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篇 張它子設局(續1)

(2020-07-09 00:42:21) 下一個

五、

張一明從濱江回到家時,老婆正在收拾衣物。他一看沒有一件是自己的就問:你這是要出門呀?

對呀。你來得正好,老婆停止收拾東西:苟主任要去北京開會,時間有半個多月,點名要我同行。你說我去好還是不去好?

領導安排的那能不去呢?不過,你去不去為什麽要問我呢?張一明從妻子的問話中感覺到有點不對頭。

我又沒有資格參加開會,讓我一個人去陪他半個多月的時間,好無聊啊。妻子為自己不想去說了個似是而非的理由。

這是什麽話,開會還要人陪?張一明想了想也沒想出個頭緒,隻好說:那你就找個理由讓別人去唄。

還找什麽理由,想去的人多的是,但苟主任第一還是選了我。老婆反而不無得意地對他說,苟主任對我講,跟他去北京,回來後就讓我當辦公室機要秘書。這個位置與辦公室主任平級,很重要,必須要他信得過的人擔任。而信任必須建立在彼此了解的基礎上。去北京陪他半個月,他有時間與我單獨接觸,就能對我的為人做事有更深的了解,也能夠有時間指導我如何更好地開展機要秘書的工作。

張一明一聽就知道這冠冕堂皇裏話中有話:機要秘書既然這麽重要,為什麽不選用一個男的來當呢?偏要女人同行,而且還偏偏第一選上你。這苟團長是不是看上了我的老婆了?

你千萬別往歪處想,苟團長不是這號人。見老公這麽說,老婆就趕忙為之打阻作辯護:他之所以選我,是覺得苟姓的人少,我跟他同姓,那他與我原來應該共一個老祖,一家人才能信得過的。我到辦公室也有半年多了,他一直都在鼓勵我,要我獨立辦案,早立新功好日後提拔我。他一個老革命見過多少女人多少世麵,我這個快三十歲的黃臉婆了,那還能入他的法眼呢?

聽她如此這般地一頓解釋,張一明就酸溜溜地說了一句:既然是這樣,你就去唄。你們什麽時候動身?

明天就走。妻子高興地撲上來抱著他狠狠地親了一口,你放心讓我去了?

你東西都收拾好了,我不放心又能如何?張一明也熱烈地回吻了一口,半開玩笑地說:不過我警告你,你要為我守身如玉哦,回來以後如果那裏有什麽不對的地方,我可是破案專家,瞞我不住的。

放心,我好歹也是一朵金花,那能隨便讓人采摘呢,今晚我就讓你仔細檢查後貼上封條。你趕緊去洗澡。

所謂封條是他們夫妻間的隱私,就是老婆在關鍵部位畫上口紅,再讓張一明給舔幹淨。

一想到與師青的約定,張一明就一陣竊喜,老婆明天走師青後天到,怎麽好事都連到一起來了,心裏就巴不得老婆快點走才好。於是他就高興地去洗澡。

 

 六、

老婆走後的第二天師青來,他本想親自開車去汽車站接她,卻礙於三輪摩托上那大大的公安二字太惹眼,隻好吩咐科室人員公事公辦地開著摩托車,把她和她一歲的女兒從汽車站接到辦公室來談話。按照正規程序談話必須有兩人在場,一個問話一個作記錄。四個人在辦公室搞了一上午,隻不過是將原來在濱江茶場的那場談話,作鼓振金地讓科裏的書記員作了一次重複紀錄。

問完話待書記員走了後,張一明就囑咐師青,下午我還有一個會,晚上我們再談,我想了一個解救吳天的辦法,到時再告訴你。隻不過這是我們之間的私下談話,不好在辦公室說。我想了個地方,今晚七點半,你在嶽陽樓河下等我,好啵?見師青連連點頭,他又加上一句:晚上路黑,就不要帶你的寶貝女兒來了。又緊握了她一雙手,望了她半天,才放手讓她走。

