老朽剛才禱告的話呀!”
大家一聽,聲音還真是一個人的。眾人都迷惑不已。包正威嚴地掃視了一下人群,然後說道:“這是太上老君的法寶,名叫‘留聲神罩’,能把人的聲音留住,是我剛剛向他老人家借來的,大家請耐心靜聽。”
一個個不同的聲音從香案上傳來,大家也都聽明白了,每個人都是先自報姓名,然後開始禱告。有禱告白善人早日升天的,有祈禱村子平安的,也有人說偷了白善人一隻雞,晚上要多給他燒點紙錢的。
聽到這裏,有一個村民撲通跪倒在地,不住向天叩拜。其他人也仿佛受了傳染,跟著跪倒了一片,在他們心中,真的以為神明降臨了。
包正卻是越聽心裏越沒底:現在都輪到那些村姑禱告了,可是還沒有一絲跡象,自己不會第一次裝神弄鬼就演砸了吧?
這時,隻聽一個女子的聲音從香案上傳來:“小女冬梅,誠心乞求白老爹原諒,我真是不想殺害你們,隻是白老爹你不該壞了奴家的清白,可憐白媽媽也跟著受難,你們的在天之靈就安息吧!”
聽到此處,眾人都不由愕然。這時,一個青衣女子突然撲到在地,嘴裏哭訴道:“是我害了白善人!天呐,你要降罪,就懲罰我一個人吧!”
包正心中一驚,仔細打量了這個女子一番,見她身材瘦小,麵色蒼白,顯然是長期營養不良所致。再看麵上,滿是淚痕,一看就是良善,非是悍婦潑婦之類。不由皺起了眉頭,又叼起了煙鬥。
胡知縣此時卻是心花怒放:“想不到這麽快就破案了,我頭上的烏紗帽看來是飛不了啦”想完了,還伸手摸了摸頭上的帽子,感覺很是穩當,沒有絲毫的鬆動。然後就開始意氣風發地發號施令:“來人哪,把這個大膽的刁婦押回縣衙,仔細審問。白氏兄弟,你們可以把父母的屍體收殮安葬。其他人等都回去吧,好生奉公守法,本縣的眼睛裏是揉不得沙子的。現在還有神明相助,你們以後都要老老實實,這些無知的刁民。起轎回衙!”
於是,在差役地前呼後擁之下,凱旋而歸了。包正悄悄地從香案上取下一物,塞在兜裏,卻是一個微型錄音機。想不到,這個東西到了宋朝,就搖身一變,變成太上老君的寶貝了。
在村民無比敬仰的目光中,包正也隨著大部隊撤離八裏亭。於是一個法力高深的仵作的事跡卻很快就傳開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包正的心裏並沒有成功的喜悅,相反的,卻有一絲對那個冬梅姑娘的同情。看得出,她很善良,遭遇也很可憐,但是,這樣一個弱質女流,真能做出殺人放火的事嗎?包正的心裏畫了一個大大的問好。
回到了縣衙,胡知縣開始升堂審案,不想那冬梅姑娘十分幹脆,一口應承下來。並且痛快地簽字畫押。原來冬梅是本村的一個孤女,寄居在村中的王媽媽家,王媽媽孀居多年,無兒無女,所以就收養了冬梅。冬梅姑娘心靈手巧,長於女紅,所以經常到白善人家做些零活,貼補生計,是出入白家最為頻繁的一個人。
有一次,冬梅去白家,正好白善人獨自在家,他人老心不老,竟然見色起意,動了歹念。於是就摘下偽善的麵紗,將冬梅強暴。冬梅於是殺人縱火,才發生了這場血案。
胡知縣見輕而易舉地就審完了案子,心裏很不痛快:“這板子也沒嚐到肉味,夾棍也沒活動筋骨,就完事了,大人我的威風還沒有展現出來呢!不過癮!”
於是胡知縣看了看站在自己下垂手的包正一眼,後者因為裝神弄鬼事件,地位迅速上升,終於站到了上次升堂時所站的位置上。胡知縣發現包正雙眉緊鎖,似乎還有疑問,於是就詢問道:“包仵作,你看還有什麽問題?”語氣已經客氣了許多。
包正施禮道:“大人,我看這個冬梅姑娘體質柔弱,恐怕無力連殺兩人吧!”
胡知縣一聽,心中這個後悔呀:“我沒事閑的,這要是再糾纏下去,再牽扯出幾個江洋大盜來,你叫我到哪兒捉人去?現在反正有一個頂缸的就行了,上上下下都能交差。欺上瞞下,把複雜的問題簡單化,這就是當官的秘笈!”
於是連忙說道:“既然人犯已經供認不悔,那就把她押入大牢,一定要嚴加看守。夏主薄,你趕緊起草一份公文,送交刑部。退堂!”然後就擺動著肥胖的身軀,回後堂去了。
包正看著正堂上“明鏡高懸”的匾額,心中暗暗鄙視著:“**,典型的贓官,就知道保住自己的烏紗帽,不管別人的死活。我怎麽才能把這個案子繼續查下去呢?
正在思索之際,卻被小黑拽了出來:“走走走,先回家吃飯,灑家的肚皮都貼到後背了!”
包正問道:“回誰的家裏吃飯?”
小黑道:“當然是我家了,你家已經去了,今天該到我家了。對了,把老娘也一起請去。!”說完,用手指在包正的頭上敲了一下。
包正說道:“我可是能請神的,你小心點!”
小黑咧開大嘴:“嘿嘿,你小子就是成了玉皇大帝,在灑家的眼裏,也永遠是那個包子!”
於是二人攜手出門,先到了包正家裏,小黑和包母說明了來意,包母卻是說什麽也不肯。小黑最後急了,一彎腰,背起了包母,就往外走。
這時,小白撲了上來,朝著小黑狂吠起來。敢情它把小黑當成綁票的了。
包正見了,連連安慰小白道:“小白乖,這個是我的大哥小黑,你今後也要把他當成大哥,不許再咬了。”
小黑聽了笑道:“什麽?它叫小白,灑家叫小黑,還真以為我們是哥倆呀!”
小白聽了包正的話,果然不再咬了,還湊到小黑的腿邊,抽動小鼻子,聞了起來。
小黑嘟囔著:“小白,該死的小白,明天灑家就多弄點墨,非把它染黑了不可。對了,包子,你那個小白到底是從哪兒偷來的?還真沒見過這樣卷卷毛的小狗呢!”
包正笑而不答,俯身抱起了小白,要去幹脆就一家人一都去吧。現在,他把這個和自己生死患難的小狗狗,當成了親人一般。
小黑也不由包母分說,背起了老人家就走。包正抱著小白跟在後麵,一起出了家門。
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天邊燃燒著一大片火燒雲,把整個西邊的天空染得一片通紅。包正仰望著天空,喃喃著:“南宋的天空,原來也是不平靜的啊!”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十一章 小黑一家人
小黑的家住在南門外,三進青磚瓦房,黑漆大門,高高的圍牆,寬寬的院落,也算是縣裏的大戶了。
小黑的父親雷老虎原來在北宋的軍隊中營生,官拜提轄,是一個有名的虎將。南渡之後,就解甲歸田。所以才選了城外的一處宅子,圖個田園之樂。後來當地知縣見他勇武,就聘為三班都頭。他嫉惡如仇,為人正直,又有一身好武藝,所以就成了龍遊縣叫得響的人物。
包正隨著小黑走進了院子,隻見中間是青石板鋪成的甬道,左邊種植著一些花草蔬菜,右邊則十分平整,乃是一個小型練武場。地上擺著一些石鎖之類,旁邊立著幾根木樁,還有一個兵器架子,插著刀槍。一看就是武術傳家。
包正正在觀瞧,忽然傳來一陣咆哮之聲,一隻大黃狗迎麵撲了過來,凶惡的眼神、血盆樣的大口,看起來著實嚇人。
這時,包正懷裏的小白忽然跳到地上,脆生生地叫著,向大黃狗迎了上去。幾個人見了,都不由心驚:就它那小樣,還不夠大黃狗一口咬的呢!
小黑剛要嗬斥大黃狗,卻見它忽然停了下來,低下碩大的腦袋,在小白的身上聞了起來。小白則大大方方地抬起了一隻後腿,讓大黃狗在自己肚皮下麵聞了聞。然後,又抬起了前爪,立起了身體,也在大黃狗的某個敏感部位嗅了嗅,然後打了一個響亮的噴嚏,昂首挺胸地向練武場那走去了,而大黃狗則撲騰撲騰地跟在後麵,像個跟班一樣。
包正仔細觀察了一番,笑道:“小黑,原來你們就的黃狗是一隻母的,而我的小白則是個小公子!”
小黑嘴裏不滿的嘟囔著:“色狗!”
包正於是得意的仰天大笑起來。不想樂極生悲,忽然遭到了偷襲,一雙小手捂住了他的雙眼,使他陷入了暫時的黑暗之中。
包正先是一驚,隨後就放下心來。他感到捂著自己眼睛的是一雙柔軟的小手,自己的後背上貼著一個軟綿綿的身體,又有兩團突起頂在自己的後背上,而且一股淡淡的香氣鑽進了自己的鼻子,那是少女特有的香氣,脂粉中伴著體香。所以他斷定,身後是一個毫無威脅的淘氣少女。
果然,一個清脆的聲音傳了過來:“你是小黑哥昨天說的那個包子哥哥吧,你猜猜我是誰?”
包正苦笑著搖了搖頭:“未成年的小女孩最喜歡玩的遊戲!可是自己初來乍到,怎麽會知道你是誰呢?於是就搖了半天腦袋。
身後的少女也頗感無趣:“真沒勁,你怎麽就這麽笨呢!”一邊數落著,一邊鬆開了小手。
包正回頭觀瞧,果然和自己猜測的差不多,麵前站著一個十六七歲的小女孩,一身粉紅的衣裙,前胸稍稍有兩團鼓起,剛才頂自己後背的大概就是它們倆了。
往臉上看,撅著小嘴,一雙清澈的大眼睛骨碌碌地轉動著,顯得活潑淘氣,臉蛋略略泛出紅暈,努力地擺出一副生氣模樣,反而讓人覺得很可愛。
包正心中暗想:“還真是一個不錯的女孩子,挺招人喜愛的。”這時,小黑板起了麵孔,嗬斥道:“阿紫,你怎麽就知道胡鬧!”
包正可有點傻了:“他們是親兄妹嗎?這差別也太大了吧!不會是小黑的爸爸有好幾房小妾吧!”
這時,小白領著大黃狗巡視領地歸來,剛要到包正身邊抖抖威風,不料,半路上殺出一個小姑娘,一把將小白抱在懷裏:“好可愛的小狗狗,你叫什麽名子,小家夥?”
小黑嘟囔著:“它就小白,是包子新養的寵物。不過,我已經決定明天把它染黑了!”
阿紫立刻把小白緊緊地抱在懷裏:“不行!哥哥你就愛欺負小動物,現在我宣布,小白以後就跟著我混了,誰要是敢欺負它,哼!”
小諦聽開始還在阿紫姑娘的懷裏掙紮了幾下,以示抗議。後來感覺在這個小佳人的懷抱裏很是溫暖,同時也很香豔,於是就把小腦瓜往阿紫的臂彎裏拱了拱,心安理得的消受起美人恩了。
包正一看小白的衰樣,估計是英雄氣短、兒女情長了。不由在心裏慨歎道:“果然溫柔鄉是英雄塚啊!”
阿紫抱著小白,蹦蹦跳跳地出了房門:“小白,咱們進屋吃飯嘍,你肯定餓了吧,我都聽到你的小肚肚咕咕叫了!”然後就像一隻歡快的小鹿一般,蹦進了屋裏。
小黑同化小白的美好願望落空,也不禁有些失望,給妹妹下了一句評語:“瘋丫頭!”
然後又對包正說:“包子,咱們哥倆也進去吧。”於是把包母放到地上,扶著進屋了。
進了正屋,屋中央放著一張飯桌,上麵已經擺好了飯菜。正位上坐著一個威武的老者,相貌和小黑又七分相似,顯然就是雷老虎了。旁邊坐著一個中年美婦,比老者年輕了許多,那個阿紫則坐在她的身邊,模樣和美婦相近。
包正有些明白了,原來小黑隨父親,而阿紫則更像她母親,看起來,還是一家人哪。
中年美婦見了包母,熱情地過來招呼:“老嫂子,快快請坐。”包母開始還有些怕生,以前窮家小戶的,這突然到了富戶家中,難免有些畏手畏腳。後來,和小黑的母親漸漸融洽起來,也就自然多了。
不一會,飯菜都端了上來,兩家人圍坐桌前,共進晚餐。小黑和包正這哥倆跑了一天,也著實餓了,就狼吞虎咽起來。包正也吃到了在南宋的第一頓、充滿了溫馨的家庭氣息的家宴。
阿紫則給小白尋了一個小碗,盛了一些飯菜,攪拌在一起,放到一邊,讓它單獨吃小灶去了。在吃飯的過程中,又選了一些精肉,來回給小白送了幾趟,小白也終於又找到當寵物的感覺了。吃飽之後,就跑到阿紫的床上睡覺去了。包正暗暗點頭,果然是陷入了溫柔鄉中,不能自拔了。
飯後,包母和雷母去廚房收拾碗筷,雷老虎則端著一杯濃茶,對包正說:“聽說你今天請來了太上老君的法寶,幫助糊塗官(是他對胡知縣的敬稱)破了案子,有這麽回事嗎?”
包正隻好老老實實回道:“那都是為了掩人耳目而已,是我自己編的舞蹈。”
小黑則滔滔不絕地描述起當時的情景來,說得活靈活現,尤其是包正大跳熱舞一段,更是繪聲繪色,要不是他實在不會,就模仿表演一通了。
阿紫在旁邊雙手托腮,聽得著迷了,眼光時不時掃了包正幾眼,滿是崇拜和驚喜。等哥哥說完了,她就拉起包正,非要他現場來一段。
包正怎麽好意思在這些最親近的人麵前裝神弄鬼,隻好連連擺手。誰知,那個小丫頭纏人的勁上來了,貼在包正的身上就不下來了。而雷老虎則樂嗬嗬地瞧熱鬧,一點管的意思也沒有。
包正現在的年齡雖然是十七歲,但是裏麵的靈魂年齡卻是接近了30歲,一個血氣方剛的壯男,被阿紫這麽來回一蹭,險些受不了,起了生理反應。於是趕緊把掛在自己脖子上的小丫頭放在地上,然後隨手表演了幾下。
阿紫一見,立刻高興地直拍巴掌,連連叫好。等包正跳完了,她就湊到包正麵前說:“包子哥,你就教教人家好不好?”
看著都要貼到自己臉上的一張粉麵,包正努力平靜了一下加速運動的心髒,隻好繳械投降,答應下來。看來,自己以後有事做了,怎麽遇到這麽纏人的小家夥!
阿紫充分發揮了自己聰明好學的精神,馬上就要拉著包正去學習這種古怪的舞蹈,卻被雷老虎攔住:“阿紫,我們有正事商量,你先回自己的房間去。”
阿紫眨了眨大眼睛:“什麽事?神神秘秘的,還要瞞著我?我也要聽!”
雷老虎瞪了她一眼,也就不再理會,然後對小黑和包正說:“今天的案子好像不對頭,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竟然連殺兩人,好像不和情理,這個糊塗官,恐怕又要草菅人命了!”
包正暗暗佩服:“果然是經驗豐富的老捕頭!”於是對雷老虎說:“我今日在大堂上也曾提醒他,可是竟被他推搪過去,看來是不想深究了!”
雷老虎讚許地看了他一眼:“好孩子,難得你有這份眼力,還有這份公正之心。我們在衙門裏混的,有幾個是清白的,最難的就是不要泯滅天良。老子當差的時候,也收過銀子,也貪贓枉法,但是你們切記,人命關天的時候,堅決不能含糊。小事不影響大節,大節一定要守住啊!”
雷母笑道:“你呀,又教孩子學壞了!”
雷老虎哈哈大笑道:“衙門裏的飯不好吃呀,也是在刀尖上過日子,表麵上風平浪靜,實際卻暗潮洶湧,一不小心,就要翻船。尤其是在糊塗官這樣的官員手下,你要比他們更聰明,更狡猾,更奸詐,才能鬥得過他們!”
小黑聽得有些莫名其妙,摸門不著。包正卻聽得津津有味,體會很深。雷老虎的話,仿佛是一盞引路明燈,使他才沒有迷失在陌生的南宋。他也真正的把雷家當成了自己的家,把雷家的人當成了自己真正的親人。
雷老虎又道:“正兒,你仵作這個行當,也不是長久之計。這是個最為低賤的職業,也最讓人瞧不起。還得有更好的打算啊,人往高處走,年輕人更該如此!”
包正不由麵上一紅,雷母見他尷尬,連忙上來打圓場:“孩子年歲還小,不得一步步慢慢往上幹嗎,能一步就登天啊!”
雷老虎卻正色道:“男子漢生於天地之間,就應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沒有這點抱負,還算什麽男兒?如今山河破碎,錦繡成灰,正兒如果像現在這個樣子,連個立足之地都沒有,如何養家糊口,更不要說治國平天下了!”
包正聽得額頭上汗水淋漓:“自己既然陰差陽錯,到南宋做了包正,那就好好做一個包正吧,何必非要做那個已經定型的包拯呢?就用自己的努力,做一個超越包拯的包正吧!做一個真正的自己吧!”這一刻,包正終於為自己今後的人生確立了奮鬥的目標。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十二章 鬼宅立新居
看著包正身上升騰起的一股浩然之氣,雷老虎滿意地點點頭,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然後對雷母說:“你去把我壓箱底的那幾本書拿來,送給正兒吧!”
雷母應了一聲,進了裏間屋,不一會,捧著幾本書走了出來。包正急忙接過來,然後向雷老虎道謝。雷母慈愛地笑道:“以後就是一家人了,正兒你也不用客氣了。”
包正心中一熱,湧起了一股暖暖的親情。於是就攙扶起母親,起身告辭,雷母和小黑把她們母子送出了門。走到門口的時候,小白忽然從阿紫的臥房裏鑽了出來,顯然也要跟著一起回家。
包正心想:“算你小子識相,還沒忘本。”
可是阿紫卻顯出了一副依依不舍的模樣,顯然是喜歡小白,不忍離開。小黑就勸慰道:“以後讓包子天天領它到咱們家來,你們不就能天天見麵了嘛!”
阿紫也隻好無奈地點點頭:“要是包大哥能挨著咱們住就好了。”
小黑聽了,忽然叫道:“對了,離咱們家不遠,不是有一個空閑的院落嗎,正好包子家的房子也實在是不行了,幹脆搬過去住吧!”
阿紫聽了,不由瞪大了眼睛:“什麽?你說得是那所鬼宅吧,誰敢上那去住呀!”說完,還誇張地打了幾個寒顫。
小黑說:“包子不是會請神弄鬼的嗎,要是先把那個宅子裏的鬼怪都攆跑啦,不就行了!”
包正聽了,不由心動:“好,明天有空過去看看。”
阿紫撅著小嘴說:“傳說那個宅子裏還有狐狸精,小心把你迷住!”
包正也不理會,扶著母親回到了自己家裏。看著破敗的房子,包正心想:“是該換換了!”
安頓好了母親,包正打開了雷老虎送的書,書是線裝的,排版也有很大差別,字是豎行的,方向是從右到左,看起來很是別扭。不過最大的問題是裏麵有很多繁體字,包正根本就不認識。
“看來,明天得開始學習識字了!”包正自語道。又想起了這些好像是剛入學的頑童才學的東西,不覺啞然失笑了。
“好的,就讓一切都從頭開始吧!不拘小節,不失大節!這就是我包正今後的行動綱領!”躺在簡陋的床上,回想著雷老虎剛才的教誨,包正為自己定下了第一條生存法則。而“不拘小節、不失大節”這八個字,也成了他的座右銘。
而包正也覺得自己肩頭的擔子很重,今後不禁要努力向上鑽營,還要想辦法賺錢呢。就這樣,包正腦子裏塞滿了金子銀子,慢慢睡著了。
第二天,衙門裏也沒有大事,早早就散了。包正先向夏師爺請教了一會文字,幸好有些基礎,倒也認識了不少繁體字。包正暗暗高興:要是像這樣,再有個十天半月,就能把字認全啦。於是就拉了小黑,要一起去探訪昨天說的鬼宅。小黑道:“阿紫昨天特意囑咐我,一定要領著她,真是麻煩!”
於是先到了雷老虎家,叫出了阿紫,三人一同去了。從雷家向南走了不遠,就來到了一所宅院前。包正仔細打量了一番,隻見這所宅子占地甚廣,一看就是高門大戶,不由奇怪地問道:“好好一所宅院,怎麽就成了鬼宅了呢?”
阿紫搶著說:“這個房子本是一個卸任的京官回鄉修建的,本來想在此養老,修建得十分華麗。可是住進來之後,卻屢屢發生怪事。先是院子裏栽種的花草樹木無端地枯萎而死,找了個風水先生一看,說是此地風水不好,先妨院中樹,後妨屋裏人。後來又傳出了有狐狸精作怪。這個狐狸精十分厲害,要是看你是女的,它就變成俊美的男子;要是看你是男的,它就變成漂亮的姑娘,迷惑了許多家丁丫環。那個官員一氣之下,就搬走了,所以就無人敢在此居住了,房子也就閑置下來,現在,白送人也沒人敢住了。”
包正心想:“古人多信風水,不過我看此地,開門見青山,牆外有流水,是一個風水寶地啊!”
於是對小黑兄妹說:“無妨,我有太上老君護法,一切牛鬼蛇神全部退位,隨我進院一觀。”
那二人見他說得雲山霧罩,也不知真假,也隻有跟在後麵。隻見大門之上並未上鎖,門前的石階縫隙中雜草叢生,門上密布著銅釘,中間有兩個銅製的獸頭,張著巨口,口中銜著圓圓的門環,門環上也落滿了灰塵,顯然是很久無人問津了。
包正推開了大門,一陣難聽的吱呀聲響起,大門緩緩開啟。忽然院子裏嗖嗖閃過幾條黑影,快逾閃電,一閃而逝。阿紫嚇得哎呀一聲尖叫,貓到了小黑的身後。小黑也覺得頭皮有些發麻,兩腿有些發抖,幾乎要奪路而逃。
包正指著院子裏叢生的雜草說:“有什麽可怕的,隻不過是些野兔狐狸之類。”
阿紫從小黑的身後探出小腦瓜說:“對呀,我說這裏有狐狸精嗎,你還不相信!”
包正無奈地說:“小姐,我說的是野狐狸,不是狐狸精!”
阿紫一臉正經地說:“反正都是狐狸,差不多,差不多!”
包正幹脆也不再理他,走進了大門。那兄妹二人也隻好跟了進去。院中滿是齊腰深的雜草,密密麻麻地沒有路徑。包正細看之下,發現了院子裏還種植著一些不開花的葡萄、幹幹巴巴掉了葉子的桂花樹、落針的鬆柏、半死不活的蘋果樹核桃樹。確實是十分古怪。
包正站在院中思索了片刻,臉上慢慢露出了笑容,胸有成竹地點點頭。又領著小黑兄妹在院子裏轉了一圈,驚起了三隻野雞,驚跑了五隻野兔,倒是傳說中的狐狸精,沒有一現芳蹤。
最後,包正領著兄妹二人逐個屋子走了一遍。整個宅子有一座正房,東西兩個跨院,廚房柴房,一應俱全。屋子裏除了密布著灰塵蛛網之外,倒也是雕梁畫棟,還有一些粗笨家具也沒來得及搬走。
包正越看越滿意,最後宣布:“馬上開始收拾院子,明天就搬過來住,簡直就是一個豪華別墅嘛!院中有假山池沼、亭台樓閣,室中家具齊全,簡直就是為我準備的!”
阿紫指著他說:“你看看,估計現在就被狐狸精給迷惑了,都開始說胡話了。”
包正又吩咐小黑出去雇了幾個閑漢,鏟除院中的雜草,重新移栽樹木:把鬆柏都移到了大門外;把核桃、扡扡活也移出了後牆外;又讓蘋果樹和葡萄做了鄰居------整個重新布置了一遍。
然後又找來了包母和雷母,打掃房舍,擦抹桌案。足足忙碌了一個下午,才初具規模。經過了這番折騰,屋裏院外都煥然一新,多了幾分生氣,這或許也是因為人多的關係吧。
就連阿紫也不再感到害怕,也屋裏屋外地跟著忙活。
眾人一直幹到日暮時分,這才打發了眾閑漢。那幾個人走的時候,還小聲嘀咕著:“也就是包仵作神通廣大,法力高強,要是換了旁人,還真不敢在這住呢!”
包正聽了,微微一笑:今天白撿了一個豪華別墅,真是大快人心啊。於是也就班師回朝,準備明天喜遷新居。其實,所謂的風水不好,也隻不過是因為那些花草樹木栽種不得法之故。
包正知道,每種樹木都和人一樣,有各自的特性,它們身上的揮發性分泌物,也會通過空氣、水分傳播給其他的樹木。而這些分泌物,卻會抑製某些樹木的生長。這個道理,就好像你不喜歡和有狐臭的接觸一樣。
比如園中葡萄的分泌物,桂花就不喜歡,同樣,桂花的香氣,葡萄也受不了;核桃的分泌物,蘋果就十分討厭,而扡扡活,則可以讓鬆樹葉落枝黃,甚至斷子絕孫。
而這些高深的植物學知識,包正隻是知道一些皮毛,但是南宋時候的人,恐怕是連毛都摸不著啊,所以才會造成了這個鬼屋。
至於什麽狐狸精,包正就更沒放在心上了,這裏前麵就是大山,難保不會有那麽一隻半隻的狐狸來串門,被人看到,就越傳越神了。此刻的包正,完全沉浸在巧得豪宅的興奮之中,有些得意忘形,卻想不到,在不遠的將來,“狐狸精”給他製造了很大的麻煩。
第二天散衙回來,包正就張羅著開始搬家。其實也沒什麽可搬的,原來的家裏已經是家徒四壁了,也就是些被褥、餐具等日用品。包正領著小黑、阿紫運了一趟,就全部搬完了。
不過,這次搬遷,也轟動了整個龍遊縣,成為了街頭巷尾的熱門話題。最後,人們一致認定:這個包正秀才不知從什麽地方得了一本天書,結果成了一位法力高深的修道之士。
結果,弄得阿紫整天跟在包正的屁股後麵,吵著要學什麽仙家法術。
喬遷之喜順利結束之後,阿紫就嚷道:“包子哥哥,我們都累了半天了,你是不是應該犒勞我們一下呀。”
包正用手指在阿紫的額頭一點,笑道:好,你這個小饞貓說吧,上那個酒肆吃去。“
阿紫歪著小腦瓜,想了想道:“不去了,那些酒菜早都吃膩了,包子哥哥,你親自為我下廚,我就嚐嚐你的手藝吧!“
包正心道:“這個小丫頭還挺善解人意的,知道我沒錢,非要在家裏吃。不過,我可是什麽菜也不會做啊!對了,幹脆就這麽辦吧!”
於是對阿紫說道:“有一樣吃食,你肯定沒嚐過,我就叫你開開眼!”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十三章 南宋烤肉串
阿紫聽了,連連拍手道:“好呀,是什麽好吃的,快做來嚐嚐!”
包正道:“現在還沒有工具,咱們先出去把東西準備齊全,然後回我的別墅來美餐。”
於是三人就來到了街上,包正找了一個鐵匠鋪,徑直走到了裏麵。隻見屋子正中是一座爐台,裏麵是火紅的炭火,火上架著一些器具的粗坯,一位赤著上身的鐵匠正揮動著鐵錘,叮叮當當地在一個鐵砧上敲打著。
爐台旁邊是一個巨大的風箱,一個十五六歲的少年正一下一下賣力地拉著,汗珠從瘦小的光脊背上淌下。
那鐵匠見來了主顧,手中活計不停,口中問道:“幾位客官,要打造什麽物件?”
包正笑吟吟地遞過一張紙:“師傅,就照著圖上打造。”那鐵匠停了手,看了一眼圖紙,皺眉道:“這個東西沒打過,是做什麽用的?”
包正心中暗道:“這是一千年後的東西,你當然沒見過了!”口中問道:“師傅能否打製?”
那鐵匠點點頭:“就是一個長方的鐵匣子,沒問題。我鄭一錘好歹也是龍遊的第一錘啊!”
包正臉上也露出了微笑:“那好,就煩勞師傅現在就動手吧,我們等著急用。”
那鄭一錘立刻從地上取過了幾塊鐵片,放在炭火上加熱。包正又道:“還要打造十幾個鐵簽子,稍微細些就可以。”
鄭一錘又取了幾根細鐵條,一起放在火上,等鐵條先燒紅了,就用鉗子夾住,放在鐵砧上敲打起來,頓時火星四濺,猶如焰火一般。
包正又說道:“前端還要打成尖形,鋒利一些。”鄭一錘一一照做。不一會,鐵簽子打造完成,鄭一錘吩咐小夥計打了一桶涼水,把鐵簽子在裏麵淬火,然後遞給包正。
包正接過一看,長短一致,粗細均勻於是連連讚歎。鄭一錘又夾出火中的鐵板,敲打起來,很快,一個長方形的鐵槽就基本成型啦。
包正於是對鄭一錘說道:“師傅的手藝果然高明,您算一算價錢,我們這位姑娘好付賬。”
阿紫一聽,頓時嚷道:“憑什麽叫我算帳,我的錢還留著買零嘴呢!”
包正一本正經地對她說道:“是你張羅著要吃的,再說,我兜裏又沒錢,當然就得你來啦!”
阿紫撅著小嘴:“臭包子,一會你要做不出好吃的,你就得加倍陪我的銀子。”然後,很不情願地付了打造的費用。
出了鐵匠鋪,包正又吩咐道:“阿紫,你去買五斤羊肉,還有各種香料,一樣都買些。”
阿紫一邊嘴裏叨咕著:“這到底是誰請客啊!”一邊去購物去了。包正又對小黑說:“你也別閑著,去買些木炭來。”小黑看了他一眼,也就照辦了,誰叫現在的包正實在太窮了呢。
一切都準備停當之後,包正就興衝衝地率領小黑兄妹回到了自己的別墅,把鐵爐子放在庭院之中,然後叫小黑把木炭點著,自己則親自操刀,將羊肉切成長條,然後叫阿紫用鐵簽子串了。
不一會,木炭火紅,鐵簽子也已經穿完。包正就把簽子架在爐子上,開始烤起了羊肉串。小黑和阿紫都好奇地在旁邊觀看,阿紫邊看邊說:“包子,咱們費了好半天勁,你這是做什麽吃的,能吃嗎?不會還比不上包子好吃吧!”
包正嘿嘿一笑:“阿紫,一會你撐得肚皮疼可別怪我,這叫烤羊肉串,乃天下第一美味也,你能品嚐到,那可是天大的福氣啊!”
說話間,肉串已經烤成金黃色,包正抓起磨碎的香料,撒在上麵,立刻香氣四溢。包正又在上麵撒了些鹽麵,刷了一層羊油,黃燦燦、油汪汪的羊肉串就出爐了。
包正把羊肉串遞到阿紫和小黑的手裏,滿懷信心地說道:“來,先嚐嚐吧!保管你們吃一串想兩串,吃兩串想三串------”
阿紫把肉串放在嘴邊,輕輕地咬了一小口,眯著眼睛品嚐了一下,立刻就睜大了眼睛,把簽子插到嘴裏,猛吃起來。
包正見了,不由好笑:“阿紫,你把簽子都插到嘴裏,不怕戳了喉嚨?可以從側麵用嘴唇把上麵的肉擼下來。”
阿紫嘴裏嗚嗚地答應著,一邊把手裏的肉串不停地往嘴裏塞。而小黑則更是賣力,將一把肉串都放在嘴邊,然後大嘴一張,狼吞虎咽地吃了起來。片刻之間,十幾個肉串全部被他們消滅。
阿紫舔了一下嘴唇,催促道:“包子哥哥,快接著烤啊!”小黑也一邊吧唧著大嘴,回味著剛才的美味,一邊叫道:“包子,你怎麽也得供上我們吃啊!”
這時,包母也從屋子裏走出來,笑嗬嗬地問道:“你們吃什麽呢,這麽好吃。看把阿紫饞的,口水都流出來了!”
阿紫說道:“是包子哥哥發明的烤肉串,簡直太好吃啦!包媽媽,您一會也嚐嚐。”
包正說道:“你們還是趕緊穿肉串吧,我再去削一些竹簽子,不然是供不上你們這兩個饞鬼啦!”
阿紫和小黑聽了,連忙動手,包母也上前幫忙。一會,包正又削好了一把竹簽子,然後又在爐前烤了起來。
阿紫和小黑就眼巴巴地在旁邊看著,阿紫的眼睛瞪得溜圓,活像一隻小饞貓。小黑則把眼睛瞪得銅鈴相仿,一串長長的口水流到了胸前。
等到包正把這一撥烤好了,兄妹二人立刻就上前搶了起來,一人攥了一把,美滋滋地大嚼起來。
吃著吃著,阿紫才想起了旁邊的包母,於是就紅著小臉,遞了一根過去。包母笑吟吟地接過來,咬了一口,也連連誇讚:“正兒,你是從哪裏學來的這門手藝?”
包正當然不能實話實說,於是就笑道:“都是看書看來的,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書中自有羊肉串嘛!”
包母慈愛地望著自己的兒子,心中充滿了濃濃地憐子之情:“正兒自從落第之後,簡直就像變了一個人啊,對生活充滿了信心,而且整日高高興興的。看來,孩子現在是真正長大了!”
小黑把手裏的吃光了,這才對包正說:“包子,你要是失業了,可不用擔心餓肚子了,就在大街上賣這個,估計準能發財!”
包正笑而不答,心中暗道:“我這大老遠來到了南宋,難道就是來烤羊肉串的不成!”
不料想,後來還真不幸被他言中,包正還真在南宋賣了半年的羊肉串。也不知道是小黑神機妙算呢,還是說他烏鴉嘴好呢。
幾個人邊吃邊穿,卻遺忘了一位重要的人物——小白。它眼巴巴地在旁邊瞧了半天,口水都淌成一線了,可是還沒人搭理它。小白又用小爪子扒拉阿紫的褲腳,誰知阿紫隻顧自己大快朵頤,根本就沒搭理它。小白這下可生氣了,就汪汪汪地提起了強烈的抗議。
包母見了,愛撫地抱起小白:“小家夥跟你們提意見啦,快給點吃的吧,看把它急得。”
阿紫吐了一下小舌頭,趕緊給小白扯下了幾塊羊肉。小白這才樂顛顛地吃了起來,一邊吃,一邊還晃動著小尾巴。
最後,幾個人竟然把五斤羊肉都消滅幹淨。小黑意猶未盡地說道:“灑家才吃了半飽,包子,咱們再買些羊肉吧?”
阿紫卻抱著肚子說:“好了,好了,我撐得肚子都圓鼓鼓的,再吃就成皮球啦!”
小黑叫道:“不公平!咱們倆吃的一邊多,可是我的肚量比你大多了,當然是我吃虧了!”
阿紫想了想道:“這個問題很好解決,以後每天都叫包子哥哥給咱們烤一頓,不就行啦!”
包正笑道:“這也可以,不過,你們得天天出錢買肉,我這個窮光蛋現在是供不起你們這兩個大肚皮!”
說完之後,包正心中一酸:“真是不容易啊,自己到了南宋,竟然舉步維艱,到現在還是一貧如洗,什麽時候,才能實現自己的發財大計呢?”
包母看到兒子忽然陷入了沉思,於是就安慰道:“正兒,為娘現在就心滿意足了,隻要能天天快快樂樂地活著,就是再苦再累,心裏也是甜的。”
望著母親斑白的雙鬢,包正的心中不由一熱:“是啊,有關懷自己的老母。有肝膽相照的朋友,自己還能要求什麽呢!”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十四章 俠盜一支梅
在偵破了縱火案的第三天清早,包正照例到衙門應事,走出家門的時候,小白卻跟在了後麵。大概它以為,又到阿紫家混飯吃了呢。包正攆了幾次,小白卻賴著不肯回去,也就隻好把它帶到了縣衙的後院,叫它自由活動去了。
包正進了大堂,發現衙役們投向自己的眼神中都充滿了敬畏。包正心中感歎道:“無論何時何地,一定要做一個強者啊!”
正當夏主薄戴上眼鏡,準備點卯的時候,忽然跌跌撞撞跑進來幾個獄卒,嘴裏叫喊著:“不好了!有人劫獄了!人犯王冬梅被劫跑啦——”
本來正閉目養神的胡知縣聽了,驚得從椅子上蹦了起來:“什麽?快——快隨我一起查看!”然後,以和他肥胖的身體極不協調的速度奔了出去。看來,這下他是土地廟搬家——慌了神了。
大牢就在縣衙的東南角,穿過院子的時候,小白發現了包正,也就跟了過來,一起進了大牢。
鑽進了陰暗潮濕的大牢,推開了布滿護釘和鐵葉的厚重大門,一股刺鼻的腥臭就撲鼻而來。包正不由用袖子掩住了口鼻。他打量了一下大牢裏的格局。整個大牢基本是木石結構,相對來說還比較堅固。中間是一道長廊,兩邊都是一個個的狹窄的號房。號房裏密密麻麻的全是犯人,有的躺在地上,躺不下的,就斜靠在牆角。一個個都是體瘦毛長,憔悴不堪。
每個號房都是用大腿粗細的圓木作為柵欄,兩個木頭之間隻有十幾厘米的空隙。裏麵的犯人都帶著木枷,就是那種用厚厚的兩半木板拚成,一個大圈是套在脖子上的,前麵有兩個小圈,是套雙手的,最後在前麵把兩個手腕鎖上。
南宋時的木枷,分十八斤、二十四斤、三十六斤、四十二斤等不同重量,依照人犯不同的罪行,區別對待。要是一般的犯人,幾十斤的木枷一戴,連頭都抬不起來了。
像王冬梅這樣重刑犯在大牢的最裏麵,一般還要加上一副沉重的腳鐐,要想自己逃走,是根本不可能的,除非有人劫獄。而縣衙的大牢每天都是三班輪流看守,每班四人,防守嚴密,尋常人等是輕易不敢來犯的。
包正走到了最裏麵的號房,看到胡知縣、夏主薄等人都在場,就連小黑也趕來了。一看到現場,包正的職業病就又犯了,他摸出了煙鬥,叼在嘴上,然後就開始勘察起來。
木柵欄已經被打開,一把銅鎖連著一條鐵鏈掉在地上,鏈子上有一個整齊的切口,顯然是劫獄者佩戴了削鐵如泥的寶刀、寶劍一類的利器。
號房的地上也散落著木枷和鐵鏈的碎片,全是用刀劍硬生生斬斷的。包正心中暗歎:“想不到古代真有這樣神兵利器,我一直都以為是誇大其詞呢,好家夥,都快趕上切割機了!”
胡知縣氣喘籲籲地問道:“昨晚值班的值獄官(牢頭)和獄卒呢?”
這時,一個牢頭走了過來:“大人,昨晚是小的領班,我和四個獄卒正在屋中堅守崗位,忽然衝進一個黑衣蒙麵人,他把手一揚,一陣藥粉就落到我們身上,結果我們五人很快就昏迷了。等醒來的時候,天已經大亮了。我們這才去前麵喊人。”
包正一聽,心中暗叫:“乖乖,這不就是古代的大俠嗎!”
胡知縣氣急敗壞地說:“好啊,你們放跑了人犯,我先追查你——你——你的失職之罪!”
那牢頭頓時慌了,撲通一下,跪在胡知縣的腳下:“大人啊!卑職確實是盡忠職守了,隻是那劫獄的賊人厲害,卑職也沒有辦法啊!大人救我,我家還有八十歲的老母呀!”
胡知縣厭惡地看了一眼這個王牢頭,心中氣惱:“你家哪有什麽八十歲的老母?十八歲的小老婆倒有一個!你讓我保你,要是破不了案子,我的烏紗帽都得飛了!”想到這裏,他趕緊用手捂了一下帽子,好像有些鬆動的跡象。於是把滿腔的怒火都撒到包正的頭上。
要不是這小子請來什麽太上老君的“留音神罩”,怎麽能抓住凶手?要是抓不住凶手,怎麽能有人來劫獄?都是這小子惹得禍!
於是胡知縣就要找包正算帳,可是轉念一想:這小子昨天神神叨叨的,恐怕也不好惹呀。對了,還是借助他幫自己破案吧,要是真能抓住劫獄的江洋大盜,我就升遷有望了!
打定了主意,就笑眯眯地對包正說:“包仵作,你好好勘查一下現場,實在不行,就還得借助神力啊!”
包正看著他那雙不懷好意的小眼珠,心裏一陣惡心,表麵卻恭敬地回答道:“大人,屬下一定竭盡所能,幫大人分憂解難。”
不過,包正的心裏也沒底呀,自己的對手,可能就是一位傳說中飛簷走壁、武功高強的大俠呀。於是又對胡知縣說:“大人,我看這個劫匪不是平庸之輩,他怎麽又能和普通的農婦冬梅搭上關係呢?”
胡知縣把肥頭大耳搖晃得如同撥浪鼓一般,心裏話:“我要是知道,還用得著你嗎?”
包正見沒有頭緒,於是就進到號房裏,仔細偵查起來。終於,他在石灰刷的牆上,發現了一點線索。借助昏暗的光線,他發現在這間大牢的牆壁上,竟然極不協調地印著一朵鮮紅色的梅花。
包正湊到跟前,細致的觀察起來。是一朵五瓣的紅梅,用手指輕輕一按,竟然沾下鮮紅的一片,顯然是剛剛印上不久。放在鼻子前麵聞了聞,有一股淡淡的清香,仿佛是胭脂一類的東西。包正心中疑惑起來:“這難道是劫犯故意留下的?”
一看到包正抽動鼻子,懷裏的小白也不由起了爭勝之心,好奇地對著牆上的梅花聞了聞,立刻就打了一個噴嚏,顯然是對這種氣味不大感冒。
包正拍拍小白的腦瓜,把自己的這個發現告訴了眾人。誰知以胡知縣為首的這些人,聽了都大驚失色,就連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黑也為之色變。
胡知縣也顧不得髒了,率先鑽進了號房,在包正的指引下,眼睛釘在了那朵梅花上,嘴裏吃力地吐出了三個字:“一支梅!”
其他進來觀看的人也都齊聲驚呼:“一支梅!”
包正卻有些摸不著頭腦了:“這本來就是一支梅花嗎,有什麽大驚小怪的!”
小黑一見包正滿臉的疑惑,於是就把他拉到一邊,給他解釋道:“這個一支梅可了不得,乃是一個天下聞名的俠盜!人們傳揚的‘飛簷走壁、夜盜百戶,輾轉千裏、紅梅留香’,說的就是他。從來沒有人見過他的真麵目,專門偷贓官、盜惡霸,做完了案子,一定要在牆上印上一支梅花,於是就因此得名。偷盜來的財物,隨手就救濟窮苦百姓,所以是個當官的人人恨,老百姓人人愛的盜賊,背地裏人們都稱他為‘俠盜’。官府懸賞重金,抓了幾十年,連個毛也沒碰到,你說厲害不?”
包正聽了,心情也沉重起來:“想不到會是這樣一個人物,肯定是極難對付!”正在思索之際,卻聽到胡知縣忽然放聲大笑起來。
眾人不由一愣:怕是看到了一支梅的威名,大人被嚇傻了吧!
