鳯 還 巢
喜樂的心，乃是良葯。
十三年前，我在後院種下一棵兩歲的紅梅樹苗，兩年後開出十來朵梅花，之後逐年增多。後來搬家，起過把小樹挖出來帶走的念頭，最終沒有動手。好在最後房子出租，梅花還是屬於我的。從此，每年二三月，紅梅綻放的季節，我總要幾次回去賞花。現在梅樹已經十幾歲，身量已成，可以讓我在樹下徘徊，觀色聞香，拍幾張照片，發在朋友圈。好幾位朋友看到後向我討要，我也幾次很努力的截枝扡插，至今沒有成功過。所以我目前居所的後院，並沒有梅花。
冬天一來，尤其遇到下雪，看著沒有梅花的院子，我常心感不足。最近被朋友拉進一個花卉群，群裏有火熱的團購國蘭互動。我便想，梅花雖然不能開在眼前，到底還是擁有一棵，何不試養一棵國蘭？早年在鄉下，春寒料峭時節，和小朋友結伴到當戶的山上尋找蘭花，是早春歡樂的場景。蘭花是草，低矮而不起眼，須得滿山亂跑，上下尋找，運動量很大。山風疾勁，穿著棉襖的後背也會汗津津，鼻尖被寒風吹得紅紅的流清水。野生的蘭花當然不多，但通常也能找到一兩棵，多在山岩下麵或背陽地方，陰陰暗暗的角落，一叢墨綠色的草孤單地長著，從根部開出淺綠帶玉白的花，有時一兩朵，有時四五朵；稍微扒開葉子，點一點朵數，心裏便有“眾裏尋他千百度”的相逢的喜悅。把花朵從底部捏住，“噗”一聲拔出來，先湊到鼻子底下，深深地聞嗅。蘭香在冷冽流動的空氣中，清幽寒馨。等下山回到家裏，花瓣就軟軟的了，很快被棄，那到底不是懂得去靜靜欣賞蘭花幽美的年紀，喜歡的是結伴滿山亂跑的撒歡野趣，等找到了蘭花，就有了一個完美的結局。得到一個完美結局的喜悅，幾十年後想起來，仍然是記得的，那是鄉野的孩子在貧乏的物質生活中得自於山水泥土的情感富足，簡單、樸素、純淨，色香永遠留在心裏。
於是我買了兩棵蘭花，名字都好聽：“朝陽三星”和“大鳳素”。我的蘭花群友提醒：蘭花不好養，新手得準備好交學費。比如植料有講究，澆水有講究，環境有講究，還要遠離廚房油煙氣，一近油煙它就死。蘭花長在山野的時候，並沒有這些講究；搬入室內，成為觀賞擺設，就奇怪地嬌嫩起來。我照著建議，買了瘦長多孔的花盆和專屬蘭花植料，種下，找一個通風又避免陽光直射的角落，放好。走開幾步，回頭看時，忽覺得確實不同凡草了。看別人傳的照片，幾片瘦瘦的葉子，從精致的花盆裏麵向上舒展開來，比花朵本身更有姿態，這和我幼年在山上所尋見的蘭花草，氣質明顯不同。
這樣被嬌養起來的盆裏蘭花，宜於牆角，宜於案桌，宜於窗前。可近賞，可遠觀，有香有態，成畫成詩，是有意境的擺設。我於是急切地盼望我種下的這兩棵蘭花能活下來，長出新葉，開出香花。不但成為家居的點綴，也牽動萬縷千絲的各種記憶。等哪天室內有蘭，後院有梅，這樣的所在，庶幾可說是“雅居”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