半年多不準回家,從公安局一回來師青這才感受到什麽叫酸甜苦辣、什麽叫百感交集了。婆婆沒有料到媳婦的突然回家,那份驚詫後的欣喜,欣喜後的眼淚,眼淚後的悲苦,在她們之間輪回交集。兩個女人為同一個男人,婆媳相對,清淚洗麵,所謂盡在不言中的傷心,所謂淋漓盡致的痛苦,絞在一起,讓空氣也凝固,讓時間也停止,沒有挪動,沒有說話,沉寂才是最大的釋放,最大的安慰。白晝的光亮也在二人相對的悲苦中悄然地一點點消逝。

直到床上的女兒睡醒後的一聲咯咯的歡叫,滿屋子的絕望才讓這個不明事理的小人兒給全盤攪動了,女兒的歡叫就像在死水裏投放了一枚炸彈,炸得水底的沉魚上下翻滾。於是奶奶趕緊起身去親吻孫兒,師青也趕緊準備給她喂奶。聽說嫂子回家立馬往家趕的小弟,牽著喜愛的大黃狗,圍著奶奶懷裏的小侄女欣欣直打轉轉,逗得小家夥不停地哈哈大笑。

一陣苦中作樂後,愁雲又回到眼前。婆婆告訴師青,吳天被抓後,公安人員來了兩回,第二次來抄家時挑走了家裏所有的書藉,還有吳天的日記本,就連牆上鏡框裏師青的照片,也讓一個叫張科長的扯走了。聽到婆婆說到照片,師青這才鼓起勇氣說:媽,你曉得那個人為什麽要扯走我的照片嗎?那個姓張的科長對我不懷好意。

是的喲,婆婆手一拍,我當時就感覺到那個人是在打你的主意,不然我也不會對你提這個事的。也怪我,要是早點把你的照片收起來,不讓那個色鬼看到就好了。

於是師青就向婆婆詳詳細細講起張科長前兩天去濱江茶場調查時,與她的交往經過,還有今天上午去公安局辦公室後,張一明與她晚上的見麵約定,說完後她明知說也無果卻依然無奈地問了一聲:媽,你說我怎麽辦?那個張科長口口聲聲打包票說他可以解決吳天的問題,但是明顯地他也在追我,媽,你說我要怎麽辦?

拿走你的照片我就曉得他是要打辣主意,想不到這個狗日的追你還追到茶場去了。

是他到茶場去說了後,隊裏才準了我幾天假這才讓我回家來的,上午我在他那裏作完筆錄,他就非要約我晚上到嶽陽樓河下見麵,他說要到那裏再告訴我,他有一個解救吳天的辦法。媽,你說我今晚上去還是不去?

他真有辦法解救吳天?

他是公安局的一個科長,說話好像還管用。前天到茶場,就憑他一句話就把關押在專政班的七個人全都放了。他也認為吳天是有口無心的冤案。隻要他真心辦,我想應該還是能解決問題的。

婆婆聽師青這樣說就把臉轉到一邊:照你這麽講,那我們真還得求人家了,師青,真的苦了你了。

我也曉得隻能求人家,不能得罪他。吳天的命捏在他手裏,他就是拿這個來要挾我。他如果硬是要如何,媽,我也作了打算,隻要能救出吳天,我也什麽都不顧了。大不了吳天出來後我再跟他離。

那不行,我不是那個意思,婆婆回身一把抱住師青,眼淚直滴:我的好娃兒,是吳家拖累了你,讓你為難了。我們再想想,想想有什麽其它的辦法,不能得罪他,也不能害了你。

突然欣欣一聲哭響,師青連忙起身,怕是又餓了。婆婆卻拍了一下巴掌:有辦法了,張科長與你見麵時你就帶上小欣欣,見麵後如果他隻是言語上的挑逗也就算了,一般般的伸腳動手,看在吳天的份上,娃兒你也得忍了。若是太出格要硬來,你就在閨女屁股上使勁揪一把,小孩子放聲一哭,相信他也就不敢亂來了。師青,你說我這招行不?