隻見胡知縣笑了一陣,才對夏主薄說道:“快快給刑部寫一份公文,就說大盜一支梅夥同一幫江洋大盜,劫牢反獄,拐走了人犯王冬梅!”原來,胡知縣一聽是一支梅做的案子,想到他賊名遠播,朝廷都拿他毫無辦法,何況自己一個小小的知縣了。這下腦袋上麵的烏紗帽恐怕又能保住了,因此得意之下,這才大笑。其他人不明其中的訣竅,當然就被弄糊塗了
夏主薄扶了扶眼鏡說:“大人,這個一支梅一貫是個獨角大盜,好像沒有同黨吧?”
胡知縣把眼睛一瞪:“怎麽沒有?這個王冬梅肯定就是他的同黨,有可能就是他的姘頭,要不然他怎麽會來劫獄?這廝一貫是隻偷東西的。王牢頭,你說說昨天晚上來了多少劫匪?”
王牢頭一聽,也來了機靈勁:“大人,開始是進來一個,可是後麵還跟著一大群呢,慌亂之中,卑職也沒有來得及一個一個地數。但是,少說也有個三十多人吧!”反正是越往多說,自己的罪過就越清,那就往多裏說吧。
胡知縣滿意地點點頭:“你看到的隻是進了大牢的,外麵肯定還有賊人放風,合在一起,就寫四十餘人吧。”
夏主薄領命,先出去擬定公文去了。包正聽了,心中暗自佩服:“一個劫匪,轉眼就變成了四十個,胡大人這無中生有的本事可實在是高明。”
胡知縣把手一揮:“趕緊回去升堂,商量如何抓捕一支梅團夥!”然後就在眾人的前呼後擁之下,出了大牢,趕奔大堂。
在路上,包正聽身邊的小黑小聲叨咕著:“這一支梅都抓了十多年,也沒見到影,您老不會是昨晚睡糊塗了吧!”其實,他這個傻小子哪裏知道做官的訣竅,做不做是態度問題,能不能做好,那就是能力問題了,能力有大小,但態度一定要端正!
包正的腦海中卻一直印著那朵鮮紅的梅花,還有那股淡淡的香氣。忽然,一個大膽的設想浮現出來:“這個一支梅莫非是一個女子不成?”
很快又回到了大堂,胡知縣坐在明鏡高懸的匾額下麵,開始排兵布陣,無外乎什麽四門設卡,挨家搜查之類,一看根本就是些虛張聲勢的法子,抓個什麽小偷小摸、乞丐叫花什麽的,或許有用。
差役一個個領命而去,表麵上都是一副慷慨激昂的樣子,估計心裏早就罵翻天了。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十五章 包正的妙計
一連幾日,連一支梅的影子也沒抓到。不過,這也在大家的預料之中,一支梅要是這麽好抓,他也就不是一支梅啦。
這日散衙歸來,阿紫見哥哥和包正都有些悶悶不樂,於是就提議說:“城西的瓦子裏,有很多雜耍表演,什麽鬥雞、相撲、蹴鞠、傀儡戲、雜劇、說書等等,應有盡有,咱們幹脆去那散散心吧。”(瓦子即宋代對供百姓娛樂的場所的稱呼)
包正一想,反正閑來無事,見識一下古代的娛樂活動,倒也不錯。於是就點頭答應。
三人出了家門,向西城走去,路上就看到有些閑人,也正陸續趕去,顯然都是去瞧熱鬧的。
不一會,就來到了一個大空場,裏麵人頭攢動,圍成大大小小的圈子,觀賞著各種表演。阿紫率先找了一個人多的圈子,擠了上去。小黑和包正也隻好隨著進去。
裏麵卻是一隊表演相撲的,隻見兩個膘肥體壯的漢子,頭上挽著牛心發髻,身上油光發亮,一動之間,身上的肥膘突突直顫。二人隻腰間係著一條兜襠短褲,正四臂相交,支架在一起,猶如兩隻狗熊相仿。
圍觀者紛紛鼓噪起來,加油喝彩:“撞山倒,使勁呀!”
“董急快,把你看家的本事使出來!”
包正這才明白:原來以為相撲是日本的國技,想不到中國古以有之!
場中的兩個撲手相持了一會之後,那“董急快”將“撞山倒”推出了場外,跌倒在地。然後,那董急快高舉雙臂,迎接群眾的歡呼。
這場結束之後,圍觀的群眾忽然沸騰起來。包正定睛一看,原來,場中竟然也出現了兩名女相撲手。她們也赤著上身,隻胯間係著一個兜襠褲,與剛才的男子一般打扮。
包正不由奇道:“想不到宋代民風竟然如此開放,女子也可赤裸身體。”旁邊的阿紫卻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拉著正瞪大眼睛,仔細觀瞧的兩個男子,擠出了相撲場。
忽然,前麵又傳來了一片喝彩之聲,三人不由又擠了過去。原來,這裏是一個蹴鞠場,正有一夥漢子在場中蹴鞠。
對於這項古代的遊戲,包正還是不陌生的。在現代的時候,他就是一個足球迷,而且還經常披掛上陣,是一個業餘高手。而據好事者說,足球的前身就是中國的蹴鞠,也不知是牽強附會,還是確有其事。
隻見場子中間掛著一個丈把高的絲網,網上有一個一尺左右的圓洞。而雙方所踢之鞠,則是用十二瓣皮子縫合而成,裏麵裝上豬尿泡,用氣吹起,和現代的足球極為相近。
場中兩隊各有十二人,將鞠踢入網中圓洞者,則得一分。再看場上的蹴鞠者,個個身手不凡,球不離足,足不離球,球隨人動,人隨球行,精彩紛呈。
包正看罷,不由連連喝彩:“這要是回到了現代,估計都是超級巨星了!”原來,蹴鞠之技,在兩宋最盛,所以高手如過江之鯽。最典型的,就是《水滸傳》中的高俅了,從一個踢球的混混,成為了全傾朝野的太尉,也算是最成功的球星啦!
包正看了半晌,忽然發現了一個問題:這些蹴鞠手過於注重技術表演,而對抗性不強,所以是精彩有餘而激烈不足,隻能稱之為表演,而不能稱為競技。
這時,場中的表演結束,觀眾也紛紛報以熱烈的掌聲。忽然,場中的的蹴鞠手在一個黑鐵塔般的漢子的帶領下,徑直來到了包正等三人麵前,躬身施禮道:“包仵作,我等有眼不識泰山,先前得罪之處,原諒則個!”
包正仔細打量了一下,才認出原來是曾經到自己家裏搗亂的那夥地痞無賴,那個黑大漢,就是叫什麽黑霸天的。想不到他們竟然身懷蹴鞠絕技,也算是一技之長吧。
包正於是也拱手道:“各位好身手,以前的事情都已過去,大家又何必耿耿於懷呢!”
那黑大漢看到包正等人,本以為是搗亂來了,現在包正的大名,在龍遊縣可是響當當的。於是這才過來賠禮,想不到對方竟然如此爽快,不念舊惡。正好借機化解冤仇,多交了一個朋友。
於是就相邀三人到酒店小酌,小黑生性豪爽,自然應了。包正本不欲與這些地痞糾纏,但是心裏對蹴鞠的一些看法,有些不吐不快,於是也就答應了。
就這樣,一行二十多人,尋了一處酒家,暢飲起來。包正幾杯酒下肚,就有些醺醺然,於是對黑霸天說:“黑大哥,你們各有絕技,何不以此養家糊口,也勝似整日無所事事。”
黑霸天歎道:“蹴鞠的觀者倒是不少,但曆來都是白看,看完就走,從無打賞的習俗,我們也是無法。”
包正紅撲撲的小臉上露出微笑:“我倒有一個辦法,不知可行否!看了你們剛才的表演,技術雖高,但缺乏對抗,不能激發觀眾的熱情,如果將一個球門改成兩個,雙方各設一個守門人------”
於是,包正就把現代足球的規則和理論,滔滔不絕地講了出來,頓時將那二十多個蹴鞠手聽得目瞪口呆。
黑霸天臉上也漸漸露出了欽佩之色,忽然將手中的酒杯在桌上一頓:“好!聽君一席話,勝踢百場球。包相公,咱們現在就回到場中,你來具體指導一下,可好!”
包正乘著酒興,痛快地答應。於是,一行人又回到了瓦子,在蹴鞠場中,包正把場地如何劃分,球門如何設置,具體規則都如何如何,就連“越位”的規則,也講了出來。
這些鞠手都侵淫此道多年,真是一點就透,很快就領悟明白。包正又將他們分成了兩隊,親自上了一堂實踐課,而包正,也在千多年前,過了一把足球教練的癮。
半場球跑下來,鞠手很快就適應了新的比賽規則。包正又把陣型和一些基本戰術都介紹給他們,聽得眾人歎服不已。
看看天色漸漸黑了,包正等三人就告辭回家。黑霸天畢恭畢敬地把他們送出了瓦子,又派人把他們送回了家中。看來,這個地痞還真是對包正佩服地五體投地。
轉眼又過了兩天,這天散衙後,包正和小黑剛出了縣衙,就被一夥人團團圍住。包正一看,卻是黑霸天等人,於是自信滿滿地問道:“黑大哥,這兩日可有收獲?”
誰知,黑霸天卻長歎一聲:“包相公,人家看了,都說沒意思。觀眾不喜歡,我們表演起來也沒勁!”
包正也不由一愣:“不會吧,能讓全世界為之瘋狂的足球,難道還征服不了古人?原因在哪裏呢?”
於是對黑霸天說道:“走,咱們一起去瞧瞧,你們先踢一場,我再研究一下。”
就這樣,包正和小黑又來到了城西的瓦子。黑霸天率領著兄弟,下場開始蹴鞠,包正看了一會,就發現了問題的關鍵,於是把他們都叫了過來,對眾人說道:“你們這根本不是比賽,純粹是表演。缺乏激情,缺乏拚搶、缺乏火爆。大家要記住,這是比賽,輸贏最重要,一定要想著打敗對方,而不是想著表演。你們的思想一定要轉變過來,這樣才能讓觀眾感受都刺激。明白了嗎?”
眾人一齊點頭,又都重新恢複了信心。包正忽然又靈機一動:“對呀,讓觀眾都參加博彩,競猜勝負,既能吸引觀眾,又能獲利,可以一試!”於是,又把自己的想法說了出來,並且將其中的訣竅一一說明。
黑霸天連連點頭,把小六子叫道麵前:“你小子最機靈,這事就交給你處理,快找人寫彩票,一定要印上戳子,以防假冒。”
那小六子聽了,樂顛顛地去了。
包正於是拱手道:“黑大哥,這回你就等著數錢吧。大家又能玩,又有錢賺,真是一舉兩得啊!”
黑霸天也樂得咧開了大嘴:“要是真能發財,當然少不了包相公一份,哈哈,都是好兄弟嘛,有錢大家花!”
又過了幾天,小六子果然給包正送來了五兩銀子,並且樂嗬嗬地說:“包相公,你的主意真是高明!他**,竟然有人一押就是好幾兩銀子!”
包正推辭了一番,也就收下了,小六子臨走的時候,對包正說道:“包大哥,我們黑大哥說了,以後每月都有你一份。”
包正不由暗暗好笑:“真是世事難料,想不到自己在南宋,竟然用這種方法賺錢!哈哈,知識就是財富啊!”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十六章 巧遇未婚妻
就在包正收到黑霸天謝銀的第二天,龍遊縣的大街小巷就傳來了一陣陣鑼鼓聲,咚咚咚、框框框,敲得震天響,引得老百姓都出門觀看。
原來,卻是黑霸天手下的地痞,正在大肆宣傳下午的蹴鞠比賽。而且最吸引人的地方就是可以競猜比賽的結果,猜對者可以拿回雙倍的賭資。這些,當然也是包正將現代的宣傳攻勢傳授給他們的。
頓時,龍遊縣沸騰起來,人們都被這個新生事務所吸引,街頭巷尾,談論的也都是這個話題。更有一些人準備好了銀子、銅錢,準備下午去蹴鞠場發財。
包正、小黑、阿紫三人,也作為特邀嘉賓,出席了這場盛大的比賽。到了蹴鞠場一看,四麵各有一名地痞在收錢:入場費,每人四個銅錢。
包正看了,心中暗笑:“這個黑霸天還真有經濟頭腦,連門票錢都開始收了。每場比賽僅千人,也有四兩銀子的收益,不錯不錯,積少成多啊。”
那收錢的地痞一見包正等人,當然是免費了,而且還招呼過一個看場子的大漢,將三人引到蹴鞠場的前麵。那裏有一排排長條的凳子,當然,也有人在這裏另外收錢:一個座位,十個銅錢。
價錢雖高,但也已經有不少人就座,看模樣,多是一些大戶人家的子弟,其中,還有一些女眷,打扮地花枝招展,端坐在凳子上。更有甚者,美目流盼,笑語嫣然,身邊引來一群狂蜂浪蝶。
包正不由好笑:“這哪裏是來觀看比賽的,簡直就是出來勾引人犯罪的!”其實,包正倒是理解錯了,南宋初時,禮法還不是那麽嚴謹,對女子的束縛很少。直到朱熹的理學盛行之後,民風才大變的。
忽然,一個女子吸引了眾人的目光。隻見她一身紅衣,頭上雲鬢高挽,右鬢上斜插著一隻紅色的牡丹。再往臉上看,眼角含春,娥眉帶笑,顧盼之間,風情萬種;一點朱唇,充滿了挑逗,讓人忍不住想一親芳澤。
包正旁邊的阿紫見他看得入神,就對他說道:“包子哥哥,這位小姐,你可識得?”
包正搖頭道:“不認識!”心中卻想到:“此女麵帶桃花,一看就是風流種子,不知要勾引多少良家少年想入非非,真不愧是天生尤物!”
阿紫望著包正,笑眯眯地說道:“包子哥哥,這位就是小姐,曾經是你沒過門的媳婦王金蓮呀!”
包正聽了,不由一愣,隨即又笑道:“如今我們已經悔婚,她已經和我沒有一點牽連啦!”
阿紫將小嘴一抿:“包子哥哥,那你見了王小姐如此美貌,難道就不眼饞啊?”
包正搖搖頭:“此女非是我一個小小的仵作能養得起的!”嘴上雖然這麽說,但心裏也頗不是滋味,一朵嬌豔的牡丹,卻被別人采擷,畢竟不是一件高興的事啊。
就在這時,一個肥胖的公子哥在幾個家丁的簇擁下,來到了王小姐的麵前。隻見他長得腦滿腸肥,肥頭大耳,那副尊容,和豬八戒絕對有一拚之力。
他徑直走到了王小姐的麵前,將手中的折扇一合,故作斯文的躬身施禮:“王小姐,在下有禮了,哈哈,你果然和傳聞中一樣漂亮!”說罷,滿臉賤笑,臉上的肥肉也隨著直顫。
王小姐一皺眉,嬌喝道:“哪裏來的登徒子,口無遮攔。小心我將你送到衙門問罪!”
那個肥胖公子哥聽了,不禁把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王小姐,你知道我是誰嗎?”
王小姐怒道:“我不知道你是何許人也,隻知道你是一個豬狗不如的東西!”
公子哥也不禁有些發怒,瞪圓了一對鼠目說道:“本人就是本縣胡縣令的公子,也是你的未婚夫,你就是我還差一個月就過門的娘子!”
王小姐聽了,不由掩住了小口,愣在了那裏。包正聽了,也不由一驚:“想不到這人就是胡知縣的兒子,象,確實太象了,就憑這個肥勁,肯定就錯不了!王小姐啊王小姐,你這朵鮮花,恐怕就要插到牛糞上了!”
那王小姐愣了片刻,然後忽然嫣然一笑,嬌聲對胡公子說道:“想不到原來是你呀,奴家有眼不識泰山,失禮之處,還望公子海涵。”
胡公子被她這一笑,勾得魂飛天外,色眯眯地盯著王小姐,口水都不由自主地流了出來。
王小姐見了他的這副嘴臉,心中也不覺一陣惡心:“聽說這家夥是個好吃懶做的紈絝子弟,可是沒想到一點人樣也沒有啊!不過,我了以後的權勢和富貴,我什麽都忍了!”但表麵上依然是滿麵春風,柔聲對胡公子道:“公子,你就坐下一起觀看,好嗎?”
胡公子聽她的聲音又滑又膩,頓時骨頭都酥了,裂開了大嘴,嗬嗬傻笑著,緊挨著王小姐坐下。
包正見此情景,心中暗暗高興:“不想這王小姐是如此輕浮之人,我包正何其幸哉,沒有娶她為妻!”
不一會,蹴鞠比賽開始啦,隻見場上分成了紅白兩隊,隊員個個都昂首挺胸,完全沒有了潑皮模樣。一聲鑼響之後,雙方就在場上展開了龍爭虎鬥。黑霸天率領的一隊明顯占有優勢,他們技術高出一籌,戰術更是奇妙,往往有神出鬼沒的精妙配合。所以開始之後,就占據了明顯的優勢,
然而過了局間休息,場上的形勢卻急轉之下。黑霸天一方的隊員明顯是體力不支,無論是奔跑和傳球,都慢了對方半拍,結果另一方反敗為勝,逐漸領先起來。
包正慢慢看出了門道:“肯定是剛才休息的時候,小六子統計出了押注的情況,買黑霸天一隊的占多數,所以才故意放水。我也沒把現代假球的思想灌輸給他們呀,想不到竟然無師自通!”
場下的觀眾也都聚精會神地注視著場上,不停地為雙方呐喊助威,那些投注的人,更是不停地為自己所買的一方加油,險些喊破了嗓子。尤其是看到黑霸天一方落後時,更是有很多人頓足捶胸,就差以頭搶地啦。
但凡事都有例外,比如,現在場下貴賓席上的胡公子,全副身心卻都傾注到旁邊的王小姐身上。他斜著眼睛,瞄著王小姐酥胸纖腰,腦中幻想著裏麵的無限風情。
這一切,當然沒有逃過精明的王小姐的法眼,她也不以為意,還時不時挺一挺本來就高聳的胸脯,扭一扭水蛇般的腰身,有意無意地挑逗著胡公子。
胡公子忍不住一點一點地湊了上來,嗅著濃鬱的芳香,看著眼前可餐的秀色,恨不得就地將王小姐正法。
旁邊的包正看到二人的醜態,實在是有些不堪入目,不禁感慨道:“這兩個人確實很般配啊,一個為美色,一個為權勢,各有所圖、各取所需!”於是就站起身來,分開狂熱的人群,徑直向場外走去了。
次日,就從縣衙傳出了消息:胡知縣的公子和王家小姐,已經定於三日後完婚。看來,是那位胡公子實在等不及了。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樣,很快就傳遍了龍遊縣的大街小巷。那些官員富戶,都紛紛行動起來,開始謀劃給知縣大人準備什麽樣的賀禮,當然,黃燦燦的金子、白花花的銀子,肯定是首選了。
整個縣衙也因此而忙碌了起來,大家暫時放下了抓捕一支梅的工作,全力籌備縣令公子的婚事。有人有錢有權就是好辦事,不到兩天時間,就萬事俱備,隻等迎娶新娘子啦。
包正這兩天也沒閑著,跟著一起忙裏忙外。有些知道底細的衙役不免同情起這位半仙級的仵作,當著包正的麵,說起憤憤不平的言語。包正對此也不爭辯,一笑了之。
後來,連包母也聽到了這個消息,於是就將包正叫道了身前,對兒子說道:“正兒,為娘好好的一個兒媳婦,你好好的一個美貌娘子,就這樣白白送給別人啦,真是——唉!”
包正笑道:“娘,塞翁失馬,焉知非福!我前日見到了王小姐,她雖然貌美如花,卻不是孩兒的良配。娘親也不必因此患得患失。
包母聽了,也隻有連連歎氣了。
到了第三日,就是縣令公子和王小姐的大喜之日,誰知,卻又發生了令人啼笑皆非的怪事!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十七章 新婚大喜日
話說胡公子成親之日,真是熱鬧非凡。一大早,就賓客盈門,而且往來無白丁,多是龍遊縣的知名人士。都穿戴一新,前來賀喜。
包正、小黑等人,都奉命迎賓,兩人站在新房的大門口,將一位位嘉賓引入院內。胡公子的新房,就設在縣衙的對麵,是一座二層小樓,雕梁畫棟,裝飾華美,張燈結彩、大紅的喜字貼在窗欞,顯得喜氣洋洋。樓下東西兩麵各有一排廂房,院子中間,是一座假山,周圍是一個水池,又一道曲徑,通到假山之上。胡知縣又從外地請來了能工巧匠,把池子裏的水引上假山,形成一道人工瀑布,可謂是獨具匠心。這些,早就準備停當了。
今天的胡知縣也格外高興,破例在院中迎接客人。這些賓客,可都是來給自己送錢的啊!當然得高看一眼啦!
不一會,接親的花轎就浩浩蕩蕩地出發了,轎子裝飾華麗,有八個衙役抬著,正麵係著一朵紅絲絨花,由兩條紅綾紮在轎上。
迎親坐花轎,這是進兩年才興起的。當今高宗皇帝未登基時,逃難途中,金兵追急,賴一女子相救得脫,後找恩女不得,於是昭告天下,女子出嫁可享半副鑾駕待遇,鳳冠霞披,並坐花轎。
出發之時,由夏師爺引領著幾個衙役點燃爆竹,一時間劈裏啪啦,響聲大作。花轎在一片硝煙之中,正式出發。小黑跟著抬轎,包正也就跟著去瞧熱鬧啦,結果,引來一些知道底細之人的嘲笑:“幫著別人迎娶自己原來的媳婦,可真是沒心沒肺啊!”
而新郎官胡公子則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麵,身穿大紅喜服,誌得意滿。隻是身軀委實太過沉重,使胯下的馬兒有些不堪重負。
迎親的隊伍在街上轉了一圈,來到了王員外的府第,卻是大門緊閉。胡公子一見就急了,嚷嚷道:“這大門關上,如何接新娘子,來人啊,把門給我砸開!”
旁邊的喜娘(類似於現代的司儀)趕緊相攔:“我的公子呦,這是規矩,必須由你敲門,人家才能開門。現在早在門後聽聲呢!”
胡公子聽了,這才來到了門前,啪啪拍打起來:“老丈人還有丈母娘呀,姑爺我來迎親啦!”
隻見大門應聲而開,王員外笑容滿麵地站在門首迎接。旁邊有兩個人燃著紅燭、持著銅鏡,向轎內照了一下,謂驅逐匿藏轎內的冤鬼,稱為“搜轎”。然後,才把新郎官引入大門。
在王員外家又折騰了一番之後,胡公子帶來的喜娘連連催促了三次,新人這才上轎。包正看了一眼,隻見王小姐鳳冠霞帔,頭上蒙著紅蓋頭,由兩個婦人攙扶著,嫋嫋婷婷地上了花轎。喜娘將手一招,吹鼓手立刻就吱吱呀呀地吹奏了起來,乃是一首“大得勝”,是接親必奏的曲目。然後,眾人就抬起新娘,新郎官依舊騎在馬上,心滿意足地跟在轎子的後麵。
包正看了看王員外,見他臉上也是喜滋滋的,顯然結了這門親事,攀上了高枝,所以險些美出了鼻涕泡。他看到了包正,還得意地一笑。頗有些“你看我的女兒,嫁了縣令的公子,比你這個窮小子強上百倍”的意味。
包正搖搖頭,心中暗道:“趨炎附勢之輩,地地道道的小人!”然後,就隨著迎親的隊伍打道回府,他的心裏,再也沒有一絲遺憾。
花轎回到了新房,立刻又奏樂放炮。新娘在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連拉三下之後,這才在胡公子的攙扶下,出了轎子。地上早就鋪上了紅色的氈子,轎前擺放著一個炭火盆,新娘邁過了火盆,來到了喜堂。
在喜堂上,新人交拜天地,共經過“三跪,九叩首,六升拜”,這才算正式成為夫妻。這一連串的頭磕下來,胡公子不禁汗流浹背。但想到身旁的美嬌娘,這些苦頭,也都值了。
拜堂之後,兩個小丫環在前麵捧著龍鳳花燭,胡公子執彩球綢帶引新娘進入洞房。然後,新娘在樓上坐帳,胡公子則下樓陪客飲酒。
在東西兩個廂房,早就大排酒宴,大家觥光交錯,暢飲起來。胡公子心情舒暢,一一到各桌敬酒。賓客也都曲意奉承,賀喜之聲不絕於耳。那胡公子心情大爽之下,不免多喝了幾杯,腳下有些踉蹌起來。
旁邊的喜娘見了,連忙叫人將胡公子扶出了酒席,送入新房休息。那胡公子進了新房,倒頭就栽到床上,很快就鼾聲四起。
那王金蓮聽了動靜,就喝退了小丫環,然後自己揭下了蓋頭,推了胡公子幾下。不料那胡公子酒力發作,睡得猶如死豬一般。王小姐見叫不醒他,就又蒙上蓋頭,生起了悶氣。
就在這時,忽然從床下躥出一人,手中拿著繩索,悄悄走到了床前,將沉睡中的胡公子綁在床上。那胡公子隻是咂咂嘴,哼哼了兩聲,就又睡著了。
那人又從床下取了一把斧子,從兜裏取出了幾支長長的鐵釘,來到門旁,當當幾下,就把房門釘死。
那王小姐聽到了動靜,知道有人,於是喝問道:“是誰?怎麽弄出這麽大的動靜?”
隻聽一個男子嘿嘿笑道:“表妹,是我啊!”
王金蓮聞言一驚,連忙將蓋頭揭下,一看那個男子,原來是自己的一個遠方表哥,名叫任劍,平日最是奸猾好色,淫賤無比,是一個遊手好閑的無賴。他見王小姐姿色出眾,多次調戲。後來聽說表妹和包正悔婚,於是就上門提親,結果就一頓棍棒,被王員外打了出來。而且,還被譏笑為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任劍這廝求親不成,反遭毒打,於是就懷恨在心。昨日聽說表妹今日成親,更是惱羞成怒。於是就發作了流氓脾氣,準備了繩索等物,在黑夜之中,悄悄混入了院子裏。當時人們都忙著準備婚事,見他拿著工具,以為他也是來幫忙的,就沒有理會。這廝就偷偷溜入了新房,藏身床下,準備今日報複。
正好天賜良機,那胡公子醉酒,躺在床上任人宰割。而王小姐一介女流,任劍自然是不懼的。
王金蓮見到了任劍,就產生了一種不妙的感覺,強作歡顏道:“表哥,你來此作甚?如何還捆起了我的夫君?”
任劍嘿嘿一陣冷笑:“表妹,你想舒舒服服地做官太太,將我甩到一邊,那怎麽能行。你的丈夫被綁起,就由我來做你的丈夫,代替他行夫妻之禮吧。”
說完後,就色迷迷地盯著王小姐,一步步逼了上來。王小姐嚇得連連倒退,口中喝道:“任劍,你要再是無禮,我就喊人了!”
任劍淫笑道:“你這個小娼婦,見包正秀才落第,就攛掇著你爹退婚。現在攀上了高枝,連表哥也看不上眼了。你叫來人又能怎樣,大不了魚死網破!”
然後,就撲到了王金蓮的麵前,一把將她抱住,在臉上亂親起來。王金蓮自然是不甘心被他淩辱,於是就掙紮了起來,身子在任劍的懷中亂扭。
這下,反到更激起了任劍色欲,他把王金蓮推到桌子上,然後用繩子綁了個結結實實。
綁好之後,這廝就迫不及待地開始撕扯王金蓮身上的衣服。誰知衣服被繩子束著,一時竟脫不下來。
任劍也不由惱了,從懷裏摸出一把牛耳尖刀,將王金蓮的衣襟挑開,露出了胸前火紅的肚兜。任劍忍不住咽了一口吐沫,又用顫抖的尖刀挑斷了肚兜的細帶,然後一把抽下了王金蓮的肚兜。
王金蓮立刻驚叫了起來,用力掙紮了起來,但被繩子牢牢地捆著,卻也掙脫不得。任劍見王金蓮這麽一折騰,胸前高聳的兩個乳房突突直顫,不由獰笑著伸出了手來,一把抓住,把玩起來。王金蓮也隻有連連高呼,企盼下麵的人來早點救援了。
再說下麵的賓客,正在推杯換盞,喝得興高采烈,忽然聽到新房樓上傳來女子的驚呼,不由都竊笑起來。一個臉上喝得紅撲撲的笑道:“這胡公子也忒性急了一些,這青天白日的,如何就胡鬧起來了!”
其他的賓客聽了,也都放肆地大笑起來,都以為是胡公子急色,要和新娘子圓房呢。
可是聽著聽著,漸漸就覺得不對勁啦:這新娘子害羞,也就是假意掙紮一下,也就順從了,怎麽叫了這麽半天,倒好像是遭人強暴一般!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十八章 淫賊逞凶狂
再說新房之內,那任劍已經將王金蓮剝得赤條條的、白生生的橫在桌子上,完全是一個赤裸羔羊,人人宰割。任劍美色當前,再也按捺不住,於是就手忙腳亂地褪下了自己的褲子,然後,就惡狠狠地撲向了王金蓮,壓在她的身上,分開兩股,直搗黃龍而入。
王金蓮隻覺得一陣撕裂般地疼痛從下體傳來,不由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嚎叫。這下,樓下的賓客終於再也坐不住了。紛紛起身,欲上去查看情況。
夏主薄正在樓下陪酒,聽到嚎叫,不由皺眉,心中連道:“荒唐!”但仍舊起身,對眾人道:“各位不必為意,年輕人就愛胡鬧,待老夫上去查看!”然後就叫了小黑和包正,一同拾階而上。
到了門前,夏主薄輕輕敲敲房門:“胡公子,輕聲些,賓客都在樓下飲酒呢!”說完之後,屋中並無回應,反倒是交合之聲更盛,那夏師爺久經人事,自然是明了的。
片刻之後,房中不見了女子的哀嚎,反倒是一片嬌喘之聲不覺於耳。原來,那王金蓮初時感覺疼痛,才忍不住大叫,但她也非是什麽貞節烈女,後來竟然漸漸舒暢,就忍不住呻吟起來。
夏師爺聽了,這才放下心來,口中叨咕著世風日下,然後就要下樓。就在這時,洞房之中的胡公子漸漸醒了。他睜開朦朧的睡眼,見到桌上正有二人雲雨,不覺心中高興:想不到這麽快就把新娘子掀翻了,不過,在桌子上雲雨,這種滋味還真沒嚐過。唔!不對呀!我不是躺在床上嗎?那桌上的那個是誰?
這大驚之下,酒頓時全醒了,這才發現,自己竟然被綁在床上,而眼中那人,顯然在奸淫自己的新婦,於是,胡公子就發出了殺豬般的嚎叫:“來人哪!快抓采花淫賊啊!”
門外的夏師爺剛要帶領小黑和包正離去,忽然聽到了呼喊,這才知道屋裏確實發生了意外,於是就吩咐小黑趕緊踹門。
小黑運足了力氣,一腳踹在門上,隻聽嘩啦一聲,門板被踹折了一塊,但房門依然緊閉。夏師爺彎下腰,扶著眼鏡,向屋中觀察了一番,頓時心中了然。
包正和小黑卻不明所以,也彎腰看了過去。隻見一個壯碩的漢子,正伏在一具白花花的身體上,賣力地扭動著屁股。二人也頓時明白了過來,一起直起腰來,那小黑沒見過這種場麵,不禁臉紅了起來。
包正原來在現代的時候,可謂是花叢老手,所以也不大在意。夏師爺皺著眉頭說:“看情形,好像是淫賊正在強暴新娘,這可如何是好?”
小黑詫異地說道:“哪來的淫賊,那個不是胡公子嗎?”
包正不由好笑:“胡公子正在床上綁著呢,你淨看什麽啦?”小黑聽了,臉上更紅。噔噔噔下樓去了,來到了院中,就扯開了嗓門,高喊起來:“快來人啊,新娘子被采花賊給強暴啦!”好家夥,這嗓子,仿佛是從擴音器裏傳出去的一般,立刻就響徹了整個院子。
人們聽此奇聞,酒也不喝了,都從屋裏跑出來,擁到樓下。更有好事者,順著樓梯就往上走,要親眼目睹一下采花的精彩過程。
就在亂亂糟糟之際,忽然聽到了胡知縣的吼聲:“各位親友,酒宴結束,大家都請回吧。剛才,隻是犬子酒後和新婦玩笑,大家當不得真的。”
小黑聽了,剛要上前辯解,卻被包正一把拉住,然後捂住了他的大嘴巴。其他賓客見狀,也知道胡知縣是家醜不願外揚,於是就心照不宣地紛紛告辭。不一會,偌大的院子,就空蕩蕩的,隻有縣衙裏的幾個主事,留了下來,當然,也包括小黑和包正。
胡知縣見人都走了,這才火燒火燎地爬上了二樓,趴著門板上的縫隙,看了片刻,不由皺起了眉頭,臉都氣得如豬肝般脹紅。
夏師爺見狀,湊上前去:“大人,眼下如何是好?要不,多叫幾個人,把門撞開?”
胡知縣氣急敗壞地說道:“你沒看見那個淫賊手裏還拿著一把尖刀嗎,要是一踹門,他聽到了動靜,萬一要是行凶殺人,那可如何是好!桌上的那個賤婦要是死了,倒不足惜,可是萬一傷了我的兒子,那可不行!”
於是,眾人就聚在門外,束手無策,聽任房中的淫賊為所欲為。包正向前一步,卻欲言又止:反正沒有一個好貨色,也不必自己多管閑事啦。
眾人又挨了片刻,屋中的喘息之聲漸漸平靜。夏師爺年歲較長,不在乎什麽忌諱,就又趴在門上往裏觀看,一邊看,一邊給眾人描述:“那個淫賊下來啦——他係上褲子啦——他奔床上的胡公子去啦——他拿刀在胡公子身上比劃起來啦!”
這時,屋中忽然傳出了胡公子殺豬般的嚎叫。胡知縣聽了,顏色大變,向裏麵高喊道:“屋裏的好漢,你有什麽要求,盡管提出,本縣一定滿足你的要求。隻是,不要傷害小兒的性命!”
屋內的任劍暢快地大笑起來:“哈哈哈!胡知縣,你平日作威作福,今日怎麽求起我來。大爺我剛剛活動完筋骨,肚子有些餓了,快送上寫好酒好菜。不然,大爺要是餓急了,就把這頭肥豬身上的肉片下來燒著吃。哈哈,你別說,這家夥還真夠肥的,估計夠我吃半年啦!”
胡知縣一聽,連忙吩咐下去:“快,快去準備酒菜!”
不一會,家人就端來了一個大方盤,裏麵放著一壺酒和四盤小菜、一碗米飯。剛到門口,就聽到裏麵傳來啪啪地聲音,然後就是胡公子的慘叫,顯然是那任劍等不及了,就抽打起胡公子來撒氣。
胡知縣接過方盤,然後一腳將家丁踹倒,口中罵了一聲:“滾!”那家丁也真是聽話,順著樓梯,滾到了樓下去了。
胡知縣隔著門板喊道:“英雄,酒菜上來啦,您趕快用吧!”
任劍罵了一聲:“直娘賊,這隔著門扇,叫爺爺怎麽吃!快從門縫裏塞進來。”
胡知縣無奈,隻好吩咐手下將酒菜一樣一樣地遞了進去。那任劍在裏麵伸手接了,他昨天晚上就潛伏在床下,忍了一宿零半天,剛才又在王金蓮身上費了不少力氣,著實有些餓了,於是就狼吞虎咽地大吃大喝起來。
吃飽喝足之後,任劍將飯碗在地上一摔,口中罵道:“今後不用爺爺張口,到了飯時,盡管好吃好喝地送上來,要是遲一刻,爺爺就打那肥豬一百鞭子,然後,就割下他的耳朵下酒!”
胡知縣聽了,隻好唯唯諾諾,不住口地答應。
任劍在屋中走了幾圈,又挪過來一張笨重的桌子,擋在了門上,口中威脅道:“你們別想撞門,我要是聽到了動靜,就先殺這個肥豬,然後再殺這個賤婦!”
說完,就看了一眼桌上的“賤婦”,見她兩股微開,春色誘人,不禁又有些興動,於是就又湊了上去,賤笑道:“嘻嘻,表妹,你怎麽不叫了,剛才你的浪叫可真是誘人啊!”然後,又褪下了褲子,舞弄起來。
門外的胡知縣實在是不堪忍受,於是就將眾人都叫下樓去,商議對策。眾人商量了半天,都沒有什麽良策。
最後,大家把目光都集中在包正的身上:這個神奇的仵作,或許能拯救胡公子脫困吧。
包正見狀,也不再沉默:畢竟不能總叫淫賊逞凶,自己也不能因為一己之私,就讓罪犯逍遙法外啊!
想通之後,就拱手對胡知縣說道:“大人,屬下倒有一計,不過,需要夜黑之時才能實行。”
胡知縣聽了,不由大喜:“無妨,看那個淫賊一時也不會傷害吾兒,那個小淫婦,就先不要管他了。”
包正於是就伏在他的耳邊,嘀咕了一陣。胡知縣疑惑地問道:“那個惡賊不會先傷了小兒吧!”
包正道:“大人放心,肯定不會,屬下願以性命擔保!”
胡知縣這才點點頭,吩咐人手準備去了!
這時,王員外忽然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拉住胡知縣的手叫道:“親家,我女兒怎麽樣啦?”
胡知縣一摔袖子:“誰是你的親家?你生養的好女兒,竟然勾結淫賊,敗壞家風,又險些傷害我兒的性命,我還沒找你算帳呢!”
王員外頓時愣在當場,結結巴巴地說:“那你——你就眼看著兒媳受辱,難道就——就不管呢!”
胡知縣冷笑道:“像這等淫婦,等我救出了孩兒,立刻就叫他寫下休書,將她逐出家門。”
王員外一聽,險些栽到在地,自己苦心策劃這門婚事,希望攀上一個好親戚,沒想到落得如此下場,真是陪了女兒又失財啊!
胡知縣不願再和他糾纏,叫道:“送客!”
旁邊的包正聽了,立刻主動上前對王員外道:“請吧!”
那王員外恨恨地瞪了眾人一眼,轉身就走。到了大門外,包正忽然叫道:“王員外請慢走,在下還有一物奉還!”
說罷,從兜裏取出一物,扔在王員外的腳下。王員外拾起一看,卻是當初被自己撕成兩半的婚書。不禁又急又氣,大叫一聲,栽到在地,昏了過去。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十九章 強盜擒淫賊
到了傍晚,那任劍又開始鞭打胡公子。胡知縣聽了,連忙叫人送上酒菜,這才免除了兒子的皮肉之苦,看來是他平日在大堂上,動不動就打別人的屁股板子,現在報應到了。
任劍吃喝完畢後,又在王金蓮身上發泄了一通,弄得王金蓮哀求不已。包正在樓下聽了,不禁好笑:“你小子不愛惜身體,人家王小姐可是嬌生慣養。再說又是初夜,怎能抵得住你如此蹂躪。不過,你小子倒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蹦達不了多長時間了,緊著過癮!”
一直到了二更十分,樓上的任劍已經昏昏睡去。忽聽樓下一片吵鬧,將他驚醒。向窗下一看,隻見無數火把,把院中照得一片火紅。
任劍不由大驚:“看來是胡知縣實在不甘受辱,要拚個魚死網破啦!”於是就捅破了窗紙,仔細向外觀看。
隻見一群蒙麵的漢子正站在院中,個個手持鬼頭大刀,都敞胸露肚,凶惡異常。為首的一個黑大漢,身高體闊,胸前黑乎乎的一片護心毛,正將刀壓在胡知縣的脖子上,怒吼著:“你這贓官,平日作威作福,不知貪了多少銀子。大爺我是黑風寨的黑太歲,今天就是領著兄弟們來取你的狗命!”
胡知縣嚇得渾身篩糠:“好漢饒命,我可是一個清官,平日不曾貪得一分一毫啊!”
後麵一個身材稍微瘦小一些的強盜,在胡知縣的肥臀上踹了一腳,惡狠狠地說道:“看你吃得如肥豬相仿,肯定是刮了老百姓不少油水。你要是再不肯掏錢,就把你身上的零件,一樣樣割下來喂狗!”
說完,就提著鬼頭刀,在胡知縣身上挑選起來。胡知縣終於不再要錢不要命了,連連對旁邊的家人喊道:“快去給他們取錢!”
那個黑太歲嘿嘿笑道:“記住,越多越好,要是少了,就得用你們老爺身上的肥肉來抵債啦!”
那家人就在兩個蒙麵匪徒的帶領下,戰戰兢兢地去了,不一會,就拎來一個包袱,放在了黑太歲的腳下。
黑太歲將包袱打開,裏麵都是白花花的銀子,足有四五百兩。不由兩眼放光,把包袱一卷,遞給了身後的小嘍羅,然後又對胡知縣說道:“你拿了這幾個小錢,就想蒙混過關,簡直是癡心妄想!快把銀子都交出來,大爺要是一高興,就饒了你的狗命!”
胡知縣連連作揖:“各位大爺,我這裏是清水衙門,真沒有多少銀子啊,您要是不信,您就搜!”
黑太歲嘿嘿一陣冷笑:“就是你不叫我搜,我也要把你家翻個底朝上!兄弟們,快進各屋搜查,誰搜到就算誰的!”
話音剛落,從大門外就衝進十多個衙役,舉刀掄棍,直奔眾強盜而去。
那黑太歲見了,咬牙切齒地說道:“兄弟們,給我殺,這些走狗,一個也不要留下!”
眾強盜領到了命令,立刻揮舞著大刀,迎了上去,雙方就混戰在一起。眾強盜明顯是技高一籌,又都心狠手辣,不一會,就將衙役都砍翻在地,殷紅的鮮血,流了一地。
樓上的任劍見了,不由暗暗心驚:“好殘忍的強盜,個個都是殺人不眨眼啊,他們可別上樓啊,那可就要了我的命啦。這個肥豬就當不了擋箭牌了,人家強盜和他非親非故,我不殺,人家還要殺呢;這個小賤貨就更沒用了,不過,送給那個黑太歲當壓寨夫人倒是蠻合適。”
就在他胡思亂想之際,忽然見那個剛才踹胡知縣屁股的匪徒叫道:“大哥你看,這邊有個小樓,裝飾華麗,裏麵肯定都是好東西,咱們上去搜搜吧!”
任劍暗叫:“苦也!怎麽怕什麽來什麽啊!”
這時,那黑太歲也發現了小樓,於是將蒲扇般的大手一揮:“兄弟們,上樓!說不定樓上還有美嬌娘呢,誰搶到就給誰當壓寨夫人!”
任劍心中一寒:“完了,怎麽跟我想得一模一樣。我還是趕緊躲躲吧!”於是四下看了一番,也就床下是個藏身之地,於是就爬了進去。手裏握著尖刀,心中忐忑不安。
這時,門外已經傳來了撞門之聲,幾聲悶想之後,房門破碎,一群蒙麵漢子闖進了屋中。為首的黑太歲徑直來到了床前,喝問道:“你是何人?因何綁在床上?”
胡公子哪裏見過這種場麵,嚇得險些尿褲。剛才的任劍雖然可怕,但起碼暫時不會傷害自己的性命。但是這夥強盜可就不同了,一個個那可是殺人就如同殺了一個小雞似的。
於是口中哀求道:“各位爺爺饒命!我是胡知縣的公子,各位有什麽要求,在下一定滿足。”
那黑太歲哈哈大笑道:“爺爺不要金子,也不要銀子,就要你的腦瓜子!”說罷,高舉手中的鋼刀,就向胡公子的身上砍去。
胡公子嚇得兩眼一閉,口中哇哇大叫。等了半晌,卻並未感到疼痛,於是就把眼睛睜開了一條縫,偷偷查看。卻見那個黑大漢並沒有向自己的身體動刀,反到割起自己身上的繩索來,不由心中高興,口中連連說道:“多謝好漢饒命!”
