熵泱——第四十八章

萊絲西江工廠建在崇山峻嶺之間的一塊新開辟的空地上，由於土地便宜，沒有蓋高樓，廠房是一排平房。廠房四周是高山，山上樹木茂盛綠油油一片。廠房南麵有一條公路，公路南邊有一條小河，小河和公路相伴，順著山澗走勢，蜿蜒曲折向前延展。

三菱轎車開進由鐵絲網圍成的廠區時，夜幕已經降臨。

劉博文把轎車停在總經理辦公室門前。

聽到聲音，賈秀傑和餘夢曼從辦公室裏走了出來。

餘夢曼扯著嗓門大喊：“老劉，怎麽這麽晚才到？”

劉博文一邊關車門一邊說：“路太難走了，在河東那麵還好，西江這邊路又窄，車又多，真不好開。”

“早知道這樣，我就讓司機過去接你了。”

“不用，慢慢開沒什麽問題。”

接著劉博文把雪兒介紹給賈秀傑：“賈總，這位是雪兒，你的助理兼翻譯。”

賈秀傑麵無表情地伸出手，“雪兒，歡迎你。”

餘夢曼問：“雪兒，你不是在品牌部給林少華當計劃組組長麽？”

雪兒笑著回答：“餘副總，原來的品牌部被分成了五個品牌部，誰都不要我，老板就把我派到西江來了。”

餘夢曼轉身對賈秀傑說：“賈總，怎麽樣，吃飯去吧？”

“行啊，聽你安排。”

餘夢曼對雪兒說：“雪兒，我們去的地方太遠，你就別去了，我讓司機小薛帶你去宿舍，然後你去食堂吃飯。”

雪兒笑著回答：“謝謝餘副總。”

餘夢曼走到奧德賽旁，她拍拍駕駛室車窗，車窗降下來，小薛的頭從車窗露了出來。

“餘總，現在就走嗎？”

“等會兒。你先把雪兒送到宿舍，宿舍管理員知道怎麽安排，你送過去就回來。”

說完餘夢曼招呼雪兒，“雪兒，上車吧，小薛帶你去宿舍。”

宿舍不遠，小薛很快就回來了。

餘夢曼對劉博文說：“老劉，你就別開車了，都坐奧德賽吧。”

劉博文說：“行，我確實累了。”

餘夢曼打開副駕駛車門，“賈總，你坐前麵。”

賈秀傑笑道：“別，我喜歡坐後麵，後麵安全。”

奧德賽開出廠區，開進公路。

這時，天已經全黑了，山穀間黑黢黢一片。車燈照亮了前方的土路，路兩旁的樹木、石頭在車燈的照射下顯出千奇百怪的形狀，有的像黑熊，有的像老虎，還有的像狼……

劉博文看著窗外搖搖頭，“工廠怎麽建在這麽個兔子不拉屎的地方？”

賈秀傑笑道：“那還用說，便宜唄。”

劉博文說：“窮山惡水出刁民啊！”

餘夢曼說：“老劉，這裏還真不是窮山惡水，這裏是青山綠水，鳥語花香，好玩的地方多著呢！過幾天我帶你去洗溫泉，這裏的溫泉是名副其實的溫泉，不像城裏的溫泉都是人造的。”

這時，路旁出現了燈光。又開了十幾分鍾，汽車開進了市區，路兩旁一片燈火輝煌。

餘夢曼說：“老劉，這就是咱們西江鎮。”

“鎮子不小啊，沒想到在這深山老林裏還有這麽熱鬧的地方。”

“老劉，我跟你講，這裏真的不錯，除了交通不便，大城市有的這裏都有。”

說話間車子在一家大酒店門前停下來。酒店的霓虹燈牌匾閃爍著幾個大字：“人間天堂”。

“老劉，咱們今晚就在這兒吃。這裏什麽都有，一條龍，吃完飯，洗個桑拿，然後好好按摩按摩，包你滿意！”說完餘夢曼衝劉博文打了個飛眼。

劉博文笑著搖搖頭，“餘副總，隨便吃點就可以了，桑拿按摩就算啦。”

餘夢曼用不容置疑的語氣說：“老劉，今晚我做東，一切聽我安排！”

說著四人走進酒店。

酒店大堂金碧輝煌，門後站著兩位年輕漂亮身穿金色低胸長袍的迎賓小姐。

見餘夢曼他們進來，兩位小姐齊聲喊道：“先生、小姐晚上好！歡迎光臨！”

餘夢曼對迎賓小姐說：“鸞鳳廳。”