媽,你說的沒準能行。但今晚上他特別對我說,去的地方黑燈瞎火,要我不要帶孩子去。

哦,這個家夥還真厲害,算計到我們前麵了。那又怎麽辦?

媽,嫂子,不怕,還有我呢,還有我的大黃狗呢。小弟在一邊突然發聲了。

你個十多歲的娃娃曉得什麽,你還有什麽辦法不成?

你們不是說要娃娃哭就行嗎?如果我讓黃狗叫呢,我的大黃一叫保證那個什麽狗屁科長就會嚇得屁滾尿流的。

師青不由得眼睛一亮:咦呀,小弟你也會想事了。那個狗屁科長真還就怕狗,在我們隊上他見了狗就嚇得跟在我後麵繞路走。

那好,隻他敢對嫂子胡來,我就放狗咬他。

放狗咬他,這個辦法好,師青不禁愁眉頓開,想想後又說:不過你也不能亂來,畢竟我們要求人家辦事,不到萬不得已,不能放狗咬人的。

我不會亂來的,我聽嫂子的號令,大黃聽我的號令。你們談你們的事,我在後麵遠遠地跟著當你的保鏢。

嗯,這個辦法倒是行。婆婆卻為媳婦想得更多:隻是天黑後看不清楚,萬一你跟丟了呢?你嫂子冒不起這個險。

那有更好的辦法,小弟哈哈一笑,你把吳欣欣的尿布拿張來,給大黃聞一下,嫂子你再把尿布帶在身上,看你走到那裏大黃都不會跟丟的,不信你現在就試。

那就行了,師青終於鬆了口氣:這樣一來不是我要得罪他,而是狗不放過他,讓他自認倒黴。誰叫他怕狗呢。那好,嫂子今晚的安全就靠你跟大黃了,我們早點吃飯走。

 

 七、

天還亮著,師青就動身往嶽陽樓河下走。她想提早去那裏,因為那是她與吳天定情獻出她的初吻的地方。今晚要與張一明也要在此見麵,她要在這裏回想過去的溫馨,要在這裏找回她的吳天,找到自己男人給她的底氣。

師青和吳天的戀情始於兩年前的五月。那正是文化革命亂成一鍋粥的日子裏。

江青在北京號召砸爛公檢法後,各路造反派都搶得了公安武警部隊的槍支,於是開始了中央文革小組倡導的文攻武衛,大街上就修築了造反派臨街據守的各種工事,隔斷了道路,阻止了交通,所有的車輛都停止下來,板車當然就拖不成了。吳天已經閑散在家一個多月,沒有收入,一家人的生活陷入了困境。那天師青路過吳天家,他媽媽對她講:總這樣下去不是辦法,聽說你父親是磚廠的會計,你能不能介紹我們吳天去磚廠挑湖泥,好掙點工錢來買米。師青二話不說就趕回家,找她父親完成吳天媽媽也是她後來的婆婆交托的任務。

兩天後,吳天就來到離城十多裏遠的洞庭磚廠做起了臨時工,臨時工要做的就是挖取湖灘上的淤泥,挑送到磚廠作為製磚的原材料。從湖灘到廠區大概有三四裏地,每天幾百個民工就像螞蟻般在這三四裏長的路途上來回挑土。因為吳家離磚廠遠,師青又不想吳天與那些民工混在一起住工棚,就邀請吳天住進了她的家。

吳天去了不久就發現了一件奇怪的事。不知為什麽,當他從河灘上挑著一百多斤的泥巴擔子爬上磚廠裏那高高的湖泥堆成的土丘時,總要想象到古埃及人給法老建造金字塔時的情景,為自己現在還在從事幾千年前的原始勞作,感到一種曆史沉重感和個人的悲哀。好幾回,他都想不幹了,丟下這壓人的扁擔跑回家去。可每當他產生這種想法時,卻總是鬼使種差似的,師青就忽然出現在他的麵前。在幾百名赤膊赤腳的強壯的男子漢隊伍裏,突然出現一位年青姑娘,他和她就成為了眾目睽睽的焦點。而每次來,師青不是拿來幾個水果,就是送來一杯燉好的雞湯,或是要吳天下工後到她家去吃晚飯。而隻要師青一離開,那些年青的鄉下小夥們就圍著吳天嘻嘻笑,對著她走遠了的背影做鬼臉,還一齊大聲地叫:“手牽手,逛馬路!肩搭肩,遊公園!”一直等到看不到她的身影了,他們才停止叫喊,回過身來重新挑起那沉重的擔子,默默地魚貫般地朝前走。