這時,那個體型稍微瘦小一些的陰森森地說道:“饒你的性命是要有代價的,那個桌上的女子,我看上了,要帶回山寨當壓寨夫人!”
胡公子點頭如搗蒜:“好漢既然看中了,敬請笑納,敬請笑納!”同時心中想到:“這個賤貨已經是殘花敗柳,就是你不要,我也不會要啦,幹脆就送個順水人情吧!”
那個強盜見胡公子答應了,於是就來到了桌前,對著赤身裸體的王金蓮說道:“小美人,今後你就是大爺的人了,你要是好好伺候大爺,把大爺我服侍得舒舒服服的,保管你吃香的、喝辣的。”
那王金蓮見狀,也隻好先保命要緊,於是強作歡顏道:“能服侍大爺,是小女子的榮幸,奴家歡喜還來不及呢!不過,床下有一個歹徒,剛才侮辱了人家,大爺,你要為奴家作主啊!”說罷,就擺出了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那匪徒聽了,忽然仰天大笑:“哈哈哈,好個王小姐,竟然先從淫賊,又隨強盜。你看看我是誰!”說罷,就把臉上的黑巾摘了下來。
王金蓮驚愕地看著眼前的陌生男子,驚詫地問道:“你到底是誰?”
那人笑道:“我就是那個落第的書生包正!”
王金蓮先是一愣,然後就滿臉羞愧地閉上了眼睛。包正也不再理他,於是吩咐道:“淫賊就在床下,大家一起動手,將他拿下!”
原來,這一切都是包正設下的巧計。如果硬衝,那任劍必然會以人質來威脅。眾人投鼠忌器,難免畏首畏尾,如今化作無惡不作的強盜,對方就會以為手中的人質沒有作用,從而放棄對人質的威脅。再加上他們化妝的強盜比淫賊要凶殘百倍,那淫賊自然就是小巫見大巫,要退避三舍啦,至於最後,則是要試一試王金蓮的心意。在危難之中,她醜陋本來麵目完全暴露,包正當然就對她不屑一顧了。
眾強盜聽了包正的命令,也紛紛將頭上的黑巾摘下,卻原來是黑霸天等一夥地痞。由他們裝扮強盜,可謂是人盡其才了。
黑霸天先將胡公子拽到床下,然後扳住床邊,一下就將它掀翻,裏麵的任劍無處藏身,現出了身形,他手持尖刀,還要負隅頑抗。
這時,小黑邁著大步,跑進了屋裏,一掃場中的形勢,就咧開了大嘴:“嘿嘿,還好,正主還給灑家留著。小子,來吧,讓你黑爺爺見識一下你的手段!”
那任劍自然是認得小黑,知道自己無論如何也不是他的對手,於是就激道:“你們仗著人多勢眾,算什麽好漢。包正,你要是有膽量,就來和爺爺單挑!”他知道包正是手無縛雞之力的秀才,所以才選中了他。
包正聽了,嗬嗬一笑:“好,你倒會吃柿子——淨挑軟的捏。來,我就陪你玩玩,要好叫你死得瞑目。”
任劍聽了,揮舞著尖刀,向包正的胸口刺來。包正側身躲過,然後抓住對方持刀的手腕,同時身體向前跨步,轉到了任劍的側麵,手臂用力一扭,任劍的胳膊就背在了身後。包正用另一隻手在他的腕子的寸關尺上一點,任劍頓時整個手臂發麻,尖刀也當啷一聲,落在了地上。
包正抬起右膝,在他後腰一點,任劍就癱軟在地上。包正製服了淫賊,然後望了桌上的王金蓮一眼,見她正驚愕地看著自己。於是就將頭一揚,昂首走下了小樓。
這一天,對包正來說,收獲是巨大的,不僅是報了王員外悔婚之恨,更重要的,是他對人心,又有了更高、更深的認識。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二十章 案發菩提寺
第二天,在縣衙點卯之後,胡知縣心情不佳,照例早早地將將三班衙役都撒了出去,前往抓捕一支梅。最後,偌大的公堂上,隻剩下包正、夏主薄和胡知縣三人。
胡知縣看了看包正,心裏琢磨著:“這小子昨天設計抓住了淫賊,救了我兒,但竟敢踹我尊貴的屁股,著實可惱,堅決不能天天閑著,該給他分點什麽任務呢?”就在這時,忽聽堂外響起了一通鼓聲,看樣子,是有人在敲堂鼓了。
胡知縣心中暗罵:“真是越煩越添亂,這是誰呀,又來湊熱鬧!”但是朝廷有規定,對擊鼓鳴冤者,必須及時審理,否則,就是失職之罪。要是被言官參上一本,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無奈之下,胡知縣也隻好怒喝一聲:“把擊鼓之人帶上堂來!”但是,衙役們剛才都派出去了,包正一看:得了,就得我去了。
於是來到堂口,高聲喊道:“擊鼓之人上堂,大人要開堂審案了!”喊完之後,瞧了瞧胡知縣,見他沒有什麽特別的反應,看來平時就是這麽辦的,自己沒有出錯。
話音落定之後,忽然兩個光頭從堂口探了進來,包正一看,原來是連個穿著僧衣的和尚。
那胡知縣見了,也連道晦氣:真是越忙越添亂,你們出家人與世無爭,怎麽也來打官司?於是就沒好氣地問道:“堂下的僧人,因何擊鼓?”
前麵的和尚雙手合十道:“阿彌陀佛,大人,我們是西城外菩提寺的和尚,我叫明空,這是我師弟淨空。昨天夜裏,我們的師父也就是菩提寺的方丈,法元禪師被人在禪房殺害,請大人查明凶手,為家師伸冤。”
胡知縣一聽又是人命案,立即心煩不已。但人命關天,也不容他偷懶,於是就吩咐前往菩提寺。可是衙門的衙役、捕快都撒出去抓捕一支梅去了,最後連同獄卒、雜役、更夫等,才湊足了十餘人,包正自然更得跟隨了。
剛到西門附近,就見前麵圍著一大票人,擋住了去路。胡知縣氣呼呼地命令落轎,那些百姓看到縣太爺駕到,趕緊向兩旁回避。
胡知縣吩咐包正上前查看,原來是兩個大漢正扭打成一團,旁邊一個算命的瞎子正在兩手亂摸,口中高喊著“抓賊”。
包正一問之下,原來是其中一個大漢搶了算命瞎子的銀子,另一個聽到了瞎子的呼喊,上前捉賊,結果二人就撕打起來。但是現在兩個人都是對方是賊,自己是抓賊的,而被搶著卻又偏偏是個盲人,也分辨不出。圍觀的眾人也都是後趕來的,沒有看到初時的情形。
胡知縣聽了事情經過,立刻吹起了胡子,瞪起了眼睛,口中叫道:“將他們統統帶回縣衙,押進大牢,等我回來再審!”
立刻上去幾個獄卒,不分好歹,直接將這三個人都押回了大牢。胡知縣又命人驅散人群,繼續趕奔菩提寺。
幸好這座廟宇就在城西五裏處,饒是如此,到了菩提寺之後,眾衙役也是累得東倒西歪。誰叫這胡知縣官職不大,體重卻嚴重超標呢。
到了寺廟的山門,包正不由仔細打量了起來:隻見這座寺廟依山而建,氣勢恢宏,寺廟前麵是兩排菩提樹,枝葉如蓋,搖杆合圍,綠蔭蔽階,頗有些深山藏古寺的意境。
在枝葉的掩映中,掛著“菩提寺”三個金字的匾額赫然入目。山門兩旁是一幅楹聯:“身如菩提樹、心若明鏡台”,一股脈脈的檀香彌漫在空氣之中,包正身處其中,心中也不由忽生出塵之感。
於是拾階而上,忽然,一片樹葉飄落到包正的頭上,包正取下一看,卻是一片泛黃的菩提葉。不由心中納悶:“現在正是盛夏,這樹葉怎麽落得如此之早,莫非也是和自己別墅的那些樹木一樣,都是新近移栽的?”
包正也沒有細究,就隨著進了山門。迎麵是一個銅質的大香爐,正有幾個身著綢緞的男女在爐旁進香。此時香爐上麵正燃著手指般粗細的佛香,裏麵滿是香灰,旁邊放有功德箱,箱子後麵立著一塊功德碑,上麵密密麻麻地寫滿了名字。包正心中暗想:“看來菩提寺的香火很是旺盛啊!”
在明空、淨空兩個和尚的帶領下,一行人直奔出事的彌勒堂。在穿過二道門時,包正發現寺院中有一塊寬闊的平地,旁邊立著一些棍棒,再聯係兩個和尚矯健的步伐,包正猜測出,這裏應該是和尚們練武之處。
很快就到了彌勒堂,隻見上麵供著一尊彌勒佛,圓圓的光頭,大耳垂肩,大肚皮向前鼓起,仿佛一個吹飽了的氣球。笑眯眯的眼睛,正瞧著麵前橫躺的一具屍體。
佛像兩旁,各有一聯,右書“大肚能容,容天下難容之事”,左書“開口便笑,笑世上可笑之人”。
胡知縣看了那具屍體,連忙一掩鼻子,退到最後,口中吩咐道:“快燃些香料,去去屋裏的穢氣!”
包正說道:“大人不可,如檀香瑞腦等物,會掩飾現場可疑的氣味,於勘察無益。倒是可以燃燒一些皂角、蒼術之類,來祛除異味。”
胡知縣叫道:“那還不趕緊準備!”
包正將兩手一攤:“大人,來得匆忙,應用之物都沒來得及準備,”
胡知縣聽了,哼了一聲,也就不再說話了。包正心中暗想:“看來,也應該把這些硬件設備籌備一下了!”
於是先詢問明空道:“禪師的屍體是誰最先發現的?”
明空道:“早飯的時候,我不見師父出來,於是就徑直到彌勒堂來找他。結果就發現家師已經被歹人殺害。”
包正於是又問道:“法元禪師平時可否住在這裏?”
明空道:“師父平時都住在自己的方丈之內。”
包正看了明空一眼,然後,就走到屍體旁邊,開始驗屍,隻見屍體撲臥在地,身披袈裟,為絲棉織成。後腦被重物所擊,塌下一個深坑,深及顱骨。暗紅色的鮮血已經凝固,頭頂的戒疤,也被鮮血染紅。
包正一邊觀察,口中一邊“唱屍”,旁邊的夏師爺運筆如飛,隨著填寫《正被人形檢驗格目》。
“死者後腦被重物所擊,顱骨破裂,一擊致命------”包正大聲地把驗屍的情況說出,這個過程就叫“唱屍”。
檢查到和尚的袈裟時,包正忽然眼前一亮,隻見袈裟拔出了幾根帶血的布絲,牽牽連連的,一隻拖到了那尊彌勒佛像前,顯然是被凶手身上的某樣東西掛住了袈裟,然後才扯出的。
包正心中思索道:“這個凶手到佛像前幹什麽呢?”於是也就順著血絲,走到了佛像前。
到了近前,包正忽然嗅到了一股淡淡的油漆味,又見佛像上麵極為光亮,座位下麵還滴落著幾滴桐油。於是就詢問明空道:“這個佛像最近可是重新漆過?”
明空回道:“這座彌勒菩薩是家師前兩年做的,用木頭雕成。前日我師父見它有些陳舊,於是就叫我尋了山下的王木匠給重新漆了一遍。
包正點點頭:“原來是用木頭雕成的佛像,倒是很少見呢。”忽然發現佛像所放的位置稍稍偏了一下,有些側麵朝前,好像是有被挪動過的痕跡。
包正不由心頭一喜:“如果是凶手挪動了佛像,而佛像又剛剛漆過,盛夏之時,天氣悶熱潮濕,油漆必然不會幹透,那麽必然在上麵留下指紋。”
於是,他就低下頭,在佛像上仔細觀察了起來,可惜地是,沒有放大鏡一類的東西,看不十分真切。
包正於是又取出了煙鬥,點燃了一鍋,皺著眉頭,開始噴雲吐霧。旁邊的胡知縣一看他叼著那個怪東西,就有一種要打他一頓屁股板子的衝動。
包正沉思了片刻,忽然喜滋滋地對明空和尚道:“大師,寺中可有白麵,可否取些來。”
和尚雖然有些納悶,但也不好違抗,急匆匆地去了,少時,就扛來了一個大袋子,將近一人多高,放在地上,發出了沉悶地撲通聲。
包正不由好笑:“大師好力氣呀!如何用的了這些,有些許就夠了。”
明空道:“不知大人要用多少,索性就扛來了一袋。”
包正於是就打開了麵口袋,用手捧了一把白麵,走到了彌勒佛的麵前,把手中的白麵,慢慢撒在佛像的身上。
明空見狀,連忙阻攔道:“大人,此舉可是對菩薩的不敬。萬一惹得菩薩震怒,降下災禍,可如何是好?”
包正笑嘻嘻地說:“無妨,這個彌勒佛眼睜睜地看著佛門弟子被害,他都不管不問,還在那幸災樂禍地大笑,我今日定要叫他吃點苦頭!”
等到撒了幾捧白麵之後,整個彌勒佛已經渾身雪白,如同在白色染缸裏剛剛染過一般。包正撒完了麵粉,就在旁邊數落起來佛爺來:“你身受供奉,天天享用香火,卻在歹徒行凶之時,置身事外,不聞不問,致使無辜佛子慘死。我——我真是越說越生氣——”
那包正說著說著,就從旁邊抄起一個敲木魚用的錘棒,宛如當頭棒喝一般,“當當當”就在彌勒佛的光頭上敲了三下。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二十一章 古寺擒凶手
包正一怒打大佛,頓時驚得旁邊的眾人都目瞪口呆。兩個和尚連忙雙手合十,口中連道“阿彌陀佛,罪過罪過”,胡知縣也是又氣又笑,心想:“它乃一尊木像,你打它何用?”
包正三棒子下去之後,隻見佛像表麵的白麵簌簌落下,菩薩又恢複了真身。包正這才又伏在佛像身上,仔細觀察了起來。
終於,在佛像上,顯現了幾個清晰的指紋,上麵掛著一圈圈的白麵。原來,包正實際上是用這種方法來檢驗指紋。剛才的所作所為,隻不過掩人耳目罷了。
包正仔細觀察了佛像上印下的指紋,都是完整的手痕,想來都是把雙手放在佛像上,來挪動它的。其中兩個手痕比較纖細,包正對照了一下死者的雙手,發現這是死者法元留下的。再看另外兩個手印,卻是比較粗壯,顯然不屬於法元,看來就是凶手留下的了。
漸漸的,一抹微笑在包正的臉上顯現出來,因為這手印中,赫然有一個長著六根手指!
包正心中當然高興了:“這個六指之人很可能就是凶手,而長著六指的人卻是少之又少,一查便知。”
旁邊的胡知縣見包正舞弄了半天,早就不耐煩起來:“包正,可有什麽發現?”
包正道:“回大人,屬下已經有了一些發現,不過,還需進一步證實。”然後,又圍著佛像轉了幾圈,終於發現了佛像的背後,有一道裂縫,用手一推,竟然是個暗門,裏麵還有一把暗鎖。
包正點點頭:“看來這是法元禪師用來藏貴重物品的地方,凶手也就是為了裏麵的東西,這才謀財害命。那麽能知道這個秘密的人,一定不會太多,除了寺裏的和尚,再就是法元的知交好友,對了,那個做這個塑像的木匠也一定知曉。”
於是就對明空道:“把你師父的好友都叫來,再集合寺中的僧眾,拜祭一番,就可以把禪師火化了。還有,剛才你提到的那個王木匠,也把他叫來,我有事詢問。”
明空領命,下去招人去了。包正又對淨空和尚說:“此地不宜休息,可否把知縣大人引到方丈內休息。
淨空稍稍遲疑了一下,然後就引領著眾人去了,包正吩咐其他人在現場守護,隻有自己和夏主薄陪同胡知縣,一同去了方丈。
走到門前,隻見這間方丈很是精致,雕花的窗欞,窗前有一個小小的花圃,裏麵開著各色花朵,飄來陣陣清香。
包正於是讚道:“禪房花木深,法元禪師好雅興!淨空大師,今天早晨是你來此找過你師父嗎?”
淨空道:“大人,是明空師兄去找的師父,他直接就去了彌勒堂,並未到方丈來。”
包正聽了,不由尷尬地笑道:“你看看我這記性,剛剛聽完就忘了,最近案子太多,攪得我這腦袋跟一團漿糊似的。”
淨空臉上閃過一絲不屑,然後打開了方丈的木門,幾人進到裏麵。胡知縣看到旁邊有一個大床,就一屁股坐在上麵,剛才一番折騰,著實叫他有些吃不消啦。
夏主薄把鼻子抽動了兩下,連道:“好香,好香!”
淨空連忙答道:“家師喜愛花草,定是窗下的花香飄到了室中。”
夏主薄手拈胡須慨歎道:“花香不須邀,開門入懷抱。我倒是羨慕起出家人來了。”
包正卻別有一番感想:這門窗緊閉,何來花香?而且他敏銳的鼻子也辨別出來,根本就不是什麽花香,而是一股脂粉的香氣!並且,他的慧眼,還在胡知縣所坐的大床上,發現了一根長發。那是剛才胡知縣猛地坐下時,從床縫裏扇起來的。
包正心中疑惑起來:“難道這間寺院裏麵,還藏著什麽不為人知的秘密不成?”
於是就對淨空問道:“令師的臥榻很是寬敞舒適,是在哪裏訂做的?”
淨空答道:“也是請山下的王木匠做的。”
胡知縣也深有體會地說:“這張大床確實不錯,看來你師父還挺會享受啊!”
那淨空聽了,也隻好幹笑了幾聲。
幾人休息了一會,明空來報:“所有人等全部到齊。”於是,幾個人又一同回到了彌勒堂。出屋的時候,包正故意走在最後,將床上的那根青絲收了起來。
來到了彌勒堂,隻見兩排大大小小的和尚,足有四五十人,正立在堂外。前麵還有一位長髯老者,和一個粗壯漢子。
明空介紹道:“這位老者是山下的柳湖居士,乃是家師生前的好友;這位就是李木匠,前兩天就是他給佛像上得漆。”
包正打量了他們一番,於是叫衙役搬出了佛像,對眾人說道:“我剛才狠狠教訓了彌勒佛一頓,結果他幡然悔悟,告訴了我凶手的特征,那就是長著六指之人!”
話音一落,眾人的目光都齊刷刷地落在了王木匠身上。王木匠也看著自己的左手,在小拇指後,赫然長著一截短小的手指。
胡知縣見了,怒喝一聲:“來人,把王木匠給我鎖上。”立刻就上來兩個獄卒,把手裏的鐵皮木枷往王木匠的脖子上一套,然後合攏,哢嚓一聲,將鏈子一鎖。
看著戰戰兢兢跪倒在地的王木匠,胡知縣心情大好,也不由開起了他的玩笑:“王木匠。這木枷的滋味怎麽樣啊,我看你真是木匠戴木枷——自作自受。哈哈哈!”
兩旁的衙役一聽,也都陪著笑了起來。胡知縣笑了幾聲,然後又厲聲問道:“你為何殺死法元禪師,快快從實招來,免得皮肉受苦!”
王木匠口中連呼冤枉:“大人,小人日日出去做工,根本就沒有殺害法元大師,我實在冤枉啊!”
這時,明空忽然走到了佛像跟前,推開了後麵的暗門,對胡知縣說:“大人,我師父有一些財物,都放在這裏麵。這個佛像是王木匠做的,他當然知道開啟之法。前日他為佛像上漆,發現了裏麵的財物,定然是見財起意,於是就在昨晚潛入寺裏,將我師父殺害,盜走財物,請大人明察。”
胡知縣聽他說得頭頭是道,於是就走到了佛像後麵,果然看到了一個暗鎖,於是吩咐王木匠說:“速速將暗鎖打開!”
王木匠道:“小人並無鑰匙,如何開鎖?”
那明空就從法元禪師的腰間取下了一串鑰匙,打開了暗鎖,佛像的裏麵卻是空心的。明空又把手伸到了裏麵,掏了一會,然後取出了一些散碎銀兩:“大人您請過目,這就是王木匠未取淨的銀子!”
胡知縣看得明白,於是喝道:“把王木匠押回縣衙,好好審問!”
如狼似虎的差役立刻上前,把癱成爛泥的王木匠架走了,遠遠地,還傳來了王木匠的哀嚎:“冤枉,冤枉啊!”
胡知縣斷明了案子,心情舒暢,於是就洋洋得意地對包正說道:“包仵作,你看此案可還有什麽疑點?”
包正微笑道:“大人親自出馬,果然不同凡響,簡直是斷案如神啊!”
胡知縣被他一拍,頓時心花怒放,帶領著剩下的人,打道回府。明空和淨空兩個和尚一直把胡知縣送出了山門,這才合掌道別。
包正走在最後,猛然間回頭一望,隻見兩個和尚正相視而笑。直到發現了包正射來的目光,才又連忙恢複了低眉垂手的模樣。
包正會心地一笑,也就隨著下山了。走下石階的時候,包正發現,地上又多了幾片落葉。
眾人行到山下的小村時,忽然從村子裏跑出兩個人,跪在胡知縣的轎前,口中叫道:“大老爺您要為我們的女兒作主啊!”
包正不由仔細打量了一下這兩個人:一男一女,都約莫五十多歲的年紀,看來是一對老夫妻。都蓬頭垢麵,身穿粗布衣衫,臉上寫滿了悲傷。特別是那個老嫗,密布著皺紋的臉上掛滿了淚水。二人正跪在道中,一個勁地給胡知縣磕頭,將地上的塵土揚起了老高。
胡知縣剛剛破了菩提寺的殺人案,正在興頭上,於是就對二人道:“你們有何冤情,快快講來。”
那老丈哆哆嗦嗦地說道:“大人,我們的寶貝女兒被歹人搶走,已經三天了,音信全無,求大人幫我們把女兒找回來吧!”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二十二章 巧斷案中案
胡知縣一聽:“好嘛,又是一件大案!”於是繼續說道:“把事情經過詳細講來。”
那老漢於是就斷斷續續地講出了事情的原委:原來,老漢就是這個王家莊人氏,名叫王老十,膝下無兒,直到將近四十歲的時候,渾家才生養了一個女兒,取名翠蓮。老兩口老來得子,自然倍加疼愛。
那翠蓮漸漸長大,到今年已經十六歲,出落成花朵一般的姑娘。遠近的村子前來提親的媒婆都差點踏破了門檻。老夫妻倆也是分外高興,就尋思挑一戶好人家,把女兒嫁了。
不料想,就在三天前的夜裏,忽然有兩個蒙麵大漢衝到家中,竟將翠蓮裝到袋子裏劫走。老兩口年老力衰,自然鬥不過他們,全被推倒在地,眼睜睜地看著寶貝女兒被擄走。
等兩個大漢出門之後,老漢出去喊人,當村民趕來的時候,兩個強盜早就跑得無影無蹤了。老漢又發動村民找了兩日,依然不見蹤影,正好看到縣太爺的轎子經過,這才攔路喊冤。
胡知縣聽了,心中頓時沒了主張:“這沒頭沒腦的案子,可如何處理!”於是就又看向包正。
包正上前先扶起了二老,然後問道:“你女兒翠蓮平日都與哪些人來往?”
老嫗哭訴道:“我們雖然是小戶人家,但是就這麽一個女兒,視如掌上明珠,平時都是大門不出,很少見人,想不到飛來橫禍。”
包正於是又向其他差役詢問道:“這附近可有什麽占山為王的強盜?”
一個獄卒道:“這裏離京城不遠,並無成夥的盜賊。”
包正於是又問那老嫗:“以前可有類似的事情出現?”
老嫗回道:“附近的村莊也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但都不是入室搶劫,大家都以為是跟相好的偷偷私奔了,也都沒有十分理會。”
包正聽了,不由皺起了眉頭,掏出了煙鬥叼在嘴上,思索了起來。那老嫗忽然又說道:“出事的前兩天,正好是四月初八浴佛節,我女兒非要上菩提寺趕廟會。我想也正好向菩薩許願,保佑翠蓮找一個如意郎君,於是就領著她去了。”
包正心想:“這就是了,定是那翠蓮姿色出眾,在廟會上被人看中,然後入室強搶,將她掠走。隻是,這賊人也忒是色膽包天了吧!”
想到了這裏,忽然菩提寺方丈內的大床浮現在眼前,還有那一根青絲,也纏繞到他的腦海中,於是對老漢說:“我要到你家中勘察一下,請老丈帶路。”
於是胡知縣一行,就進了村子。村民聽說縣太爺駕到,男男女女、老老少少都跑出來瞧熱鬧。最後,來到了王老十的門前,包正照例觀察了一番:這是一個普通的農家小院,竹子圍成的籬笆,三間低矮的茅草房,窗戶已經被毀壞,想是劫匪就是從此而入的。
進到了屋中,翠蓮的臥室在在最裏屋,包正推開了房門,隻見屋裏陳設簡單,靠牆立著一個櫃子,上麵放著一麵銅鏡,旁邊還有幾盒胭脂水粉,才顯示了這是一個少女的閨房。
包正於是就在室內仔細搜索起來,終於,在銅鏡的旁邊,他找到了一根頭發。緊接著,他取出了在菩提寺方丈的床上偷取的頭發,把它們放在一起,細致地觀察了起來。
兩根頭發竟然極為相似,頭發的粗細、韌性,顏色都分毫不差。但是包正還是不敢斷定:“要是有顯微鏡就好了,哪怕是放大鏡也行啊!”他遺憾地想著。於是,他又把兩根頭發同時在食指上繞了幾圈,然後鬆開手,兩根頭發的彎曲程度也完全一致。
包正心中想道:“看來,十有八九,翠蓮姑娘是去過菩提寺的方丈中了,無論如何,寺裏的和尚是脫不了幹係。”
於是對胡知縣說:“大人,已經有線索了,咱們回衙再說。”胡知縣在旁邊早就等膩了,於是連忙出了屋子,回到了城中。
一到縣衙,胡知縣就大呼小叫地要審問王木匠,卻被包正攔住。胡知縣不悅地說道:“人犯帶回,你為何不叫審理?”
包正拱手道:“大人,這個王木匠根本就不是凶手,凶手另有其人!”
胡知縣不由一愣:“那你在寺廟裏怎麽不早說?”
“大人,屬下是怕打草驚蛇。再說,那菩提寺中的和尚看來都是練有武藝,萬一惱羞成怒,我們今天去的十多人,隻怕就有去無回了。
胡知縣聽了,不由打了一個冷戰:“他——他們難道還敢殺害朝廷命官不成!”
包正道:“就怕他們狗急跳牆,為了大人的安危,所以才穩住了他們。”
胡知縣轉了轉小眼珠:“那你說誰是凶手?”
包正笑道:“大人,明日您率領三班衙役,再探菩提寺,到時候我一定能指認凶手。”
胡知縣見他想暫時保密,於是也就散衙,回內宅休息去了。包正吩咐將王木匠好生看守,等到抓到真凶,不要為難他,然後,也就拖著疲憊的身子回家了。
一進自己的豪華別墅,小白就撲上來撒歡。當然,後麵還跟著小阿紫啦。包正看到阿紫手裏拿著一個葫蘆瓢,旁邊還有一個大木桶,看來正在給移栽的樹木澆水。
阿紫見了包正,就撅起了小嘴,抱怨道:“包子哥哥,人家都是春秋兩季才移栽樹木,你倒好,大夏天的幹這事,你看,本來就半死不活的樹,現在可都要死了!”
包正一看,果然如此,地上已經有了不少落葉。看到這幅景象,他心裏忽然一動,嘴裏大叫道:“對呀,一定是這樣!”
阿紫看著看他忽然發瘋,幹脆也就不再理他,繼續澆樹去了。臨走的時候,包正見她還要抱走小白,於是就說道:“阿紫,明天我還要用小白破案呢。”
阿紫聽了,這才戀戀不舍地把小白放下,回家獨守空房去了。
第二天,包正抱著小白,叼著煙鬥,精神抖擻地出現在縣衙門口。其他人一看到他這幅模樣,都不由肅然起敬:“這半仙級的人物,就是和我們這些凡人不同啊!”
於是點起了三班衙役,足有五六十人,都挎刀持棍,浩浩蕩蕩,向菩提寺進發。路過王家莊的時候,包正又跑了王老十家一趟,叫小白在翠蓮的屋子裏仔仔細細聞了一遍,這才心滿意足地隨著大部隊去了,當然,還叫上了王老十夫婦。
很快,一行人就來到了菩提寺。寺中的和尚得了消息,趕緊出來迎接,為首的,還是明空和淨空兩位。
明空雙手合十道:“知縣大人,今日可是來進香的?”
胡知縣瞟了包正一眼,包正於是就上前搭話道:“大人今天是來重新審案的!”
明空詫異地問道:“那殺害家師的凶手,不是王木匠嗎?”
包正朝他嘿嘿一笑:“來人!先把明空、淨空兩個和尚擒下!”
小黑得了號令,立刻帶領幾個衙役衝了上去,把兩個和尚用鐵鏈鎖了起來。
明空口中大叫道:“我們身犯何罪?”
包正把手一揮:“把他們先押到彌勒堂。”
到了彌勒堂外,包正叫兩名衙役抬出了佛像,然後叼起了煙鬥,悠然地吸了幾口,才不緊不慢地說道:“本案最大的疑點就在這個六指手印上,一開始,我也以為是王木匠所為,可是明空你的一句話卻露出了破綻!”
“你說找師父吃早飯,就徑直來到了彌勒堂,可是法元禪師根本就不在這裏休息,你怎麽就知道他一定會在這裏!”
明空聽了,臉上不禁色變。包正又繼續說道:“我在和淨空去方丈的時候,又假意試探了一下,他也證實了你沒有先到方丈去叫師父,而是直接去了彌勒堂。”說罷,銳利地目光掃視了淨空一眼。淨空的臉上也顯現出慌亂之色。
“於是,我在回來的時候,又詳細地觀察了這個六指手印,結果,發現它原來是偽造的!”
昨天在場的人一聽,都同時一愣。包正於是又指著那個六指手印說道:“大家看,這個最後的第六根手指的紋路,顯然是用其他手指的側麵印上去的,因為沒有這麽短小的手指,所以你們二人就想出了這個辦法,企圖嫁禍王木匠。”
“當王木匠被帶來是時候,明空又故意把大家的視線引到王木匠的身上,卻不知,正是你的那番話,更加暴露了自己!顯示了你知道佛像肚皮裏的秘密,而且還知道鑰匙就在你師父的腰間!這才是聰明反被聰明誤啊。”
“其三,當我們帶走王木匠,出了山門的時候,你們二人自以為奸計得逞,就相視竊笑,結果被我察覺。你們貪圖財物,謀害親師,還不快快認罪!”
在包正的怒吼聲中,明空、淨空不由雙膝跪地,兩顆光禿禿的腦袋也垂到了胸前。
包正見狀,輕蔑地一笑:“還有,你們綁架了山下的民女王翠蓮,把她藏匿何處,快快從實招來!”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二十三章 樹下的秘密
明空、淨空聽了包正的斷喝,不由渾身一陣顫栗,明空道:“大人,哪有這等事,我們都是出家人,劫她一個婦女作甚?”
包正微微點頭道:“你們還不肯承認,好,我就拿出證據來。”於是又率領眾人回到了山門,喚寺中的和尚取來鍬鎬,然後徑直來到了那顆落葉的菩提樹下。
包正先把小白放在地上,那小白翹著小尾巴,不停地抽動小鼻子,來到了樹根下。然後抬起了右麵的後退,先在樹根上痛痛快快地撒了一泡尿。
胡知縣不由性急起來:“包正,你搞了這麽個小狗,耍什麽把戲!”
包正也有些哭笑不得:“大人,我是利用狗的靈敏嗅覺,來找到凶手埋屍的地點,大人請慢慢觀瞧。”
小白解決了生理問題之後,這才開始幹活。它在地上嗅了半天之後,終於站住不動,朝著包正汪汪地叫了起來。
包正於是命令衙役拿了鍬鎬,在那塊地上挖了起來,果然,在入地三尺之後,發現了一具女屍,簡單處理之後,叫王老十夫婦上前辨認。
老夫妻倆看了幾眼後,就失聲痛哭起來。包正於是吩咐衙役把屍體抬回安葬,然後對滿臉疑惑地眾人解釋道:“如今正當盛夏,可是這棵菩提樹卻有半邊的葉子開始黃落,肯定是地下的樹根遭到了破壞之故。”
“而昨天在方丈之中,我聞到了一股香氣,當時淨空說是花香,實則乃是脂粉之氣。一個和尚的禪房,何來脂粉的香氣?”
眾人一齊點頭:“確實可疑。”
包正又繼續說道:“更主要的是,方丈內的那張大床引起了我的懷疑,它實在有些大得離譜。然後我在床上就發現了這跟秀發,又和王金蓮的頭發比對了一下,竟然絲毫不差。所以,王翠蓮定是被你二人擄到方丈之中,被你們這幾個淫僧強暴,然後殺死,埋於樹下,你們還有何話講!”
兩個和尚隻聽得麵麵相覷,啞口無言。
包正最後又慨歎道:“還有那被你們殺死的法元禪師,也是個道貌岸然之輩,表麵吃齋念佛,暗地裏卻一肚子男盜女娼,竟然指使你們搶劫民女,供他玩樂,實在是死有餘辜!不料想卻死在你們這兩個見利忘義之輩手中,也算是惡有惡報。正所謂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多行不義者,必然自掘墳墓!”
包正一番正氣凜然的言辭,令在場者無不動容。
隨後,包正又叫兩個和尚取出了贓物,竟然有數百兩之多。包正又懇請胡知縣發放百兩白銀給王老十,來補償他喪女之痛,其實,包正也清楚,再多的銀兩,恐怕也彌補不了心中的創傷,隻是略盡人事而已。包正雖然破獲了案子,但是心裏卻沉甸甸的,花季少女就這樣慘死,確實令人痛心啊!這一刻,他更加堅定了自己懲惡揚善的信念,
於是,三班衙役押了兩名和尚,耀武揚威地回到了縣衙。那兩個和尚倒也幹脆,根本就不用動刑,就全部招供畫押。胡知縣意氣風發地叫夏主薄把案件報道刑部,估計這兩個和尚的罪行,足夠淩遲處死了。
胡知縣兩天之內,破獲了連環殺人案,臉上也不禁有了光彩,胖臉蛋子上仿佛直冒油。雖然大多數都是包正破的案子,但是功勞自然全得記在他這縣令的頭上了。
這時,胡知縣忽然想起了昨天搶劫算命瞎子的案子,趁著今天心情大好,幹脆就一起解決吧。於是命令獄卒將三個人帶上堂來,隻見那個瞎子戰戰兢兢地說道:“大人,小人的銀子不要了,求您開恩,把小人放了吧。”
胡知縣把臉一沉:“公堂之上,豈能容你討價還價,你且站到一旁,本縣一定要審明此案。
那位算命瞎子隻好唯唯諾諾地退到了一旁。胡知縣把驚堂木一拍:“你們二人,到底誰是偷錢賊,趕快招來,不然,老爺我的板子可不是吃素的!”
那二人一個長得粗壯,一個瘦小。聽了縣太爺發話,立刻又互相指正對方,澄清自己。胡知縣很快就聽得焦頭爛額,腦袋仿佛又大了幾號。隻好又把驚堂木拍得山響,這才震懾住了二人。
胡知縣於是又把目光投向了包正,最近,他忽然發現,自己越來越依賴這個小仵作了。
包正因為剛才的案子,所以興致不高,正在低頭沉思,並未發覺知縣大人在向自己問計。直到身邊的小黑捅了他一下,這才反應過來。
於是對二人說:“一會,你們二人到街上賽跑,誰跑得快就把誰放了!”
胡知縣一聽,心說:“你這個辦法,比我出的主意還糊塗呢!”
包正也看出了他的不悅,於是就伏在他的耳邊,低語了幾句。胡知縣這才轉怒為喜,吩咐道:“衙役們都出去封鎖街道,免得賊人逃跑。你們兩個誰要是落在後麵,就等著吃屁股板子吧!”
於是把二人帶到大街之上,以一條街為限,衙役們都分散站好,胡知縣一聲令下,二人就向對麵的街道跑去。最後,那個瘦小者竟然遙遙領先。
胡知縣於是叫衙役把他們帶回,對那個粗壯的漢子說:“你就是搶劫的真凶!你既然在搶劫的時候被對方抓住,就是因為你跑不過他。”
那漢子聽了,還不服氣:“大人,小人是被他打傷,因此才跑不過他,我冤枉啊!”
這時,包正上前道:“我來為你驗傷,你身上的傷口,多是道道抓痕,這就證明對方是想抓住你,避免你逃走,可見,你就是劫匪!”
然後又為那個瘦小者驗傷道:“他身上的傷痕,多是拳腳擊打在皮肉上形成的,可見你是急於擺脫對方,這才一味拳腳相加。這回,你還有何話講!”
那壯漢聽了,也隻好低頭認罪。這下,胡知縣又來勁了,吩咐把它投入站籠,遊街示眾;又對那個抓賊著褒揚了幾句。那人也不甚在意,扶著算命瞎子,徑自離去,顯然是對白白蹲了兩天的大牢,極為不滿。
胡知縣接連破獲案件,不由心花怒放,回到了大堂上,哈哈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忽然想起一事:“這一支梅的案子,可如何了斷呢?”於是又喪氣起來,將三班衙役又都放了出去,繼續抓捕一支梅,這樣的大盜,當然要“常抓不懈”啦。
胡知縣灑出了人馬之後,就要到後堂休息。忽然外麵一片鼓噪,接著,鳴冤的大鼓就咚咚咚地響了起來。
胡知縣暗罵了一聲,就吩咐包正把喊冤人帶上堂來。包正於是來到堂口,高聲喊喝:“鳴冤者上堂!”
話音剛落,堂外就湧進一大票人馬,男男女女,有老有少,足有十好幾位。進來大堂,這些人也不由一愣,今天這公堂怎麽冷冷清清的?
胡知縣一看這麽多人,氣就不打一處來,啪地把驚堂木一拍:“下麵何人,跪下說話!
胡知縣一發虎威,堂下頓時跪倒了一片。包正在旁邊看得分明,這些人明顯分成了兩個陣營,一方人數較多,個個都油頭粉麵,跪在前麵的是一個身著綢衫的中年人,顯然是這一方的首領。
而另一方人數較少,隻有一個中年婦人,和一個十四五歲的少年。二人俱都衣服破舊,麵有菜色。
胡知縣也仔細打量了一番,也認出了那個穿綢緞的中年人,不由心中一喜,心裏“梆梆梆”敲打起來。原來胡知縣有一個多年養成的好習慣,一見到有錢人來打官司,肯定有油水可撈,那竹杠是一定要梆梆梆敲得山響的。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二十四章 清官斷家務
而今天跪在堂下的這個人,正是本地一個有錢的員外,名喚宋乾。父親曾經是一方府尹,所以給他留下了豐厚的家私。那胡知縣一看這個宋乾來給自己送錢來了,如何不喜?
胡知縣於是板起麵孔,猛然把驚堂木啪地一拍,立刻震得宋乾一哆嗦。胡知縣滿意地點點頭:“你要是害怕就好辦了,說明你心裏有鬼,你要是心裏不踏實,就乖乖給本官送錢吧!”
然後開言道:“下跪何人,因何擊鼓?”
宋乾向胡知縣打了一個眼色道:“大人,小人是本地員外宋乾,因嗓子有疾,不敢大聲說話,恐怕大人聽得不清,所以懇請大人您叫小人近前說話!”
包正心中疑惑:看著家夥滿麵紅光,聲如洪鍾,底氣十足,哪裏像有病的樣子?
胡知縣卻深明其中玄機,於是點頭答應。那宋乾起身來到了胡知縣的桌案錢,麵帶戚容道:“青天大人啊,我冤枉呀!您可要為我作主啊!”
說罷,雙臂假意向前一撲。胡知縣也心領神會,連忙也伸出雙手相扶,四手相碰之後,宋乾就把自己袖中準備好的一遝紙幣塞到胡知縣手中。
胡知縣用手一捏,不由心中暗喜:“這小子挺聰明,不送金銀這些沉重惹眼的東西,反到送些輕便的‘交子’,神不知鬼不覺的,真是孺子可教也!”
原來在宋代,就已經出現了最早的紙幣,北宋叫“交子”,後來改成“錢引”,由官府統一印製,麵額大小不等,比起銅錢銀錠要輕便了許多。
胡知縣袖好了這些錢引,於是放開兩手,對宋乾道:“你有何冤情,快快道來,本縣一定為你作主!”
旁邊的包正都看傻了,剛才二人交手之際,肯定是玩了什麽“袖裏乾坤”,看著胡知縣滿麵春風的樣子,估計是受了賄賂。厲害,厲害!竟然當堂行賄受賄,真是開了眼了,我倒要看看你這個糊塗官如何徇私枉法!
這時,隻聽堂下那個少年喊道:“青天大老爺,我們才是原告,宋乾他可是被告呀!“
胡知縣立刻吹起胡子瞪起眼睛:“你小小年紀,懂得什麽,本縣不分原告被告,一律通吃——一律公平對待。”
宋乾聽了心中得意:“果然是錢能通神!”於是又跪在地上說道:“大人,剛才那個小子——那個孩子乃是我的弟弟,名喚宋坤——”
包正一聽,心中一愣:“這個年齡差也太大了吧,要說是你的兒子,年歲倒是相當!”
宋乾又繼續說道:“我父親宋老府尹70大壽的時候,娶了繼母張氏,一年之後,竟然就給我生了這麽個弟弟——”
包正這才恍然大悟:“原來是老來得子,不過這古稀之年,還能得兒子,可真是不容易呀!”
“10年之前,父親病逝,臨終之時,把家財盡付與我。隻分給了張氏母子一間偏房,兩畝田地。這些,都有父親的契約為證,下麵這些親眷,也都親眼所見。誰知那宋坤年歲漸長,就貪慕我的家財,在其母張氏的唆使下,竟然要與我平分家產。故此才驚動了大人,萬望見諒。”
包正這才明白,原來是兄弟之間的財產之爭,不過,這個宋乾肯定是個為富不仁之徒,雖然是異母所生的兄弟,也是血濃於水。而且年紀幼小,你這個長兄應該好生照顧才是。於是心中打定主意,一定要幫幫這對可憐的母子。
這時,隻聽那張氏哭訴道:“大人,本來我們母子靠著那兩畝薄田也夠勉強度日,誰知那宋乾見坤兒漸漸長大,就視為眼中之釘,千方百計想把我們母子掃地出門。去年更是把那兩畝田地換到了坑窪之地,結果顆粒無收。坤兒就去向哥哥借貸度日,今年依舊欠收,那宋乾竟然日日逼債,要我們母子用房屋田地抵債。坤兒氣憤不過,就和他爭執起來,結果被他暴打一頓,請大人為我們母子作主啊!”
說罷,淚流滿麵。那個宋坤也哭泣起來,母子二人,在堂上抱頭痛哭。包正聽她們母子哭得淒慘,又見宋坤的臉上確實有傷痕,心中更是堅定了相助的念頭。
但那胡知縣顯然是鐵石心腸,竟然絲毫不為所動。隻見他瞪著小眼睛,把驚堂木拍得啪啪山響:“公堂之上,豈是你們啼哭的所在,統統收了回去!”
母子哪裏見過這般威儀,立刻都嚇得戰戰兢兢,淚不敢出。
胡知縣又道:“宋乾,你說父親留有契約,拿來我看;宋坤向你借貸,可有憑證?”
