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天中午,陳占豪和林少中來了,他們身後還跟著一個二十來歲的小夥子。此人長得很像法國著名演員阿蘭德龍。他英俊健美,身穿緊身體恤衫,顯出發達的胸大肌,一條彈力牛仔褲,繃出他結實的臀部;他的眼神天真無邪,他的笑容真誠迷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好像美加淨牙膏廣告。
陳占豪對林少華招招手:“小林,你過來。”
林少華快步走了過去。
陳占豪指著林少華對那個年輕人說:“小褚,這位是小林,車間主任,林總經理的弟弟。”
小褚看看林少華,又看看林少中,他頑皮地對林少中笑道:“林總,你們兄弟簡直是一個模子做出來的。”
林少中表情嚴肅地看了他一眼,似乎在警告他注意自己的身份。
小褚向林少華伸出手:“我叫褚青,請多關照!”他臉上露出親切的笑容。
這時候張先生聞訊從車間裏快步走了出來。
陳占豪指著褚青對張先生說:“艾倫,這位是小褚,讓他負責小車間。”
張先生先是一愣,接著他笑著向褚青伸出了熱情的雙手:“小褚,歡迎!歡迎!”
陳占豪對張先生說:“艾倫,你帶小褚去小車間看看。”
“好啊,小褚,你跟我來。”說著張先生帶褚青走進了小車間。
陳占豪好像突然想起了什麽,他也快步走進小車間。
林少中眉頭緊鎖,一副若有所思的樣子。
林少華問:“哥,這個姓褚的是個什麽人啊,我怎麽覺得這家夥不太地道。”
林少中點點頭,“是啊,你可要小心他!他在少年管教所待了三年,別看他相貌英俊,可是一個十足的魔頭。”
“他犯了什麽罪?”
“流氓、偷竊、打架鬥毆。”
“那你們為什麽把他帶到河東廠。”
林少中瞪了弟弟一眼,“我怎麽會看上他?!是陳先生把他帶來的。幾個月前公司招聘,褚青被陳占豪看中了,這幾個月陳占豪一直把他帶在身邊。他表麵上是陳占豪的助手,實際上是陳占豪的情人。陳占豪是同性戀,就喜歡褚青這種相貌英俊桀驁不馴的小鮮肉。”
林少華被驚呆了,他還是第一次聽說這種事情。
林少華忽然想起一件事,“哥,聽說陳先生要在申城開商場,這是真的嗎?”
“真的,準備的差不多了。以後我可能要經常去申城,你要自己照顧好自己。”
這時,陳占豪從車間裏出來了。
林少中趕快迎了上去。
陳占豪對林少中說:“走,去詩美廠。”
說完,陳占豪和林少中快步走出工廠
那天下午,林少華像往常一樣坐在辦公桌前審查生產報告。
褚青叼著香煙走過來,他對林少華抱怨道:“小林,你覺得當車間主任有意思麽?”
林少華沒有回答,隻是微微一笑。
褚青接著說:“我覺得太他媽無聊了!”
林少華說:“車間主任要管生產,管紀律,管車間的環境衛生,這麽多事怎麽會無聊呢?”
褚青不屑地一笑:“沒意思,這些事情我做不來,我要找陳先生讓他給我換個位置。”
林少華咬著嘴唇什麽也沒說。
這時詹先生湊了過來,他笑嘻嘻地說:“褚先生,你巡巡廠,管管紀律,一天就過去了。實在覺得沒意思,你還可以炒幾個工人。你看那些老阿婆,都老成什麽樣了,你把她們炒了,再換幾個新的進來。”
林少華瞥了詹先生一眼,心想,這人太不地道了!他明知那八個阿婆是陳占豪的吉祥物還讓褚青炒掉她們,真是沒安好心。他本想提醒褚青,轉念一想,褚青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就隨他去吧。
褚青眼睛一亮:“我可以炒人嗎?”
詹先生說:“你是車間主任,用什麽人是你的權力。”
褚青樂了,“那幾個老阿婆確實十分討厭,今天一見到我就嘰裏呱啦地說了一大通,我根本聽不懂她們說的鬼話!對,炒了她們,換幾個年輕漂亮的進來。”
這時,陳占豪和林少中又從外麵走了回來。
林少華覺得奇怪,他們怎麽剛走又回來了?
見陳占豪進來,詹先生轉身就往外走,他管的大倉庫在詩美廠。
“詹先生。”陳占豪叫住了他。
“什麽事,陳先生?”詹先生滿臉堆笑問。
“你到河東廠幹什麽來了?”
“我來送麵料。”
“麵料要你親自送?不是一直由阿強送麽?”