“請跟我來。”迎賓小姐笑著向電梯走去。

劉博文環顧四周說：“沒想到這裏的人還真不少，他們哪兒來的？”

餘夢曼說：“哪兒的都有，外商很多。”

四人走進電梯，來到三樓。

迎賓小姐把他們帶到“鸞鳳廳”，交給站在門前的女服務員。

房間很大，中間是餐桌，餐桌左右兩邊各有兩張沙發，靠門口有一個衛生間，南麵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透過窗戶，小鎮景色盡收眼底。

劉博文站到窗前，眼前是萬家燈火，遠處群山起伏，群山之上是深藍色的天空，天空中繁星點點。

劉博文感歎：“好一幅山間小鎮圖啊！”

餘夢曼笑道：“老劉，等一會再欣賞美景，先把菜點了。”

劉博文轉過身，餘夢曼指著主座對他說：“老劉，你坐。”

劉博文連連擺手，“我哪能坐那兒，那是主座，是賈總的位置。”

賈秀傑微微一笑，“都是老同學，沒那麽多講究，老劉，你坐吧。”

劉博文搖搖頭，“賈總，咱倆雖然是老同學，但在公司裏你是老總，我老劉不能壞了規矩。”

賈秀傑點點頭，走過去在主座坐了下來。

餘夢曼把菜譜遞給劉博文，“老劉，看看喜歡什麽？”

劉博文把菜譜遞給賈秀傑：“賈總，我不懂，還是你點吧。”

賈秀傑翻了一下對餘夢曼說：“這裏你熟悉，還是你來吧。”

餘夢曼笑著說，“那好，我就不客氣啦。”

她轉身對女服務員說：“來一個蔥薑炒天鵝，一個油炸眼鏡蛇，一個人參天麻燉王八，一盤炒田雞，一盤油炸小河魚，一條蔥油石斑魚……”

“夠了，多了浪費。”劉博文勸道。

餘夢曼對服務員說：“那好，主菜就這麽多，再來兩盤時令青菜，告訴廚房快點上菜。”

“好的。小姐請問喝什麽酒水？”服務員問。

餘夢曼問賈秀傑：“賈總，喝什麽酒？”

賈秀傑問劉博文：“老劉，喝什麽酒？”

劉博文說：“隨便，不然就喝啤酒吧。”

賈秀傑說：“那好，就喝啤酒，青島啤酒。”

餘夢曼對服務員說：“十二瓶青島啤酒，冰鎮的，先把啤酒上來。”

“好的。”服務員答應著走了出去。

一會兒，服務員拎著四瓶啤酒返回。

小薛從服務員手裏接過啤酒，起身給大家倒啤酒。

小薛麵目清秀，舉止文靜，少言寡語，像個大姑娘。他感覺到賈秀傑和劉博文的目光在注視著自己，白淨的臉龐變得通紅。

餘夢曼察覺到小薛的窘迫，她舉起酒杯，“來，賈總，老劉，我敬二位一杯！”

賈秀傑瞪著眼睛問小薛：“你怎麽不喝。”

小薛怯生生地回答：“賈總，我還要開車，你們喝吧。”

賈秀傑沒好氣地說：“我讓你喝你就喝，說那麽多廢話幹什麽！你到底行不行？不行這車你就別開了！”

小薛臉色煞白，他可憐兮兮地看了餘夢曼一眼，那眼神分明是在求救。

餘夢曼皺著眉頭說：“既然賈總讓你喝，你就喝吧。”

小薛順從地舉起了酒杯。

一杯酒下肚，賈秀傑對餘夢曼說：“餘副總，你把我們目前的問題向咱們的欽差大臣匯報一下吧。”

劉博文笑道：“賈總，我哪是什麽欽差大臣，我來是給你當差的。”

“算了吧，老劉，咱倆誰不知道誰？在咱們萊絲集團，林總最信任的就是你。”賈秀傑顯然是在敲山震虎。

餘夢曼說：“老劉，不管你是不是欽察，這邊的情況你也該知道一下。”

“餘副總，那你就說吧。”劉博文笑道。

餘夢曼扯著嗓子說：“我看目前的問題主要就是兩個：一是品牌部的訂單太難做，二是廠房工程進度太慢。”

劉博文點點頭。

餘夢曼接著說：“咱們西江工廠目前接的都是品牌部的訂單，品牌部的訂單太複雜，比普通訂單複雜好幾倍，咱們這邊都是新工人，每天做不出幾件，殘次品特別多，這個問題我跟林總反映了許多次，可他就是不理。”