宋乾從懷中取出一些紙張,遞了上去:“大人請看,這是家父當年留下的契約,這些是宋坤向我三次借貸的字據,共計紋銀十二兩,我要他用田屋抵債,乃是看在兄弟的情分上,已經大大便宜他了。”
胡知縣接過一看,上麵寫得果然清楚明白。包正也悄悄湊了上去,看了幾眼,果然如宋乾所說,心中不由暗道:“這個已故的宋老府尹大概也是老糊塗了吧,一般的兒女,怎麽待遇相差了十萬八千裏?”
胡知縣見了憑證,心裏更有底了。於是咳嗽一聲道:“聽本縣宣判:宋乾有父親的契約,應該全部繼承家產,宋坤不得再爭;兄弟二人間的財物糾葛,也有字據為證,真實有效。判張氏和宋坤把房屋、田地抵押給宋乾,了解債務,即日搬出宋家!退堂!”
然後,胡知縣把袍袖一甩,就要回後堂數錢。
這時,宋乾又連忙說道:“大人,此事最好由您派一個主事之人,來全權監督,以顯示大人的公正廉明,也叫大家知道,此事不是我宋乾欺負他們孤兒寡母,免得鄰裏議論。”
胡知縣一聽,也連連點頭,一看旁邊的夏主薄正在整理卷宗,於是就對包正說:“包仵作,你就隨著跑一趟吧。”
包正正想幫助宋坤母子,自然就痛快地答應。胡知縣這才洋洋得意地滿載而回,身後的大堂上,那個“明鏡高懸”的匾額燁燁生輝。
宋坤母子聽了宣判,頓時又抱頭痛哭起來。那宋乾趾高氣揚地看了她們一眼,然後點頭哈腰地走到包正麵前:“包大人,昨*****大發神威,智破奇案,在下實在是敬佩啊!”說罷,假意上前握手。然後又偷偷施展了袖裏乾坤,塞給了包正幾張交子。
包正終於明白了開始時宋乾和胡知縣交易的內幕,於是點頭道:“好說、好說!”心裏卻在盤算如何為宋坤母子爭奪財產。
於是,包正就在宋乾等人前呼後擁之下,帶著小白,出了縣衙。而宋坤則攙扶這母親,蹣跚地跟在後麵。
剛出縣衙的大門,迎麵跑來一人,攔住了去路。包正一看,卻是阿紫。阿紫蹦蹦跳跳地跑到包正麵前,一把抱過他懷裏的小白,愛撫地摸著它的腦門,就差親一口了。
親熱完了,這才對包正說:“包子——包大哥,你要上哪呀?”
包正簡單地說明了一下情況,那阿紫一聽,立刻把他拉到一邊,瞪著水汪汪的大眼睛說:“人家那對母子那麽可憐,你怎麽還助紂為虐呢!再也不理你了,哼!”
包正苦笑道:“我去就是想看看情況,幫幫她們的。”
那小丫頭聽了,這才轉怒為喜,又忽閃了兩下大眼睛道:“那我也跟著你去,正好監督你一下,省得你犯錯誤!”
包正心想:“我是監督人家分家產,你卻來監督我,還是你最厲害!”也就隻好答應了阿紫的請求。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二十五章 卷軸的秘密
一行人很快就來到了宋家,包正一看,果然是大富之家,但見朱紅的大門寬有三丈,兩旁寫著一副對聯,右麵是:向陽門第春長在;右邊是:積善人家慶有餘。詞句雖老,但筆走龍蛇,氣勢恢弘。想來也是出自名士手筆。兩邊是丈把高的圍牆,刷成豔麗的粉紅色。
門旁是兩道影壁,上麵彩繪著山水人物,左麵是三星獻瑞:畫得是福、祿、壽三星,其中最吸引人的是老壽星,他笑眯眯地捧著紅彤彤的仙桃,高高的腦門鋥明瓦亮。
右麵畫得則是八仙過海,八位仙人神態各異,各具特色:最令人矚目的是鐵拐李,他挺著大肚皮,悠閑自在地斜倚在大葫蘆上。另外,就是呂洞賓了,足踏寶劍,背負雙手,衣袖飛舞,透出無邊的灑脫。
包正初次見到這樣精美的古代建築看了,口中讚歎不已。
阿紫卻有些看不下眼了,對包正說:“你看這裏是安樂窩,但是在我的眼中,卻是囚車木籠一般,有什麽好羨慕的!“
包正暗叫冤枉,隻是新奇而已,倒叫小丫頭誤會了。於是也不和她爭辯,就在宋乾的引領下,進了大院。阿紫則撅著小嘴,抱著小白,氣鼓鼓地跟在後麵,心裏琢磨著,回家之後,怎麽給這個可惡的包子奏上一本。
宋乾領著包正在院中轉了一圈,最後來到了東跨院。宋乾指著前麵的三間偏房說道:“包大人,這個就是張氏母子所住的房屋,您看這殘破不堪的樣子,能值幾個大錢?”
旁邊的阿紫插話道:“我看這房子好好的嘛,雕梁畫棟,少說也值五十兩銀子。”
包正不知道這時物價的情況,但是看這房屋的樣子,價值肯定要遠遠高出十二兩。於是又走進屋內,隻見宋坤正和母親哭哭啼啼地收拾東西,看到了包正,竟然狠狠地瞪了一眼。在這個少年的心目中,肯定把他當成為虎作倀的惡人了。
那宋乾說道:“大人,我出去叫一些人,來幫助她們母子搬運東西,都是兄弟,也不能眼睜睜地看熱鬧啊!”然後,就出門去了。
阿紫見狀,連忙上去幫助張氏整理雜物,隻是母子日子清貧,家裏也沒什麽物件。
包正閑著無事,打量了一下屋子,隻見正堂上懸掛著一張掛像:一個銀發老者,麵容慈祥,一手正抱著一個孩子,一手向前伸出,食指指向地麵。
包正於是向張氏詢問道:“這像上之人,可是宋老府尹?”
張氏點頭道:“正是先夫,這是坤兒周歲之時,先夫抱著坤兒,叫人畫的行樂圖,還說裏麵藏著天大的秘密。等坤兒長大成人之後,找一個聰明清白的官員,就可以勘破其中的玄機,解除我們母子的磨難。大人,你一看就是個好人,可要幫一幫我們這可憐的孤兒寡母呀!”
說罷,就跪在包正麵前,抓住了這最後一根救命稻草。阿紫見狀,連忙把她扶起,瞪著大眼睛看著狀如呆傻的包正。
原來,包正一聽說圖中藏著玄機,立即心頭狂喜。於是上前摘下卷軸,卷成一個紙筒,藏在袖中,然後對阿紫說:“我去去就來,一切等我回來,再做處理。”然後,就飛跑出去了,隻留下了滿臉疑惑的阿紫和張氏母子。
包正一溜煙跑回了家,徑直進了自己的屋中。他把卷軸打開,平鋪在桌上,仔細研究起來。
根據以往包正自己掌握的經驗,紙張類的東西,裏麵要是藏有秘密,都是用一些類似後代隱形藥水的東西,把情況寫在上麵,需要用專業的試劑進行解密。但包正考慮到古代科技還沒有發達到這種程度,估計也就不外乎水、火兩種方法。
打定了主意,包正決定先放在火上烘烤一下。於是在屋裏找了一圈,終於找到一盞油燈,裏麵斜放著一隻燈草。包正把燈點燃了,手抻著畫卷,小心地在上麵烘烤。這要是弄著了,恐怕就要前功盡棄了。
當他完完整整地把卷軸烘烤了一遍之後,卻沒有發現一絲線索。畫卷的背麵反到被熏得一片漆黑,想來是油燈的黑煙太大之故。
包正一看火攻不成,那就隻有用水淹了。於是從廚房端回了半葫蘆瓢涼水。先把一大口水含在口中,然後兩腮用力一噴,一股均勻的水霧就灑落在卷軸上。一連噴了幾口,看看整幅畫都已經浸濕了。包正就瞪大了眼睛,仔細觀察起來。
慢慢地,畫卷左下角的空白處起了變化,原來的白紙漸漸出現了一些淡黃色的線條。包正心頭一喜:有戲!
又過了一會,幾行清晰的字跡顯現出來,包正看了半天,終於弄出了一個大概,原來上麵寫著:
老夫年過七旬,死在旦夕。唯有幼子宋坤,年方周歲,恐老夫下世之後,受長子宋乾謀害,故立下遺書,一切田產家私,盡付長子宋乾。唯東院三間偏房,可付幼子宋坤。此屋雖小,但餘在地下埋銀萬兩。左屋中央埋銀五千,分作五壇;右屋中央亦是如此。中間屋下,則埋黃金五百兩,做一小壇。看此書者,必是聰明賢良之官。望能遵照老夫遺願,為宋坤吾兒作主。
大宋宣合二年八月初四龍遊宋元至頓首
包正雖然不能通篇識得,卻也明白了大概。不禁對這位已故的宋老府尹充滿了敬意,真是用心良苦啊,竟然用這種方法為宋坤留下了萬貫家私,那可是白銀萬兩啊,還有黃金五百兩呢!包正現在已經知道,南宋朝廷嬴弱,大量的黃金都進貢給北方的金國,所以黃金最為貴重,一兩黃金,可抵得上二十兩白銀。那五百兩黃金,可就是一萬兩白花花的銀子呀!
一時間,包正滿腦子都是金銀元寶在呼呼亂舞:“我現在最需要的可就是錢呀,這麽多錢,宋坤她們孤兒寡母的,如何花的完?不如,暫時先借我一部分,渡過難關吧!”
心中計議已定,包正就開始策劃如何騙取一些金銀。想著想著,一個絕妙的主意慢慢在腦海中成型了:“對!就這麽幹!”
他把卷軸收拾起來,想找一個隱蔽之處藏起。後來又一想,幹脆一不做、二不休,放在油燈上,一把火燒了,這樣,就徹底地神不知鬼不覺了。
收拾好了,包正再次來到了宋乾的府上。那宋乾剛才聽家丁說,包大人急匆匆地離開了,以為又有什麽變故,所以已經在大門前張望多時了。
現在看到包正又回來了,連忙迎上前去,詢問道:“包大人何時匆匆離去?”
包正也抱了抱拳道:“宋員外,剛才忽然想起了一個案子,急忙回縣衙向知縣大人說明了一下。唉,官身不由己啊!”
宋乾這才放下心來,奉承道:“包大人年輕有為,日後一定飛黃騰達,前途無量,真是可喜可賀!”
包正心中暗笑:“前途到不好說,不過眼下倒有一個‘錢途’啦!”
宋乾打了兩句哈哈,就把包正往裏讓。走到大門的時候,包正忽然全身一陣顫栗,哆嗦成一團。
宋乾不由一驚,這位包大人有神明附體的事已經傳遍了整個龍遊縣,瞧這架勢,恐怕是又來神了。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二十六章 悶聲發大財
包正二番來到了宋乾的府上,卻在門口裝神弄鬼起來。隻見他忽然對著空中連連作揖,口中說道:“在下一個小小的仵作,怎敢勞動府尹大人大駕!”
宋乾頓時愣在當場,心中思量道:“看包大人的樣子,莫非是看到了我那死去的老爹?”
然後,隻見包正一路作揖謙讓,仿佛真有長者在前行路一般,直到堂中,先向正位的一把交椅連拜了幾拜,口中說道:“宋老府尹,您請上坐!”隨後,自己才在下垂手撿了一把椅子,恭恭敬敬地坐在上麵。
宋乾見狀,心裏咯噔一下子:“莫非自己父親的魂魄真的回家了?
包正說道:“難得宋老府尹歸府,速速將宋坤母子一並帶來。聽他老人家判斷家私!”不一會,張氏領著宋坤進來,後麵還跟著氣鼓鼓的阿紫姑娘。
包正見人都來其了,又向正中空空的座位拱手道:“老先生,現在您的兩位公子正在分家,已經對簿公堂,不知您老有何良策?”然後又做側耳傾聽狀,還不時地點頭,一副心領神會的模樣。
宋乾和下麵的家人也都伸長了耳朵,可是卻難聞分毫,隻能心中暗暗著急了。張氏母子見場麵神神怪怪,也都滿臉詫異。
那包正傾聽了一會,忽然口中連連謙讓:“小子明白了!但在下無功受祿,實在是寢食難安!”然後又謙讓了一會,這才無可奈何地說道:“長者賜,不敢辭,小子就隻有受之有愧了!”
說罷,就站起身來,仿佛送客一般,向半空連連作揖道:“恭送宋老府尹!”。然後目光漸漸抬起,仿佛有人在中漸漸遠去。
忽然,包正又哎呀一聲,跌倒在地,又如同抽筋一般。看得宋乾、宋坤等人手足無措。還是阿紫比較機靈,上前在他的腦殼上使勁敲了兩下,包正這才恢複了原狀。
隻見包正從地上站起身來,撫了撫身上的塵土,整了整發冠,這才開言道:“剛才看到了宋老府尹,他老人家把家產的處理意見已經告之在下。在下也已經答應下來,下麵就按照他老人家的意見來,你們可有什麽不同的見解?”
張氏母子心頭一喜:“如果真是老爺顯靈,見我們孤兒寡母的實在可憐。一定會照顧我們母子的。”
宋乾心裏卻是一驚:“當初老爺子在病床上大概是老糊塗了,所以才把家產都分給了我。如今在陰間呆了十多年,估計也明白過來了,這要是重分家產,恐怕會不利於我吧?再說,萬一你個包仵作裝神弄鬼,糊弄我怎麽辦?”
於是問道:“包大人,那家父是怎麽說的?”
包正微微一笑:“剛才,宋老府尹說,一切都按照他生前的遺願去辦!”
宋乾聽了,一顆心這才放到了肚裏,連連拱手稱謝。而張氏母子則猶如迎頭被澆了一盆冷水,心中已是一片冰涼。而阿紫姑娘則是牙根直癢癢,暗中發狠道:“剛才怎麽就不再使點勁,把你敲昏過去得了!”
卻聽包正話鋒一轉,繼續說道:“但是,宋老府尹又透漏給在下一個天大的秘密!”眾人聽了,又都凝神傾聽起來。
包正又轉頭對宋乾說道:“宋員外,這張氏母子居住之處的東西,是否都屬於她們母子所有?”
宋乾轉了轉眼珠說:“除了那三間房子,剩下裏麵的東西自然都是她們的了!即使是屋中有白銀萬兩,也自然是宋坤兄弟的。”說完心中暗自得意:“屋裏都是一些粗笨破舊的家具,能值多少錢!”
包正也大喝一聲:“好!那咱們現在就去搬東西,到時候,宋員外你可不要後悔啊!”
然後,就率先而去。眾人見了,也都跟在後麵。
到了東跨院的三間偏房,包正先吩咐幾個家丁取來了鍬鎬,來到了西邊的屋子,指著地中央說:“挖!”
眾人都驚訝不已,不知道他要搞什麽名堂。幾個家丁也不好違命,隻好一起動手,鍬鎬齊下,挖掘起來。
掘地三尺之後,忽然傳來一個清脆的撞擊聲,一個家丁說:“大人,下麵有東西!”
包正胸有成竹地說:“當然有東西啦,剛才,宋府尹告訴我,這下麵埋著五個壇子,每個裏有白銀千兩,快快挖出來!”
家丁也都鼓足幹勁,不一會,把五個壇子啟出。開了蓋子一看,裏麵果然是白花花的銀子,十兩一錠,碼放地整整齊齊,晃得眾人是眼花繚亂。又有好事者取來了大秤,包正命人取了一壇銀子,上秤一稱,剛好六十二斤半,正合千兩之數。
那宋乾在旁邊看了,眼睛都直了,要是沒有眼眶,肯定能把眼珠子瞪出來,做夢也想不到,這裏真有白銀萬兩啊。而張氏和宋坤則激動地抱在一起,淚流滿麵。然後一起跪在了包正麵前,磕頭叩謝。
包正連忙把他們攙扶起來,繼續說道:“不用著急,在東間屋裏還有五千兩,還得接著挖!”說罷,把手一揮,就像一個大將軍一樣,率人向東屋進軍。
卻聽身後“咕咚”一聲,包正回頭一看,卻是宋乾實在經受不了如此沉重的打擊,昏倒在地了。包正嘲諷地一笑,就轉過頭去,繼續挖寶大業去了。
那幾個家丁這回也抖擻精神,不一會,果然又掘出了五壇銀子。宋乾也在家人的攙扶下,又過來查看,結果,在白花花的銀子麵前,他脆弱的神經再次崩潰,又昏倒了過去。
小阿紫在旁邊也瞪大了美麗的大眼睛,不過,不是盯著銀子,而是緊緊地盯著包子。在她小小的心目當中,已經真把包正當成神了:這也太神奇了,包正哥哥簡直就是能掐會算,通天徹底的神仙啊!
包正命人把銀子收攏到一起,然後對張氏說:“在中間的屋子下麵,還有一個小壇子,那是宋老府尹送給在下的。在下推辭再三,奈何宋老先生執意要贈給在下,所以我也隻好收下了!”
張氏憑空得了萬兩白銀,早就歡喜得要死,聽包正這麽一說,連連點首道:“應該的,應該的,就是先夫不許給大人,我們母子也準備贈您一壇,作為謝禮呢!”
於是吩咐家丁繼續挖寶,少時,在地下果然挖到了一個小壇。有個家丁手快,剛要打開,卻被包正一把攔住:“這個一會就直接送到——送到雷都頭家,阿紫,你隨著一起回去。”
阿紫答應了一聲,樂嗬嗬地向張氏告別,就要押送壇子回去。
張氏還有些過意不去,對包正說:“大人,這個壇子太小,也就能裝個十幾兩,我再送您一些吧!”
包正連忙說道:“在下已經答應了宋老先生,豈敢再多取分毫,謝過,謝過!”心中卻想:“我這一個壇子,也抵得上你的這些了!”
阿紫地吩咐一個家丁抱起壇子,自己抱著小白,喜滋滋回家了,那個家丁邊走心裏還邊納悶:“別看這個壇子小,這份量還不輕啊!”
包正見把公事私事都處理完了,就對張氏和宋坤道:“你們母子可有安身之所?我領著家丁護送你們過去。”
話音剛落,那宋乾已經轉醒,跌跌撞撞地走到宋坤麵前,大叫道:“兄弟啊,我們畢竟是手足至親,如何能叫你們母子分出去呢,咱們還是和和氣氣,住在一起吧!”
原來是他見張氏母子憑空得了白銀萬兩,又起了貪財之念,所以想先把年幼無知的宋坤攏住。
不料想,那宋坤年紀雖小,卻極是倔強,早就認清了他的嘴臉,冷冰冰地說道:“大哥,我們母子是不敢再高攀了,一個不好,因為這些銀子再壞了性命,可就得不償失啦!”
包正聽了,連連叫好:這宋乾還真像謀財害命的。宋坤能又這般見識,看來是能守住這萬貫家財了。
宋坤又取出一錠銀子,對幾個家丁說:“剛才諸位辛苦了,這些銀兩,就送與你們喝酒吧。”
那幾個人都大喜過望,其中為首的一人接過了,對宋坤謝道:“多謝小主人賞賜!”
宋乾卻有些心裏不是滋味,在旁邊咳嗽了一聲。那幾個家丁見了,互相打了幾個眼色,然後一齊跪倒在宋坤麵前,為首那人道:“小主人,我們都是老爺在世的時候,就在宋家,對您的遭遇早就忿忿不平,隻是地位低下,敢怒而不敢言。現在好了,我們都願跟隨小主人,不求榮華富貴,就圖個心情舒暢,望小主人收下我們!”
張氏見如今得了這麽多銀兩,就靠她們母子,恐怕會有歹人見財起意。正好這些家丁投靠過來,於是就點頭答應。
一旁的宋乾卻不幹了,嘴裏嗬斥道:“你們幾個吃裏扒外的東西,如今看到人家有錢了,就賣主求榮,一群忘恩負義之徒!”
為首的家丁道:“宋乾,你為富不仁,我們在你的手下早就受夠了。我李二就是為了混口飯吃,才在你這裏忍氣吞聲的。現在小主人揚眉吐氣了,我們自然是願意追隨他了!”
經他們這一鬧,立刻又有十幾人紛紛要求跟隨宋坤。
宋乾見了,又險些氣了一個倒仰。用手指著眾人,說不出話來。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二十七章 酒館逢俠盜
包正見此間事了,而張氏母子有了眾人協助,也不用自己跟著操心了。於是就告辭出門,張氏母子千恩萬謝地把他送出了大門,猶如歡送財神爺一樣。
走在大街上,包正的心情特別舒暢:“今天這樣的事做得好啊,既為別人排憂解難,又中飽私囊,何樂而不為呢!想不到我這麽快就發財了,真是不敢想象啊!”
就這樣,包正夢遊一般地回到了雷老虎的家裏,自己到了南宋,還沒看過金子呢!
一進雷家的大院,就見小白歡叫著跑了出來,而身後,則跟著那隻低著頭,耷拉著耳朵,夾著尾巴的大黃狗。估計是已經被小白收為愛寵了。不過,跟著怎麽屁大點一個小老大混,也難怪它有些垂頭喪氣了。
隨後,阿紫就歡蹦亂跳地跑了出來,那模樣,比小白還高興。在她們倆的熱烈歡迎下,包正進了屋子。屋子正中的地上,放著那個小壇子。雷老虎正端坐在一把太師椅上,手上有兩個鐵膽在滴溜溜轉動。他看到包正進來,就皺起了眉頭,對阿紫道:“你先出去,我和包正有事要談!”
阿紫剛要反駁,見到父親的臉色陰沉,就吐了吐舌頭,抱著小白出門了。
包正也感覺到了一股無形的壓力從雷老虎身上散發出來,壓得自己有些喘不過氣來。於是就率先打破了沉悶,開口問道:“伯父,您有何見教,就直說吧!”
雷老虎忽然吼道:“你為什麽騙了人家孤兒寡母的錢財!”聲如洪鍾,震得窗欞上的窗紙也仿佛連連扇動。
這時,阿紫挑開門簾,露出小鼻子說:“爸爸,你吼什麽,不就是幾十兩銀子嘛?”
雷老虎厲聲道:“幾十兩?幾十兩能有這麽沉嗎?我看裏麵裝得不是銀子,而應該是金子!”
包正心下佩服:“不愧是經驗豐富的老捕頭,眼睛可真夠毒的!”於是對雷老虎道:“那日聽了伯父的教誨,小侄回去思量了半夜,這才定下了‘不拘小節、不失大義’的八字方針。這五百兩黃金,就算小侄暫借她們母子的,等以後發達了,再還給她們!”
阿紫聽了,立刻衝了進來:“什麽?黃金五百兩!我說怎麽這麽重呢!“
雷老虎口中念叨著:“不拘小節、不失大義,好小子,是個成大事的材料!哈哈哈!”說完,就放聲長笑起來。
包正這才放心,看來剛才是雷老虎在虛張聲勢,試探自己呀。
阿紫見一天雲彩都散了,就走到壇子旁邊說:“快打開看看,我長這麽大,還沒看過這麽多金子呢!”
包正於是上前,打開壇子的封蓋,隻見一片金光閃爍,晃得包正眼睛都睜不開了。
過了一會,等眼睛適應了之後,包正才把這些金子從壇子裏取出。隻見都鑄成馬鞍型,就是俗稱金元寶的那種形狀,一共五十錠,看來是每錠十兩了。擺在地上,熠熠放光。
阿紫上前拿起一塊,見金元寶小巧可愛,就不免有些愛不釋手了。雷老虎見狀,上前一把奪下說:“包正,先放到我這裏保管。日後還靠它給你買個出身呢!總不能當一輩子仵作吧。哪天還得和糊塗官說一下,叫他銷了你仵作的身份。隻怕那個家夥胃口太大,不會輕易滿足的。”
包正心頭湧起了一股暖流,還是人家想得周到啊!
這時,小黑也回到家來,看到地上金燦燦的,也不由一愣,詫異地問道:“哪來這麽多的金子,不會是你們搶了錢莊了吧?”
阿紫跳到他的麵前說:“是包子剛剛騙——剛剛弄來的,怎麽樣,眼饞了吧!”
小黑嘿嘿一笑說:“好,好,這下我兄弟有錢了!”
雷老虎徑直把地上的金子收起,交給了自己的夫人保管。包正看了,心中暗暗遺憾:“怎麽也得給我留一錠壓兜不是!”
阿紫見了,就來到了包正身邊說:“包子,今天你發了財,得請客,就到城裏最好的太白樓。”小黑聽了,連連舉手讚成。
包正苦笑著說:“你們沒看見金子都被伯母拿走了嗎?”
阿紫轉了轉眼珠,對小黑說:“那就哥哥你請吧,你每個月有10兩的俸銀呢!”
小黑隻好不情願地點點頭。
不一會,一行三人就來到了太白樓,當然,阿紫的懷裏還抱著小白。
看到了小黑三人,小夥計連忙滿麵春風的上前招呼:“這不是雷都頭嗎!您今天不當值,,快裏麵請!還有包——包仵作,您今天也這麽清閑。”
包正一看,這個小夥計正是以前侮辱自己的那個,但是今天的態度卻發生了巨變。於是也不和他計較。
三人邁步往裏走,包正走在最後,見門旁的梁柱上刻著一副楹聯,仔細辨認了一下,左書“勸君更盡一杯酒”、右書“與爾同銷萬古愁”,筆力甚是遒勁。
正在駐足觀賞之際,忽聽身後傳來一聲清喝:“兄台,因何擋道!”
包正聽了,心中很不舒服,這讓他聯想到了一句俗語“好狗不擋道”。不由回頭看了一眼。卻原來是一個不滿二十的青年,做讀書人的模樣,頭戴方巾,身著藍衫,腰間垂著一塊環形美玉,手中輕搖著一把折扇,上麵畫得是一幅潑墨山水。
再往臉上看,竟然麵如美玉,十分秀氣。包正看了半晌,不由微笑著點點頭,因為他發現,眼前的青年書生,乃是一個女子化妝而成的。
包正憑著自己私家偵探歹毒的眼光,一眼識破了這個公子的真身,心裏不禁慨歎道:“以前看古裝電視劇的時候,經常看到女扮男裝的,沒想到自己到了南宋,也有幸看到這麽一位,真是新鮮。”
誰知那個假公子卻被他看得惱了,麵上不由罩上了一層寒霜,口中給了包正一個評價:“登徒浪子!”
包正聽了,大叫冤枉:“是你化妝成男人,滿大街亂逛的。要是怕人看,就消停的回自己的閨閣繡花啊!”不過,隻是在心裏這麽想了一下,沒敢說出口。
那個假公子瞪了包正一眼,邁步往裏就走。就在她經過包正身邊時,包正嗅到了一股清香,感覺有些熟悉,卻一時又想不起來了。
這時,阿紫見包正遲遲不進來,於是就跑出來查看,正好和假公子撞了一個滿懷。阿紫雖然單純而又灑脫,但畢竟是個女子,而對方又是一個青年男子,一時也不禁有些惱怒。
假公子見了阿紫惱怒的樣子,連忙躬身道歉:“這位小姐,在下多有冒犯,萬望見諒。”聲音竟然和男子無異,包正不由暗自點頭:“在我看到的女扮男裝之中,她大概是最像的了,要不是我獨具慧眼,還真發現不了。”
這時,阿紫懷裏的小白忽然抽動了兩下鼻子,狂吠起來。不過,除了它的叫聲還算有點殺傷力外,實在是對人構不成威脅。
阿紫連忙拍著小白的腦袋,安慰了一番,又被假公子這麽一說,反到有些不好意思起來,也看連忙微微一福道:“無妨,公子請自便。”那假公子又拱拱手,進店去了。
包正不由取笑道:“阿紫,怎麽了?看到人家富家公子,春心萌動了?”
阿紫白了他一眼:“是又怎麽樣,我看人家的風采氣度,比你可要強多了!”說完,也忍不住笑了起來,然後就拉著包正的手,一起進到店裏。
卻見小黑已經揀了臨窗的一間桌子坐下了,正在向店小二點菜。而那個假公子,正好就坐在鄰桌。
阿紫拉著包正坐下,包正正好坐在假公子的對麵,心中疑惑起來:“這個人怎麽像在哪裏見過一樣?小白為什麽又有這麽大的反應呢?”想著想著,不由靈機一動,口中不由自語道:“難道是她?”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二十八章 擊掌定賭約
阿紫見他神經兮兮的,就奇怪地問道:“包子,說誰呢?”
包正連忙打了一個哈哈:“哈哈,我當然說的是大盜一支梅啦!”
然後又故做神秘地轉向小黑道:“對了,小黑,你們抓到一支梅了嗎?”說罷,眼睛向假公子那邊瞟了一眼,卻見對方仿佛沒聽見一樣,正在低頭啜飲著茶水。但是,那人的耳朵下意識的輕微顫了幾下,卻沒有逃過包正銳利的眼光。
小黑聽了,就嚷嚷起來:“抓個球囊!朝廷都抓了好幾十年,連一支梅的影兒都沒摸著。估計他做完了案子,早跑到天邊去了!”
包正笑道:“小黑,那可不一定啊,也許那一支梅藝高人膽大,就在咱們眼前也說不定啊!”說罷,目光就射在假公子的身上。
但是那人依然不為所動,連眼皮也沒挑。包正又繼續說道:“一支梅?我聽這個名字,不會是個母的吧?”
阿紫聽得好笑,不由插話道:“不會吧?一支梅要真是女的,抓了好幾十年,現在估計都是老太婆了,難道她拄著拐棍還能飛簷走壁不成?”
包正笑道:“你呀,就是頭發長,見識短。一支梅隻是一個名號,就不許一代一代往下傳嗎,父親老了,傳給女兒,難道不行嗎?”
說道這裏,包正看到那個假公子身體顫動了一下,不由暗自得意:“怎麽樣,這下說中你的心事了吧,不行,還得下點猛料,逼你現身!”
於是又說道:“我看這一支梅作惡多端、整天偷東盜西,遲早會多行不義必自斃!”
阿紫聽了,不免有些忿忿不平,於是就爭辯道:“包子,你可不要胡說,我聽人說,一支梅可是一個俠盜,專門劫富濟貧。”
旁邊的小黑也動了動嘴唇,似乎也想為一支梅辯白幾句,但礙於身份,終於沒有出口。
包正自然是不能服氣了,於是二人就爭辯起來,阿紫把一支梅越說越好,包正卻把一支梅越說越壞。
二人正在難分高下,不可開交之際,那位假公子終於忍不住了,起身走了過來,對包正抱拳道:“兄台,敢問這一支梅偷過你的銀子?”
“沒有!”
“偷過你家的金子?”
“也沒有!”
“偷過你家的財寶?”
“那就更沒有了,我還滿處找金銀財寶呢!”
那位假公子把手中的折扇一擺:“既然如此,你因何在此大放厥詞,汙蔑一支梅!”阿紫聽了,不禁拍手叫好:“公子說得極是,正是我剛才想要說,還沒來得及說的!”
包正聽了,不由心中暗笑:“阿紫啊,你到底是哪兒頭的呢!”正在這時,店小二把酒菜端了上來。
小黑是個豪爽之人,就邀請假公子一桌同飲。那假公子也不客氣,吩咐店小二把自己的碗筷端了過來,然後就坐在包正的身邊,看樣子是要繼續和他理論。
這下,正中包正的下懷,於是又對假公子說道:“在下隻是聽說把一支梅傳得神乎其神,什麽‘飛簷走壁、夜盜百戶、輾轉千裏、紅梅留香’,簡直就是無所不能、無處不在了。在下聽得心中很是不舒服,世人穿鑿附會,多是如此,真是可笑,可笑啊!”
說罷,還誇張地哈哈大笑了一陣,露出了一副及其欠扁的樣子。連阿紫看了他的模樣,都有上前一拳打他個滿臉開花的衝動。
那假公子也是一陣冷笑:“兄台,看來你是認定一支梅徒有虛名了?”
包正繼續一副欠扁的神色,連連搖手道:“欺世盜名之輩,多是如此!不談也罷,不談也罷!”然後,就端起了酒杯,慢慢啜飲起來。
那個假公子氣得臉色由紅轉白,又由白轉青,胸口也不住的起伏。包正見了,心中暗笑:“怎麽樣,被我這一激,露出破綻了不是,你胸前鼓起的兩團是什麽?難道是塞得包子不成?嘿嘿,這下,腰上的那些布片算是白纏了。大熱天的,趕緊解下去得了,何苦呢?”
那假公子實在是受不了包正那嘲弄的眼神,於是怒極反笑:“好,兄台既然如此固執,不要說一支梅了,就是在下也要讓你見識一下,江湖傳聞,也不是空穴來風。”
包正夾了一塊熟牛肉放到了嘴裏,仔細地品味了一番,這才說道:“好哇!你如何證明?不過事先聲明,我家裏可沒有金銀財寶。”
那假公子忽然輟起桌上的一把酒壺道:“咱們就以此物為據,你把它拿回家中,放在桌上,你可以在旁邊守候,今夜我就前往盜壺,從掌燈到天明為限,你看如何?”
包正看了看酒壺,呈圓柱形,是肚大、頸長、口小、無把的那種。於是也拍案叫好:“好,不過,必須是‘盜’,在我毫不知情的情況下,將壺取走。要是用搶,可就不行了。另外,咱們多少也得有點彩頭吧!”
假公子一陣冷笑道:“好說,誰要是輸了,就跪在地上,給對方磕三個響頭!”旁邊的阿紫和小黑也不是壓事的主,聽了也連連叫好,跟著湊起了熱鬧。小黑拍著胸脯說:“灑家就來做個見證!”阿紫也把小腦袋伸過來,還有我一個!“
包正搖了搖頭說:“光磕頭有什麽意思,誰要是輸了,就磕三個頭,還要拜對方為師,你可有這個膽量?”
假公子把銀牙一咬:“好!咱們就擊掌為誓!”說罷就伸出手來,包正哪裏肯示弱,也伸出了右手,和她連擊了三掌。
阿紫見事情越鬧越大,於是就出來阻攔道:“大家也就是開開玩笑,不必當真。”
假公子道:“既然已經擊掌為誓,怎能做背信棄義之事,你住在哪裏,請告之住址。”
包正嘿嘿一笑道:“我就住在縣城南門外,原來的鬼屋裏,你要是有膽量在下一定挑燈秉燭,恭候大駕!”
假公子又對小黑兄妹說:“到時,也請二位去做個證人,不過隻能在一旁觀看,不許出
聲。”
小黑又拍著胸脯說:“兄弟請放心,灑家一定會公平、公正、公開,決不偏袒一方。”
那假公子聽了,抱拳道:“好,咱們晚上再見!”說罷,轉身就要離去。
包正忽然發話道:“且慢!”
假公子回頭道:“怎麽,這麽快就反悔了。你要是怕輸,我也不用你磕頭了,你隻要收回剛才說得話就成了。”
包正笑嘻嘻地說:“我不是這個意思,隻是這個酒壺乃是店中之物,您是不是留下點銀子,一會我也好把它買回家中,安心等你前來啊!”
不一會,包正抱著酒壺,樂嗬嗬地隨著小黑出了太白樓,阿紫在身後叨咕著:“包子,你是不是吃飽了撐得,閑著沒事和人家打什麽賭呀!”
包正笑而不答,心裏卻樂開了花:“要是能把一支梅收到身邊,不就是添了一個超級美女保鏢嗎!”
阿紫看著他一臉的賤笑,心裏十分不爽,幹脆回家睡覺去了。準備好好養足了精神,晚上等著看好戲。
小黑見狀,也繼續去完成抓捕一支梅的重任去了。包正本想勸他也回去睡一覺,別去浪費精力了。可是轉念一想,畢竟是公事,表麵的文章還是要做的,於是也就由他去了。
包正回到了縣衙轉了一圈,發現隻有夏主薄在整理公文,於是就虛心地向他老人家請教起文字來。包正準備先抓緊時間,完成掃盲工作,怎麽也得先把繁體字認識一個大概吧。
夏主薄見他如此虛心好學,立刻露出一副孺子可教的神色,捋著山羊胡,推著大眼鏡,耐心地傳授起來。
一個下午,包正就基本掌握了一千多個常用的繁體字,畢竟還是有規律可循的,而且,包正的基礎也不錯。樂得夏主薄一個勁拈著胡須,連誇包正聰明,就差點沒把胡子揪光了。
看看天色漸晚,包正就對意猶未盡的夏主薄說:“天快黑了,您還是早點回家休息吧,明天繼續學習。”
夏主薄於是就很有滿足感的和包正約好了時間,然後美滋滋地回家了。這年頭,名師不好找,高徒也難尋哪!隻是他老人家卻忽略了一件事:包正怎麽說也是一個秀才,哪裏還用得著向他來請教文字啊!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二十九章 智取一支梅
包正懷揣著酒壺,回到了雷老虎家,包母也正在這裏和雷母閑話。於是就一起吃了晚飯,包正索性就叫母親在雷家先住一晚,免得受了驚嚇,然後就和小黑、阿紫一起出發,回到自己的別墅之中。包正把酒壺往桌子中央一擺,然後坐在桌子旁邊的椅子上,得意地說:“今天晚上我就要靜坐一宿,你們倆誰要是困了,就趕緊睡覺。”
小黑和阿紫同時搖了搖頭,異口同聲地說道:“我們是裁判,當然不能睡覺了!”阿紫又看了看外麵,天色漸黑,於是就點起了油燈,大聲宣布道:“比賽正式開始!”然後就坐在椅子上,不再作聲。
包正微微一笑,從桌上取下一本書,閱讀起來。現在,雷老虎給的書終於能看明白了,原來現在看的是一本《大宋律法》。包正很細心地看了進去,要想在官場上混,就得多找一找法律的空子。
看著看著,包正不由沉浸在裏麵,他一邊和現代的法律對比著,一邊思索古代法律的特點。最後,他終於弄明白了,這部《大宋律法》最主要的特點就是一切以皇權為核心。這時,他才對封建帝王的君主專製有了一點真正的了解。
不知不覺,遠遠地傳來“梆——梆”兩聲悠遠地梆子聲,已經是二更天了。包正看了看小黑,坐在床上一個勁地在“磕頭”,看來,此時他的眼皮,恐怕要重於千鈞了。
而阿紫卻還是很精神,這一方麵由於她下午提前睡了一大覺,另一方麵也得益於她手裏的一大包零食,什麽花生、栗子、桂花糖之類,品種很是齊全。包正看了,不由十分佩服:“還是人家女孩子心思縝密,想得就是周到!”
而小白則蜷成了一團,仿佛一個毛茸茸的白線團一般,在阿紫的腳下睡著了,時不時小嘴還吧唧幾下,大概是在夢中又品嚐到美味佳肴了吧。
看到了小白,包正終於放下心來,即使自己睡著了,還有小白這個忠實而警覺的守衛呢。一支梅要想取走這個酒壺,必然要接近這間屋子,而以小白靈敏的聽覺,隻要她接近一丈以內,恐怕就會被發現。
想到這些,包正的嘴角浮現出笑意:“一支梅呀一支梅,你就等著乖乖做我的徒弟吧!”
就在這時,外麵忽然傳來了一片急促的鑼聲,接著就有人高喊:“走水了,快來救火啊!”
小黑一個激靈,清醒了過來,一個箭步,躥到門口,向外張望了一下說:“好像是廚房方向,灑家去看看。”說罷,就一陣風般的衝了出去。
阿紫也有些沉不住氣了,也放下了手裏的零食,跟著去了。隻有包正穩穩地坐在凳子上,看著窗紙透出的一片紅光,嘴裏自言自語道:“雕蟲小技,想調虎離山嗎,沒那麽容易!一聽就是騙人的,這深更半夜的,誰敢到鬼宅這來。一支梅啊,虧你從哪弄來的鑼呢,別是耍猴的出身吧!”
小黑兄妹到了火場,發現隻是柴房著火,小黑連忙救火,不一會,柴草著沒了,火也滅了,小黑和阿紫也就回來了。
兄妹二人進屋之後,發現包正依然穩坐中軍帳,繼續在桌子上看書,旁邊,還堆著一大堆花生、栗子殼等物。阿紫見狀,不由怒道:“你——”
包正抬起頭,把食指立在嘴唇上,笑眯眯地做了個噤聲的動作。阿紫也就隻有氣鼓鼓地坐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熱切地企盼那位公子能快點把酒壺盜走了。
小黑經過了剛才的一番折騰,不禁有些疲憊,終於堅持不住,倒在了床上,不一會,就響起了如雷的鼾聲。
漸漸的,阿紫也受了小黑的傳染,再加上零食全被無恥的包子偷吃,沒有了支眼棍,所以也就把凳子搬到桌旁,伏在桌案上沉沉地睡去了。
包正見了,不由心中好笑:“你們還真是不合格的裁判啊!”
這時,天交三更,外麵打更的梆子聲再次傳來,仿佛在催促人們入眠。包正長長的伸了一個懶腰,把書合上,然後對昏睡著的小白說:“小白,後半夜可就靠你啦!”
隨後,把雙臂盤在桌子上,頭枕著胳膊,側著臉睡著了。隻有那盞油燈,發散出昏黃的光暈,灑在桌子中央的酒壺上。
又過了一會,屋頂上忽然慢慢悠悠地豎下來一個細細的軟管,無聲無息地接近了酒壺。在管子的前端,還係著一個類似氣球的東西,其實,是用雞的嗉囊鞣製而成的。
軟管在試探了幾下之後,終於伸到了酒壺裏,然後,裏麵的嗉囊漸漸膨脹起來,顯然是屋頂的人在向裏麵吹氣,而那個管子,原來也是中空的。
嗉囊漸漸把酒壺的大肚子裝滿了,那個軟管就慢慢向上提起。整個過程沒有一絲聲響,就連小白也沒有發覺,依舊甜甜地睡著。
酒壺漸漸離開了桌麵,在空中搖搖晃晃地上升著。慢慢地,已經升過了包正的頭部。這時,隻見包正忽然站起身來,雙手握住了懸在空中的酒壺,用力向下一拉。隻聽“撕拉”一聲,酒壺裏的充氣嗉囊斷裂,酒壺又重新回到了包正的手中,隻剩下那根繩子在半空中來回搖蕩。
包正把酒壺在桌上用力一頓,揚起頭,向著屋頂朗聲道:“一支梅,你會調虎離山,我也會引蛇出洞。看來,今天你是枉費心機了!哈哈哈!”說道得意處,不由仰天大笑起來。
這時,屋頂上忽然灑下了一蓬白色的粉末,瞬間彌漫了整個房間。聽到笑聲,剛剛爬起來的小黑和阿紫隻覺得一陣香氣撲鼻而入,然後就又閉上眼睛,睡得更加香甜了。
小白也被驚醒,剛要睜開眼睛,卻連連打了幾個噴嚏,然後小腦瓜一歪,也被迷倒了。
包正也手指著屋頂,滿臉的氣憤,隨後也癱軟在了桌子上,臉趴在雙臂組成的半圈內,昏迷了過去。
這時,從屋頂上飄下了一團黑影,如一片隨風飄落的樹葉一般,落在了地上,悄無聲息。隻見來人一身黑色夜行衣,緊緊地包裹住身體,身體卻是玲瓏有致,細腰、豐胸、翹臀,一看就是女性。
夜行人摘下了臉上的麵紗,卻還是那副假公子的模樣,不過,結合身材一看,就不難發現她的真實麵目了。
她打量了一下爬在桌子上的包正,口中嬌喝道:“無知之輩,竟然誹謗我一支梅的清譽,看我明天怎麽羞辱與你!”聲音也不再是男子般粗壯了。
一支梅從桌子上取過酒壺,揣到懷裏,然後麵帶得色地瞟了趴在桌上的包正一眼。轉過身來,就要出門而去。
這時,一件駭人聽聞的事情發生了。隻聽身後傳來了一個含糊不清的聲音:“一支梅、不許動”。聲音就仿佛是蒙著頭,然後從被窩裏發出的一樣。
一支梅驚愕地回頭一看,隻見包正用左手捂著口鼻,手上是一塊疊了十多層,厚厚的濕布。顯然,剛才的怪聲,就是他透過濕布發出來的。
一支梅頓時愣在當場:“這廝好狡詐呀!竟然早有準備!”
