維州軍事學院邀請華府京劇之花去辦京劇講座,已經連續三年了。今年是疫情以來第一個實地進行的京劇講座,值得紀念。我們出動了九人,道具行頭塞滿兩輛Van,有點浩浩蕩蕩的意思。從DC到學院所在地Lexington,需要三個半小時,算是長途,講座時間又是在晚上,因此院方安排留宿,也算是疫情以來第一次集體旅行了。
維州軍院1839年創立,據說和西點軍校齊名,兩校南北抗衡。五星上將馬歇爾將軍和四星上將巴頓將軍是那兒出來的,抗日名將孫立人也從那兒畢業,是有曆史有來頭的學校。兩年前第一次到這兒辦講座,是在一個比較小的演講廳,別人主講,我上妝演出片段。這次我主講,別人上妝演出,地點也換到軍校劇院了。
京劇之花去各類機構和學校辦講座已經做了八年,經驗是足夠的。因為對象都是非華裔,所以講座的內容,都以簡單介紹京劇曆史、行當分類、表演特色為主。這次我想加點新意,決定以“京劇 – 寫意的藝術”作為主題,也是因為看了京劇學者翁思再先生新出的“中國抒情方式”一書,受到啟發,想自我挑戰一下。“寫意的藝術”,首先英文翻譯就不太容易;如何講解,也是心裏沒底,但總要首先跳出自己的comfort zone,才能有所變化、有點拓展。
我闡述的要點,是把京劇一桌二椅的舞台設計以及程式化表演與寫意藝術掛鉤,由此說明京劇表演和觀眾形象思維的結合,不知道台下是否覺得我講清楚了。聽眾似乎對程式化的表演感興趣,好幾個人提了問題。因為程式化表演就是以演員為主的,所以我在問答環節就自由發揮了。我告訴他們,京劇是死定了,死定原因之一,是因為這門藝術就看演員玩意兒的; 而有玩意兒可以奉獻給觀眾的演員,都在那十年中被整死了,玩意兒就滅絕了。既然演員滅絕了,這門藝術的滅絕,也就自然不過。死定原因之二,是因為她被迫要為政黨政治服務,從北上廣到山陬海涯,舞台一片大紅大黃,說的唱的都不是人話,有點獨立思想的觀眾,想必已經嘔吐過無數次了。這樣害人的東西不死,是天理難容的。因此,無論從哪個方麵來看,京劇都是該死的,死定了。
對一門將死的藝術,我們在這兒努力向人家介紹推銷,希望別人去懂得和欣賞,有點可笑。我每次準備京劇講座內容的時候,會想到洗麵筋。將麵團在流動的水裏搓洗,洗掉澱粉和一切水溶性物質,最後剩下那團高蛋白質麵筋,就是精華。我的思維總要穿過京劇裏那些亂糟糟的、花裏胡哨的、口號漫天的、以醜為美的雜質,去找最初的本質。我們所介紹推銷的,就是那些已經死掉但可以永存的精華;目前舞台上可見的花花綠綠,看似活著有生命,其實是行走的屍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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