劉博文笑道：“把品牌部的訂單放到西江可能是老板丹尼爾的想法，你們不妨直接問問丹尼爾？”

賈秀傑笑道：“老劉，你可別給我下套啊！我們西江廠歸林總直接領導，如果我們直接問丹尼爾，林總怪罪下來，你老劉可要承擔責任啊！”

劉博文笑道：“賈總說得對。生產的事我不懂，你們就別跟我說了，省得給你們添堵，惹麻煩。”

餘夢曼說：“好吧，生產的事就不跟你說了；不過，工程進度總該你管吧？”

劉博文問：“餘副總，工程進度有什麽問題？”

“廠房進度太慢了！計劃建四個車間，到現在才完成了一個，現在這個車間實行兩班倒，我們管理人員的壓力太大了！”

劉博文笑道：“工程的事表麵上歸我管，實際上是林總親自負責。賈總，這件事你還是直接跟林總談吧。”

賈秀傑露出一絲冷笑：“老劉，還是你跟他談吧，反正你也要向他報告。”

劉博文脊背一陣發涼，他覺得賈秀傑對他的敵意很重。

這時餘夢曼的手機響了，她拿起手機說：“哪位？哦，是郎老板……我本來想明天咱們再聚……行，那你們就過來吧……‘人間天堂’，‘鸞鳳廳’。”

放下手機，餘夢曼對賈秀傑說：“賈總，是郎老板，他要過來見見你。”

賈秀傑臉色一沉，“我不想見他。”

餘夢曼顯得很為難，“我都讓他過來了。再說，不是你說的找個時間跟他坐坐嗎？”

賈秀傑眼睛一瞪，“我說坐坐是去辦公室坐，不是在這種場合！好了，我走了，你們在這裏等他吧！”

餘夢曼無奈地搖搖頭，“那好吧。”

賈秀傑對小薛喝到，“小薛，你送我回去！”

小薛起身，乖乖地跟著賈秀傑往外走。

餘夢曼關心地說：“小薛，你喝了酒，路上小心點。”

賈秀傑回頭衝餘夢曼吼道：“放心吧，他死不了！”

餘夢曼氣得咬著下嘴唇，狠狠地瞪了賈秀傑一眼。

劉博文追了上去，“賈總，我跟你一起回去。”

餘夢曼拉住了劉博文，她生氣地說：“老劉，沒你這麽幹的。今天給你接風，你要是走了，這不是打我的臉嗎？”

見餘夢曼這樣說，劉博文隻好回來。他覺得今天這事兒很蹊蹺，似乎是事先安排好了的。賈秀傑和餘夢曼葫蘆裏到底賣的什麽藥？郎老板又打的什麽主意？他們是想收買我還是想陷害我？或者是先收買我，如果不行就陷害我？

“老劉，琢磨什麽呢？來，喝酒。”餘夢曼舉起酒杯。

劉博文舉起酒杯喝了一口。

餘夢曼問：“老劉，你覺得郎老板怎麽樣？”

劉博文笑道：“我跟他倆接觸得少，說不好。”

餘夢曼微微一笑。

這時，門開了，服務員走進來，她把一盤油炸眼鏡蛇放到餐桌上。眼鏡蛇高昂著身子，瞪著驚悚的眼睛看著四周，盤子周圍擺了一圈油炸蛇肉段，肉段炸的黃澄澄的，看起來讓人很有食欲。

餘夢曼用筷子指著蛇肉說：“老劉，趁熱吃，蘸點椒鹽。”

劉博文夾了一塊蛇肉，在裝椒鹽的小碟子裏蘸了一下，放到嘴裏嚼了嚼，“嗯，味道不錯！肉質細膩，香酥可口。”

接著，一大碗天鵝肉也端上來了。

劉博文笑道：“餘副總，大雁和眼鏡蛇不都是國家保護動物麽，怎麽沒人管啊？”

餘夢曼笑道：“什麽保護動物，咱們這裏是以人為本，環境保護也得為人類生存讓路。來，別扯用不著的，快趁熱吃，涼了發腥。”

劉博文夾了一塊天鵝肉放進嘴裏，品了品說：“我覺得天鵝肉還不如咱們家養的大鵝好吃，肉發緊，有股土腥味。”

餘夢曼笑道：“老劉，怎麽說你好呢，吃天鵝肉並不是因為天鵝肉比家養的鵝好吃，主要是因為天鵝是稀罕之物，不是說物以稀為貴麽！”

這時，門又開了，郎老板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