當他心情沉重時,師青就會神奇般的出現,這種莫名的多次反複,讓吳天感到詫異。詫異中也為自己受到的那些挑土漢子們的善意嘲弄感到興奮,同時也為那些鄉下小夥們一心羨慕的遊公園,逛馬路的理想追求感到莫名的憂思。

一個落魄潦倒的青年男子和一個下放農村的年青姑娘住到了同一屋簷下,差不多每天都要廝守在一起。就這樣癡癡朧朧地過了一個多月,隻到那一天,師青忽然覺得心裏砰砰跳,果不然那天就收到吳天給她的一封信,信中隻有幾行字:

西風欲吹紅顏老,花也飄飄,葉也飄飄; 

終聽簾外寒鴉號,坐也無聊,睡也無聊。

幾回問天天不曉,風也悄悄,雨也悄悄;

一懷愁緒誰能了?情也難拋,病也難拋!

調寄一剪梅,  吳天問天。

麵對吳天對她的獨特表白,師青一夜無眠。

    收信後第二天就是五月十六日,是紀念文化大革命“五一六通知”兩周年的日子。所有的工廠、單位停產一天上街遊行慶祝。作為臨時工的吳天沒有參加開會的權力,吳天就回家休息,師青也帶了她的小妹妹與他一同進了城。那天晚上她和小妹住在吳家,

第二天,三個人一清早起來趕去磚廠上班,沒有車,隻能走路。當走過嶽陽摟河下時,不知為什麽,吳天和師青都不約而同地步子越走越慢,誰都明白對方好象有話要講。終於,師青停下步來對她小妹說:。你先回吧,我下午再回家。看著小妹走遠,她和他順著河灘來到了嶽陽樓下的嶽陽門。

坐在嶽陽門前河灘的石頭上,他們一起看碧綠如玉的君山,看拖著長長黑煙的輪船,看湖洲上的雙雙對對的飛鳥,看消逝在天水相交處的白帆…,忘了上工,忘了回家,忘了時間,忘了路過的行人在盯著他們看。隻有波光點點的湖水,隻有高高藍天下的白雲,隻有耳畔輕輕掠過的小風,隻有慢慢沉入湖心的夕陽.

整整一天,沒有吃,沒有喝,沒有動,一直坐到晚上八點,除了湖麵上殘存的點點漁火,四周已看不到一個人,師青說天黑淨了,我們回吧,吳天先站起身來,默默地伸手拉她,她剛站起來,吳天手臂突然一挽,她順勢一倒兩個人就擁在了一起。吳天抱緊了她貼在她耳邊輕輕說了一聲:師青,我愛你。

這是師青等待了一天的聲音,也是她等待了整整二十年的聲音。

一九六八年,五月十七日,師青與吳天定情的日子!

就在這個河灘上,師青獻出了她少女的初吻。吳天熱切地貼著她狂吻不止,重體力勞動造就的男人力量緊緊地箍著她的腰身,讓她幾乎透不過氣。隻到她的胸衣被高高撩起,她那對發燙的乳頭被他低頭緊緊地噙住,她的嘴唇才得到釋放。隨著電石火花般的陣陣酥麻傳遍全身,她癱軟在吳天懷中,又是一陣狂風暴雨的相互親吻後,師青就在心裏對自己發誓說:這輩子,我隻認他了。

師青心裏正在反複回蕩這句誓言時,就聽到一個聲音,小妹子,你真好,你比我還來得早。

張一明站到了她的麵前。

 