原來,包正在勘察一支梅劫獄現場的時候,就聽牢頭說對方使用了迷藥,於是就留心起來。本想找一個防毒麵具,可是南宋又沒有這樣的設備。最後隻好準備了一塊厚布,反複疊成十幾層,然後用水沾濕,也能起到過濾的作用。事先就藏在袖子之中,以備萬一,現在果然發揮了作用。
看著滿臉愕然的一支梅,包正又用嗚嗚的怪聲說道:“一支梅,快快拜師吧!”
一支梅見功敗垂成,也不由心中氣惱,又見包正得意的樣子,越看越狠:想自己縱橫大江南北,何曾有如此慘敗,今天卻遭到這家夥的羞辱。於是就把心一橫,從腰間抽出一把匕首,就欲刺向包正。
包正可沒有把握和這樣高來高去的俠女過招,隻見他右手一抬,啪地一聲輕響,一枚麻醉彈電射而出,射中了一支梅的大腿。
一支梅立刻覺得渾身發麻,癱軟在地,口中恨恨道:“你——你好卑鄙!”然後就昏迷了過去。
包正看著手裏的筆筒麻醉槍,不服氣地嗚嗚道:“我怎麽卑鄙了?就許你用迷藥,就不許我用麻醉彈啦!”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三十章 約法共六章
當一支梅再度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已經被全副武裝地捆綁起來,橫放在桌子上,全身從上到下全都纏滿了密密麻麻的繩索。而那個可惡的家夥,則笑眯眯地坐在自己的對麵,搖曳的燈光照在他的臉上,一閃一閃的,恍如鬼影。
一支梅心裏不由一驚,處於女孩子的自我保護,下意識得低頭看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發現似乎沒有被侵犯的跡象,這才放下了一顆芳心。
猛然間又想到:“不對!這家夥把自己困得跟粽子相仿,那兩隻髒爪子難免接觸到自己的身體!”於是就憤怒起來,狠狠地盯著包正。
包正見一支梅臉上陰晴不定,最後竟然像和自己有什麽深仇大恨一般,知道她的性子剛烈,就像是一匹難以馴服的烈馬,心裏反到起了一股征服的欲望。
於是就開言道:“一支梅,該兌現你的承諾了吧!”他知道,要想征服這樣的女人,光憑武力是遠遠不夠的。所以,首先要用二人間的賭約套住對方。
一支梅把頭一扭:“你暗箭傷人,賭約作廢!”
包正笑道:“大小姐,是你先使用迷藥,又拔出明晃晃的刀子,我這可全是正當防衛呀!”一支梅也自覺理虧,不再作聲。
包正又道:“現在你的麵前有兩條路:一是兌現賭約,以後跟著我混;二是天亮之後,我把你送交官府,那些貪官富戶,可都是盼著這一天呢!”
一支梅怒道:“好!那你就把我送到縣衙,用我的人頭,換來你頭上的烏紗吧!”
包正聽了,不由苦笑:“想不到這個一支梅竟然如此倔強,簡直就是茅坑——就是女媧補天用的石頭——又香又硬!”
於是就說道:“我包正乃是堂堂的大好男兒,一身浩然正氣,豈能做那等苟且之事。不過,你既然輸了,總不能就這麽放賴吧!”
一支梅冷哼了一聲:“哼!自吹自擂,假清高!”頓了一頓,又繼續說道:“我既然中了你的奸計,當然不能違約,你將我放開,我就拜你為師!”其實,一支梅已經做了自盡的準備。既不能背誓,又不肯拜師,那就隻有以死明誌了。
包正看到了她眼中的決絕之色,就猜到了她的心思。於是就微笑道:“一支梅,我敬你是劫富濟貧的俠女,也不敢有收你為徒的想法。”
一支梅聽了,心中一喜:“看來,這家夥還不是十惡不赦之輩,或許我不用死了。”
包正又接著說道:“不過,也不能讓你違背誓言,做一個無信無義之人。怎麽辦好呢?真是兩難啊!”
忽然,他又一拍大腿,興奮地從椅子上蹦起來:“有了,幹脆我就把你收成我的貼身丫環,這樣,你也能天天跟著我,就像徒弟整天跟師父學藝一般。而且我們表麵上是主仆關係,暗地裏還是朋友,輩分相同,你這回也就不吃虧了。怎麽樣,這個主意不錯吧?”
一支梅乃是堂堂的獨行俠盜,豈能甘心做他一個小仵作的丫環。於是臉上又罩上了一層寒霜。
包正也沒了辦法,隻好把兩手一攤,無奈地說道:“那你說到底怎麽辦?”
一支梅想了想說:“好,想讓我跟著你也可以,不過,必須約法三章!”
包正心中暗道:“真不知道咱們到底是誰輸了,怎麽這輸的比我這個勝利者的脾氣還大啊!”
一支梅又說道:“第一、我還是化妝成男子模樣,跟隨在你的左右。”包正點點頭:“好,這點可以接受!”
“第二、你不得幹涉我的私事。”
包正又點頭道:“也可以,你要是天天晚上出去,給我帶回一大堆金銀財寶,我也沒意見。”
“哼!想得美,第三、你既然在衙門裏做事,就得為老百姓作主。要是你有什麽貪贓枉法的事情,我就立刻走人,也不算背誓!”
包正的腸子都差點悔青了:“我這簡直是找了一個監察禦史放在身邊嘛!不,簡直是定時炸彈,隨時都有可能在身邊引爆!”
一支梅見他猶豫起來,就冷笑道:“怎麽?沒有把握了吧,那就幹脆把我放走!”
包正忽然正色道:“好,我答應你,不過,我也有個約法三章:第一、你也不許幹涉我的私事,尤其是私生活。”
一支梅冷哼一聲:“拾人牙慧,誰願意理你的閑事!”
“第二、我隻是一個小仵作,權利有限,能為老百姓造多少福?隻好又多大腰勁幹多大活了!”
一支梅想了想說:“好,這一方麵隻要你盡力而為即可。”
“第三、什麽程度才算是貪贓枉法?是不是也要有個標準。比如那些人自願送給我的,算不算貪贓;解救好人,違反了法令,算不算枉法。就比如你這個名滿天下的大盜整天跟在我的身邊,我卻不向朝廷舉報,這算不算枉法?”
一支梅心道:“這家夥還真是難纏,不過說得也好像有道理呀!於是說道:“好,隻要你問心無愧就行了。”
包正聽了,心情這才舒暢了一些:“問心無愧,那當然了,隻要不問就沒有愧了。以後還要向上鑽營,沒有銀子,怎麽升官?不能升官,又怎麽能發財?不能發財,又怎麽做更大的官------”
一支梅哪裏知道包正心裏的齷齪想法,還以為自己的約法三章說到了這家夥的心坎上,引起了他的深思呢。於是就厲聲說:“那還不把我放開!”
包正連連點頭:“好,好!”說罷,就上前去解繩索。不料想那個繩結就在一支梅的胸口,而且,包正為了以防萬一,還打了好幾個死結。
一支梅看著伸向自己前胸的魔爪,不由渾身直起雞皮疙瘩。尖聲叫道:“你想幹什麽!”
包正說道:“大小姐,我是執行你的命令,給你解繩子啊!”
一支梅恨恨地說道:“你這個淫——你閉上眼睛給我解!”
包正隻好閉上了眼睛,慢慢把手伸了上去,心裏十分的不屑:“哼,剛才不也是我係上的嗎,你怎麽不管呢!”不過,隻是在心裏想了一想,沒敢出口。
誰知道這一閉上眼睛,更失去了準頭,一下摸到了一支梅胸前的一團山丘上。包正就覺得觸手之地軟綿綿的,隨後一支梅一陣顫栗,於是就趕緊縮回手來,睜開了眼睛一看,一支梅的臉上已經是一片嫣紅。
於是說道:“還是你閉上眼睛吧!”一支梅無法,隻好紅著臉,閉上了眼睛。包正這才為她解開了繩索。
一支梅恢複了自由之後,立刻翻身跳到地上,狠狠地瞪了包正兩眼,然後拿起了桌子上的酒壺,就飛身出門而去。包正見了,跺腳道:“好啊!你這個背信棄義的——”
話未說完,門外傳來一支梅的聲音:“我回去換衣服,明天早晨就來監督你!”聲音越來越遠,最後消失在蒼茫的夜色之中。
包正無奈的搖搖頭,自語道:“這匹烈馬,還真不好馴服啊!”然後,長長地伸了一個;懶腰,打了一個哈欠。也倒在床上,香甜地睡了。
第二天清晨,包正迷迷糊糊地被人叫醒了,他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是阿紫正在使勁地推著他的肩膀:“起來,起來呀!酒壺都沒影了,還有心思睡大覺!”
這時,小黑也終於蘇醒了過來,聽到了阿紫的叫嚷,也爬了起來,大叫道:“包子,酒壺哪去了?”
包正打著哈欠說:“當然是叫一——那個人取走了!”
阿紫聽了,幸災樂禍地說道:“哈哈,這下你豈不是輸了!一會就等著磕頭拜師吧!”
包正坐了起來,懶洋洋地說:“誰說我輸了!”
阿紫等著大眼睛說:“那是——是那位公子輸了?”
包正想到了一支梅的約法三章,就搖了搖頭說:“她也沒輸!”
這下,兩個裁判可有點迷糊了:“你沒輸,他也沒輸,那誰輸了?”
包正道:“當然是那兩個熬了半宿,還不知道結果的傻瓜輸了!”
三人正在爭辯之時,忽然房門一響,一身男裝的一支梅走了進來。包正連忙介紹道:“小黑、阿紫,這位兄台昨夜已經和我化幹戈為玉帛了,他也想跟著我在衙門裏混事。對了,兄台你叫——”
一支梅連理都沒理他,對小黑兄妹抱拳道:“在下姓賈,名玉春。今後還請多多指點。”
包正暗自點頭:“一聽就又是一個‘賈雨村(假語存),肯定不是真名實姓。”
小黑和阿紫也連忙還禮,特別是阿紫,一雙眼睛在賈玉春身上來回打轉。包正看了不由心驚:“這個小丫頭不會是看上一支梅了吧!不過,這一支梅還真是個美人,特別是昨夜在燈下那麽一看,簡直是冷豔孤傲------”
於是,在阿紫的倡議下,為了隆重歡迎賈公子的到來,決定晚上舉行一次燒烤晚宴。不過,所有的費用這次都由包正來出,誰叫他陡然而富,現在是大戶呢,不吃他吃誰呢!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三十一章 大意失荊州
幾個人吃過了早飯,阿紫就抱著小白回去補覺。小白雖然感覺這位賈公子的身上有一些一支梅的味道,但是看到主人都故作不知,它也就懶得管這些閑事了,高高興興和阿紫回去了。
包正和小黑帶著一支梅來到了縣衙,先叫一支梅在衙外等候。等到胡知縣安排完了一天的工作,當然主要還是抓捕一支梅的工作是重中之重了,小黑和包正才上前推薦了賈玉春。
胡知縣看到手下兩位得意助手合力推舉一人,也不禁心下好奇,於是就把賈玉春喚了進來。仔細打量了一番,發現果然是颯爽英姿、一表人才。胡知縣不由心中高興,於是就讓賈玉春當了一名捕快,和小黑一起辦案,抓捕一支梅。
包正看了,心中竊笑不已:“今天算是開眼了,終於看到什麽是賊喊捉賊啦!”
就在這時,忽然有地方的保甲來報案:昨夜李大戶家的門客爺忽然暴斃,那李大戶怕惹上是非,所以派家人前來報案。胡知縣聽了,立即怒道:“要是家家戶戶死人都讓我這個縣令去查看,老爺我就不用幹別的了!”
那保甲湊到胡知縣的前麵說道:“大人,李大戶怕死者家屬日後找來,特意寫了一封陳情表,叫我呈給大人。”說罷,取出了一個鼓鼓囊囊的信封,遞了過去。
胡知縣久經官場的洗禮,自然識得其中的玄機,於是接過信封,看也不看,啪得一下摔在公案上。隨後對包正說道:“包仵作,你就隨著看一眼,填個因病致死的格目就可以啦!”
包正一看那個信封,心中也就明了,又聽胡知縣話中的含義,顯然是授意自己敷衍了事,不由心中暗笑:“好個糊塗官,還未驗屍,你就定案,這與草菅人命何異。不行,我定要查個明白!”
於是,口中應著,隨同著保甲出了縣衙大堂。那一支梅初來乍到,也不大懂得規矩,見發生了案子,本著兩人之間的約法三章,自己當然有監督的權利,於是也就隨著出來。那胡知縣不滿地哼了一聲,後來看到桌上的信封,也就心平氣和了。
包正和一支梅隨著保甲,來到了東城,在一座深宅大院前麵停住了腳步。保甲上去扣打門環,不一會,吱呀一聲,大門開啟,一個青衣小廝探出頭來,見是保甲,連忙往裏相讓。
包正進到院裏,放眼一看,果然是大富之家,院中假山流水,亭台軒榭,花木成畦,綠樹婆娑,如入人間仙境。
這時,迎麵迎來一個精神矍鑠的老者,年約五十開外。頭戴員外巾,身著繡花員外氅,滿麵紅光,二目炯炯,一看就是個養尊處優的富家員外。
保甲連忙介紹道:“包大人,這位就是李大戶,是本地有名的善人,最是樂善好施。”
那李大戶笑吟吟地迎了上來拱手寒暄道:“老夫久仰包仵作大名,年少多智,幸會幸會!”說罷,就上前挽起包正的手,親親熱熱地往裏走。一邊走,一邊將早就準備好的銀子塞在包正的袖中。
包正對於這樣的大戶,自然是不吃白不吃了,不動聲色地“笑納”啦。這一切,當然也沒有逃過一支梅的法眼,她輕哼了一聲,剛要上前揭穿,又想到二人之間的君子協定上,貪贓枉法並不包括主動送貨上門的富戶,於是也就忍下了。
很快就來到了一間配房,李大戶道:“這裏就是死者張先生的住處,老夫年少時也愛舞槍弄棒,如今老了,就是希望強身健體,所以才聘請張先生。他可是位高人,煉丹講道,無所不精。隻可惜天妒英才,竟然暴斃,真是令人痛心疾首啊!”
包正見他麵上一副惋惜之色,連連歎氣,但並無悲痛之色,心中不由起疑。於是說道:“好,待我入房檢查一番。”
跟在後麵的小廝拉開了屋門,包正立在門首,向屋中看去。隻見屋中陳設簡單,隻有中間一座丹爐,頗為醒目。旁邊堆放了幾個木箱,裏麵是一些朱砂、硫磺之類。包正心中暗道:“看來,這位張先生,就是古代所謂的術士啦,專門為那些夢想長生的人煉製丹藥,也算是江湖騙子之流。”
於是就走進了屋中,隻見床上仰麵躺著一具屍體,年約三十上下,白淨麵皮,神態安詳,仿佛就在夢中常睡不醒一般。
包正戴上了一副手套,上前驗屍,從頭部開始,一一向下查看。從屍體的僵直程度看,大約已經死亡兩三個時辰,那當然就是昨天深夜時候了。因為一支梅是女性,所以包正不便叫他幫忙。就叫那小廝協助自己腿下了死者的衣褲,從頭到腳檢驗了一遍。
檢驗完畢,包正也沒有找到絲毫可疑之處,頭部、頸部、胸腔等幾處要害,全無傷痕,也並無中毒的跡象,看來這個張先生確實是自然死亡啦。
但是,包正總有一種預感,自己看到的,並不是事實的真相。再說,那李大戶又何必賄賂胡知縣和自己呢,要說是息事寧人,也不必如此吧!
不知不覺,他又取出了煙鬥,叼在了嘴上,沉思起來。忽然,他靈機一動,於是取出兩根小鐵棍,撬開了死者的嘴巴,將鼻子湊了上去,結果,聞到了一種特殊的氣味。他仔細辨別了一下,最後確定,那是石灰的味道。
包正的心中更加疑惑起來:“這口中如何會有石灰的氣味,難道是死者自己服用的?”於是就在丹爐旁邊的箱子裏查看起來。
果然,在一個箱子裏麵,包正發現了石灰,而且上麵還有抓過的痕跡。包正搖搖頭,心中歎道:“這些術士真是荒唐,總是弄些礦物,來煉製所謂的丹藥,這些東西,都是難以消化之物,吃多了消化不了,難免發生一些疾病,夢想著長生,卻早早斷送了性命,真是可悲啊!”
感慨了一番後,包正就取出了驗狀,在上麵填寫起來。填完之後,給李大戶過了一下目,然後說道:“老先生,張先生的屍身,就可以入土為安啦!”
李大戶手撚胡須道:“辛苦包仵作了!剛才我已經吩咐廚下,略備薄酒,以盡地主之誼,還望包仵作賞光。”
包正一想,反正是不吃白不吃,於是就點頭答應下來。於是,李大戶將包正和一支梅請到了客廳。不待主人吩咐,就有下人們陸續端上來上好的龍鳳團茶,一盤盤時令鮮果,和精致的糕點。
包正一看茶具,都是江西名窯之物,是白釉褐花的花瓷蓋碗,果品都是些荔枝乳梨之類,非是尋常百姓所能用得起的。由此可見,確實是巨富之家。
主客正在飲茶之際,忽然有一個家人慌慌張張地跑了進來,見到屋中有客,就伏在李大戶的耳邊低語了幾句。
包正見狀,就起身說:“老先生有事在身,我們就不叨擾啦,告辭!”
李大戶連忙說道:“不妨事,隻是我的第五房小妾身體欠安。包仵作難得光臨,說什麽也得用過了午飯再走!”
包正聽了,心中不由奇道:“想不到李大戶老當益壯,竟然有五房小妾,他如此年歲,如何應付得了啊,大概那些女子,都是深閨寂寞吧。”
於是試探道:“老先生,在下粗通醫術,可否方便去診治一下病情?”
那李大戶連連擺手道:“不必勞動包仵作,我已經派人請了縣裏的名醫,少時就到。”說話之間,一名小丫環大叫著跑了過來:“老爺,老爺,大事不好了,五夫人忽然渾身抽搐,好像發瘋一般,您快去看看吧!”
李大戶聽了,連忙飛跑了出去,瞧不出他將近六十歲的年紀,步履竟然如此矯健。包正想了一想,也和一支梅跟了過去。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三十二章 神秘的老者
一行人來到了內宅,隻見並排一趟房子,裝飾得一模一樣,都是精雕細琢。包正仔細數了一下,共有五個房門,看來就是一房一個了。
在最後的房門前,聚攏著幾個人女子,正在探頭探腦的向裏張望。看到李大戶來了,就一起圍了上來。
包正打量了她們一圈,年紀最大的不過三十上下,個個都打扮得花枝招展,遠遠地就聞到了一股脂粉的香氣。
其中一個年歲最小、也最是嬌媚的一個竟一頭鑽到了李大戶的懷裏,膩聲說道:“老爺,剛才五妹妹的樣子好嚇人啊,我好害怕!”
李大戶愛撫地摸了一下她頭上高挽的雲鬢,立刻引來了幾雙火辣辣的眼神,裏麵充滿了妒忌和怨恨。
李大戶於是又對另外幾個說:“你們能來看望老五,足見姐妹情深。好了,你們都回房休息吧,這種場麵還是少見為妙。”
四個女子本來都是抱著幸災樂禍的目的來瞧熱鬧的,被李大戶一誇,立刻都滿麵春風地離去了,臨走時,每人都用眼睛勾了一下李大戶。
包正見了,心下暗歎:“這李老先生周旋花叢之中,卻遊刃有餘,看來真是個老高手啊!”於是,隨著李大戶進入了臥房。房中陳設整潔,器具精巧,可以看出,主人是個很有生活品味的人。
迎麵的牆上,掛著一副工筆美人圖,畫得是一個女子,卷起了珠簾,觀望門外大樹上的一對交頸廝磨的黃鳥。畫麵很是傳神,女子的幽怨之情,雙鳥的親昵,都躍然紙上。
兩旁還各有一聯,一曰:美人卷珠簾;一曰:深坐蹙娥眉。筆法清秀,顯然是出於女子之手。
包正暗想:“這些可能都是這位五夫人書畫的,看來,她可是一位才女啊!”
就在包正觀賞書畫的時候,李大戶早就奔到床邊,查看起象牙床上的那個女子,此時,她已經沉沉的睡去。
包正觀賞之後,對這位頗負才氣的女子也很是欽佩,於是也湊到李大戶的身後,向床上望了一眼。隻見那個熟睡的女子麵容清瘦,臉上竟然沒有塗抹脂粉,反到有一種清新自然之美,隻是頭發有些淩亂,大概就是丫環剛才所說的掙紮所致。細長的眉毛微微有些皺起,就如同那畫上的女子一般。
包正看罷,心中不由讚歎道:“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飾。這大概就是古代所說的才女一流吧!”
一支梅也好奇的上前查看,而且看得非常仔細,還趴在五夫人的臉上聞了起來。
這時,李大戶忽然幹咳了兩聲,包正這才醒悟,一支梅雖然是女兒身,但是現在是青年男子的打扮,此舉明顯有輕薄之意。於是就拉了拉一支梅的衣襟,示意她要注意自己的行為。
但一支梅非常執著,對兩人聲音和動作的提示都恍如未見,繼續看個不停。包正感覺到不能再呆下去了,一會李大戶非打翻了醋壇子不可。於是就拉起了一支梅,向李大戶道:“老先生,在下忽然想起,縣衙還有要事,改日再來拜會!叨擾了!”
說罷,就拉著一支梅,徑直走出了房門。李大戶也不再挽留,出門送客。包正和一支梅就這樣有些灰溜溜地出了李府。
來到了街上,包正低聲對一支梅說道:“你現在是女扮男裝,你自己是不是忘了是男是女啦!”
一支梅緊皺著眉頭說道:“剛才的女子,雙頰呈粉色,胸口很快,呼吸很快,而且口中有一股異香,這種狀況,好像是服用了桃花散所致!”
包正出於禮法,剛才並未細看,現在回憶起來,確實如一支梅所言,於是點頭道:“那桃花散是何物?”
一支梅臉上忽然一紅:“桃花散是——是男女間——催情之物。”
包正白了她一眼:“你就說是春藥得了,何必吞吞吐吐的。那個女人是不是桃花散吃多,才會發瘋的?”
一支梅道:“不僅是發瘋,重者還會送命,我也都是聽父親說的,沒親眼看過桃花散。”
包正聽了,臉上浮現出一陣壞笑:“嘿嘿,這個我相信,你也不用急著為自己辯白啊!”一支梅聽了,揚手欲打,而包正卻早就跑到一邊去了。
這時,一個老者忽然出現在包正的麵前,仿佛從天而降一般。隻見他向包正一抱拳:“閣下可是包正仵作?”
包正不由一愣,仔細打量起對方來,隻見老者目光爍爍,頜下銀須,身上穿著一領青衣,已經洗得有些發白,但卻很是整潔,身後背著一個大大的包裹。說話的聲音也格外清朗有力,儼然是是一位精神矍鑠的古稀長者。包正還注意到,老者的右頰上有一塊奇怪的疤痕,這種位置和形狀,使包正想起了受過刺配之人。包正暗想:老人應該是受過刺配,那字是後來處理掉了,所以留下了這個疤痕。不過,在醫學並不發達的古代,能做成如此高難的整容手術,還真是不容易啊。
那老者見了包正的神態,微微點點頭:“不急不躁,觀察細微,果然具有一個好仵作的氣度!可否隨老朽到酒肆中詳談?”
包正已經被老者身上的神秘味道所吸引,於是說道:“老丈既然相邀,小子敢不從命!”
老者又爽朗地一笑:“好!那這位姑娘也一同前往吧!看你英氣內斂,也必非尋常之人。”
一支梅一眼就被老者識破,不禁臉上又泛起了紅暈。包正心中也暗暗佩服:“好銳利的眼光,絲毫沒有老眼昏花,看來,更不是尋常之輩呀!”
在老者的引領下,來到了路旁的一家酒肆。待老者坐定了,包正拱手道:“還未請教老者丈高姓大名?”
那老者手拈銀須道:“山野之人,早將名姓忘了!老朽在深山采藥,都聽說包仵作你獨具慧眼,斷案如神。年紀青青,就有如此成就,前途不可限量啊!”
包正連連謙遜道:“老丈說笑了,古人雲:學無止境。小子隻是仗著一些小聰明,碰巧破了幾個案子,還差得遠呢!老丈來此,不會是專程來誇獎我的吧?”
老者點頭道:“我是有一些陳年舊事,想與包仵作一敘,不知閣下肯聽我這個老朽絮叨否?”
包正連忙說道:“長者垂愛,不吝賜教,晚輩求之不得!”
老者於是反問道:“你看我臉上的傷疤,是何物所致?”
“恕晚輩冒昧,應該是刺配之後,又用藥物將字跡消除,因而留下的疤痕。”
“不錯!那你來說一說,老朽以前是做什麽的?”
“莫非您老從前也是一名仵作?”
“哈哈,果然是聞名不如見麵,盛名之下,果無虛士,老朽今日不虛此行啦!”
包正深深地意識到,老者是一個有故事的人,於是也不急著追問,靜靜地等待老者自己講述。
那老者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然後就打開了話匣子:“老朽生在一個仵作世家,所以年紀青青,就已經是一個小有名氣的仵作,就如同現在的你一樣。但是,那一年,我遇到了一個極為罕見的案子。這個案子,凶犯的手法,可謂是殘忍之極!他家是當地的名門望族,極有身份,受害者乃是他家的仆人。他先做了一個大木桶,約有一人多高,裏麵放了清水,再放入石灰,攪拌均勻,然後把被害人頭朝下,倒置於木桶之中,再壓上蓋子。片刻之後,其人立死。這種案子,包仵作可曾見過?”
包正聽了,立刻色變,失聲叫道:“對呀,我怎麽就沒想到呢!”
老者繼續說道:“被害人進入木桶之後,必然被石灰嗆出血,但是血跡見石灰即回。血凝滯於麵,也因為石灰的藥力而解。被害人死後,用清水衝淨,則毫無傷痕可驗,與正常死亡沒有兩樣。這種案子,古以有之,稱為‘遊湖案’。”
包正口中喃喃道:“遊湖案!我被那個李大戶騙啦!”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三十三章 仵作的悲劇
老者聽了包正的話,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我當時也未察覺,回家之後,查閱了祖上留下的筆記,這才發覺有異,於是我就趁著夜深人靜,悄悄潛入那戶人家,溜進了停放屍體的柴房。”
包正插話道:“您老要二次驗屍?隻是為何不以仵作的身份行事,偏偏偷偷摸摸,隻怕要授人以柄啦!”
老者點首道:“我當時也是年輕氣盛,做事草率,如果要有你現在的謀略,也不致於此啦。當時,我就撬開了死者的嘴巴,果然聞到了一股石灰味。這就更加證明了我的推測,我當時心情之激蕩,相信你一定可以理解吧。”
包正點點頭:“還有什麽比揭示事情真相更令人興奮的呢!”
“確實如此,我行事雖然有些莽撞,但也知道需要又充足的證據。於是就取了兩個棉球,用細棍探入死者的耳孔之中。因為我知道,死者口鼻之中的石灰可以洗去,但是耳朵中必定還有殘存的石灰。當我將棉球取出之後,上麵果然沾有石灰!”
包正聽了,若有所悟:“死者入木桶時,必定有石灰由鼻竅嗆入顱內,如果將死者的頭顱打開,也一定能揭示真相!”
“我當時就是這麽想的,於是就潛出了大院,向縣令稟告了我的新發現。誰知,卻被縣令訓斥了一頓,還說我私闖民宅,乃是違背了國家的法令,如不是破過幾個大案,就要拿我問罪!”
包正沉思了片刻道:“必是那家賄賂了縣令,企圖蒙混過關,所以縣令才不準備深究!”身邊的一支梅聽了,心中暗道:“這個,你當然有切身體會啦!”
老者又接著說道:“我年少氣盛,就與知縣爭辯起來,發誓要為死者伸冤。知縣盛怒之下,就解了我的差事,還斷了我個夜入民宅,知法犯法之罪,處杖刑二十。我自然不肯屈服,於是就上告到府裏。知府大人聽了,就把案子發回縣裏重審,要開棺驗屍。我當時想,隻要一開棺,取出頭顱一驗,立刻就可真相大白——”
說道此處,老者漸漸激動了起來,紅潤的臉色也漸漸發青:“你猜,開棺之後,會是怎樣?”
包正也大驚道:“難道裏麵是一具無頭死屍!”
“正是!當時人們都亂成了一團。我於是就說,死者單單不見了人頭,正是說明案犯心中有鬼,這才取走了人頭,應該立刻將殺人者繩之以法!沒想到——”
“沒想到最後被繩之以法的人卻是您老吧!”包正試探著說道。
“正是!知縣當時就判了我掘墓盜走人頭,企圖嫁禍於人之罪,取了一個三十六斤的木枷,戴在我的脖子上,然後臉上刺字,發配嶺南。在發配的途中,我被一夥強盜劫下,就落草為寇。後來又偷偷跑掉,隱姓埋名,至今已三十多年矣!”
包正聽了,半晌不語。老者又端起一杯酒喝了,這才慢慢恢複了平靜,然後對包正說道:“包仵作,聽了老朽的故事,你有何感觸,還要不要當一名仵作啦?”
包正忽然嘻嘻一笑:“要,當然要當了。不過,要想和那些貪官汙吏、狡猾的罪犯周旋,不僅要做一個高明的仵作,更要做一個聰明的仵作,這樣,才能鬥得過他們!”
老者死死地盯著包正的雙眼,猛地一拍桌案:“好小子,我果然沒有看錯你!”說罷,取過旁邊的包裹,緩緩打開,裏麵是一本本發黃的小薄書。老者愛撫地輕輕摩挲著,就像撫摸自己心愛的孩子一樣。
許久,才鄭重地對包正說:“這是我祖上傳下來的一點體會,全是關於驗屍的,曆經了七代人,隻是到了我這輩,就斷根了。每想到這些,我就夜不能寐,真是愧對祖先啊。如今我老了,無兒無女,而且也早就被逐出了仵作這個行當。包仵作,你要是不嫌棄,就贈與你啦!總不能把祖宗的心血帶到棺材裏啊!”
包正聽了,也不禁動容,這可是老者幾代人心血的結晶啊!自己雖然擁有現代的一些科學知識,但是由於缺乏相應的工具和設備,發揮不出多大的作用。如果能將古代仵作的驗屍技法和自己私家偵探的技術結合起來,融會貫通,那自己可就又向前邁進了一大步啊。
於是,看著老人手中的包袱,竟然不敢接過。老者笑眯眯地說道:“怎麽?包仵作是嫌棄它不值一看嘛!”
包正聽了,連忙雙手捧過,口中說道:“老人家對包正如此厚愛,請受晚輩一拜!”說罷,就手托包袱,跪倒在地。
老漢連忙用手相攙:“何必拘泥世俗繁瑣的禮節,隻要你能使沉冤昭雪,也就不枉我贈書之意啦。”說罷,又一口將杯中的酒喝幹:“哈哈,仵作都好酒,驗屍之前喝一口,能使正氣長留心間;驗屍之時含一口,能避邪穢隻氣;驗屍之後,將酒噴於炭火之上,再從上麵走過,可保邪惡不入。哈哈,年輕人,你還要多鍛煉一下酒量啊!”
包正點首受教,老者於是站起身來,哈哈笑道:“如今去了背上的包袱,身子也輕健了許多,年輕人,好自為之!”說完,就昂首而去,那衣袖被風吹起,獵獵而舞,使老者飄飄欲仙。
包正出神地望著老者遠去的背影,恍如夢中。
忽然,一支梅焦急地對包正說道:“咱們趕快回李大戶家,重新驗屍!”看來,他也是受了老者那個遊湖案的啟發。
包正也終於回過神來:“對對對,萬一要是再弄出一個無頭案來,可就麻煩了!”於是趕緊算了酒賬,出了酒館,反身又回到了李大戶的門首。
包正扣打門環之後,還是那個小廝開門,他一見包正去而複返,臉上不禁露出驚訝之色,口中說道:“包——包大人,您又回來了。”
包正不露聲色地說道:“剛才的驗狀有些不妥之處,還需要和你家老爺商量,麻煩你通稟一聲。”
那小廝道:“包大人,老爺和李保甲出去了。”
“什麽時候?”
“就是你們剛走之後。”
“去了何處?”
“老爺說既然張先生的屍體檢驗完了,就不要在家裏停放,於是就令人抬去火化了。”
“什麽?火化!為何不找一塊墳地安葬?”
“老爺說,張先生是外地人,火化之後,方便將來屍骨還鄉。”
包正聽了,不禁連連頓足,自己一時大意,竟然叫狡猾的李大戶鑽了空子。看來,這一切都是早有預謀啊!
就在包正發愣之際,一支梅卻拉起他的衣袖,向城外的焚骨場飛奔而去。當二人氣喘籲籲地趕到之後,隻見一名家丁,正往一個瓦罐中撿拾燒完的骸骨。那骨頭早就變成了碎碎的一堆,根本就辨別不出形狀啦!
包正隻覺得一股熱血直衝腦門,腦中頓時轟鳴不止。幸好旁邊的一支梅見他麵色不對,及時地將他扶住,這才沒有跌倒。
這時,李大戶笑吟吟地走了過來:“包仵作,想不到這麽快就又見麵了,真是有緣哪!唉,不過,你還是來遲了一步,沒有趕上見張先生最後一麵。要是由你這個仵作來送張先生最後一程,他的黃泉之路也能更太平啊!”
包正望著他故作惋惜的臉上隱藏不住的笑意,一言不發地轉身離去。今天,他敗了,而且敗得很慘,敗得無話可說。他真想狠狠抽自己兩個耳光:“包正啊包正,當上仵作之後,你太順利了,簡直就是一路順風啊,於是,你就被勝利衝昏了頭腦,自以為是、自高自大、自不量力起來啦,以為在你的手裏,沒有破不了的案子。可笑啊可笑,你這個坐井觀天、目光短淺的家夥,就應該有今日之敗!”
包正終於清醒啦,他撫摸著懷裏的包袱,一股浩然之氣從他的身上升騰而起,他心中暗暗發誓:“我包正一定要成為最出色的仵作,一定要成為一個金牌仵作!”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三十四章 處處落下風
包正經曆自己仵作生涯的第一次失敗,和一支梅回到了縣衙,將驗狀呈交給胡知縣。胡知縣掃了一眼,滿意地點點頭:“這個包正做事往往是出人意料,這回倒是順了我的心意,看來,還是個可造之才。”然後,隨手把驗狀交給夏主薄保管。
包正看著這張驗狀,心中難以平靜。在他的兜裏,還揣著同樣的一份,那是他謄寫出來,留作紀念的。這張驗狀,記錄著他的失敗和恥辱,帶在身上,時時鞭策和警醒著他。
散衙之後,拖著疲憊的身子,和一支梅、小黑回到了自己的別墅。阿紫早在院子裏擺好了燒烤用的爐子,就等包正回來了。
一看包正空著兩手,阿紫就撅起了小嘴:“包子哥哥,你怎麽忘記買羊肉啦!”
包正也不答話,徑直走回自己的房間,啪得將門一關,把包袱放在了桌上,取出裏麵的書籍,打開閱讀起來。
上麵都是一行行蠅頭小楷,字體雖然不具備藝術性,但卻極為工整,一筆一劃,一絲不苟。看著看著,包正漸漸沉浸在其中。
屋外的阿紫委屈地問一支梅:“賈公子,包子今天怎麽啦?怎麽連人家也不理呀!”
一支梅知道包正心中窩火,於是笑道:“不用管他,咱們自己動手吧!”於是,小黑就成了這次燒烤的主角,雖然技術稍顯粗糙,但是幾人也吃得很是香甜。一支梅第一次嚐到如此美味,更是讚不絕口。
阿紫說道:“這要是包子烤出來的,比這個還好吃十倍!不行,我還是叫叫這家夥吧,可別餓一宿肚子呀!”
當阿紫去叫包正的時候,他早就鑽到書中,不能自拔。但是,精神上的食糧不能代替生理上的需求啊,包正在阿紫連拉帶拽之下,手裏捧著書,出了屋子。絲毫不知肉味地吃起了肉串。
阿紫看得有趣,不禁童心忽起,取過了一串未烤的,遞到他的手裏。包正看也沒看,放在嘴邊就吃,竟然絲毫沒有發覺。
阿紫拍手笑道:“大家快看,包子哥哥都變成書癡啦,連生肉都吃!”這下,總算報了開始的一箭之仇。
吃完之後,包正又回屋苦讀。他是屬於愈挫愈奮一類的,今天的失敗雖然在心裏留下了一塊陰影,但更多的,確是激發了他的血性,使他更加堅強起來。
包正一直讀到深夜,書中一個個神奇的案子,種種詭異的作案手法,以及那些出人意料的檢驗方法,讓他欲罷不能。
這時,窗外忽然傳來有人輕彈窗欞的聲音,包正不由一驚,喝問道:“是誰?”隨後,外麵傳來了一支梅低低的聲音:“不要吵嚷,是我!”
包正這才打開了房門,隻見一支梅一身黑色夜行衣,俏麗於門外。包正見了她這般裝束,連忙把她拉到屋中,詢問道:“你莫非是又犯癮啦,想出去發財?”
一支梅冷冷地說:“今天不是去偷盜,而是要殺人!”聲音中透出一股寒氣。
包正不由自主地打了一個哆嗦:“你可是要去殺李大戶?”
一支梅恨恨地點點頭:“這廝難道就不該殺嗎?”
包正說道:“確實該殺,但是不能由你一支梅來殺,而是應當由我來殺!我一定要查找出他殺人的證據,然後親手把他送上斷頭台!”
一支梅思索了一下:“好,在三天之內,如果你不能將李大戶抓捕,就證明你已經無能為力,那我就要出手啦!”說完,轉身出屋。
包正望著一支梅消失在夜色中的黑影,自言自語道:“你是大名鼎鼎的俠盜,我也不希望你成為殺人犯,雖然殺的是惡人,但是,女孩子嘛,手上還是清清白白比較好!”
寂靜的夜晚又過去了,包正窗前的燈光,一直明到天亮。
第二天,包正等人吃過了早飯,一起到縣衙點卯。包正雖然一宿未曾合眼,但卻是精神抖擻,雖然眼圈稍稍有些發黑,但是目光炯炯,眼神中充滿了自信和挑戰。
胡知縣升堂之後,忽然又有保甲前來報訊,說是李大戶家的五夫人忽然染病身亡,請縣衙派人前去檢驗。
胡知縣聽了,也是心中納悶:“這個李大戶家是比是白虎臨門,怎麽總出事!”但看在昨日的厚禮的份上,還得走走過場。
於是對包正說道:“包仵作,你今天就再跑一趟吧,昨天的任務完成得不錯!”
包正自然爽快地答應了,心中暗暗冷笑:“好個李大戶,真是把我視如無物啦。好,我就接下你的挑釁,咱們再好好鬥鬥!”
於是就和一支梅一起,第三次來到了李大戶的宅院。走到大門口,就見幾個家丁正在粉刷圍牆,都一手端著瓦盆,裏麵盛著雪白的石灰,另一隻手揮舞著刷子,幹得熱火朝天。
包正忽然在大門旁發現一個一人多高的大木桶,於是連忙走到近前,隻見這個大桶直徑足有一米以上,上下各箍著兩道鐵圈,裏麵則是和好的石灰,木桶外麵,也淋滿了一道道的灰漿。
包正不由心中一驚:“此物看來就是謀殺張先生所用的木桶啦,又一件證據被破壞了,本來還準備從它入手來調查呢,看來,又得重新尋找突破口啦。李大戶啊,你好深的心機呀,處處占得先機,不過,我包正是不會放棄的!”
這時,看門的小廝迎了上來:“兩位大人又來了,我家老爺正在內宅恭候大駕呢。”那保甲也向包正拱手道:“包大人,我還有事,就先行告退了。”然後就轉身離去。
包正卻不急著進院,對那個小廝說道:“今日家裏出了喪事,怎麽還有心思粉刷圍牆呢?”
那小廝說道:“老爺說,府中連連發生不幸,就找了一個陰陽先生淨宅。那先生說是圍牆原來的顏色太豔,容易招引邪魔,所以就用石灰重新粉刷一遍。”
包正見他口齒伶俐,於是又問道:“小哥,那昨日死得張先生是何方人士?”
小廝說道:“我也不大清楚,大概是前年吧,老爺就把他請到了府中,一起和他煉丹學道,從那以後,老爺就開始納妾,一連娶了五位奶奶。今天死的這個五奶奶,是兩個月前才娶來的,不想沒有福氣,這麽年輕就去世啦!”
包正聽了,心中一動,口中隨著說道:“是啊,紅顏薄命,確實令人可歎!”然後,就進了大門。那個小廝還要在前麵引路,包正對他說道:“府中的路徑我們已經熟悉,就不勞小哥引領了。”
於是,包正和一支梅就向內宅走去。包正一步三搖,邊走邊欣賞院中的景色。一支梅不禁有些焦急,在前麵連連催促。
包正笑道:“反正人已經死了,我們不到,他們也不敢亂動,著急的應該是他們啊,如此良辰美景,理應放開懷抱,好好欣賞才是。”
一支梅賭氣,幹脆不再理會他了。就這樣,兩個人慢慢騰騰地來到了內宅,直接就來到了最後一屋的門前。
包正邁步進屋,一股檀香撲鼻而來,隻見桌上一個精致的獸型香爐中,正嫋嫋地騰起煙霧,他不禁皺了一下眉頭:“在案發的現場,最忌諱這種濃鬱的香氣,它會衝淡其他氣味,使一些對破案有價值的氣息被淹沒。看來,這個李大戶可真不是尋常之輩啊!”
而此時,那個不尋常的李大戶正立在床前,用一方手帕,在擦拭著眼角。看到包正和一支梅進來,連忙迎了上來,麵帶悲色地說道:“真是家門不幸啊,我這五夫人昨日染病,竟然不治身亡,叫我這白發人送黑發人,真是令人心碎呀!”說罷,又擦起了眼淚。
包正假意安慰道:“老先生不必悲傷,生老病死,世事無常,如老先生年逾花甲,依然康健,而夫人正當妙齡,卻意外身亡,這些,都是不可預料之事。所以也不必掛懷,還是要以自己的身體為重啊。”說罷,還親熱的拍了拍李大戶的肩頭。
李大戶心中暗罵,表麵上卻連連點頭。
包正於是來到了床邊,開始驗屍。屍體表麵沒有一絲傷痕,麵容呈黃白色,完全和病死者無異。這些,也早在包正的意料之中。他又喚過一支梅上前查看,一支梅翻開死者的眼皮瞧了瞧,又撬開死者的口腔看了看,然後對包正點點頭,又對李大戶說道:“我們要除去死者的衣物,檢查一下她的身體。”
李大戶忽然怒道:“你這廝真是無禮,昨日就對我的愛妾舉止曖昧,如今人已去世,你還要玷汙她的身體,我現在就去縣衙告你!”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三十五章 命犯桃花劫
包正一聽李大戶不讓檢查死者的身體,疑心更勝,於是對他說道:“李老先生,這人命關天,可疏忽不得,我們都是奉命行事。再說有你在旁邊監督,我們難道還能做出什麽苟且之事嗎!”
