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蕹菜根兒,炒辣椒......

(2023-08-28 13:13:13) 下一個

“甕菜梗兒,炒辣椒,吃滴不發燒…”, 這是兒時耳聞的金陵古城裏的民間市井歌謠,每當炎熱的夏天,在南京城裏的小街背巷裏,每每聽人唱起。

 

甕菜,不知道為什麽現在的人們說成了“通心菜,空心菜”,當然也不無道理,很形象,很直白,很世俗,很符合基本國情。“金鑲白玉板,紅嘴綠鸚哥”,現在還有多少人知道是指什麽嗎?是人都有排行,王老三,李老二,陳老五……,但各人還是都有大號的。翁菜這個名子以前是很響亮的,中國人都喜歡吃這個菜。洋大人們也喜歡吃,我就在中餐廳看見過倆老美,一人獨吃一份清炒蒜蓉甕菜,那麽大一盆蔬菜,寡吃,一口飯都不吃,根本就沒有米飯或者麵條在他們的麵前。但現在怎麽連名字都要改掉呢?

 

記得早年在廣州中山大學出差參加培訓的時候,餐廳裏總有一大鍋湯水,經常寫著“甕菜肉片湯”,無限量,自己盛。“甕菜也可以燒湯?”,我很好奇,特意去看了分明,原來就是我認得的甕菜。整條的甕菜漂浮在泛著綠色的湯水裏,菜沒有切碎,與南京人吃的甕菜長的一樣。甕菜肉片湯,味道也很不錯,在南京我沒有喝過,別人也沒有喝過,和那美味的瘦肉粥一樣,廣東湯也基本上沒有人碰(但我非常接受,還極力推薦大家吃廣東美食,從一開始無人接受,到最後不留菜,我們就莫耶噻)。我第一次知道,甕菜也能燒成葷湯,南京人隻知道炒甕菜吃(廣東人幾乎什麽菜都可以“煲湯”)。當時我更詫異的是,廣東江蘇遠隔千山萬水,天各一方,南京人與廣東人屬於different animals(不同種類的動物),語言完全無法溝通,但在這個蔬菜的名稱上,居然是一樣的!

 

我經常買甕菜回來,但從不燒湯,炒菜簡單,省事,當然是在熱天吃甕菜。冬天唐人街也有得賣,但我不買,菜很不新鮮,都是癟塌塌的,還死貴,$6一磅,吃不起。買好菜就趕快回來,甕菜不能捂在車子裏,不然葉子很快就會發黃,脫水,菜就不能吃了。廚房裏的大媽趕緊把甕菜葉子摘下來,新鮮菜葉我要爆炒,用到大蒜,生薑絲,蝦醬,魚露。炒好即刻就吃,蝦醬鹹,魚露鮮,大蒜香,薑絲去腥!媽媽咪呀,真是太好吃了,就著鍋邊吃,不吃飯,因為沒有飯,因為沒有大米。餘下的甕菜梗,就摘成寸把長的絲,筷子粗細,存著第二天晚上吃,這是我家的好菜。一天不作興吃兩頓甕菜滴,要細水長流。於是,隔天我們就吃“甕菜梗兒炒辣椒”,土掉渣的金陵古謠,被又一次的在我的耳畔回蕩。

 

我從小就不喜歡吃蔬菜,至今也沒有改變多少,有些蔬菜從來都沒有吃過,有也不吃,如慈菇,山芋,南瓜,絲瓜等,三歲看老,千真萬確,我也不打算重新做人,不吃就不吃吧。但是甕菜,我卻特別哄喜吃,從小就好這口。南京人炒甕菜很簡單,就是放鹽巴,如此粗鄙簡陋的東西我都很哄喜。若考究一點,會加點大蒜頭,辣椒絲,甚至臭蝦醬,先在油裏爆香,再投入甕菜翻炒,油一點不能少,不然幹巴巴的甕菜,不亞於吃草。好像其他地方人氏都是甕菜切碎下鍋炒,可能唯有南京人會把葉子和梗子分開吃,當然他們的甕菜是絕不燒湯的,至少很久以前是這樣的。甕菜梗可以配上多種葷素食材,爆炒出色香味俱佳的下飯菜,我會做。當然古老的南京人還創造出了古老的“金陵民謠”,文化遺產,很二,但也很是有趣。

 

我站在鍋邊,大口吞食著美味佳肴炒甕菜葉子,忽然心生一絲感慨,甕菜太委屈了,它的價值沒有被我們appreciate enough!叫甕菜也好,叫通心菜也罷,總之,這是一個讓我一輩子都吃不厭的好東西,一個讓我和人類感激不盡的好東西。它種一次,用不了多久就可以收獲一次,高溫和充足的水源就可以讓人持續不斷的豐收。它不金貴,不用人服侍,基本上不需要肥料,可以默默無聞的生長在邊邊角角不起眼的地方,low key, no cost。甕菜足實比那些十字花科的蔬菜們的品格要高尚多了。大家都是種一次,活一世,唯有甕菜可以收獲十幾次甚至幾十次。經濟價值是其他蔬菜的幾十乃至上百倍。當然還有韭菜也是這樣的生命過程。不過現在韭菜的含義已經大有擴展,華麗轉身成為了高度政治化的敏感詞匯,俺不敢妄言。好在甕菜隻是多了一個更為直觀的名字而已,吾還可以為其鳴不平。

 

甕菜為廣大的社會底層勞苦大眾,提供了豐富的營養和創造出了巨大的經濟價值,但它默默無聞,今天我要為它做點事。

 

冰箱裏還有處理好的鮑魚和海參,我要把它們與甕菜梗混合在一起,讓低賤的草根菜與高貴的鮑魚和海參共治於一爐,瞎汙搞!今晚的下飯菜就是它了。

 

我撈出了兩條海參和幾粒鮑魚,切粗條,加上大蒜辣椒爆炒,味道很是不錯。但成果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好,因為我的烹製技術不足,導致海參嚴重收縮。水發海參和鮑魚不可以在高溫熱油中長時間烹製,否則它們會脫水,收縮嚴重,口感變差。文火慢燉乃至關重要點,而且甕菜梗也過熟一些,失去了生脆的口感。相信下一次我會做的更好。

 

晚餐,我們就著這一葷一素,吃著印度的囊,無語。有人贈我一包新加坡的製作胡椒蟹的黑胡椒調料,我不敢做這樣複雜的烹飪,也沒有螃蟹來搞,新加坡調料一直都在我的視線裏,今天就用它來燒了一鍋牛尾。果然是東南亞的“毒品”,香濃美味,令人食指大動,於是就把甕菜梗兒留下的遺憾,拋到了九霄雲外。

 

飯畢,雨夜,無複漫步於曠野。枯坐於榻,聞風雨肆虐,無思想呈癡呆狀。但打出來的嗝,放出來的屁,都聞到濃濃的甕菜味兒,我好像又聽到有人在唱,“甕菜梗兒,炒辣椒,吃滴不發燒……”。忽然“靈感”襲來,生就了這些無聊的文字。


 

就把甕菜梗兒留下的遺憾,拋到了九霄雲外。

 

飯畢,雨夜,無複漫步於曠野。枯坐於榻,聞風雨肆虐,無思想呈癡呆狀。但打出來的嗝,放出來的屁,都聞到濃濃的甕菜味兒,我好像又聽到有人在唱,“甕菜梗兒,炒辣椒,吃滴不發燒……”。忽然“靈感”襲來,生就了這些無聊的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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