 八、

你真好,我沒看錯人。張一明一上來就想要擁抱她。被師青雙手死死抵住了胸口:楊科長,不能這樣,你我都是結婚成家的人了,互相還是尊重點好。

這句話把他嗆住了,畢竟自己比她大了十幾歲,輕浮之舉讓堂堂一科之長給一個小妹子教訓了。他就隻好自我圓場: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我這是對美的過分愛好。你說得對,愛美也要有分寸,也要講究相互尊重。

張一明為今晚的見麵作了精心打扮。一襲短袖淺藍格子襯衣被紮緊在一條咖啡色的長褲裏,脫去大蓋帽的偏分頭讓他梳理得油光水滑。畢竟他比師青大了許多,他要盡量讓自己妝扮成二十多歲的青年模樣。隻可惜天色已晚,他的這身打扮連自己也看不清楚好在那裏。加上剛見麵就遭到師青的死力抵抗,就讓他有點後悔,心想如果老子穿上公安製服,你個小丫頭可能就會老實很多。

霸蠻不成,張一明就選了河灘上的一塊平整石頭,攤開一張報紙,要師青一起坐下,好了,我與你來談正事。你想不想聽解救吳天的辦法。見師青在趕緊點頭,他就一把拉住她的手:坐攏來,還怕我吃了你不成。報紙不大,師青隻好緊挨著他坐下,一隻手任他緊握,兩眼巴巴地望著他,聽他往下說辦法。

吳天這個案子你也曉得,大可殺頭小可無罪,就看辦案的人如何處理了。往大裏說,他用最惡毒的語言攻擊偉大領袖,殺頭的罪名是現存的,隻要報上去就可立功。往小裏講,若想辦成無罪放人就有困難了,這個政治影響太壞,他又是一個關、管、殺的子弟,已經逮捕關押,進去容易出來難。但憑心而論他確實又是被冤枉的,要是文革以前,就根本立不了案。但現在殺人成風,尤其是惡攻案件,隻要有人舉報。不論是什麽原因引起的,都能成為特大案件,重則殺頭輕也要判個十幾二十年。

見師青呆若木雞,張一明就提高了嗓音:我講個例子你聽,年前有個鄉下老倌,挑了擔白炭到城裏來賣,賣了錢後看到好多人在新華書店排隊請毛主席的石膏像,他想吃水不忘挖井人,幸福全靠毛澤東,就也請了一個主席像帶回家去好過年。但燒炭的人兩手墨黑,他隻好用一根草繩係在石膏像的頸項上,然後用挑炭的扁擔一頭吊著,扛在肩上往回走,剛走了沒幾步,就聽到有人在喊抓反革命,半街人向著他湧了過來,貧下中農高度的階級覺悟讓他也跟著喊抓反革命,還對著人群迎了上去,結果讓人把他團團圍住後捆了個結結實實。關到看守所後,任他如何哭訴自己如何苦大仇深,如何忠於主席忠於黨,如何深厚的階級感情,還是給判了十年。所以呀,你要知道,現在要辦吳天無罪是有很大困難的。

他停了下來,見師青依然隻是在呆呆地聽,就繼續說:還有一件事就發生在半個月前,你可能也聽到講了。地區麻紡廠有個工會幹事,也姓張,他畫了一幅三米多高的毛主席像,革命群眾就抬著這巨幅畫像上街遊行,可剛走出沒多遠遇到大雨,遊行隊伍隻好打轉,那幅畫像原來是從倉庫裏橫著抬出來的,可要送回去就有點麻煩了,倉庫門太矮,豎著的主席像怎麽也抬不進門,外麵雨又大,眼見自己新作的畫像在大雨裏淋,張幹事就心疼地連聲大叫,打倒,打倒了進去。馬上就有人回應,誰在喊打倒,誰要打倒毛主席?誰想要打倒毛主席就砸爛誰的狗頭。聽到這個喊聲,這小子反映倒快,車轉身就跑。這不,跑了半個多月了,地區軍管會現在到處通緝他,也還沒抓到人。