李大戶聽了,沉思了一下,也就點頭答應。忿忿地找了一把椅子,坐在旁邊,果然監督起來。
包正和一支梅也不在理他,先將死者的外衣腿下,由於屍身已經有些僵直,所以費了好大的力氣。包正從屍體的脖子、前胸一路檢驗下去,到了小腹時,忽然發現了一塊狀如桃花的印記,呈紫色,分五瓣。
一支梅見了,上前用手輕輕撫摸了一下,確定不是文身,也不是胎記之類,於是對包正說道:“這就是桃花劫!”
包正疑惑地問道:“何為桃花劫?”
一支梅道:“人服用了桃花散之後,小腹就會出現一塊桃花狀的印記,所以因此得名,服用的劑量越大,印記的顏色也就越深。這塊桃花已經是紫色,可見是過量服用桃花散,身體不堪重負,所以才導致了死亡。”
包正盯著顏色微變的李大戶說:“李老先生,這個你如何解釋?”
李大戶想了想道:“包仵作,實不相瞞,老夫年紀老邁,精力衰竭,所以在和夫人同房之前,都要服用這種藥粉來助興。但是我不知道這藥粉吃多了,還會出人命啊!”
“那這種桃花散是從何而來?”
“是那個張術士為我提煉的,我與夫人服用後,果然魚水相諧。”
“剩下的都在哪裏?”
“昨天晚上都被五夫人給吃了,吃完之後,她就撲到我的身上求歡,後來忽然就大叫一聲,然後就斷氣了。”包正知道他是在信口胡說,但是苦於沒有證物,所以也無可奈何。
就在這時,小白忽然從大床底下鑽了出來,小嘴裏還叼著一個開口的瓷瓶。包正見狀,上前就欲犬口奪瓶。誰知那小白晃著腦瓜,奮力掙紮。這麽來回一晃,瓶裏的藥粉就灑了出來。
小白見了,伸出粉紅的小舌頭,就要舔舐,被包正一腳扒拉到旁邊。一支梅用手指沾了一些,放在鼻下一聞,然後對包正道:“是桃花散!”
包正於是就數落著小白說:“你這蠢狗,什麽都敢吃,沒看到有人吃了都送命了嗎?再說,你現在這麽年輕力壯,哪裏能用得上這個。這種東西,都是為那些老狗準備的,知道嗎!你這條色狗!”
旁邊的李大戶聽得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知道包正是在指桑罵槐,但也不能發作。
包正又轉過身對李大戶說:“昨*****的五夫人染病在身,難道晚上還能和你同房不成?”
李大戶陰笑道:“包大人,昨天你走之後,老五的病就好了,跟沒事人一般。我怕他再有什麽意外,所以晚上就在此留宿。不想她自己偷偷服用了過量的桃花散,結果縱欲身亡,這可不幹我的事啊!”
包正見他一下就推的幹幹淨淨,反正是死無對證,叫自己無從查起。不由心中暗笑:“等一會,我就叫死人講話,看你還如何抵賴!”
於是又對李大戶說:“如今你的五夫人不是病死,你總是逃脫不了幹係。這倒叫我懷疑昨日張術士之死,莫非也是另有隱情不成。勞煩老先生帶路,我還要到他的房間裏一看。”
李大戶無奈,隻好又把包正和一支梅引到張術士的房中。包正抱起依然四處亂嗅的小白,一支梅收起地上的桃花散,這才一起隨著李大戶去了。到了屋子裏麵,包正又開始重新檢查起屋中的陳設來。檢查到那箱石灰時,包正自言自語道:“這石灰也是危險之物呀,若是溶於水中,然後再將人浸泡其中,也會致命啊!”
那李大戶麵露得色:“包仵作不愧是見多識廣,連這樣的殺人手法都知曉,老朽可是聞所未聞啊!”
包正說道:“屍身雖然被火化了,但是總會有證物存在,死者被石灰浸透的衣物,就是最好的證據!”
李大戶猶如遭到當頭棒喝,顏色大變,心中驚詫不已:“想不到這小子見聞如此廣博,竟然連罕見的遊湖案也能知曉,我倒是小瞧他了。不過,我偌大一座宅院,就不信你能掘地三尺,找出我埋下的衣物。”想到此處,不由膽氣又壯。
包正在一旁察言觀色,早就猜到了他的心思。於是就把小白抱到床上,俯身對它說道:“小白,仔細嗅嗅!”
誰知,那小白剛才被他掃了興致,又嫌他剛才態度粗暴,竟然罷起工來,揚著小腦瓜,就是不肯幹活。
包正見了,也是哭笑不得。這時,一支梅走了過來,輕輕地在小白的後背上摸了幾下,口中如哄小孩一般道:“小白最乖了,回去就給你弄好吃的!”
那小白伸出舌頭,舔舔一支梅的手背,然後就在床上嗅了起來。包正心中不由暗罵:“你這家夥,不愧是條色狗,專門聽女人的話,沒出息!”
小白嗅了半天,就跳下床來。包正對目瞪口呆的李大戶說:“李老先生,請隨我一起去看看,瞧瞧這隻狗是怎麽找到埋藏的‘寶藏’的。”
然後,就拉著李大戶的胳膊,出了屋門,跟在小白的屁股後麵,在府中遊走起來。這一行人頗為有趣:小白在前麵埋頭苦幹,包正在後麵洋洋得意,旁邊的李大戶卻戰戰兢兢。一直走到最後,小白也沒有發現什麽線索。李大戶的腰杆漸漸挺直起來,對包正說道:“包仵作,你說的那些衣物到底在何處?”
話音剛落,就聽小白站在一個稍稍隆起的土包前,脆生生地大叫起來,小尾巴也來回晃動著。
包正見狀,嘴角露出滿意的微笑,拾起旁邊的一把花鋤,用力地在那個地方刨了起來。幾下之後,就從裏麵刨出了一物。包正定睛一看,鼻子差點沒氣歪,原來竟是一塊骨頭。
包正飛起一腳,將骨頭踢出老遠,小白則飛快地攆了過去。李大戶在旁邊看得哈哈大笑:“包仵作,這就是你所謂的證物嗎?”
包正腦中高速地轉動著,立刻就想明白其中的原因:死者的衣物都浸泡到石灰,自然也就將人的氣味掩蓋了,難怪小白發現不了,這也不能怪它呀,看來,還得靠自己啦!
於是冷笑道:“李老先生不要著急,待我親自找來。”
李大戶也針鋒相對道:“好啊,難道包仵作的鼻子,更勝過狗鼻子不成!”
包正也不與他做口舌之爭,又提著花鋤回到了張術士居住的房屋前,開始在地上搜索起來。終於,在房子的後麵,包正發現一處草地,明顯有新翻動的痕跡,於是就揮動鋤頭,刨了起來。
刨了約有一尺多深,果然從裏麵刨出一身衣物,上麵掛滿了一層石灰。包正對李大戶說道:“你來看看,這是何物?”
李大戶也擺出一副納悶的神色:“咦!這不是張術士經常穿的衣服嗎?他怎麽自己把衣服埋在這裏了,大概是髒了、舊了,所以才不要了吧!”
包正聽他滿嘴胡說,於是又把他引到一處,指著地上一個深深的圓形印記說:“這裏,大概就是放置大木桶的地方吧!”
李大戶道:“是啊,張術士平日喜歡清潔,所以做了一個大桶,經常在裏麵洗浴,難道這也犯法嗎?”
包正又指著地上斑斑駁駁的石灰印記說:“這些又如何解釋?”
李大戶說道:“這些都是張術士弄出來的,我哪裏知道!”
包正哈哈大笑道:“事到如今,你還要抵賴。好,我就把事情的經過講述一遍,不妥之處,請老先生補充一二。兩年前,你邂逅了張術士,就把他請到了家中,一起盤桓。那張術士定是精通采補之術,擅於煉製春藥,然後傳給了你。所以,你才在兩年之內,娶了五房小妾。誰知,你的第五房小妾卻紅杏出牆,和張術士私通,你一氣之下,先將張術士灌醉,又用遊湖之法,將其殺害,然後卻製造了他病死的假象。緊接著,你就給自己的小妾服下了過量的桃花散,又當著我們的麵,顯示她身患重病,企圖混淆視聽。半夜之時,五夫人終於毒發身亡。老先生自以為做得天衣無縫,卻不知我的這位朋友竟然識得桃花散,也就識破了你的陰謀,而你,也實在是得意忘形,今日竟然還要請我來驗屍,這也是你聰明反被聰明誤,成為了本案最大的敗筆。李老先生,我說得對否?”
聽了包正的分析,李大戶也愣了半晌,然後哈哈大笑道:“好,開始我倒是小瞧了你。不過是又能如何,不是又能怎樣,隻憑著你的推測,就能將我治罪嗎?哈哈哈——”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三十六章 案破法難昭
包正看到李大戶猖狂的樣子,不由冷笑道:“一會到了大堂之上,看你如何狡辯!”於是就讓一支梅押了李大戶,自己取了沾滿石灰的衣服,拿在手中,跟在後麵,向府外走去。
一支梅心中對李大戶怨恨極大,於是用力將他的胳膊被到身後,牢牢抓住。手中還不時用一下暗勁,弄得李大戶低頭駝背,呲牙咧嘴,慘叫不已。
這叫聲很快就引來了麻煩,李大戶那剩下的四位夫人聞聲而出,各霸一方,將包正等三人圍住。一時間,有的驚呼,有的大哭,有的撒潑,有的動手,將包正和一支梅弄得滿頭大汗。
包正忍無可忍之下,大喝一聲:“誰要再敢聒噪,就一起帶到縣衙問罪!”這一聲果然奏效,四位如花似玉的女子頓時退到了一邊,放行了。
走到大門的時候,那些刷牆的家丁看到老爺被狼狽的押著,也都圍攏了上來,詢問情況。包正大聲說道:“李大戶謀害兩命,現在押到縣衙候審,你等把那個大木桶也一起抬到縣衙作證!”
那些家人聽了,不敢怠慢,於是把木桶掀翻,將裏麵的石灰倒了出來,然後抬起,跟在後麵,趕奔縣衙大堂。
這一行人在街上很是惹人注目:本縣的富紳李大戶竟然被押;還有一群人抬著一個超級大木桶;當然還有最近大出風頭的包正仵作,懷裏還抱著那個小白犬,更是吸引眼球啦。
就這樣,在萬眾矚目中,終於來到了大堂。包正吩咐家人先將木桶放在外麵,然後自己和一支梅押著李大戶,雄赳赳地上了大堂。
胡知縣正在一邊喝茶,一邊和夏主薄閑談。見到包正押著一個老者上堂,頓時驚訝不止。於是問道:“包仵作,我叫你去李大戶家驗屍,你怎麽押著人回來啦,這是何人?”
包正道:“大人,這就是李大戶,他先殺張術士,又殺自己的小妾,所以才帶來請大人發落。”
那李大戶聽了,可憐巴巴地說道:“大人啊,我冤枉啊,這仵作包正到了我家,就索要賄賂。我沒有給他,他就惱羞成怒,誣賴我殺人。大人,你可要為我做主啊!”
說完,就撲通一聲跪在地上,然後伸出了右手,五指張開,連連擺動。
胡知縣別看平時渾渾噩噩,但一到有利可圖的時候,卻異常精明。他眼珠轉了幾圈,就理解了李大戶的意思:“五指伸出,不停地擺動,那意思是要我為他周旋,洗脫罪名,然後孝敬我五百(擺)兩銀子。不過,情況要是屬實的話,五百兩買兩條人命,那可太便宜你啦!”
於是將右手的食指中指並攏,伸直了手臂,先向李大戶一指,然後曲臂將手指往回一勾,口中說道:“李大戶,事情經過到底如何,你給我從實招來!”
說道“給我”的時候,兩隻手指正好指在自己的臉上。那李大戶也心領神會:“這個贓官竟然獅子大張口,他伸出兩指,向回一牽,是向我要二千(牽)兩銀子啊。為了保命,這二千兩銀子就當喂狗好啦!”
於是連連點頭道:“是,是,是!大人你怎麽說就怎麽辦!”胡知縣見他很是識相,就高興得連連點頭。
包正雖然把這一切都看在眼裏,而且他也足夠聰明,但是對於官場中的玄機,卻知之甚少。所以這二人的一番討價還價,他是理解不到的。而一支梅久在江湖漂泊,就更是不懂了。
胡知縣和李大戶定下了“君子協定”之後,這才對包正說道:“包仵作,咱們衙門可不是隨便抓人的,你說李大戶殺人,有何憑證?”
包正於是就把事情經過講述了一遍,又出示了張術士的那身衣服。胡知縣聽了,沉吟了良久道:“隻憑一件衣服,恐怕證據不足,很難定罪啊!”
一支梅又取出了裝著桃花散的小瓶,說道:“這就是他謀害自己小妾的罪證——桃花散。此物服食過量,就會喪命。”
胡知縣命他將小瓶呈上,仔細往裏瞧了一下,隻是一些粉紅色的藥沫,散發著陣陣清香,精神頓時為之一振,心中不由想道:“果然是好東西,這個我得留著,晚上在夫人身上試一試,看看是否像他們說的那般神奇。不過,可千萬不能多用啊!”
包正見胡知縣望著小瓶發起呆來,心中就已經了然。於是說道:“大人,此物乃是激發人體的潛能,透支身體的精力,長久服用,必然反受其害,被害者就是一個很好的例子。”
胡知縣聽了,不由渾身一顫,這才說道:“包正啊,人家夫妻間行樂,這種事我們也不好幹涉吧,再說,這藥到底是死者自己吃的,還是李大戶硬給灌下去的,也沒有證人,不好判斷啊!”
李大戶聽了,心中暗暗高興:“果然是錢能通神,這個贓官要了我的銀子,就開始為我說話啦。”
包正卻暗暗皺了皺眉頭,心中詫異道:“這個糊塗官怎麽一味給李大戶爭口,顯然是又要徇私枉法,莫非是受了他什麽好處不成?”
於是又說道:“大人,李大戶殺害張術士的木桶就在門外,請大人驗看。”
胡知縣不悅道:“不必了,剛才聽你所說,那個木桶已經被用來和石灰,那還能用什麽線索,隻不過是你的猜想罷了。我們審案,最重要的是要有真憑實據。如果你再拿不出證據,我就要將李大戶無罪釋放!”
包正被逼無奈,於是對胡知縣說道:“大人還嫌這些證物不夠的話,我就隻有請出太上老君的留音神罩,來再現一下當晚李大戶殺害小妾事的聲音,相信,李大戶不會悄無聲息地就殺人,口中一定會有些言語吧!”
原來,在包正第一天去李大戶就的時候,發現他的五夫人情況有異,於是就將自己的微型錄音機悄悄掛在床下的蒲草墊子上。希望發現一些有用的線索,雖然自己沒有聽具體的內容,但一定能有些線索,這才是包正製勝的殺手鐧:要叫死人說話!
李大戶聽了,也不由麵色大變。關於包正的這件法寶,他還是有所耳聞的。那夜他立在床前,確實說了一些泄憤的話語,要是真被聽到,自己肯定就完了。於是,連連目示胡知縣。
那胡知縣曾經親自耳聞留音神罩的神奇,也不禁動容,於是慌忙對包正說道:“包仵作,神鬼之說,虛無縹緲,不足為證。你們二人誣告良民,本應大刑伺候。但是念你們初犯,以前又有過些許功勞,就暫且饒過,快快退了下去!”
一支梅還要爭辯,卻被包正硬生生拉出了縣衙的大門。二人來到了門外,一支梅怒道:“你拉我作甚!難道就眼睜睜地看著殺人犯逍遙法外不成!”
包正勸道:“你難道忘了那個無名老仵作的遭遇了嗎?我們要和他們鬥智,而不是硬拚!”
一支梅怒道:“你去和他們鬥智吧,我會用我的辦法來解決問題!”說罷,就氣呼呼地先走了。
包正看著她的背影,搖搖頭道:“你何必如此性急呢,明日我就帶著證據,到府裏上告,這下,恐怕連胡知縣都要吃不了兜著走啦!”
次日清晨,包正在縣衙裏又聽到了一個驚人的消息:李大戶昨夜暴病而亡。
同樣震驚的還有胡知縣,他不僅是震驚,而且很惱怒:那李大戶的二千兩銀子還沒兌現呢,他怎麽就能死呢!於是就又派包正前去驗屍,並且交待說“一定要如實檢驗!”
包正此時心中已經有了打算,於是領命而去。他領著一支梅和小黑,輕車熟路地來到了李大戶的府上。此時,李大戶的府上已經亂成了一團:四個夫人為了爭奪家產,都吵翻天了。
包正可沒有心思去管人家的家務事,在看門小廝的帶領下。徑直來到了四夫人的屋中,隻見李大戶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早已僵硬了。
包正觀察了一番,然後掀開李大戶的衣襟,查看了一下他的小腹,隻見上麵赫然有一個桃花狀的印記,紅如鮮血,嬌豔無比。
於是包正樂嗬嗬地取出了驗狀,在上麵工工整整地填寫道:“死者自己服食過量的桃花散,縱欲而亡!”
回到縣衙之後,包正把驗狀呈到胡知縣的桌案上,胡知縣看了兩遍,也隻好作罷。同時,他心中暗自慶幸:“幸好這兩日夫人來潮,才沒有服用桃花散!看來,一會回到內宅,要把這個禍害遠遠地扔掉啦!”
包正等三人回到了別墅之中,看到阿紫正在逗弄小白,隻見她如蝴蝶般穿梭在花樹叢中,而小白則蹦蹦跳跳地在後麵狂追。
包正在心情大好之下,就衝著阿紫喊道:“今天我請客,咱們痛痛快快地吃一頓烤羊肉串!”
阿紫聽了,立刻高興得叫了起來,當然,一起歡呼的還包括小白了。於是,幾人各司其職,不一會就準備停當。在輕柔的晚風中,鐵箱子裏升起了淡淡的青煙,正式開始點火。
箱子就放置在一棵桂花樹下,小黑、一支梅、阿紫各坐在一把椅子上,沐浴著傍晚的斜陽,嗅著桂花的清香,同時還有烤肉的濃香,不覺有些陶醉了。
包正則少了些閑情逸致,他正在箱子前忙忙碌碌。不過,倒也樂在其中,他很喜歡這種能用自己的雙手,給別人帶來快樂和享受的感覺,這大概就是成就感吧。
這麽溫馨的氣氛中,當然也少不了酒了,就連阿紫和一支梅也一小口一小口慢慢地啜飲。而與此形成鮮明對照的就是小黑了,他喝酒的架勢,足可用鯨吞牛飲來形容也毫不為過。而包正在受到無名老人關於“仵作喝酒”理論的熏陶下,也開始鍛煉起自己的酒量來。
一頓豐盛的燒烤晚宴之後,一支梅終於知道了那天阿紫說的確實是實情:包子的手藝比小黑強了十倍。
不知不覺,幾個人都有些醺醺然,包正的臉上也紅撲撲的,他搖搖晃晃地站起身,叫嚷道:“我宣布,晚宴結束,下麵就開始盛大的舞會!”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三十七章 案發雙橋鎮
阿紫一聽包正說要跳舞,立刻高興地拍起了小巴掌:“好呀,包子哥哥早就說要教人家,一直都沒有兌現,今天終於如願以償啦!”
包正乘著酒興,於是就在草地上把自己所會的舞蹈一一展示了一遍,叫三人挑自己感興趣的學習。阿紫搶先嚷嚷著要學習華爾茲,一支梅則十分喜愛舒緩的慢舞,小黑看了半天,那些高雅的他都學不來,最後隻好選擇了比較自由的街舞,隻見他口中哼哼哈嘿地吆喝著,身體毫無章法地舞動著,倒也自由奔放、自得其樂。直看得阿紫笑疼了肚皮,一支梅也忍俊不禁。
漸漸地,月亮升起來了,是一輪金黃的滿月,毫無吝惜地把她的光輝灑在婆娑而舞的四人身上。當幾個人初步掌握了要領之後,包正才發現一個問題,沒有樂曲伴奏,氣氛未免差了幾分。於是就學習了小黑的經驗,口中數著節拍,想要邀請一支梅月下共舞。
卻不料阿紫忽然橫空出世,含情脈脈地走到了一支梅的身邊,架起了她的胳膊,翩翩起舞。包正不由十分沮喪,這時又聽到了阿紫溫柔的吩咐:“包子哥哥,你閑著沒事,就用嘴給我們伴奏吧!”
於是,包正就臨時充當了一件樂器,眼巴巴地看著人家啦。等到阿紫終於累的有些堅持不住的時候,這才放開了一支梅,自己倒在椅子上休息去了。
包正趕緊就乘虛而入,先在一支梅身前很紳士地行了一個彎腰禮,然後伸手相邀。一支梅臉上也蕩漾著笑意,將自己的手搭在了包正的手上,於是,兩個人終於共舞起來。
月光悠悠,夜風習習,包正和一支梅漸漸遠離了小黑兄妹。就在一支梅的俏臉就要貼在包正肩頭的時候,包正忽然溫柔的說道:“昨夜辛苦了!”
一支梅淡淡地說道:“自作孽、不可活。”
包正歎了一口氣:“我還是有一種挫敗的感覺,以後這樣的勝利,還是少一些吧。”
一支梅剛要辨別,但被包正向懷裏一摟,也就輕輕地點點頭。
四人舞到月上中天,這才興盡而散。
第二天,包正等人仍舊到縣衙應卯。胡知縣陰沉著臉發完了差事,剛要到後堂休息,這時,堂口的衙役忽然來報:“現有雙橋鎮的地保在堂外求見,說是當地發生了命案,請大人前往勘察。”
胡知縣一聽,臉上的肥肉不由抽動了幾下,心煩不已:“最近是怎麽搞的,地麵上總不太平,而且竟是大案重案。”
於是就沉著臉說道:“那雙橋鎮不是有錢塘縣管理嗎,怎麽又找到我們縣上了!”
這時,夏主薄說道:“大人,這雙橋鎮曆來都是我們龍遊縣和錢塘縣共同管理的。上麵也沒有明確的劃分地界。我們年年也從那裏收取一半的賦稅,現在出了事,要是撒手不管的話,恐怕會影響大人的官聲。”
胡知縣聽了,隻好吩咐趕緊備轎,前往雙橋鎮。知縣出巡,忙壞下人,縣衙的差役趕緊準備轎子、傘蓋、銅鑼、告牌等應用之物。忙亂了一番,這才出發。
誰知還沒等出了縣城,前麵就有一群人攔住了轎子。胡知縣隻好吩咐落轎,然後挑開了轎簾,原來是太白樓的掌櫃和夥計,扭送著一個醉漢,一起跪在當街。
掌櫃的向胡知縣稟報道:“大人,這個莽漢在小店酒後鬧事,還砸破酒缸、打傷小二,請大人為小人做主。”
胡知縣一看,果然那個醉漢滿麵通紅,醉態十足,被繩子捆著,旁邊還有一個鼻青臉腫的店小二。
胡知縣本來這心裏就不痛快,一聽就更火了:“好啊!酗酒鬧事,委實可恨。先把他押到縣衙,收監後審。等我回來,非讓他好好嚐嚐屁股板子不可!”
小黑派了兩個捕快,把醉漢押回縣衙。大隊人馬這才繼續前進,出了西門,趕奔雙橋村。這一路上,又苦了抬轎的衙役,攤上了這麽一個重量級的縣太爺,也真是這些下人的悲哀。
包正等三人由於深得胡知縣器中,所以這些粗活自然就沒有落在肩上。一直到了中午,終於趕到了雙橋鎮。
這個雙橋鎮乃是一個大鎮,地處兩縣交界,鎮子兩頭各建有一座石橋,故此得名。龍遊、錢塘兩縣都舍不得這塊肥肉,所以就成了一個兩不管、又誰都管的地方。
案發現場離鎮子有二裏多路,胡知縣一行在地保的引領下,徑直來到了這裏。胡知縣落轎之後才發現,原來,錢塘縣的知縣也提前一步趕到了,再想回避,已經來不及了。於是就瞪了地保一眼,上前和錢塘知縣寒暄起來。
那錢塘知縣姓王,三十多歲模樣,乃是進士出身,仕途順暢,所以才當了這第一大縣——錢塘縣的縣令,雖然同為縣令,但是卻是六品,比胡知縣高了一格。
胡知縣不情願地向對方作了個揖,皮笑肉不笑地說道:“想不到王大人也親臨現場,真是勤政愛民的典範啊!”
王知縣對這位腦滿腸肥的同僚可沒什麽好感,於是也還禮道:“在下怎麽敢和胡大人相提並論呢!胡大人怎麽重的身子,能遠路而來,才是辛苦啊!”
包正在旁邊聽他們表麵互相吹捧,但是都笑裏藏刀,不禁又對古代官場多了幾分認識,深刻領悟了“捧”字訣和“擠”字訣。
胡知縣打了一個哈哈,然後說道:“有王大人這個六品正堂再次,就不用下官插手了,告辭,告辭!”然後,就想打道回府。
王知縣也嗬嗬一笑道:“胡大人過謙了,此地也不單是我錢塘縣的地界,胡兄要是一走,我也不好單獨行事,這案子可就無人問津嘍!”
一旁的包正又受益匪淺,又領悟了一招“推”字訣。又看了看旁邊的一支梅,更是滿臉的不屑,想來更是看不慣了。
最後,兩位知縣相視大笑:“哈哈,好,那咱們就共同審理此案。”然後一甩袍袖,各自回歸本陣,看來。兩位大人是見推委不成,就起了爭勝之心,要在偵破案件上壓倒對方。
地保見他們扯完了皮,這才上前道:“兩位大人,死者是本鎮農民李貴,就死在前麵自家的稻田裏,請大人們屈尊移步。”
兩位知縣互相看了一眼,然後一起把手負在身後,埋著四方步,頭上有衙役打著傘蓋,一起前行。身後各自的手下也分成了涇渭分明的兩個陣營,緊跟在自家大人身後,一同來到了稻田附近。
隻見地上已經搭了屍棚,擺好了桌案,隻是不知道會同時有兩位大人駕到,所以隻擺了一張桌子。於是兩位大人就各占一半,端坐下來,手下的衙役也就分列兩邊。
王知縣掃視了一下下麵的幾個百姓,開言道:“是何人最先發現死屍的?”胡知縣心中卻很是不快:“**,怎麽被這家夥占先了!”
地保垂手低眉,上前回道:“稟大人,是張貴的娘子王氏先發現的。”
這時,胡知縣連忙搶先道:“那快傳喚王氏!”說完,得意地瞟了王知縣一眼:這下扯平了!
那王氏立刻被帶到公案前跪下,隻見她約有二十歲光景,雖然頭上青絲散亂、臉上淚痕斑斑,卻也難掩小家碧玉的俏麗本色。
“你丈夫因何到此?你又是如何發現的?一一說給本官!”上麵的兩位老大人幾乎異口同聲地說道。
包正看了,不由好笑:“看來,兩個人是要唱一出兩堂會審啊!明顯是較上勁啦!”
王氏哭訴道:“我丈夫今天趕早來田裏割稻,我見他沒吃早飯,就到地頭給他送早飯。誰知到了這裏一看,他已經倒在血泊之中死去。兩位青天大老爺,要給小婦人作主啊!”
兩位知縣相互望了一眼,然後,向各自的隊伍裏喊道:“仵作,前去驗屍!”看來,兩人是又想到一塊去了。
包正出列行禮道:“卑職遵命!”胡知縣的小眼睛眨巴了兩下,向著包正使了一個眼色。包正立刻心領神會,胡知縣的意思,是要在驗傷上壓倒對方,給好他做做臉。
不想,對方也是打得同樣的主意,雙方的較量暫時又轉移到兩位仵作身上了。包正打量了一下錢塘縣的仵作,隻見他年約四十歲上下,身材瘦小苦幹,顯得精明強幹。
包正於是拱手道:“年兄貴姓?”
那人捋了一下頜下的山羊胡,傲慢地說:“不敢,在下姓李。”同時心中想道:“原來是個乳嗅未幹的娃娃,量你也沒什麽見識!”
包正心中暗笑,口中卻說道:“李兄先請!”李仵作也不客氣,大大咧咧地走進了屍棚,包正也就跟了過去。
隻見李仵作呼喝了一聲:“酒!”立刻就有一個少年捧著一個酒葫蘆走了上來,拔開塞子。龍遊縣地人都暗暗稱奇,這驗屍之前,難道還要喝兩口?
胡知縣豈能放過這個貶低對手的良機,於是笑眯眯地對王知縣說道:“哈哈!貴縣的仵作想來是生性膽小,所以要喝酒壯膽吧!”
王知縣微微一笑,並不答言。卻見那李仵作把手伸到葫蘆下麵,那個年輕的學徒徐徐把酒倒在他的手上。眾人這才明白,原來人家是用酒來淨手啊。
王知縣這下反而笑眯眯地看著胡知縣,看得胡知縣臉上發燒,連連催促旁邊的衙役趕緊扇扇子。
那個李仵作淨手完畢,小學徒又遞過一雙粗布手套。李仵作慢慢地戴在手上,隻看得包正羨慕不已,同樣是仵作,這差距還是蠻大的呀,看來,我也得研究一下這方麵的東西了。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三十八章 針尖對麥芒
為了一樁人命案,兩縣之間展開了一場無形地較量。當然,這兩位仵作也就成為了較量中很重的一個砝碼。
錢塘縣的李仵作準備停當之後,又從懷中取出了一個精致的小瓶,裏麵是金黃色的液體,隻見他往手心裏倒出了一下,然後用手指蘸了,就在鼻孔下抹了起來,頓時,香氣四溢。包正這才看明白,原來抹得是香油。包正不由微微搖頭,此法不盡科學,萬一現場有什麽異味,你不是就聞不到了嗎。
那李仵作瞥了包正一眼,然後就走到死者麵前,開始驗屍。包正也緊隨在後,兩位仵作,圍著一具屍體,仔細地勘察起來。隻見死者年約二十五六,身體壯實,粗粗的脖頸上,一道凝血的傷痕橫貫咽喉兩側。不知從哪裏趕來了無數的綠頭蒼蠅,正營集在傷口上,肆意吞噬。包正把手一揮,蒼蠅嗡嗡而起,隨後就又落了下來。看得人頭皮發麻。
看著看著,李仵作的臉上漸漸露出了笑容,而包正的臉上則越來越凝重。最後又摸出了那個在其他人看來模樣怪異的煙鬥,叼在嘴上,陷入了沉思。
龍遊縣的人見了,倒也見怪不怪。錢塘縣的人都覺得新鮮,當時煙鬥還沒有傳入中國,而中國的癮君子則多數使用銅鍋長杆的煙袋,所以對他這個勺子型的東西頗感奇怪。
不一會,兩位仵作驗屍完畢,一同到各自的縣令跟前回話。王知縣對自己手下的仵作還是很有信心的,於是對李仵作說:“報告傷情!”
李仵作道:“大人,還是先請龍遊縣的包仵作說吧,卑職要是先說了,恐怕——”然後輕蔑地看了包正一眼,頗有挑釁之意。
包正自然心裏明白,李仵作是怕自己拾他的牙慧。於是拱手道:“李兄不必客氣,個人的觀察角度不同、經驗閱曆也不同,看法未必一致。”
李仵作聽了,這才說道:“啟大人,查屍體撲臥,項下有鐮刀割的傷痕一處,起自項左,過喉二寸,食氣嗓斷,口眼俱開。右手握鐮刀,上麵有血跡。死者腰際左後側還插有旱煙杆一杆。”
王知縣滿意地點點頭:“好,勘察仔細,細致入微!一旁領賞。”
胡知縣見對方仵作揚威,不由滿懷信心地對包正說:“包仵作,你有何發現,一一道來。”
包正拱手道:“大人,卑職的看法和李仵作一樣!”
胡知縣不由氣結,心中罵道:“真是包子上不了大台,就指著你往我臉上貼金呢。真是真是丟臉!”
王知縣和李仵作卻是相視而笑。胡知縣幹脆把臉一扭,欣賞起旁邊的田園風光來。
王知縣又故意大聲說:“李仵作,你看這個張貴是自殺還是他殺呀?”
李仵作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自信滿滿地說:“大人,以小人之見,張貴當屬自殺。從死者口眼俱開分析,似乎是他殺;但是當刀入肉之後,感覺道疼痛,也會睜眼張口大叫。而且從死者手握帶血的鐮刀來看,當作自殺為妥。”
王知縣看看旁邊的胡知縣,得意地說道:“貴縣仵作有什麽高見啊,不會又和李仵作的看法一致吧,哈哈哈!”
胡知縣瞪了包正一眼,從牙縫裏擠出了幾個字:“包正,你可否同意李仵作的意見!”說道“否”字的時候,特意加重了語氣。
包正朗聲道:“大人,小人不敢苟同!”
胡知縣聽了,立刻精神一振:“好,那你說說自己的見解!”
王知縣和李仵作也不由一驚,李仵作冷哼一聲:“願聞高論!”
包正不慌不忙道:“本案的疑點頗多,且聽我一一道來。大凡決心自殺之人,便當視死如歸,口眼俱合。如今張貴口眼俱開,可見不是自殺。此一疑也!”
李仵作聽了,將嘴一撇:“這點我剛才不是分析過了嗎?”
包正也不與他爭辯,繼續說道:“其二、我正要說道這點,大凡刀割自殺,決心既定,必然不顧一切、重重下手,但是鐮刀入肉之後,負痛之下,必然逐漸縮手。所以,倘若是自殺,其傷痕理應入手重,收手輕。張貴右手持刀,必然是左麵傷痕較重、右麵傷痕較輕。而張貴的情況恰恰相反,左淺而右深。從這一點上看,他絕不是自殺而亡。”
胡知縣聽了,連連拍案叫好。也顧不得屍體又髒又臭,一心想要壓過對方,於是就興衝衝地拉著王知縣到近前觀看。果如包正所言,傷口左淺右深,胡知縣不由越看越高興。
李仵作皺著眉頭說:“包仵作,僅憑傷口的深淺,恐怕還不能定案吧!”
包正微微一笑:“不要著急,其三、疑點就在這把鐮刀上。大人請看,死者現在握住刀柄的上部,而這把鐮刀有的刀柄有一尺半長,刀麵與刀柄之間彎曲較大。如果用鐮刀自割喉嚨,必須是反握刀柄於刀麵的交接處,才能貼近喉嚨。然而,死者現在卻是右手握著鐮刀柄的上部,這種姿勢,用來割稻正好,但要是割自己的咽喉,恐怕就有些費力了。”
旁邊眾人聽得如墜霧中,對於包正這麽專業嚴密的分析,一時都不得要領。包正見狀,上前用力地拔下死者手中的鐮刀,遞給了身邊的李仵作,笑眯眯地說:“李仵作,你不妨給兩位大人演示一下。”
李仵作無奈,握著鐮刀的不同部位,在脖子上比劃了幾次。大家這才看明白,確實像包正所言。
胡知縣用手在自己水桶般的脖子上也比試了一番,然後讚道:“包仵作分析地細致入微,令人信服,回去之後,本縣一定重重有賞。”這下,他的腰杆也挺起來了,感覺包正為自己增光不少。
包正致謝後,又對眾人說道:“其四、問題還是在這把鐮刀上。”
胡知縣一聽還有下文,樂得兩個小眼睛都眯成一條縫了。包正繼續說道:“如果死者是用這把鐮刀自殺,而且傷口深及兩寸,那麽,刀刃部分的泥土應該早被皮肉擦去。然而現在這把鐮刀的刃部,不僅泥土猶存,而且稻根處的敗葉還粘在上麵。可見,這把鐮刀上的血跡,不過是凶手為了掩人耳目所做的假象,張貴乃是被人用另外一把鐮刀殺死的!”
眾人聽了,都上前查看,盡皆心服。李仵作也不甘心地低下了高傲的頭顱,心裏琢磨著:“跟人家一比,自己這個眼睛白長了,簡直就是瞎子一樣!”
王知縣也如鬥敗的公雞,失去了先前的銳氣。卻聽包正又道:“還有——”眾人一聽:“好家夥,還沒完了呢!”
包正又拿起死者的煙袋說:“死者張貴死前並未吸煙,吸煙者另有人在!”
李仵作聽了,忽然來了精神,指著死者身邊的一鋪稻草說:“包仵作,你也太武斷了吧,你看這堆稻草上又一個深坑,明顯是久坐的痕跡。而且旁邊還有一些煙末,顯然是死者張貴坐在這裏,思索了良久,抽了好幾袋煙,然後才痛下決心,揮刀自殺的!”
包正輕蔑地投以一笑:“李仵作,在事實麵前,你還不低頭嗎!各位請看,死者後腰的衣服竟然被燙了一個窟窿,而且連裏麵的皮肉也燙傷。顯然是凶手先用張貴的煙袋抽煙,一邊和張貴閑談,然後趁張貴不備,將他殺死。就又隨手把煙袋插在死者的後腰,但是由於連吸了幾鍋煙,所以煙鍋很熱,這才燙壞了皮膚。李仵作,你要不要也親自試一試啊!”
說罷,把自己抽了半天的煙鬥揚了揚,作勢要往李仵作的臉蛋上印下去。
李仵作感覺一股熱氣撲麵而來,連忙用手捂住臉,後退了幾步。包正見狀,笑道:“就是那張貴存心自殺,也不會先把自己用煙袋鍋燙傷吧!”
胡知縣拈著狗油胡,連連說道:“有理,有理!
王知縣見今日是討不到便宜了,於是拱手道:“胡兄手下的仵作明察秋毫,小弟甘拜下風,那此案就理應由胡兄審理,相信一定能水落石出。告辭,告辭!”說完,就帶領著手下,急匆匆地去了。那個李仵作在臨走的時候,還狠狠地瞪了包正幾眼。
胡知縣看著對手狼狽而去,不由得意地大笑起來。笑著笑著,忽然又戛然而止,仿佛突然被人掐住了脖子:“不對呀,剛才隻顧和他們鬥氣,現在人家拍拍屁股走了,樂得清閑自在。卻把這個包袱推給我了,這人命關天的,萬一要是處理不好,可就成了燙手的山芋了。”
胡知縣想到這裏,剛才勝利的喜悅立刻就不翼而飛,看著這個能幹而又給自己找麻煩的包正,心裏暗道:“我是應該獎賞你呢,還是應該罰你呢?”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三十九章 稻田曬鐮刀
胡知縣想了半天,終於開竅了,解鈴還需係鈴人,包正找的麻煩,就得有他自己解決。於是就對包正道:“包仵作,此案該如何偵破?”
包正道:“還要先詢問一下,死者的妻子,多了解一些情況。”於是就喚過了王氏問道:“你丈夫平日與何人結過仇?”
王氏不假思索地回答道:“我夫忠厚溫良,從不與人爭長論短,並無結仇之人。”
包正點了點頭,繼續啟發道:“你不妨再仔細想想,此事幹係重大。”
王氏默然良久,忽然失聲道:“哎呀,我怎麽把這件事給忘了。”說完,沾滿了淚痕的臉上竟然泛起了一陣紅暈。
包正見有隱情,於是連連追問。王氏吞吞吐吐地講述了一件事:原來,在大約半年前的一天,王氏正在房中做針線活,鎮中的首富何天福員外忽然闖了進來,欲行非禮。王氏拚命反抗,這時,張貴正好挑糞回來,聽到屋中有廝打之聲,於是就抄了扁擔,進屋查看。張貴見狀大怒,舉起扁擔便打。何天福重重地挨了幾扁擔,倉皇逃走。跑到籬笆牆外,叫囂說“張貴,咱們走著瞧。”
包正聽了,暗暗點頭:張貴一個普通的莊稼人,基本就排除了謀財害命的可能性,仇殺應放在重點,現在,這個何天福就是重點嫌疑人了。
胡知縣在旁邊聽了,就怒喝道:“這個何天福是什麽人,快快把他押來審問!”
地保連忙上前,趴在胡知縣耳邊說:“大人,這個何天福是本鎮有名的員外,家資萬貫,是本地的首富。”
胡知縣把眼一瞪:“員外又怎麽樣?要是犯了王法,照樣嚴懲不怠!”
地保又輕聲說:“大人,這個何天福的哥哥就是當朝的吏部侍郎何天祿!”
胡知縣一聽,心中不由一陣哆嗦,這吏部侍郎可不是他一個小小七品知縣能夠惹得了的,而且吏部是專門負責官吏的考核和升降的部門,正好是自己的頂頭上司。
胡知縣朝著旁邊扇扇子的衙役喉了一聲:“用力點!”然後,掏出一塊手帕,使勁擦了擦額頭上的汗珠。
包正也感到了事情的棘手,於是又叼起了煙鬥,思索起來。這時,一支梅湊到了他的身邊,調侃道:“包仵作,莫非有些黔驢技窮了?”
包正不禁心下有氣,於是就沒好氣地說:“是啊,不知你有什麽高見!”
一支梅道:“我看還是應該從凶器——鐮刀入手,開始調查,才能順藤摸瓜,抓住凶手,還死者一個公道!”說道最後,竟然握起了拳頭。
包正看到一支梅神色凜然,知道她最是痛恨那些為富不仁者,恨不得手刃殺人凶手。於是就思索怎麽找到殺人凶器鐮刀。忽然,一個大膽的設想在腦海中形成了。
於是,他叫來了地保,吩咐道:“你去鎮中通告各家各戶,把自家的鐮刀寫上名字,統統都拿到這裏,集中檢驗,倘若有私藏一把者,即作凶手論罪。”
地保聽了,不敢怠慢,趕緊回鎮子宣傳去了。包正不放心,又讓小黑領著幾個衙役,一起隨著查辦。臨走的時候,包正又特意在小黑耳邊低語了幾句。
過了半個時辰,全鎮各家各戶的鐮刀都悉數拿來了。包正叫他們把鐮刀一把把擺在地上,幾百把鐮刀擺了十多行,曬在太陽地下。這幾百把鐮刀,一排排、一行行,竟也光芒奪目,氣勢不凡。這時,小黑趴在包正耳邊說:“第三排中間的幾把,就是何天福家的,全拿來了。”
包正點點頭,然後對死者之妻王氏說:“你現在可以把你丈夫的屍體收殮回去了。”那王氏哭哭啼啼地在村民的幫助下,抬起丈夫的屍體,回鎮子去了。其他各家的代表也都好奇地伸長了脖子,準備看一看,究竟是如何從幾百把鐮刀中找到凶器的。
張貴的屍體一抬走,聚集在那裏的蒼蠅失去了目標,也一哄而散,嗡嗡亂飛。其中有幾隻就飛到了鐮刀隊中,盤旋了一會,就叮在最末排的一把鐮刀上。
包正見了,不由皺起了眉頭,上前拿起那把鐮刀,隻見上麵寫著“張仁”的名字。於是怒喝道:“張仁何在?”
一位三十多歲的婦人從人群中鑽了出來,哆哆嗦嗦地說道:“那張仁是民婦的丈夫,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包正掂了掂手裏的鐮刀道:“你來認一認,這把鐮刀可是你家的。”
張仁的妻子接過了鐮刀,翻來覆去地看了看,點頭稱是。
包正又說道:“你看,這別家的鐮刀,都沒有蒼蠅飛上去。唯有你家的鐮刀,卻落上了蒼蠅。可見是上麵的血跡雖然擦去,但是血腥之氣猶在,這把刀就是殺害張貴的凶器,還豈容你抵賴!”
眾人一聽,這才恍然大悟,才明白了剛才曬鐮刀的用意。胡知縣的大胖臉上也終於露出了笑容:“好,快快把凶犯張仁帶來!”
不一會,兩個差役就架來了一個瑟瑟發抖的漢子。胡知縣一看,啪地一拍桌案:“看你渾身篩糠,必是做賊心虛,你是如何殺害張貴的,從實招來!”
那張仁撲通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大人,冤枉啊!小人這幾天打擺子,一直在家裏躺著,未曾出門,怎麽能殺人呢?”