張一明講了這麽多,師青始終隻是默默地聽不作任何應答,他隻好把話鋒一轉作自我表白了:講了這麽多是要告訴你,在現在這種情況下不管誰想要為吳天翻案,都是要冒很大風險的。我之所以今晚約你到這裏來談,是因為隻想讓你知道,我願擔這個風險。你也清楚,我擔風險不是為吳天而是為了你。我不願看到一朵嬌嫩的鮮花受到這樣的摧殘,你夾在當中受太多的苦了。就因為心疼你,我也顧不那麽多了,我想了個快刀斬亂麻的辦法。

說到這裏,張一明再次打住,停下來想看看師青的反映,但因天黑,隻能感覺到她放光的大眼睛在緊張地盯著他的臉,於是他使勁將師青朝懷裏一拉,對著她的耳朵悄聲說:告訴你吧,軍管會的苟主任昨天到北京開會去了,他是專門派來分管我們公安的,我的辦法就是想趁他不在,趕緊起草個結案報告把吳天這小子給放了。

你把吳天放出來?師青一改默不作聲而激動得一聲大叫,吳天馬上就能放出來?她幾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真有這個事,你再說一遍。

張一明一雙手就捧住她的頭再次湊近她的耳朵:好,我就再對你說一遍,我要盡快把吳天放出來,苟主任開會半個月後就回來,隻能趕在他回來之前放人。說完就順勢在她的臉頰上親了一口:怎麽樣,你這該相信我了吧。

啊,張科長,你真好,你真是我們的救星。盡管師青別過臉沒有再讓他親第二口,但她卻主動地伸出另外一隻手與張一明的雙手緊緊絞在一起,突如其來的消息讓她喜極而泣,張一明感覺到她的兩隻小手在一陣陣地抖,又見她仰麵朝天,眼淚雙流,吳天,你遇到大貴人了,你總算有救了。

見師青流淚,張一明就鬆開雙手去撫摸她的臉:莫哭,我就見不得你哭,你一哭我就心疼。一邊說著他的兩個手掌就一邊在她臉頰上來回摩梭,先一點點地拭幹她臉上的淚,再又去撫摸她的耳朵,用手指在她頭發間輕輕一邊梳理一邊再次貼近她的耳邊說:我這樣做風險實在太大,我想找一個更大的領導簽字,與我共擔風險。

啊,除了苟主任還有更大的領導?師青一愣,就趕緊問:是哪個領導,他肯簽字嗎?

我想應該會簽的。因為這個領導比我還要急。

還有比你更著急的領導?

當然有呀,你怎麽還不明白呢,傻妹子,你就是我的更大領導呀。

張一明一邊說一邊就將撫摸頭發的手,突然一下就從師青的領口滑進了她的胸口,另一隻手同時發力摟緊她的腰,嘴巴就往她的臉上湊。師青猝不及防,隻感到胸前的乳頭一緊,嘴唇就被粘住,上身緊貼入他的懷中,她就使盡全力去推開張一明,頭上的馬尾巴左右亂擺要掙脫他的親吻,跟著嘴裏發出一陣嗚嗚地悶叫。

就在這當口,隻聽到“汪”地一聲,一隻大狗忽然就對著他們衝了過來,隨著就是師青的一聲尖叫,張一明一回頭,大狗已經衝到眼前,他伸進胸衣的那隻手就猛然抽了出來,然後兩隻手就本能地護住自己的頭和臉,嗖地一下從石頭上站起,也不管師青如何在叫,射箭一般地撒腿就跑。他越跑大狗叫得越響,跟著他追得越緊,看到他一個趔趄差點倒地,師青就喊了一聲:大黃,回來!大黃才回轉身來圍著她轉,朝她身上亂撲著要邀功請賞。跟著小弟就站到了她的麵前:嫂子你怎麽讓大黃停了下來,我巴不得讓大黃咬死他才好。