包正聽了,一看張仁兩眼發紅,有氣無力的樣子,於是插話道:“你說未曾出門,有何人作證?”
這時,人群中站出了一個老漢,顫顫巍巍地說:“老朽是張仁的堂叔,和他是近鄰,我可以作證。張仁確實是得了瘧疾,幾日未曾出門了。”
包正又道:“就你一個證人嗎,還不能令人信服!”
張仁一聽急了,又連忙說道:“大人,還有人的。今天早上,何員外家的管事何武,來叫我到城裏喝酒,說是有幾位朋友相邀。我因為連續病了幾日,渾身乏力,走不動路,所以就沒去。那何武也可以證明啊。”
包正於是又問道:“何武何在?”
旁邊一個何員外的家人上前稟告道:“大人,何武早晨就進城去了,至今未歸。”
包正見張仁確實有病,而且又有人證,看來不會是凶手了。於是就詢問道:“你就的鐮刀放在哪裏?”
張仁哆哆嗦嗦地說:“大人,小人家的鐮刀平時就掛在屋簷之下。剛才也是從哪裏取來的。”
包正於是對胡知縣道:“大人,定是有人用張仁家的鐮刀殺死了張貴,然後又放回了原處。隻是這麽大的鎮子,上千口人,如何查詢,請大人定奪。”
胡知縣見開始找到了凶器,心中十分高興。直到最後,竟然是一場空歡喜,看來又是一樁無頭公案,這一支梅的案子還沒有著落,現在又添了一件凶殺案。地方上如此不太平,要是被禦史言官參上一本,頭上的烏紗恐怕就保不住了。
想到此處,不禁又怕又怒。於是就一甩袍袖,氣呼呼地打道回府了。包正見狀,也隻好吩咐各家取回鐮刀,然後把張仁家的那把帶回縣衙。
在回去的路上,包正也是一籌莫展:好容易找到了線索,可惜又斷了,莫非又會成為一件無頭公案,死者不能沉冤昭雪了,這個是一條活生生的人命啊。
他又想起了雷老虎的話:“人命關天的事,可是糊塗不得啊!”不由心中一凜,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使這個案子真相大白,還死者一個公道!
這時,他忽然發現旁邊頭來兩道逼人的目光。不由扭頭一看,卻是一支梅正在注視著自己。於是就伸出了三根手指,向她堅定得點點頭。
一支梅忽然報以一笑,也伸出了三根指頭,顯然是表示二人間的約法三章。
回到了縣衙,已經是傍晚時分,胡知縣氣呼呼地回後堂休息去了,其他人也就都散了。
包正等三人一起拖著疲憊的身子往回走,路過小黑家的時候,卻見阿紫抱著小白,正在那裏張望。看到了三人,就樂顛顛地跑了過來:“你們怎麽才回來,快進屋吃飯!”說罷,就大大方方地拉起了一支梅的手,走進了院子。
包正和小黑互相望了望,心裏同時想到:“這個小丫頭是不是看上人家啦!”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四十章 狐狸精迷案
在小黑家吃過了晚飯,包正就要會自己的別墅休息,一支梅自然也跟著回去。阿紫見了,就慫恿起小黑來:“哥哥,幹脆你也過去一起睡吧,人多熱鬧,大家也好多談談心。”
小黑哪裏知道她的陰謀詭計,轉著大眼珠子一想,也確實如此,於是就答應下來。阿紫見了,也就吵著要跟過去。
小黑說:“你一個女孩家家的,跟我們三個大男人混什麽?”
阿紫吐吐舌頭,朝他做了一個鬼臉:“怎麽,我去就不行了,我是去監督你們,別半夜被狐狸精給迷了!”
包母看著他們打鬧,就慈愛地說:“阿紫要是願意去就去嗎,晚上和我睡一個屋,正好我還怪悶得慌呢。”
阿紫聽了,立刻就順著竿子爬上來,攙起了包母,美滋滋地走在前麵。包正等人無法,也隻好由她去了。雷老虎夫婦則是以武傳家,更不甚在意這樣小事,所以才能培養出阿紫這樣的瘋丫頭。
到了包正的別墅,大家來到了東跨院,這裏是包正的住處。大家點起了油燈,秉燭夜話,小黑提議說:“包子,你這院子裏如此寬敞,應該建一個練武場,一早一晚的時候,也好活動活動筋骨。尤其是你,手無縛雞之力,更應該鍛煉啦!”
包正一聽,連連點頭,心中想道:“現在生活已經穩定了一些,而且衣食無憂,是應該強健一下自己的體魄了。再說,身邊還有一支梅這樣的高手,隨時能指導啊。”
於是就對一支梅說:“賈兄,你的武藝高強,以後還望不吝賜教。”
一支梅聽了,忽然高興地點點頭:“好啊!不過,武技提高的最佳途徑就是實戰,從今以後,我早晚各抽出半個時辰,免費給你充當陪練,保證你能迅速提高!”
包正一聽,這家夥是居心叵測呀,大概要公報私仇,剛要婉言謝絕。卻聽阿紫拍著小巴掌說:“好,好,也算我一個,我現在打不過賈大哥,但是怎麽也能把包子打趴下。”說罷,還揚了揚小拳頭。
包正不由暗暗苦笑,看來今後要充當一段時間人肉沙包了。
四個人又談論了一會,包正就把阿紫趕到母親那裏睡覺去了。臨走的時候,還不忘好心好意地提醒道:“阿紫呀,這個別墅以前可是鬧過狐狸精的,你睡覺的時候小心點。”
阿紫撇撇小嘴:“我才不怕呢,狐狸精專迷你們這些臭男人。不是,就迷小黑和包子!”說完,就彎腰抱起了小白。誰知小白卻一個勁地掙紮,跑到了一支梅的腳下,用小腦瓜在她的腿上蹭來蹭去,十分親熱。
阿紫不禁有些氣惱:“忘恩負義的小東西,看我以後還搭理你!”然後就跑到正房,和包母一起休息了。
包正看了看小白,心想:“這個家夥,還真會挑人,專門挑漂亮的女子同寢!我怎麽就沒有這個福氣呢!”於是就伸了一個懶腰:“哎呀,跑了一天,還真累了,快躺下睡覺吧。”說完之後,忽然發現一支梅以一種異樣的眼光瞪著自己,這才醒悟,原來還有一位“假公子”呢!
於是就嘿嘿幹笑了兩聲,對一支梅說:“假公子,隔壁還有一個房間,你就到那去睡吧!”
小黑聽了,不高興地說:“包子,咱們哥仨幹脆就一個屋睡得了,也好促膝談心!是不是,賈老弟?”說完,還親熱地拍拍一支梅的肩膀。
一支梅聽了,不由臉上一紅,幸好燈光昏黃,小黑又比較粗心,這才沒有發覺。但是,卻沒有逃過包正那雙賊溜溜地眼睛。
包正看了心想:“咱哥倆倒是行了,睡一個被窩都成,可是人家一支梅不幹啊!”
於是就對小黑說:“這個恐怕不妥吧,賈兄睡覺毛病太多,呼嚕打得山響,能把被子吹起老高;而且還好夢遊,半夜三更的,就爬起來在地上走一圈,還伸著兩隻胳膊,你說嚇人不;另外呀,賈兄的腎髒也不大好,總好起夜,一晚上就得起來十趟、二十趟的,吵得你根本睡不著;最後啊,他還有——”
還沒等他說完,一支梅早就氣呼呼地抱著小白,去了隔壁,同時,心裏認真地考慮著,是不是要把明天早上的訓練時間延長,由半個時辰變成一個時辰!
小黑則半信半疑地看著包正說:“賈老弟看起來文文靜靜的,怎麽一睡覺就有這麽多毛病?”
包正也不再和他解釋,就躺下睡了。小黑累了一天,也倒頭便睡,而且鼾聲如雷,就差點沒把被子吹起來,氣得包正一個勁想搬到隔壁,和一支梅一起睡了。
“啊——”睡到半夜,忽然一聲刺耳的尖叫打破了寧靜的夜晚,回蕩在別墅的上空。包正和小黑正睡得香甜,一下都被驚醒。小黑迷迷糊糊地說:“是不是賈老弟又開始夢遊了?”
包正催促道:“快穿衣服,好像是阿紫的聲音!肯定是出事了。”然後先跳到地上,點燃了油燈。
小黑聽了,慌忙爬將起來,手忙腳亂地穿上了褲子,然後披著衣服,就衝出了屋門,直奔正房而去。包正也趿拉著鞋子,在後麵緊跟了出去。
透過了雕花的窗欞,正房裏已經點起了油燈,當包正和小黑衝進屋裏的時候,發現阿紫正披著床單,坐在床上,包母正摟著她,嘴裏不停地安慰著。
小黑一個箭步衝到了床前:“阿紫,怎麽了?”
阿紫抬起了因為驚恐而嚇得慘白的小臉,抽抽搭搭地說:“狐狸精,狐狸精進來啦!”
包正一聽,馬上就恢複了私家偵探的本色,連忙詢問道:“阿紫,你不要害怕,現在大家都來了,你把情況詳細說一說。”
阿紫看了眾人一眼,這才心有餘悸地說:“睡到半夜,我要起來——起來——,剛睜開眼睛,就見從窗子飄進一個黑影,我剛要喊人,就見那個黑影散發出一股香香的味道,然後就變成了賈——賈公子的模樣,向我的床上走了過來。然後——然後就撲到了我的身上,還親——親了我的嘴唇,還——,我想喊,可就是怎麽也喊不出聲——直到那個人走了,我才慢慢恢複了知覺。嗚嗚嗚——”
包正聽阿紫斷斷續續說完了,也不由鎖起了眉頭,這個事可實在是太詭異啦!於是又對自己的母親說:“娘,你們睡覺的時候,窗子是打開的嗎?”
包母道:“現在天熱,晚上就沒關窗子。”包正到窗子附近查看了一下,由於光線太暗,也沒有什麽發現,看來隻有等到明天再勘察了。於是又問道:“娘,你可曾聽到有何聲響?”
包母搖了搖頭說:“沒有啊,我一直都睡著,直到聽到了阿紫的叫聲,才驚醒了,就下地點著了燈,什麽也沒有發現。”
這時,一支梅穿得整整齊齊地跑了進來,關切地問道:“發生了什麽事?”
阿紫驚叫了一聲:“狐狸精!狐狸精就變成了你的樣子,還——還侮辱了我!”
一支梅聽了,也是如墜雲裏霧裏,摸不著頭腦。然後自言自語地說:“莫非這個鬼屋真的有狐狸精不成!”
眾人聽了,都默不作聲。屋子裏頓時一片死寂。在漆黑的夜裏,又剛剛發生了駭人聽聞的怪事,大家都不由感到頭皮發麻,一種無邊的、無形的恐懼襲上每個人的心頭。
包正見氣氛實在壓抑得難受,於是就說:“這個世界上是沒有什麽狐狸精的,阿紫,是不是你自己的幻覺,或者是做夢!”
阿紫聽了,緊咬著嘴唇道:“才不是呢!人家都這麽大了,是不是做夢還不知道!再說啦,你看,我現在嘴角還能感覺到有狐狸精的口水呢!”
包正把腦袋湊到阿紫的臉上,仔細觀察了一下,確實在阿紫的嘴角,有一灘黏黏的透明液體,一看就不是人類的口水。
包正用手指沾了一些,放在鼻子下聞了聞,還有一股淡淡的清香。於是又問道:“那個狐狸精都對你做了些什麽?”
阿紫一聽,蒼白的小臉立刻泛起了紅暈:“做什麽?什麽都——都做了!”說完後,還瞟了一支梅一眼。
包正不由一陣苦笑:“阿紫呀,你看你這衣服不也是穿得好好的嗎?那個狐狸精要是真非禮了你,你還能好好在這裏坐著呀!”
阿紫聽了,立刻就高興了起來:“對呀,我起來的時候,這——這裏麵的衣服還都穿得好好的,哈哈,大概真是我睡糊塗了,做了一場夢罷了!”
包正補充道:“對,就是一場春夢!”結果,立刻就遭到了阿紫的兩粒白眼。
小黑叨咕著:“不行,灑家可不放心,阿紫可是我的親妹妹呀,萬一那個狐狸精幹完了壞事,又把衣服給你穿上了呢?”
包正一聽,為了徹底掃去眾人心頭的陰影,就對母親說:“娘,就由你來檢查一下阿紫,看看她還是不是——是不是——”
包母也聽明白了兒子的意思,於是就答應道:“好!這件事正好由我來做。”
阿紫聽了,畢竟是女孩子,小臉臊得通紅,連忙把小腦瓜垂下了。
包母對著三個伸著脖子看熱鬧的人說:“你們三個大男人,是不是先出去回避一下!”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四十一章 捉狐反受辱
當包母最後宣布阿紫依然是白璧無瑕的時候,阿紫率先高興地蹦了起來,小黑也咧著大嘴嘿嘿直樂,包正則露出一副早知如此的模樣,隻有一支梅,麵帶疑惑。
於是大家就把這件事當作了小阿紫的一場春夢,很快就放在了腦後。隻有一個人例外,那就是包正。
第二天早上,阿紫很早就吆喝眾人起來練武。大家來到了後院,這裏比雷府可寬敞多了,而且地上都鋪著青色的石板,十分平整,再加上周圍都是花草樹木,所以空氣清新、景色宜人,確實是一處好地方。
阿紫先向賈公子討教了一番,以她的花拳繡腿,自然是不敵武技高超的一支梅了。於是阿紫注視一支梅的眼神當中,又多了幾分崇拜。
兩個人切磋之後,才忽然想起,超級陪練包正還沒到場呢,於是就向小黑要人。就在這時,隻見包正從正屋裏施施然走了出來。
阿紫見了,立刻就將他抓了過來,準備拿他撒氣。不料想包正精通擒拿短打之術,雖然力量稍弱,但對付阿紫卻也綽綽有餘。要不是包正手下留情,阿紫的胳膊大腿恐怕早就暫時不受大腦支配了。
一支梅看了一會,就在一旁說道:“阿紫,你不是包子的對手,讓我來!”包正聽了,連忙跳出圈外,連連擺手道:“好了,時間差不多了,準備一下,一會就該到縣衙應差了!”
阿紫則撅著小嘴說:“哼!欺軟怕硬,我看你能躲過幾時!”
這一天,衙門也沒有什麽大事,幾件案子也都沒有絲毫進展,氣得胡知縣吹了一通胡子,瞪了一會眼睛,也就早早散衙了。
回來的途中,包正悄悄詢問一支梅,為什麽要劫獄,救走了縱火犯。一支梅笑而不答,包正也隻好暫時先糊塗著了。
到了傍晚,包正叫來了小黑和阿紫,揚言要在今晚擒獲狐狸精。小黑聽了,奇怪地問道:“包子,昨天你不說是阿紫做夢嗎?”
包正嗬嗬一笑:“今天早晨,我仔細勘察了一下現場,有了一些重大發現!”
其他三人立刻都凝神靜聽,包正見成功地吸引了幾人的注意,這才繼續說道:“首先,我在阿紫的床單上,發現了幾隻可疑的腳印,看其形狀大小,應該是狐狸的爪印無疑!”
阿紫不由失聲尖叫:“原來不是我做夢,真來了狐狸精呀!”
包正笑道:“隻不過是狐狸罷了,還沒有成精呢。另外,我在你們睡覺時打開的窗邊上,還發現了幾根灰色的毛發!這些就是狐狸深夜造訪時留下的證據。”說罷,就取出了一個紙包,打開以後,裏麵有十多根淡灰色的軟毛。
阿紫又問道:“那我看到狐狸變成了賈公子的模樣,又是怎麽回事!”
包正瞥了一支梅一眼說:“這個,你就得問假公子了!”又特意在“假”字上加重了幾分語氣。
一支梅也迷惑起來:“這又關我何事?”
包正卻不作答,而是繼續解釋道:“在前麵的大山之中,可能有某種能令人產生幻覺的草木,那個進來的老狐狸,肯定就曾經吃過這種東西,所以,它的身體裏也就含有了這種製幻物。阿紫發現狐狸的時候,不是聞到一股清香嗎,就是那個狐狸施放出來的。聞到之後,人的神智就不清楚了,就會產生幻覺。假公子,這下你明白了吧!”
一支梅這才恍然:“包正說得確實很有道理,自己製造的迷香裏麵,就有幾味來自某些植物。隻不過這種能讓人產生幻覺的草木比較罕見,所以未曾聽說過,要是能找到,並且加以提煉,不就能配製出一種全新的迷藥了嗎?”
一支梅受到了包正的啟發,認真思索起來。阿紫卻奇怪地問道:“那個狐狸到底是來幹什麽的?為什麽還要親我的嘴呢?”
包正也搖搖頭:“這個我也就不知道了,我要是什麽事都明白,不就真成神仙啦!不過,今天晚上我就要把這個狡猾的狐狸精擒拿歸案,一切就會真相大白了。”
其他幾個人立刻來了精神,阿紫最是性急,而且受狐狸精的迫害也最深,於是就說:“包子,你準備怎麽捉住那個該死的狐狸精?”
包正微微一笑:“這個暫時還不能說,戲法要是一說就不靈了,阿紫還有假公子,你們今天晚上睡覺的時候,把門窗務必都關好。”
一支梅哼了一聲:“我睡覺,曆來都是關門閉戶。”
包正嘿嘿笑著說:“對,那是當然。”結果,被一支梅狠狠瞪了一眼。
阿紫瞪大了眼睛說:“什麽!今天還叫我在這睡呀,我可是不敢了!”說完,還用小手一個勁地撫摸著胸脯。
包正說:“你要是不想看我怎麽捉狐狸精,你就回家。對了,把小白也帶回去,免得它亂吵亂叫,破壞了我的大計!”阿紫想了想,還是好奇心戰勝了恐懼,決定留下了。
不一會,夜色漸濃,其它各屋都早早關上了門窗,隻有東跨院包正的屋子留了一扇窗子。小黑看著黑洞洞地窗戶,心裏也不禁有些發毛:“包子,你有把握嗎?”
包正自信滿滿地說:“當然沒問題了,我可是有太上老君護體的人物,對付一個小小的狐狸精,當然不在話下了!”
小黑聽了,這才放下心來,躺倒床上,不一會就進入了夢鄉。包正也熄滅了油燈,躺在了床上假寐。
過了一會,月亮出來了,是半個下弦月,淡淡地光輝灑落下來,在漆黑的夜裏,顯得分外地皎潔。透過窗子,可以看到窗外婆娑的樹影,一切都顯得那麽寧靜祥和。
包正密切地注視著窗口,他堅信,在自己周密的布置之下,那個狐狸精要是敢進來,就一定會有來無還。因為,在敞開的窗子上,他安裝了一個巧妙的機關,一根細線橫在窗台上,隻要輕輕一碰,窗戶就會自動關閉,到時候,就可以關門打狐狸啦。
為了以防萬一,包正還準備了對付一支梅的時候,就使用過的那個簡易防毒麵具,真要是那個狐狸精放出迷幻劑,也能抵擋一下。
有了這些精心地準備,也難怪包正如此自信了。
時間一點一滴地過去,包正覺得,仿佛過了一個世紀之久。就在他快要被睡魔征服的時候,窗子上忽然出現了一個黑影。包正借著清幽的月色一看,果然是一個大狐狸,拖著一根蓬鬆鬆的大尾巴。
那狐狸在窗台上停留了一下,似乎在觀察屋中的動靜,看來,這家夥還是很謹慎的,果然是狐性多疑。包正側臥在床上,一動也不敢動,眼睛打開了細細的一道小縫,密切地注視著狐狸的動向。
終於,那隻狐狸一縱身,跳下了窗台。同時也觸動了那條橫著的細線,隻聽啪的一聲,窗戶自動地關閉了。
包正從床上一躍而起,口中得意地叫道:“哈——”然後,就聞到了一縷幽香,隻見那個狐狸搖身變成了一個千嬌百媚的女子,搖擺著誘人的腰肢,向包正飄了過來。
包正想不到狐狸的迷幻劑如此厲害,無形無色,手裏的千層布還沒來得及捂住嘴唇,就已經著了狐狸的道。隻覺得渾身軟綿綿的,癱倒在床上。然後,那個大美女就非常急色地撲到他的身上,兩隻香唇印在了他的嘴唇上,包正的嘴,終於還是被堵住了。
當然,小黑也未能幸免,他被包正“哈”的一聲驚醒了,還沒等爬起來,就渾身癱軟。在包正被美女強暴之後,他也慘遭蹂躪。
一個香豔而纏綿的夜晚就這樣過去了。
第二天,阿紫和一支梅早早就來到了包正的門外,發現裏麵沒有動靜,二人不由心下犯疑。一支梅推了推門,發現是用門閂從裏麵插死的。於是就用力砸了幾下房門,可是裏麵還是沒有動靜,兩個人不禁產生了一種不妙的感覺。
一支梅於是運氣於肩,使勁地在門上撞了幾下,終於將門閂弄斷,兩扇紅漆木門啪地打開。一支梅和阿紫小心地進到了屋裏,發現包正和小黑仰麵朝天地躺在床上,臉上掛著一股心滿意足地微笑。
阿紫跑了過去,用力地把兩個人搖醒,急切地問道:“狐狸精呢?”
包正這才恢複了神智,口中大叫著:“狐狸精!快把門關上,狐狸精還在屋裏呢!”
一支梅聽了,立刻掠到門旁,把屋門重新合上。然後詫異地問道:“狐狸精就在屋裏,你們倆怎麽不把它抓住?”
包正和小黑互相看了幾眼,然後同時垂下了頭。阿紫見狀,不由大叫道:“哈哈,你們不會也被狐狸精給迷住了吧!”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四十二章 一支梅收寵
阿紫和一支梅看到包正、小黑尷尬的模樣,立刻就大笑起來。阿紫一邊捂著肚子,一邊說著:“哈哈,包子呀包子,你可真是捉狐狸不成反被迷呀!快說說,有什麽感受?”
小黑恨恨地說:“都是包子吹牛,說什麽捉一隻小狐狸是手到擒來,害得灑家也被那個狐狸精給——給——唉!”
包正一見受到了眾人的圍攻,趕緊轉移大家的視線:“狐狸精還在屋子裏呢,咱們趕快把它捉出來,好報仇雪恥!”
其他幾人聽了,立刻就在屋子裏搜查了起來。四個人把床底下、犄角旮旯都翻了一個遍,也沒有狐狸精的影子。一支梅笑道:“是不是包子你和狐狸精親熱完了,又迷迷糊糊地把人家給放了。”
包正也沒心思聽她的譏諷,一雙眼睛在屋子裏仔細地搜尋著。忽然發現,床上的被子中間高高地隆起,而且,還有輕微的顫動。
於是就向其他人打了一個手勢,躡手躡腳地走了過去,猛然把被子向上一掀,一隻狐狸正蜷成了一團,在被窩裏瑟瑟發抖。
隻見這隻狐狸渾身青灰色的絨毛,非常光滑,臉上還有幾條白道,看起來非常滑稽,一雙藍色的大眼睛,正可憐巴巴地看著麵前凶神惡煞的四個人。
小黑見了,怒喝一聲:“好啊,灑家把你這害人的狐狸精就地正法!”說罷,掄起了缽盂般大小的拳頭,就要向狐狸身上砸去。
這時,一隻纖細地手臂擋住了小黑的拳頭。小黑扭頭一看,卻是賈公子,不由怒道:“你為何攔住灑家?”
一支梅正色地說:“小黑哥,這個狐狸殺不得,它可是大有用處。”
小黑詫異地問道:“這麽個就會迷惑人的狐狸精,能有何用,你就讓灑家出出氣吧!”
一支梅笑了一下:“這個狐狸釋放的迷幻劑很是罕見,我要好好研究一下,還配製出能有相同功效的迷藥。”
阿紫聽了,也在一旁拍手叫好:“好玩,這種迷藥要是配製出來,肯定厲害無比!”
小黑嘟嘟囔囔地說:“哼,除了害人,還能有什麽用!”
包正說道:“那可不一定,事物本來沒有什麽好壞,關鍵看你怎麽用。你要是用它來害人,那就是邪惡的;但是你要是用它來對付惡人,那不就是正義的了嗎?”
一支梅聽了,也讚許地看了包正一眼。包正也是自從結識一支梅後,第一次看到她對自己露出好臉色,連忙回以一笑。
一支梅看到包正給點陽光就燦爛,於是又板起麵孔,瞪了包正一眼。然後就走到了床邊,伸手去抓花麵狐。
那狐狸見了,竟也呲牙咧嘴,然後一口咬向了一支梅的手臂。一支梅身經百戰,哪裏把它放在眼裏,雙手在狐狸眼前虛晃了一下,然後閃電般地抓住了狐狸的脖頸,將它提在了空中。
花麵狐四隻爪子在空中胡亂地蹬著,嘴裏發出了陣陣的哀鳴。
阿紫見它的樣子可憐,不由愛心泛濫,就對一支梅說:“賈大哥,你就饒了它吧!”
一支梅道:“狐狸生性多疑而且野性難馴,必須讓它吃足了苦頭,才能死心塌地的跟隨你。”
阿紫聽了,也隻好作罷。又過了一會,眼看花麵狐就要斷氣了,一支梅才把它放在地上。然後出去找了一條繩子,係在它的脖子上。
花麵狐這回也老實了,敬畏地看著一支梅,不敢再反抗了。
大家忙了一個早晨,轟轟烈烈地抓捕狐狸精工作才勝利結束。不過,包正和小黑卻因此失身,而一支梅卻意外得寵,還得包正一個勁慨歎“人算不如天算啊”。
到了晚上,阿紫抱回了小白。那小白見了花麵狐,竟然歡歡喜喜地撲了過去,和它撕鬧起來。
花麵狐卻不時地伸出了舌頭,舔食小白嘴邊的哈喇子。包正在旁邊看了,這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狐狸精專門愛吃動物和人的口水,我說它怎麽專門和人親嘴呢!假公子,你以後可有事做了,天天就留著口水,喂你的寵物吧!”
眾人聽了,也都大笑不已。一場風波就這樣過去了,包正的別墅也終於洗脫了“鬼宅”的惡名。
第二天早上,包正三人照樣到縣衙點卯。由於雙橋村的案子都已經過去三天了,還沒有一點進展,所以縣衙大堂上一片肅穆,大家都提心吊膽地瞄著麵沉似水的胡知縣,生怕捋了縣太爺的鼠須。
這時,王牢頭報告說:“大人,前兩天在太白樓酒後鬧事的那個莽漢,還壓在大牢呢。這些日子,因為一支梅劫獄,抓了不少嫌疑犯,大牢爆滿,還請大人明斷。”
胡知縣正沒好氣呢,聽了不由勃然大怒,“啪”地一拍驚堂木:“好啊!先把他帶到大堂上,打上二十屁股板子!”
包正見了,心中好笑:“看來,糊塗官是要拿他當出氣筒了!”
少時,那個大漢被帶上了大堂。胡知縣拔出一根簽子,就要投下去喊打。卻被旁邊的夏主薄攔住了:“大人,不教而誅,恐怕留下口舌,還是先審審吧。”
胡知縣打板子的雅興被無端打擾,心中更是惱火,啪啪把驚堂木拍的山響,咆哮道:“下跪何人?因何打鬧酒樓?”連烏紗帽的兩個帽翅也激動得來回搖晃。
下麵的莽漢頓時嚇得磕頭如搗蒜:“大人容稟,小的是雙橋村何員外的家人,名叫何武。小人那天是喝多了,糊裏糊塗就打了人,砸了缸。小人願意賠償店主的損失,出錢給店小二醫治。望大人開恩,就饒了小的這次吧!”
胡知縣一聽,皺起了眉頭:“又是雙橋村!那日張仁在家發寒症,可是你去找他飲酒?一看你就是個好酒貪杯之徒,不打你一頓板子,你還以為大人的板子是吃素的呢!”
於是作勢又要把手中的簽子扔下,卻又被人攔住。胡知縣一看,這回卻是包正。於是又瞪起了眼睛:“你又攔我作甚?”
包正道:“大人,這個何武可是破雙橋村殺人案的關鍵,能否叫屬下來盤問他一番。”胡知縣聽了,這才不情願地點點頭。
包正於是對何武說道:“你是與誰一起飲酒的?你的那些夥伴為何不阻攔你鬧事?”
何武戰戰兢兢地說道:“回大人話,小人是獨自飲酒,並無夥伴。”
包正立刻逼視著何武道:“你與張仁說是有幾個夥伴相邀共飲,為何卻是自己獨飲,分明是信口胡說!”
何武立即說道:“大人,小人確實是一個人在太白樓飲酒,店中的掌櫃和夥計都可以作證!”
包正於是對胡知縣道:“大人,請傳訊一下太白樓的夥計和掌櫃,屬下要驗證一下何武所言是否屬實!”
胡知縣對包正的小題大做也有些不滿:“不就是一個普通的酒後鬧事嗎,打幾板子,賠償一下損失就算了。”但又考慮到包正神出鬼沒本領,也就點頭答應下來。
不一會,店小二和太白樓的掌櫃一起上堂。包正詢問夥計道:“此人是獨自飲酒,還是與別人共飲,你要從實講來。”
那夥計眼眶子還有些發青,指著何武說:“大人,那日他是一個人進了酒店,獨自坐著喝酒。後來,嫌我上菜慢了,便打了小人幾拳,您看,現在這眼睛還青著呢!”
“他是何時進店?”
“早晨剛剛開張,他就進店了。當時店中沒有其他酒客,所以上菜很快,我看這廝就是故意找茬!”
“他又是何時打得你?他進店之時,臉上可曾帶有酒色?”
“大人,當時小人正在掃地,就看到這廝急急忙忙地進店,滿臉汗水,並無酒氣。坐下之後,先要了兩壺酒喝了,然後就打了小人,請大人為小人作主啊!”
何武見夥計和自己所說得一致,也就放下心來。卻聽包正忽然怒喝道:“何武!你速速將殺人之事從實招來!”
何武聽了,不由打了一個哆嗦,顏色大變:“大人,小人不明白。”
包正道:“好一個刁滑之徒,你既然獨飲,為何對張仁說是有幾個好友相招?既然一人獨飲,為何走得如此急促?進店之後,片刻之間,就酒力發作,揮手打人,豈有此理?”
“這------”何武一時語塞。
“分明是你早起殺人,然後跑到城裏。尋釁鬧事,以圖躲到牢裏避避風頭,不想弄巧成拙,反到露出了馬腳,還不快將借刀殺人的經過從實講來!”
何武頭上豆大的汗珠滾落下來,嘴中猶自硬撐道:“大——大人,小人確實沒有殺害張貴,冤枉啊!”
包正嘿嘿一陣冷笑:“何武,我剛才敲山震虎,你就不打自招了。你這幾日都在獄中,又是如何知道張貴被殺的!”
何武聽了,身子一軟,癱倒在公堂之上。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四十三章 兩仵作鬥法
包正施巧計,使何武自露馬腳。這下胡知縣可來了精神,大叫道:“好啊!來人哪,把這個大膽的凶手拉下去,重打二十屁股板子!”
立刻有如狼似虎的差役撲了上來,不由分說,就將何武拖到堂口,按在地上,掄起大棍,一五一十地打了起來。
隻聽板子和屁股親密接觸,發出了清脆的啪啪的響聲,其間還伴隨著何武殺豬般的慘叫,胡知縣終於把壓抑了幾天的惡氣發泄了出來。
等到二十大板打完了,再看何武,屁股、大腿是一片血肉模糊。衙役把他拖到胡知縣麵前,何武也隻有趴著的份了。
胡知縣又神氣十足地把驚堂木一拍:“大膽凶犯,你招是不招!”
俗話說“人心似鐵非是鐵,官法如爐真是爐”啊,何武在板子麵前,徹底地崩潰,哀嚎道:“大人,我招,我全都招啊!”
就在這時,忽然堂下跑上一名衙役,口中喊道:“大人,雙橋村又出事了,張貴之妻王氏昨夜在家中自縊而死!”
胡知縣聽了:“這個雙橋村可真是多事啊,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來人,先把何武押入大牢,嚴加看管,等我回來再審,其餘人等,一起隨本官趕往雙橋村。”
當胡知縣率領人馬,趕到雙橋村的時候,卻意外地發現錢塘縣的王知縣也來到了現場,當然,還有那個上次灰頭土臉的李仵作。
胡知縣一見這些手下敗將,立刻就皮笑肉不笑地說:“哈哈,王大人,想不到你還真早啊,這回又有什麽新發現啊?”
王知縣嘿嘿一笑:“我等食君之祿,就理應忠君之事,地方上發生了案子,當然是義不容辭了。胡大人,咱們還是一同審理吧!”看來,今天是找場子來了。
胡知縣得意地一笑:“好說,好說,這回希望貴縣的仵作能擦亮眼睛,明辨是非,不要誤入歧途才好,哈哈哈!”
於是,兩撥人馬,又一起進了院子。死者家是三間瓦舍,一間向東,兩間向南;朝東的房子灶間,朝南的是內房。屋子周圍,是一圈籬笆牆柴門外是一條東西方向的大路。整個房屋,就是一個典型的農戶住宅。
王知縣首先問道:“是何人發現王氏縊死?”
地保回答道:“大人,是張貴的姐姐、姐夫。”
這時,旁邊一個婦人跪下道:“各位大人,民婦是張貴的姐姐,今天是奴家兄弟死去三朝祭日。所以我和丈夫便一早趕來,見門窗都關得嚴嚴的,我們便大聲敲門。卻不見回應,我丈夫便撬開了窗子,進屋查看,結果發現弟媳王氏懸掛在房梁之上。於是就上前將弟媳放下,誰知身子僵硬,早就死了!,幾日之內,兄弟和弟媳連連暴斃,真是叫人——”
王知縣聽了,打斷了她的話,然後吩咐道:“李仵作,上前驗屍!”
胡知縣聽了,自然也不甘落後,口中叫道:“包仵作,你也上前驗屍!”這兩位知縣,又暗中較勁了。
包正領命,先取出了一個精致的小小熏香爐,取了一些蒼術、皂角放在裏麵點燃,依此來祛除屍臭。然後又取了一塊生薑,放在口中嚼了。然後取出一雙精致的鹿皮五指手套,戴在手上。這些都是包正包正從無名老人贈送的書籍中所學,絕對專業。這都是包正受了李仵作的刺激,才積極籌備的。
做好了準備,包正就在李仵作驚羨的目光中,上前驗屍。一支梅也跟了上去,想一看究竟。隻見王氏身穿白布孝衣,直挺挺地躺在地上,一條白素腰帶,還懸掛在屋子的二梁上,在不停地漂蕩。
李仵作仔細地檢驗了半天,然後報告道:“屍身發髻散亂、眼合口開,舌出寸半,脖下見縊死痕跡一條,呈深紫色,斜向耳後朝上,八字不交。”
王知縣道:“就這些嗎,你可要看仔細了!”!
李仵作繼續說道:“死者手指尖端有淡紅血痕,腳尖向下,腳趾也有淡紅血痕。腹部下垂,大小便失禁。”
王知縣滿意地點點頭:“好,以你驗屍的情況看,死者是自殺還是他殺呀?”
李仵作自信滿滿地說道:“大人,小人幹以項上人頭擔保,王氏乃是自縊而死。想是他因丈夫慘死,所以才痛不欲生,自縊而亡。”
胡知縣聽他說得也有道理,於是問包正道:“包仵作,你的看法可是和李仵作一致?”他的意思,是叫包正支持李仵作的看法,簡單了事,反正已經捉到了殺害張貴的凶手,足可交代。
誰知,包正看了一支梅一眼,卻和胡知縣唱起了反調。隻聽他說道:“大人,屬下的看法和李仵作恰恰相反,我認為,王氏不是自縊而死,而是被人害死的。”
胡知縣不由一皺眉頭,心中暗道:“好你個包正,真是不識時務,怎麽淨給我添亂!”
於是就沒好氣地說道:“你有何根據?”
包正說道:“從死者表麵情況來看,確實像是自縊,但是,卻也有些蛛絲馬跡,叫人頗費思量。”
旁邊的李仵作冷笑道:“包仵作真是語不驚人死不休,你來說說,死者身上,有何疑點,在下洗耳恭聽!”
包正正色道:“好,那我就來說說,不當之處,還請李兄指正!”
李仵作傲慢地說道:“好說,好說,包兄弟上次可是大大的威風了一把啊!”
包正也不和他多做口舌之爭,開言道:“第一,翻開死者的嘴唇,可以看到她的牙齒縫隙間有幾絲白色的絲綢,這個李兄可曾發現?”
李仵作聽了,上前翻動了王氏的嘴唇,果然如包正所言。用手一拽,牙根竟也有些鬆動,且有紫色淤血。於是就不情願地點點頭。
包正又道:“第二、梁上的印記隻有一道,按常理推測,大凡上吊之人,雙腳離地之後,因繩索勒住脖子,呼吸困難,會不由自主地掙紮,必然牽動梁上的繩帶,所以大多有數道交錯的繩帶痕跡。不知李兄讚成否?”
李仵作沉思了片刻,又點點頭。
包正繼續說道:“其三、死者的私處遺留有男子的精液,這個李兄可曾發現!”
李仵作嘿嘿一笑:“那是穩婆(大致相當於女性仵作)所做的事情,在下並無此愛好,倒是包兄弟看得倒仔細!”
包正正色道:“身為仵作,理應明察秋毫、明辨是非,還死者一個公道,堂堂正正,一腔正氣,豈能因一己之私而痛失良機!”
那李仵作被他的氣勢一壓,頓時麵紅耳赤,無話可說了。包正於是對胡知縣拱手道:“大人,依屬下看來,昨夜有人來過了這裏,企圖侮辱王氏。王氏誓死不從,並且咬住了來者的身體某處,這才扯下了幾絲絲綢。而這個歹徒,必是一個身穿絲綢的富裕人物。”
李仵作立刻反駁道:“死者雙眼緊閉,口開舌出,這又作何解釋?”
包正道:“凶手先將王氏掐昏,然後將她吊起,由於血脈尚在流動,死後的情況亦可與自縊相同!”
“那王氏的頸項之上,為何不見掐痕?”
“凶手倘若墊上布物,或者掐而未死,都不會留下傷痕!”
李仵作沉思了片刻,又追問道:“發現死者時,屋內門窗俱關,如果是有凶手作案,那麽他是如何出的這個房間?”
包正道:“凶手要想出去,而又鎖上門窗,沒有工具是不行,待我在門窗處一查,定能有所發現。”
然後,包正來到了窗前,低頭審視了一番,遺憾地搖搖頭。然後又來到了門旁,觀察了一番,然後說道:“凶手就是從此門出去的,眾位請看,此門的門板和門框的縫隙較大,插上門閂後,還約有一寸左右的縫隙。而且在門閂的相應部位,累累的刀痕清晰可見。由此可知,凶手不僅出去的時候撥正了門閂,就是進來的時候,也是輕輕撥開了門閂,才闖入屋內的。”
眾人都上前查看了一番,果然如此,不禁對包正的觀察和分析能力都大加讚賞。就連一支梅,也讚許地瞟了包正幾眼,瞟得包正也不禁有些飄飄然。
一支梅於是就伏在他的耳邊說:“莫忘了狐狸精的教訓!”
包正聽了,立刻渾身一陣顫抖,又恢複了嚴謹的神色。然後繼續說道:“要是能找到凶手撥門的工具,對破案必然大有幫助。”
於是就領著衙役來到了院外,仔細搜尋起來。不一會,一支梅就在籬笆牆附近找到了一塊鐵片刀,興衝衝地交給了包正。
包正一看,這個鐵片長約三寸,又薄又硬,將它插入門縫內,竟然真的用它打開了門閂,而且痕跡也是完全一致。看來凶手離去的時候,翻越籬笆牆,結果匆忙之中,講刀片甩出,結果黑暗之中,沒有找到。
於是,包正就叫胡知縣叫來村民,辨認此物,結果卻無人知曉。
那王知縣見了,就幸災樂禍地說道:“找到了作案工具又怎麽樣,還不是抓不到凶手,大家隻不過是五十步笑百步罷了,哈哈哈!”然後,就帶著手下,打道回府去了。
包正雖然再次勝出了對方,但是麵對連環血案,還是山重水複,前途未明,也許,隻有再次借助神力啦!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四十四章 一怒闖何府
胡知縣再次戰勝了對手,但是卻也無力破案,也隻好先回衙審理何武,希望能從他的身上找到突破口。
那何武上午受了一頓飽打,深深嚐到了板子的厲害。這時,包正又從監房裏取出了鐮刀丟在他的麵前:“何武,這把鐮刀,你可識得?”
那何武倒也幹脆,於是就把主人何天福如何授意,他又如何害死張貴之事,全都招了出來。
原來,自從何天福被張貴打了幾扁擔之後,一直懷恨在心,並叫何武找個機會,除掉張貴,並許以重金相誘。何武就一口答應了下來,案發的那天早上,他發現張貴獨自上地割稻,就報告了何天福。何天福聽了大喜,並囑咐他事成之後,到縣城尋事鬧事,坐今天班房,避避風頭。
何武領命之後,就潛入了張仁家裏,偷偷取下了掛在屋簷下的鐮刀,來到了稻田之中。那張貴見何武拎著鐮刀,以為也是來割稻的,何武以吸煙為由,向張貴借來了煙袋,然後在閑談中趁其不備,用鐮刀猛地在張貴的脖子上一抹,張貴當場氣斷身亡。
何武隨後又製造了張貴自殺的假象,並以邀請張仁進城喝酒為名,順手將鐮刀送回了原處。緊接著,便一口氣奔到了縣城,然後在酒樓鬧事坐牢。沒想到反而弄巧成拙,被包正識破。
聽罷了案件的始末,眾人也都恍然大悟。包正又取出了一物,扔在了何武的身前道:“你可認得此物?”
何武拾起一看,不禁愕然:“這——這是我家主人之物,是一個月之前,主人叫我到城裏,找楊鐵匠打造的,因何到了大人手中?”
包正聽了,於是對胡知縣說道:“大人,殺害王氏的,定然就是那個雙橋鎮的何天福!”
胡知縣麵對如此簡明的案子,心中也是了然,隻是這何天福乃是吏部侍郎的胞弟,實在有些紮手。不由就在大堂上沉思了起來。
那一支梅見了,就上前施禮道:“大人,現在人證、物證俱在,請大人發簽,屬下願意去雙橋鎮,將真凶緝拿歸案!”
胡知縣聽了,卻皺著眉頭道:“這何武一麵之詞,不可偏信,萬一我們冒冒失失抓錯人,那可就吃不消了!”
包正和一支梅聽了,這才想起,原來是凶犯的後台太硬,糊塗官是怕丟了烏紗啊!想到此處,一支梅立刻一臉忿忿之色。
包正想了想,對伏在胡知縣的耳旁道:“大人,您是害怕證據不足,屬下倒有一個辦法,可以叫何武戴罪立功,回去尋找證據,到時候鐵證如山,也就不怕他抵賴了!”
胡知縣也隻好點頭。包正於是對何武說道:“何武,如今你行凶殺人,按律當斬,你到底想死想活!”
何武立刻磕頭不止,將額頭磕得鮮血淋漓:“大人饒命,小人願活!”
包正於是說道:“那好,現在就放你回去,限你在明天早晨之前,將何天福所穿的一件白綢衫,上麵還有撕裂的痕跡,隻要你完成任務,就可免除一死!”
何武聽了,心裏也是納悶:如果主人有這件衣服倒還罷了,倘若沒有,我的小命豈不是玩完了。於是,便仗著膽子問道:“大人,如果主人家沒有這件衣服——”
包正還未等他說完,就瞪了他一眼:“放肆,我說有就有,你隻管取來!還有此物,你隨身佩戴好,不可遺失,幹脆你就掛在脖子上吧!”
說罷,取出一物,給何武掛在胸前。何武無法,也隻好硬著頭皮答應下來,回雙橋村去了。他前腳剛走,小黑就率領著兩名捕快,尾隨著去了。
到了第二天上午,眾人在縣衙等著何武歸案。左等右等,一直到了晌午,卻等回了空手而歸的小黑。
包正忽然預感到事情不妙,於是就急切地詢問道:“何武呢?”
小黑說:“這廝昨天進了何府,一隻就沒有出來,我們在何府外麵守了一天一夜,也不見動靜,隻好回來商議辦法。”
包正聽了,臉上立刻一片落寂之色,轉身對胡知縣說:“大人,還得請您去雙橋村驗屍!”
胡知縣詫異地說道:“驗誰的屍體?也沒人報案。”
包正道:“大人,這何武一去不返,肯定是遭了毒手。”
胡知縣這才恍然大悟,忽然又想到,如果何武死了,那麽凶手肯定就是何天福,這塊燙手的熱山芋還是不要碰的好。於是就對包正說:“本官今天身體有些不適,就由你和雷黑子全權負責此事!”
包正見狀,心中不覺好笑:“這個糊塗官倒推得幹淨!好,你怕丟了烏紗,我一個小小的仵作,一沒官銜,二沒品級,我看誰能奈我何?”於是就爽快地答應下來。
旁邊的一支梅見了,也上前主動請纓:“大人,屬下願意一起前去辦案。”
胡知縣見還真有人不怕事,於是也就答應下來。然後又派了十多名衙役,一同前往。
包正一行急匆匆地趕到了何天福的府門,隻見大門極為氣派,高高的門樓,漢白玉的台階,兩旁是一對威武的石獅子,門上橫著一幅匾額,上寫四個大字“忠孝傳家”。
正在打量之際,隱藏在附近的兩名捕快現身出來,對包正道:“何武還是沒有出來!”包正點點頭道:“隻有進府一探究竟了!”
於是就上了台階,對著滿臉驚愕的看門家丁道:“快快進去通稟,我們奉命前來辦案!”
那看門人挑了挑眼皮,橫了他們一眼,然後傲慢地說:“好,你們在門外等一會,我進去看看,我家主人是否有空接待你等。”
小黑一聽,當時就怒了:“直娘賊,你一個狗一樣的奴才,也敢跟大爺指手畫腳的,真真氣煞灑家也!”然後就一個箭步,衝到那人麵前,輪圓了蒲扇般的大巴掌,狠狠地扇了過去。
那個家丁頓時被打了一串跟鬥,等他爬起來之後,滿嘴流血。他手指著小黑,剛要張口罵街,卻從嘴裏掉出了幾顆大牙,這才捂著腮幫子,嚎叫了起來。
一支梅見狀,飛起一腳,將他踹到了門裏,厲聲喝道:“你要是再敢聒噪,就打斷你的狗腿,你這個仗勢欺人的狗腿子!”
那個家丁哪敢分辨,連滾帶爬地進去通報了。包正看著這兩個人,心中也頗覺痛快,來時的鬱悶之氣也稍稍出去了一些。不一會,裏麵出來了一彪人馬,足有四五十個,看模樣都是護院的家丁,手中都提著棍棒之類。為首一人,約莫三十六、七歲的光景,高大身材,白淨麵皮,繡衣束發,顯得風流倜儻。看來就是當今吏部尚書的胞弟何天福了。
隻見他來到門首,麵沉似水地喝道:“什麽人如此大膽,竟敢到我的大門前鬧事?”
包正上前道:“何員外,我們是縣衙的差役,奉知縣大人的命令,前來捉拿一名殺人凶犯!”
何天福上下打量了包正一番:“你是何人?在縣衙所任何職?”
包正凜然道:“在下龍遊仵作包正!”
何天福聽了,仰天大笑道:“哈哈哈!原來隻是個小小的仵作,竟敢打傷我的家丁,難道你們真以為我何某人是好欺負的!”這時,身後的幾十名家丁整齊劃一地向前邁了幾步,手中的棍棒也都紛紛揚起,大有主人一聲令下,就要群起攻之的架勢。
小黑和一支梅見了,正好是求之不得,於是也都抽出了腰刀,就要上前砍殺。包正把他們二人喝住,然後不慌不忙地說道:“何員外不必動怒,我們也是奉命行事。貴府的家人何武,前日已經招認,村民張貴就是他用鐮刀割死的。不料想獄卒疏忽,叫他越獄潛逃。有人看到他昨天回到了何員外的府上,故此我們才來捉拿殺人凶犯歸案,折腰是耽擱了,誰也吃罪不起呀!”
何天福聽了,皺眉道:“何武昨日確實回來過,不過,據他所說,是在縣裏酒後鬧事,被胡知縣關了幾天,打了幾十板子,就放出來了。何來什麽殺人、越獄之事?”
包正從袖子裏取出幾張紙,遞了過去:“這是何武的供詞,何員外豈可輕信奴才之言!”
“哎呦!那我也被他騙了!”何天福連忙見風使舵:“不瞞你說,那何武昨晚已經被我打發到蜀中采購綢緞去了。待他回來,我一定親手將他綁縛,送交縣衙處理!”
包正嘿嘿一笑道:“何員外,據我所知,那何武尚在府內,並未遠去吧!”
何天福將兩手一攤:“既然信不過何某,你就看著辦吧!”
包正也是一步不讓:“那好,我就要在府上搜一搜了!”
何天福怒氣衝衝地說道:“倘若搜不到呢?你又將如何?這私闖民宅,誣陷良民之罪,我是要如實稟報家兄的!”
包正也正色道:“到時候,包某願意聽從何員外發落!”
何天福一陣冷笑:“好!那就請便吧,不過,我府中盡是值錢的物件,要是有什麽遺失,就讓你們傾家蕩產!”然後,將袖子一拂,氣衝衝地去了。
包正將手一揮:“搜!”就率領著衙役,衝進了院子。身後的一支梅看了,也不禁佩服包正的膽色:這次,可真是把身家性命都押上了!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四十五章 智破連環案
包正率領著眾人,將何府前前後後、裏裏外外搜查了一遍,並未發現何武的蹤跡。小黑不禁焦躁起來:“何武這廝,莫非是長翅膀飛了不成?”那何天福隻是袖手旁觀,連連冷笑。
最後,隻剩下後花園沒搜到了。包正等人進了園門,迎麵是一個池塘,一架曲曲折折地浮橋橫在塘上。水麵上長滿了荷葉,還有一些粉紅的荷花高高地鑽出了水麵,正綻放著生命中最豔麗的色彩。
包正口中讚道:“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何員外可真是雅人!”然後就上了浮橋,隻覺得搖搖晃晃,於是就扶住了旁邊的欄杆,對何天福說道:“此橋不大穩便,何員外就不怕出入時不慎落水嗎?”
何天福冷笑道:“倒是包仵作可要小心呢,這池塘深得很,萬一栽到裏麵,可就要因公殉職了!”
包正嗬嗬一笑,也不生氣,率先過了池塘。踏上了一條鵝卵石鋪成的小徑,走進了一座八角亭,碧頂紅柱、裏麵還有一張精致的石桌,幾張圓形石凳。
包正仔細地觀察了一會,就對何天福說道:“何員外好興致,昨夜月明風清,員外一定再此賞月啦!”
何天福聞言一驚,脫口道:“你是如何知曉?”
“石桌之上有幾隻蒼蠅駐足,可見美味猶存;桌下雖然是新鮮打掃過,卻還存有幾枚雞骨、幾根魚刺,引來螞蟻成群。”包正又仔細看了一下,然後故作驚歎地說道:“哎呀!這酒還真是喝了不少,何員外,酒多可要傷人啊!”
何天福聽他話裏有話,卻佯裝不知,氣衝衝地問道:“包仵作,此話怎講?”
包正指著地上隱約可見的嘔吐遺跡說:“何員外,這便是樂極生悲的見證啊!”說到“樂極生悲”的時候,特別加重了語氣。
何天福皮笑肉不笑地說:“包仵作,這一時飲酒過量,好像也沒有觸犯我大宋的律法吧?”
包正也緊追不舍,繼續問道:“嗬,員外也吐了!不知同飲者何人?”
“隻因何武要出遠門,所以就邀他來喝了幾杯。”
“就你們主仆二人嗎?飲酒之時,何員外坐在哪麵?那何武可曾過量?”包正還真是刨根問底。
何天福指著有嘔吐痕跡的一麵說道:“我就坐在此麵,那何武是上路之人,喝得不多。”
包正微微一笑,然後又信步走上了浮橋,觀賞起水中盛開的荷花來。何天福卻有些沉不住氣了:“包仵作可真有興致啊,你至今還未找到何武,我倒要看看你如何交代!”
包正卻指著池中的荷花,顧左右而言他:“何員外你看,這蓮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漣而不妖。中通外直,不蔓不枝,真花中君子也!員外大概也是如蓮花一般的君子吧!”
何天福怒道:“我是君子也好,小人也罷,都不牢包仵作來指指點點,你還是快快把何武找尋出來,才是正理!不然,我就一起和你對簿公堂!”
包正揮了揮手道:“何員外不要性急,剛才賞荷之時,在下忽然有了一些收獲,請員外來為在下解惑。你看這段紅漆欄杆,粗看與別處無異,但是用手一摸,就有些差別了。別處的扶手,總有一些灰塵要沾手;唯有此處,卻是幹幹淨淨。請問員外,這是何故?”
何天福臉色微變,默不作聲。
包正繼續說道:“員外,再看此處欄杆下麵的荷花,也與別處不同。別處的荷花莖杆挺直,而此處的莖杆卻有些傾斜;旁邊的幾張荷葉,也有些新鮮傷痕,這又是何故?”
何天福臉色慘白,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包正裝作恍然大悟的樣子:“莫非這水底的淤泥之中,不僅長出了高潔的蓮花,還藏著什麽秘密不成!”
何天福渾身一陣顫栗:“這——這一潭清水,能有什麽秘密。包仵作說笑了,剛才下人已經準備了酒飯,請包仵作到廳中小酌幾杯,在下也有一些心裏話,想和包大人一敘!”
旁邊的一支梅見何天福口氣忽然軟了,而且話中還有親近之意,恐怕是要借機向包正行賄,於是就緊張著注視著包正的反應。
包正嗬嗬一笑,對何天福說道:“何員外,在下自幼學得一些微末之技,善能召喚冤魂,今天就在這裏獻醜了!”
說罷,口中念念有詞,然後用手一指池塘,大叫道:“太上老君,急急如律令!”
話音剛落,隻聽剛才所指的池塘裏麵忽然傳出了一陣低沉的蜂鳴,聲音如怨如訴,淒厲刺耳,回蕩在水麵上,真仿佛是冤魂在悲慘地控訴一般。
何天福撲通一聲,手扶著欄杆,跌坐在浮橋上。包正見狀,把手指收回到胸前,念了一聲“去!”立刻四下俱寂,再無一點動靜。這下,連旁邊的衙役、捕快也都吃驚不小,在心中又把包正神化了不少。
包正微笑這對何天福道:“何員外,我剛才就說過了,這座浮橋不甚穩當,你可要當心啊!”
然後又對旁邊目瞪口呆的衙役們說道:“誰到水下一探究竟?”
立刻就有兩個會水的自告奮勇,脫衣入水。他們先將荷葉等拉斷扯開,然後一個猛子紮了下去,在水中摸索起來。
不一會,便摸到了一具屍體,托出了水麵,搭到浮橋上一看,正是何武!
“哎呀!這不是何武嗎?他怎麽掉到水裏了呢?”旁邊的何天福故作驚訝地說道。
包正微微冷笑,仔細地觀察起屍體來:身上穿著一件白綢長衫,腳上穿著一雙青麵白底的靴子;背上用細麻繩緊紮著一個硬梆梆的包裹。打開一看,全是白銀,整整三百兩。
“何員外,這些銀子怎麽回事?”包正轉頭問驚慌失措的何天福道。
“這些銀子是我昨天給他的,用作采購絲綢的盤纏。”
“那麽,這身衣服和這雙靴子也是你給他的吧?”包正意味深長地說。
“是——是的,我見他出門時沒有什麽像樣的衣服,就送與他的。”
“這個何武怎麽不去蜀中,卻到了水池當中?何員外昨夜與他把盞餞行,想來不會不知情吧?”
“包仵作何出此言!想是這何武酒後失足,落水而亡,與我又有什麽幹係!”何天福一見事情敗露,也就幹脆信口雌黃了。
小黑在旁邊見他還在狡辯,不由瞪起了眼珠子,提起大拳頭,就要講何天福暴打一頓。那一支梅更是嫉惡如仇,已經按住腰間的大刀,恨不得殺之而後快。
包正胸有成竹地攔住了二人,繼續問道:“何武跌落欄杆之際,何員外你在何處?難道就眼睜睜看著他落水而不救嗎?”
“在下嘔吐之後,渾身乏力,就伏在石桌上睡著了。他以後是否又繼續喝酒,又是怎樣離去,我一概不知。等到我醒來的時候,涼亭中隻剩下我一個人,我見月已西斜,隻道何武已經走了,我也就回房睡覺了。”何天福仗著死無對證,越吹越玄。
包正聽了,嘿嘿一陣冷笑,吩咐道:“準備驗屍!我相信,何武的屍體會說明真相的!”
然後,吩咐衙役小心地脫下何武的衣服,從旁邊的一個小衙役手中取過一個小包,打開之後,裏麵是一些解剖屍體的工具,很多,都是包正根據現代法醫的設備,畫下了圖紙,叫鐵匠打造的。
包正先取出了一副鹿皮手套,戴在了手上,然後檢查何武的頭部,隻見死者的顱後有一處創傷,呈橢圓形,顱骨破裂,顯然是重擊所致。
又撬開了死者的口腔,發現口中沒有泥沙;然後割開了鼻孔,裏麵也沒有發現泥沙。最後,包正又開膛驗屍,他取出一些刀具,自死者的喉管切開,向下逐一開啟檢驗。切到胃部的時候,僅見少量未消化的食物。包正從腸胃中取出一些食物,察看了一番,然後滿意地點點頭。
旁邊的眾人見了如此血腥的場麵,都有些色變。特別是包正切割死者腸胃的時候,有些衙役、捕快都忍不住趴在欄杆上嘔吐起來。
包正驗屍完畢,解下了鹿皮手套,然後對何天福問道:“何員外,你昨天晚上,吃的是什麽飯?”
何天福見他問得沒頭沒腦,於是就據實回答道:“大米飯。”
包正哈哈大笑道:“好啊,剛才我問亭中的嘔吐之物,你說是你過量所致。可是,剛才我檢查嘔吐物,卻有玉米粉做的飯,恰恰與何武腸胃中那些未消化之物相符。這就說明,那些嘔吐之物,不是你的,而是何武的!而你們二人在亭中飲酒的座位,也恰恰與你所說的相反。你剛才謊稱自己飲酒過量,純粹是子虛烏有!”
何天福無言以對,臉色開始發白,頭上冷汗直淌。
包正用手一指何天福,厲聲說道:“殺害何武的凶手,就是你!”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四十六章 蒸骨巧驗屍
何天福雖然心驚膽顫,但仍然抵賴道:“你——你血口噴人,我要找我的哥哥,狀告於你!”
包正身上忽然升騰起一股浩然正氣,緊盯著何天福的眼睛道:“如今鐵證如山,你還敢狡辯。昨夜,花園中隻有你和何武兩人,你先用酒把他灌醉,然後又許以重金,使他放鬆了警惕。你們一個喝醉了酒,昏昏沉沉;一個有心留量,頭腦清醒。自然是醉者在前,醒者在後了,經過卵石小路的時候,路邊盡是石塊。醒者就拾起了一塊石頭在手,走到浮橋上的時候,醒者用石頭重擊醉者的後腦,將其打死,然後又推入池塘之中,簡直是易如反掌。何員外,你說這個醒者會是誰呢?”
何天福雙膝一軟,忍不住撲通跪倒在地。包正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剛才驗屍的結果,也正好與我剛才的推論一致。死者後腦有傷,正是石擊所致;口鼻中沒有泥沙,說明入水之前,已經失去了知覺,停止了呼吸;而這三百兩銀子,則正好有重金壓身,就可長沉水底,藏屍滅跡。哈哈,可笑可笑,殺人者自作聰明,卻不是此地無銀三百兩嘛!”
眾人都被包正絲絲入扣地推理說得心服口服,就連一支梅也在心裏重新給包正定位了一下。小黑又問道:“那何天福給何武換上綢衫、靴子,又有何意圖?”
包正道:“這也是他精心設計的得意之作。”然後,取來了何武所穿的綢衫,抖落開後,隻見左肩處有一處不太大的裂口說道:“秘密就在這裏!”
然後,猛然上前,伸手扯開何天福的衣領,眾人一看,何天福左肩胛骨處露出了一口齒痕。
包正道:“何員外,這就是張貴之妻王氏給你留下的紀念吧!那雙靴子,也就是你那夜去王氏家裏所穿的吧!”
何天福在一個個鐵證麵前,也垂下了頭,不再辯駁,但是,眼裏仍然露出一股凶厲之色,咬牙切齒地對包正說:“小子,人都是我殺的,我倒看你能把我怎麽樣!咱們走著瞧。”
包正對此當然是不屑一顧:“王子犯法,與庶民同罪,更何況你一個平民百姓!把罪犯何天福捆綁起來,帶回縣衙。”
包正帶人查抄何府的消息,早就傳遍了雙橋鎮,所以當他們從何天福家出來的時候,大門口已經圍滿了看熱鬧的百姓。大家一看平日橫行鄉裏、無惡不作的何天福被綁了出來,無不拍手稱快。
這時,人群之中,忽然衝出一個少年,撲通跪在地上,放聲大哭道:“大人,我祖父死得冤枉,請您為我做主啊!”
包正連忙把少年扶起:“你有何冤情,慢慢道來!”那少年剛要講話,忽然傳來“當當當”的鑼聲。人群不由往兩邊一分,隻見錢塘縣的王知縣乘坐著轎子,率領著三班衙役,急匆匆地趕來了。
到了包正等人的麵前,王知縣下了轎子,理了理袍袖,然後瞥了包正一眼,傲慢地問道:“包仵作,你為何捆起何員外?”
包正道:“他先殺害王氏,又殺死何武,幾天之內,連殺兩人,難道就不該緝拿歸案嗎?”
王知縣看了何天福一眼,見他並不辯白,就知道確實如此。於是眼珠一轉,又對包正說道:“既然如此,你就把犯人交給本縣審理,就不勞你們了。”
小黑怒道:“人是我們抓的,憑什麽給你?”
王知縣也麵帶不悅:“大膽!你一個小小的都頭,竟敢目無上官,該當何罪?”
包正一看他耍起了官威,就攔住了小黑,然後對王知縣道:“這個案子從一開始就是我們龍遊縣辦理的,恕難從命!”
然後轉身對剛才的少年道:“你來說說吧!”
那少年於是道:“大人,我祖父家傳了二十畝水田,這個何天福非要低價買下。我祖父自然不肯,誰知一月之後,水稻成熟,那何天福竟然帶著十多個家丁,到我家地裏去收稻,說是一個月前已經買下了。我祖父就上前與他理論,卻被這廝當胸一腳踹倒在地,然後又命令家丁一擁而上,一頓拳打腳踢,將我的祖父打得重傷吐血。抬回家後,第二天就去世了。我父親就告到了縣裏,就是這位王知縣審理的,他旁邊的李仵作給驗的屍,卻說我祖父是天熱人老,死於中暑,還說我父是誣告良民,結果就被抓走當了苦役,如今已經過去兩年多了,音信全無,請大人給我作主啊!”
包正聽他說得淒苦,於是就對李仵作道:“李兄,當日的情景如何?”
李仵作從容說道:“當時,死者的胸部腹部都有青紫印痕,但都是死者活著的時候拔火罐留下的痕跡,並非毆打的傷痕。”
包正皺著眉頭道:“有傷無傷,一驗便知!少年,你祖父葬在何處?帶本官前去驗屍。”
旁邊的一支梅連忙小聲提醒道:“包子,人都死了三年了,屍身早就腐爛,恐怕隻剩下累累白骨,你如何驗法?”
包正和他耳語了一番,一支梅就領著幾個衙役離去了。
李仵作聽了,先是一愣,然後奸笑道:“包老弟,我也去跟著開開眼,見識一下你如何給死了三年的人驗屍,也好從旁觀摩學習!”同時心中暗暗好笑:“哼!胸腹之傷,早已化為烏有,你還驗個屁!”
就連王知縣也準備看包正的笑話,也隨著去了。其他看熱鬧的村民,也跟去了足有幾百人。一行人浩浩蕩蕩,來到了村外的墓地。此時,已經時近中午。
包正叫少年找到了祖父的墳墓,然後挖出棺木。打開棺蓋之後,裏麵隻剩下一具淡黃色的枯骨。圍觀的村民見了,也都為包正捏了一把汗,不知他要如何驗屍。
這時,一支梅帶領著衙役,滿頭大汗地趕來了,還帶著一大堆用具。
包正檢查了一下這些物品,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就先戴上手套,用清水把屍骨先清洗了一遍,然後用細麻線把屍骨按照人體骨骼的位置,一塊塊串連起來,在一片竹席上擺成人型。
同時,吩咐衙役在地上挖了一個長五尺、闊三尺、深二尺的地窖。掘好之後,又捧來許多柴炭,堆放在地窖裏,然後引火燃燒。過了半個多時辰,地窖四壁的泥土就被燒得通紅了。
這時,包正叫人用鐵鍬將火炭鏟出,連忙將兩升好酒、五升酸醋潑灑在地窖內。頓時,熱氣蒸騰,酸香撲鼻。說時遲,那時快,包正又叫兩名衙役把盛放屍骨的席子放到地窖裏,上麵用一些蒿草苫好。
又過了一個時辰,太陽已經有些偏西。包正叫人撤去蒿草,取出了屍骨,然後,叫小黑撐開了一把紅油傘,遮住了屍骨上的陽光,仔細檢驗起來。旁邊的人也都凝神屏氣,靜觀包正驗骨。
包正先是仔細觀察死者的胸骨和肋骨,看了一會,取出了幾根肋骨和一塊胸骨,對圍觀的群眾說:“這塊胸骨之上,有塊塊暗紅色的淤血斑跡,清晰可見;這兩根肋骨已經斷裂,而且斷裂處也呈深紅色,乃是流血滲入其中。由此,證明死者當時確實是被毆打致傷,因而死亡。”
幾個膽大的村民也都上來觀看,果然如包正所說。李仵作也湊了過來,仔細地查看了一番,轉身欲走。卻被包正一把拉住:“李兄,這當日之傷,你究竟是如何驗的!”
李仵作頓時無言以對。小黑衝到了他的麵前:“好球囊!定是你收了何天福的賄賂,有意作弊,灑家今天就要替死者報仇!”李仵作望著小黑缽盂大小的拳頭,不禁癱軟在地上。
這時,王知縣咳嗽了一聲:“嗯歎!李仵作也是一時之失,回去本縣自然會處理,輪不到由你來教訓,哼!”
然後,狠狠瞪了包正一眼,帶領著手下狼狽地回去了,臨走前,還給何天福遞了一個眼色。後者心領神會地點點頭。
小黑忿忿地說:“他們如此草菅人命,難道就讓他們這麽走了!”一支梅更是咬牙切齒,恨不得衝上去將這些貪官汙吏全都就地正法。
包正望著李仵作的背影,搖了搖頭:“我們的官職太小了!”這一刻,包正對權力產生了從來未有的渴望。他靜靜地對一支梅說道:“要是能用手中的權力去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又有什麽不好呢。”
一支梅沒有作聲,默默地點了點頭。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四十七章 灌顱取證物
一行人押著何天福,剛要離開雙橋鎮。這時,忽然當當當的銅鑼之聲傳來。包正又以為是王知縣去而複返,仔細一看,卻是胡知縣駕到了。
於是連忙上前見禮。原來,胡知縣聽了衙役飛報,說是包正抓了何天福,於是再也坐不住了,就急匆匆地趕來。到了鎮子,撲了一個空,於是就在村民的引領下,直接來到了這裏。
包正於是就把破案的經過詳細地稟報了一遍,胡知縣一看證據確鑿,犯人也低頭認罪,心裏這才安穩了一些,不過,他總是覺得此事難以善了,處理不好,丟官是小,自己的性命能否保住,都不得而知。
正在思量之際,忽然人群之中又是一片騷亂。隻見一個衣衫襤褸、蓬頭垢麵的婦人,嚎啕著,撲倒在胡知縣的麵前。
胡知縣也嚇了一跳,以為對方是一個瘋子,連忙喝令兩名衙役架起水火棍,擋在身前。
隻見那婦人哭訴道:“大人,我丈夫被何天福陷害而死,求大人為他伸冤啊!”
胡知縣見她言語清楚,才知道不是瘋婦。於是定下心來,出言問道:“你丈夫又有何冤屈?”同時心裏想道:“人都死了,還給本官找什麽麻煩!哼!”
那婦人於是悲悲切切地說道:“我家丈夫名叫張良,奴家趙氏,我夫寒窗苦讀,卻未能進仕,所以就在有錢人家坐館授學。四年前,被那何天福聘去,教他的獨子讀書識字。不料想那孩童頑劣,掉到池塘,溺水而亡。何天福於是就誣告,說是我夫將那孩子掐死,然後推到水中,於是就將他扭送到縣衙。前任知縣不問青紅皂白,就定了我夫蓄意殺人之罪,被斬首示眾。大人,我丈夫死得冤啊,青天大老爺,你要為民婦做主啊!”
聽了趙氏的一番血淚控訴,胡知縣心中不禁有些犯難:“案子早就結了,要想推翻重審,牽連甚廣。再說,都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如何查證,也是難題。”
於是,他又目視了包正一下,現在,胡知縣感覺自己真的離不開這個小小的仵作了。什麽樣疑難的案子,到了他的手裏,都能迎刃而解,真仿佛有如神助一般。
包正此刻也正在凝神靜思,不知不覺,嘴上又叼起了那個煙鬥。胡知縣如今也揣摩出來了,這包正要是嘴上一叼起煙鬥,基本就能解決問題。
果然,包正在思考了一會後,對胡知縣說:“大人,本來我也沒有把握,但這個趙氏實在可憐,我願意一試!”
旁邊的何天福聽了,卻嚎叫起來:“我那寶貝兒子早就入土為安,你們如今還要騷動他的屍骨,我——我一定要告你們!”
包正怒視了他一眼:“開棺驗屍,與死者何損?張良雖死,趙氏卻難得清白,今日定要將你兒子的死因斷個明白!你連傷數命,還是好好考慮一下自己吧!”
何天福聽了,隻是冷笑,也不再言語。
包正於是又吩咐一支梅準備應用之物。然後率領眾人,趕奔何天福家的墓地。何家的祖墳坐落在村東的山崗上,四周綠樹環合,碧草茵茵,山下一條溪流,蜿蜒而過。
包正心中暗道:“好一塊風水寶地,不過怎麽出了如此不肖兒孫!”
不一會,一支梅將應用之物準備停當。包正找了一個空地,燃起了一個銅盆,裏麵加上木炭,在木炭之上,坐上一個瓦罐,罐內裝了白醋。
等醋燒沸之後,又往裏麵加入鹽和白梅。此時,空氣中彌散著醋的酸香,聞著不由牙倒。
另一邊,小黑則負責掘墓,不多時,墳墓掘開,露出了一副楠木棺,上麵用上好的生漆漆得油亮。共上漆九道,堅固異常,就是樹根經此都得改道,所以整個棺木完好無損。
包正先仔細檢查了一下棺釘,見都包裹在生漆的裏麵,沒有破損的痕跡,足見下葬後並無人破壞。於是掃去棺蓋上的泥土,起出棺釘,個個都光亮如新。
包正端了一壺白酒,然後吩咐小黑揭去棺蓋。小黑雙手運足了力氣,大喝一聲“開”,把楠木棺蓋就推了下去。這時,一股白氣從棺內直衝上來。包正見了,口含白酒,“噗噗噗”連噴數口,此法,意在消除汙穢,起到消毒的作用。
包正等棺中的穢氣散盡,這才口嚼生薑,上前驗屍。隻見屍身早已腐爛,屍骨完好,臥於棺底的織錦之上,骨植弱小,一看就是孩童的骨骸。
包正帶上了手套,俯身將棺中的顱骨取了出來,這一挪動,顱骨上的頭發盡皆脫落,露出了一個白森森的骷髏頭。顱骨腐肉黏稠,散發出陣陣惡臭。旁邊的人都不禁掩起了鼻子。胡知縣更是幹嘔了幾下,險些當場嘔吐起來。
包正事先早有準備,鼻孔中塞了沾了香油的棉球,所以神色如常。隻見他一手托著顱骨,一手將一塊幹淨的紗布浸到煮沸的醋中,再取出放置在顱骨之上,然後輕輕擦拭。
不一會,顱骨上的腐肉盡去,變成了一個白淨淨的脫脂人頭顱骨。包正把幹淨的顱骨放置在一個白瓷盆裏,放在旁邊的一塊青石上。
然後,又取了一個細頸的花瓷膽瓶,裏麵盛上清水。做好了這些準備工作,包正對眾人道:“大家都近前來觀看!”
那胡知縣、趙氏還有一些好奇的差役都圍攏上來。包正又叫押解何天福的捕快也把他帶到麵前,對他說道:“你兒子到底是被掐死入水,還是自己不慎落水溺死,馬上就可見分曉。”
何天福滿臉不屑之色,心中暗道:“我倒要看看你如何取證,難道你憑借著一具顱骨,就能看出我兒是如何死的!”
隻見包正將膽瓶裏的清水,小心地從顱骨頂門的空隙內細細灌入,不一會,水就從顱骨的七竅慢慢流出。
包正指著從鼻竅內流出的水說:“各位請看,鼻竅的水流之中,帶有細沙泥屑,清清楚楚地沉澱在白瓷盆的底部,各位想想,這是何故?”
胡知縣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連連問道:“包正,這泥沙從何而來?”
包正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大人,這個孩童絕非被張良掐死之後,投入水中的,大凡死後入水者,因其已經斷了呼吸,所以顱內斷無細沙之理。而生前落水者,攪動了水底的泥沙,從鼻腔而入。泥沙一旦嗆入,便不能出。多年之後,顱內之物全部腐爛,但是泥沙卻保留了下來。因此剛才我用灌顱之法,驗出了顱骨中存有泥沙,這就說明,這個孩童是活著入水的,被張良掐死後拋到水中之說,斷斷不會成立!”
胡知縣這才恍然大悟,連連點頭。其他的衙役也盡皆歎服,絲絲入扣的分析,巧妙的灌顱法,確實讓人歎為觀止。
而何天福則不免有些垂頭喪氣,包正看著他笑道:“何員外,你朝中有人,斷不會輕易招供,我一定會把你的案子定得如鋼似鐵,就是打到皇上那裏,也叫你翻不了案!”
何天福陰沉沉地說道:“好!那咱們就走著瞧吧!”
那趙氏見包正為自己死去的丈夫雪清了冤屈,更是哭倒在包正的腳下,隻是連連磕頭不已。包正將她扶到胡知縣麵前說:“包某隻是具體操作之人,你還是要感謝知縣大人不畏艱難,勇擔重擔,為民伸冤,不愧青天之名。”
胡知縣經他一誇,頓時有些飄飄欲仙,心裏第一次感受到,除了升官發財的快樂之外,原來還有如此美妙的感覺。
包正有吩咐將顱骨重新放置在棺內,蓋上棺蓋,釘上棺釘,重新入土埋葬,忙碌完了,這才準備啟程。
圍觀的百姓一日之內,有幸目睹了包正神奇的驗屍技法,更是把他當成了活神仙一般。在他們樸實而愚昧的心中,這個嘴裏喜歡叼著怪怪的煙鬥的年輕人,絕對是上天派來為他們伸冤雪恥的!
第一卷:鋒芒初露龍遊縣
第四十八章 侍郎救胞弟
包正在雙橋鎮破獲了連環殺人案,在村民的夾道歡迎下,離開了鎮子。十幾個衙役也都挺胸腆肚,仿佛也跟著沾了光,或者是跟著沾上了一些仙氣,因為剛才在何府的浮橋上,包正施展仙家的法術,神奇地召喚了死者的靈魂,簡直是太神奇了。
其實,包正隻是在何武的胸前,佩戴了那個從現代偷渡來的自動跟蹤儀而已,而他手舞足蹈的時候,按下了藏在衣服裏的搜索開關,打開了遙控器的按鈕,所以才引發了蜂鳴。但是這一切,在南宋人的眼中,則近乎於神跡了。而後來的蒸骨、灌顱之法,則是取自無名仵作贈送的書籍,同時,又融入了他自己掌握的知識,使其更加科學合理。
一行人浩浩蕩蕩,回到了龍遊縣衙,胡知縣升上大堂,聽到鄰縣的王知縣也知道了此事,不由皺起了眉頭,眯縫著小眼睛琢磨了半天,然後吩咐道:“先把罪犯押入大牢,好生看守!”就宣布退堂,扭動著肥胖的身子,回後堂去了。
剩下包正三人在大堂上麵麵相覷:胡知縣連案子也不急著審理,這葫蘆裏賣得是什麽藥啊?無奈之下,三人隻好回去休息,畢竟已經勞累了一天了。
到了包正的別墅之中,看到阿紫正在院裏逗弄小白和狐狸精。那小白見包正回來。立刻就跑了過來,前腿豎起,搭在包正的身上,後麵的小尾巴都耍成一個圈了。
那個狐狸精也湊到了一支梅的腳下,親昵地用腦袋在她的身上蹭來蹭去,而且也學著小白,搖起了毛茸茸的大尾巴。隻是它剛剛學會這項本領,業務不夠熟練,尾巴搖得比較生硬。
一支梅看著自己的愛寵,心中想道:“看來,哪天得牽著它到前麵的大山裏轉轉了,看看能不能找到那種能致幻的植物,也好早日配置迷幻劑啊。”
就這樣,一連過了兩天,何天福的案子依然不見動靜。到了第三天早上,小黑實在憋不住了,於是就詢問胡知縣道:“大人,何天福連害數人性命,這個重案何時審理?”
胡知縣拈著狗油胡,漫不經心地說道:“此案還有一些疑點,需要一一排除,還需要一些時日。”
就在這時,猛聽得衙門口傳來了一片急促地馬蹄聲,然後戛然而止,緊接著就是一陣響亮的馬嘶。
胡知縣不由皺起了眉頭,厲聲說道:“快去看看,是什麽人如此大膽,竟敢在衙門口喧嘩,把他拿了進來,先賞一頓屁股板子!”
話音剛落,門口呼啦啦闖進一大票人馬,前麵的一個差役高喊道:“吏部侍郎何天祿大人到,龍遊縣令速速迎接上差!”
胡知縣聽了,驚得險些從椅子上滾落下來:“真是怕什麽來什麽,這吏部侍郎擺明了是為了自家兄弟的案子來的,這下可捅了馬蜂窩了!”
於是慌慌張張地跑下了大堂,兩邊的衙役今天也開了眼了:破天荒看到胡大人跑得這麽快呀!
包正也心中一驚,向堂口望去,隻見十多名差役站成了整齊的兩列,個個都是一幅精明幹練的模樣。中間是一個四十上下的官員,身穿紫袍,頭戴烏紗,腰係魚袋。白白的麵孔,一對三角眼,顧盼之間,有道道寒光射出,令人不寒而栗。
於是,包正的大腦就高速運轉起來:“這家夥肯定是來為他的兄弟開脫的,不過現在鐵證如山,也不怕你翻雲覆雨!”
胡知縣跑到了吏部侍郎身前,連連施禮道:“不知道何大人大駕光臨,有失遠迎,恕罪恕罪!”說話間,涔涔的汗水順著滿是肥肉的臉上淌落了下來,不知是天氣太熱,流得熱汗,還是心裏害怕,淌得冷汗。
何天祿的三角眼中射出了一道精光,看得胡知縣連連打了幾個寒戰:人家可是自己的頂頭上司,官居三品,自己才是個七品知縣,俗話說“官大一品壓死人”啊!
何天祿見胡知縣被自己震懾住了,於是就從鼻子裏冷哼了一聲:“貴縣免禮吧,我奉秦丞相差遣,到各地檢查吏治,這第一站,就到了你的龍遊,不知道貴縣歡迎老夫否!”
胡知縣一聽,連連點頭拱手:“歡迎歡迎,大人能屈尊紆貴,下官榮幸之至,榮幸之至!”同時,心中暗暗吃驚:“剛才他口中的秦丞相,自然就是當今的參知政事秦檜大人了,聽他的口氣,看來已經投靠到秦檜門下,這個靠山就更大啦!”
於是,胡知縣點頭哈腰地把何天祿讓到堂上的正位上,自己則垂手立在一旁。往日胡知縣在上麵耀武揚威的交椅,如今暫時擺脫了他沉重的壓迫。隻是不知道會不會永久的和他尊貴的臀部告別,這一點,現在連胡知縣心裏也沒底。
何天祿朝著身邊的胡知縣一擺手:“貴縣也請坐吧。”
有衙役搬來了一個圓凳,搭在何天祿的下垂手。胡知縣戰戰兢兢地把半個屁股搭在上麵。何天祿瞟了一眼桌上散放的公文,滿臉陰鬱地問道:“一支梅劫獄的事情處理得怎麽樣啦?可曾將人犯捉拿歸案?”
胡知縣一看,心裏暗暗叫苦:“這一看就是找茬來的,一支梅抓了幾十年,都不見蹤影,我這短短的十幾天難道就能抓到嗎?”
於是連忙從凳子上站起身來:“回大人,那一支梅行蹤不定,實在是——實在是——”
何天祿的三角眼立刻就立了起來:“劫牢反獄,極為影響朝廷聲譽,你失職在前,督辦不利在後,這頭上的帽子是不想戴下去啦!”
胡知縣下意識地用兩手抓住頭上的烏紗,生怕它長翅膀飛了一般,後背上冷汗連連,早就把官府濕透了。
何天祿見把他嚇得差不多了,於是又問道:“地方上最近可有什麽案子?”
下麵的包正聽了,心中暗道:“看來是要轉入正題了,我倒要看看他如何審理。”
胡知縣連忙說道:“回大人,最近雙橋鎮連連發生血案,有三人先後被殺,卑職正在全力審理。”
“可曾捉到凶犯?”
“捉——捉到一個疑——疑犯。”
“是何人所為?”
“是——是雙橋鎮的何——何員外。”
“帶上堂來,本官要親自審理!”
胡知縣不敢違抗,於是就吩咐牢頭到大牢中提出了何天福。那何天福來到了大堂之上,抬頭一看,立刻麵露喜色,張口喚道:“哥——”
上麵的何天祿將手一擺:“你因何殺人行凶,快快從實招來!”
跪在地上的何天福先是一愣,然後高聲叫道:“大人,我冤枉啊,是他們血口噴人,誣賴與我,請大人為我做主啊!”
何天祿點點頭,對胡知縣說道:“罪犯口稱冤枉,看來是案子還有隱情。如此重案,就由我帶回去,移交刑部審理吧!貴縣可否同意?”
胡知縣立刻就坡下驢:“下官才疏學淺,正好無力審理此案,隻是偏勞何大人了!”
何天祿手撚微髯道:“無妨!如此我就告辭回京。來人哪,將疑犯帶回京城。”下麵何天祿帶來的差役一聽,立刻上前架起何天福。
胡知縣拱手道:“大人,就在鄙縣用過午飯,再走不遲,屬下也好進一番心意!”
何天祿把手一擺:“不必了,既然案情如此巨大,還是早些趕回去審理吧。”然後,站起身來,就要離去。
忽然,堂下傳來一聲高喊:“大人留步!”
何天祿尋聲望去,卻是龍遊的一個差役。於是問道:“你是何人?竟敢阻攔本官?”
那人說道:“在下是縣裏的仵作包正,大人,按照我大宋的律法,地方上的案子,沒有刑部的公文,好像是不能隨便移交的!”
何天祿豎起三角眼,瞪了包正一眼:“你一個小小的仵作,大堂之上,哪裏有你插嘴的地方,快快滾了下去!”說完。將袍袖一甩,氣衝衝走下了大堂。
旁邊可氣壞了兩人:一支梅和小黑。二人衝到了何天祿麵前,攔住了去路。看著眼前橫眉立目的兩個人,何天祿對身後的胡知縣道:“胡縣令,你的屬下怎麽都如此不知禮儀,屢屢衝撞本官,你這個縣令是如何教導的!”
胡知縣連連瞪眼道:“你們速速退下!”
小黑和一支梅無法,隻好退到了兩邊,怒氣衝衝地瞪著何天祿。那何天祿冷哼了一聲,然後就率領著手下,大搖大擺地離開了縣衙,騎上了馬匹,絕塵而去。
包正等人追到了門外,隻是吃了一肚子的煙塵。望著漸漸遠逝的十多個人影,小黑氣得大罵不已。
包正看了一支梅一眼,低聲對她說道:“你在大牢救人,就是劫獄;現在人家就在青天白日、眾目睽睽之下,帶走了罪犯,我們卻也無能為力啊!”
一支梅緊咬著嘴唇,從牙縫裏吐出了一個字:“殺!”
十天之後,刑部傳下公文:查龍遊何天福殺人一案,證據不足,不予受理,人犯放回,地方不得再找借口刁難。
又五天之後,何天福在一群差役地簇擁下,回到了龍遊縣。他還特意穿著嶄新的絲綢長衫,在縣衙前來回走了兩趟,惹得無數群眾參觀,一時間風光無限。
當天夜裏,何天福在自家的臥房被人砍去了人頭,而臥房的牆上,則畫著一朵如血一般紅豔的梅花,於是百姓拍手稱快。
案件發生後,包正帶領捕快來到現場,草草檢查了一番,就宣布本案是一支梅所為,看來這個大盜,如今不再偷東西,而是改行殺人了。
這個案件的直接受害者就是龍遊的胡知縣,他糊裏糊塗地被罷免了官職,趕回了老家。而受到牽連的,還有包正、小黑、假公子等三人,也全部被革除了在衙門的差使,年紀輕輕,就解甲歸田了。
包正丟了飯碗,家裏失去了經濟來源,這時偏偏又雪上加霜,黑霸天等人因為新法蹴鞠而闖出了名頭,被邀請去了京城臨安,到天子腳下去踢球了。結果,月月進奉給包正的銀子也就斷檔了。
無奈之下,包正索性在街邊架起了烤爐,和一支梅賣起了羊肉串。不料想一炮走紅,天天都供不應求,後來小黑和阿紫也都過來幫忙,生意倒也紅紅火火。不過,在包正的心底,依然有一團火在熊熊燃燒,那就是破案、破案、破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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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名聲大噪臨安城 -畫眉深淺- 給 畫眉深淺 發送悄悄話 畫眉深淺 的博客首頁 (522796 bytes) () 06/30/2009 postreply 10:22:25

第三卷 窮鄉僻壤為縣令 -畫眉深淺- 給 畫眉深淺 發送悄悄話 畫眉深淺 的博客首頁 (521901 bytes) () 06/30/2009 postreply 10:24:08

第四卷 出使金國見真情 -畫眉深淺- 給 畫眉深淺 發送悄悄話 畫眉深淺 的博客首頁 (378735 bytes) () 06/30/2009 postreply 10:24:58

畫眉MM,第二;三卷看不了呢~ -flink- 給 flink 發送悄悄話 flink 的博客首頁 (0 bytes) () 07/01/2009 postreply 04:21:16

no prob for me. you might need to reload your page or clear the -天涯宅女- 給 天涯宅女 發送悄悄話 天涯宅女 的博客首頁 (113 bytes) () 07/01/2009 postreply 06:25: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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