唉,師青一聲歎:你以為我不恨他?但你哥的生死抓在他手裏,還要靠他搭救,他又答應幫我們,我們怎能傷他呢?我又有什麽辦法呢?隻怪我太無用了。說著說著,眼淚叭叭地就要往下掉。

小弟連忙說:嫂子你莫哭,這怎麽能怪你,隻怪我現在還打他不贏,等哥回來後我一定要收拾這個王八蛋。嫂子,我都看見了,你對我哥真好,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嫂子。嫂子你莫哭了,我們走吧,我們走小路回去。

張一明一口氣跑過河灘,一直跑到路燈下麵自己的三輪摩托車邊上,見沒有狗追上來,這才停下步來止住喘息。再回頭沒有看到師青跟來,心裏就後悔怎麽隻顧自己跑而不管她了呢,也不知這個女娃怎麽樣了?

但對他來說這實在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小時候讓狗咬了兩次他給嚇破了膽,以後隻要見到狗他就跑。這成了他們公安內部的一個笑話,為了替他壯膽,同事們就撮合他娶了一個姓苟的老婆,卻依然於事無補。比如今天晚上他就亂了陣腳,隻顧自己逃跑而不管師青,失去了在她麵前一個絕好的表現機會,剛才至少可以牽著著她手一起跑的呀。他一邊懊悔一邊就轉身順著原路往回走,希望能夠找回那個迷人的小女子。可走了一段路後,前麵已經沒有燈光,再向前就隻有暗黑的河灘了,他隻好打轉,在三輪摩托車上抽了幾支煙,等不到師青隻好開車走了。

 

老婆不在,起床後的被子沒人折疊,張一明到家後往床上一倒,抱緊散亂的被子就盡在想師青,與她一比,隻覺得他的金花老婆就連銀花銅花也算不上,隻能是鐵花級別的了。

這倒還不算,最要命的是他的金花老婆年前去醫院看感冒回來後對他說的那段話,醫生說她的陰道淺,子宮容易受到感染,行房時要她一定要注意衛生,保護好自己的下體。張一明當時就問:醫生給你看感冒,憑什麽就曉得你陰道的深淺了,這是個男醫生還是女醫生啊?

老婆說,你不管是男是女,我倒是覺得人家講得有道理。其實這道理也簡單,看耳朵就行。就偏著頭指著自己耳朵對他說,你看耳朵下邊的耳槽連著耳窿,醫生說這就是女人下麵陰道與子宮連接的形狀。女人耳窿的大小與子宮的大小成正比,耳槽的長短也與陰道的長短成正比,耳槽長陰道就深,耳槽短陰道就淺。

張一明聽了後兩眼就一陣亂眨:如果耳槽狹長狹長的,那陰道也就狹長狹長了。

老婆見他一臉壞笑,就啐了他一口:尾巴一蹺我就曉得你要拉屎,你就想要狹長狹長的是啵?那樣夾得緊就更舒服是吧?你是嫌我的又短又淺不過癮對不?

張一明就趕緊解釋:不是不是,你看我鼻梁高鼻子大,相書上說,男人逢此雞巴就大,我的大雞巴與你的淺陰道正好是天生絕配,如果你的陰道狹長狹長,那我又如何進得去呢?

不管醫生說的話對與不對,從此後張一明一有機會就總要注意女人的耳槽,來判斷和比較不同女人陰道的長短與寬窄,他發現醫生講的確實有點道理,不同的女人有不同的耳槽,而且差異很大,各有春秋。所以當他在用手掌去抹掉師青臉頰上的眼淚時,就趁機摸索了師青的耳槽,發現她的兩個耳槽又細又長,是他從所未見過的女人中的極品。

想到這裏,張一明就感覺到下體在膨脹,那支粗長的大炮在高高地昂起,頂得龜頭一陣陣地發痛,就把被子當作師青緊緊地抱在懷裏然後壓在上麵神經質地喊,師青你快來,我老婆不在家,我好想你來啊!喊完後就越發睡不著了,幹脆起來連夜寫了一份撤銷吳天案件的處理意見。

寫完後自己端看了半天,字雖然醜但分量重,以此作交換,他不相信師青會不上他的床。

第二天上班頭件事,張一明就叫來科裏的文書,打了一份關於撤銷吳天案件的處理文書。他要用這份紅頭文件來向師青表明,他張一明說話算數。他張一明為她甘冒風險,他張一明對她癡心不改。他要憑此將昨晚上已經取得的突襲成功繼續進行到底。

如果師青看到這份解救吳天的正式文書,一定就不會計較他昨晚對她的粗魯了,他們之間已經開始了的親密行為,應當就能順理成章地繼續進行了。一想到那雙被他抓捏過的迷人奶子,他就在辦公室坐不住了,他要將這份紅頭文件馬上讓師青看到,於是他第三次走進了吳家門。

 

 九、

師青沒有想到張一明會親自來她家。當看到他進來時,頭就嗡地一聲大了,但心裏卻又急切地盼望他能來。看到他遞過來的紅頭文書,一陣悲喜交加在她心頭回蕩,那上麵又蹦又跳似真似幻不到三百個的紅頭黑字,讓她癡癡朧朧地看了半天,也讓她知其然不知所以然地木訥了半天。直到婆婆一聲請喝茶,才讓她對張一明淒然一笑,從婆婆手中接過茶再雙手遞給他。張一明也就順勢握住她的手說,你看清楚了,就憑這個撤案結論,吳天就沒事了,隻差一個公章,就可以去看守所領人了。

師青雖然神情迷惘,卻清楚明白地聽清了他話裏的意思:你是說隻差一個公章了,這個章隻要領導簽字就行了,是吧?

是的,張一明大喜,你好乖,還清清楚楚記得我的話,其實昨晚上這個字差點就簽完了。他毫不加掩飾的目光就露骨地盯著她的胸口看。

那好,師青使勁一擺頭,整理了一下胸口,幹幹脆脆地對他說,你把東西放我這裏,我今晚就到你那裏去把字簽了。一邊說一邊就把手裏的紅頭文書折好,放到床邊的枕頭下。

聽到師青的痛快回答,張一明眉花眼笑,見她婆婆不在麵前,就放大膽子走攏去抱著師青使勁親了一嘴,我老婆出差了,領導可以放心到我家去簽字,今晚七點,我在公安局大門外等你,我們不見不散。說完後又拉著師青兩隻手,在手背手心一邊親了一下後,才樂顛顛地往外走。 

可出得門來沒走出多遠,一條大狗橫在巷子口吐著長舌瞪著紅眼望著他,張一明嚇得趕緊轉身往回走,走到吳家門口正好師青出來:張科長怎麽打轉了?張一明漲紅了臉:巷子口上好大一條狗。師青微微一笑,那我送送你,兩人一前一後走出了巷子,卻沒有再碰見那條狗。來到張一明的三輪摩托車邊上後,師青止步,科長好走,晚上見。

 

但一直等到半晚上,師青都沒有來。

張一明這才明白事情拐了場,誰叫自己欲火攻心昏了頭,輕易地將一張印有公安局紅色銜頭的文書親自上門送給了她,雖說上麵沒有蓋章,但撤銷吳天案件的把柄卻落到了她手裏,她當然就可以食言不來了。他氣衝衝地開了三輪摩托就去找師青算賬,但走到半路上一個激靈,突然想起今上午和昨晚上兩次遇到的那條莫名其妙的大黃狗,一下子猛醒過來,原來自己中了這個小女子的算計。一路上原本向師青積壓的滿腔怒氣,這下子就全都撒到自己身上來了,摩托車往回打轉時,他啪啪啪地甩了自己幾個耳光。

他不甘心讓煮熟的鴨子飛了,更不甘心吃這個啞巴虧。

師青呀師青,馬王爺三隻眼,它子不好惹,我要讓你曉得為什麽別人都要叫我張它子的,你好生等著,我會有辦法收拾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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