“這批麵料比較特殊,我想親自跟收發工們交代一下。”
陳占豪沒說話,他上下打量著詹先生,眉頭越皺越緊,過了一會兒,他的手又開始用力地撚著鬢角。
詹先生被陳占豪看得渾身不自在,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樣子比哭還難看。
陳占豪非常嚴厲地說:“詹先生,我跟你講,你的位置在大倉庫,我不想再在河東廠看見你!”
詹先生連聲說是,轉身倉皇地溜出了河東廠。
望著詹先生的背影,陳占豪對林少中說:“老林,讓你說對了,這個詹先生還真的在河東廠。”
林少中說:“陳先生,很多人向我反映,詹先生整天四處遊蕩,散布流言蜚語,製造矛盾。我看此人很不老實,不適合當倉庫主管。”
陳占豪點點頭,他的手又開始撚鬢角。
過了一會兒陳占豪說:“老林,你讓A城人事部查查詹先生的來曆。”
“陳先生,你發現了什麽問題麽?”
陳占豪點點頭,“剛才你注意沒有?詹先生的領帶是A城警察的領帶,他腳上的皮鞋是A城警察的皮鞋,他很可能是被A城警隊開除的人員。根據A城的法律,這樣的人我們是不能聘用的。”
林少中點點頭,“好,回詩美廠我就給A城人事部打電話。”
“老林,你告訴他們,如果查出問題,立刻解雇。”
“明白。”林少中點點頭。
“老林,我們現在就去詩美廠。”
說完,陳占豪帶著林少中又匆匆走出河東廠。
陳占豪和林少中剛走,林少華就聽見小車間傳來吵鬧聲,他走到車間門口一看,八個老阿婆正圍著褚青嘰裏呱啦地嚷著什麽。
褚青大聲嗬斥道:“我命令你們立刻給我清掃,不許吵鬧!”
阿婆們聽不懂褚青的話,繼續衝他嚷。
褚青氣得火冒三丈,衝著老阿婆吼叫:“你們都被解雇了!立刻給我滾出大門口!”
接著褚青喊來保安,把八個阿婆推出工廠。
八個老阿婆被解雇後,工廠遍地都是破布片、線頭、紙屑。見此情景,褚青知道自己惹禍了,情急之下,他逼著保安充當清潔工。河東廠的保安本來工作就繁重,既要負責工廠保衛,又要搬運貨物,現在又增加清掃車間,他們苦不堪言,紛紛向張先生抱怨。
張先生給負責總務的祝秉誠打電話,讓他趕快給河東廠招清潔工。
一個星期過去了,一個清潔工也沒招來。張先生發現了戰機,他決定向祝秉誠發難,趁機挑戰一下林少中。祝秉誠是林少中的得力幹將,祝秉誠的問題就是林少中的問題。
張先生立刻叫了一輛三輪摩托,親自跑到詩美廠祝秉誠的辦公室。
張先生進門就衝祝秉誠大嚷:“祝先生,你搞什麽鬼啊!我要的清潔工為什麽還沒招來?!”
張先生興師問罪的語氣讓祝秉誠十分反感,他沒好氣地說:“張先生,你以為招清潔工那麽容易啊?現在手腳靈便的年輕人都去做縫紉工了,沒有人願意當清潔工。”
張先生咄咄逼人地說:“我不理你那麽多,你是總務主任,沒有清潔工我就找你,你要是幹不了就辭職走人!”
祝秉誠火了,他指著張先生的鼻子說:“姓張的,你是河東廠經理,老子不歸你管,你他媽的少在我麵前指手畫腳!”
張先生也火了,“姓祝的,你敢罵我?小心我到陳先生那裏告你!”
“哼!”祝秉誠不屑地哼了一聲,“你願意上哪兒告就上哪兒告,別人怕陳先生,老子不怕!”
張先生豎起大拇指冷笑道:“行,姓祝的,你行!不過,你既然這麽厲害,為什麽要到我們A城人開的公司混飯吃啊?”
這句話捅到了祝秉誠的痛處,他指著張先生罵道:“姓張的,你看你那個熊樣,你配當經理麽?在我眼裏,你就是一個垃圾!”
張先生露出一絲冷笑:“姓祝的,你這是第二次罵我,你給我記住了,到時候可不要不認賬!”
祝秉誠湊了過來,“姓張的,我罵你怎麽了?老子還想打你呢!我早就看你不順眼,老子今天就想教訓教訓你!”
張先生也不示弱,他把臉湊到祝秉誠麵前,“怎麽,祝先生,你想打我?好啊,你來呀,打我呀!”張先生臉上露出挑釁的表情,身子往祝秉誠身上靠。
祝秉誠被激怒了,他舉起拳頭。
眼看一場不可避免的鬥毆就要開始了。
這時門口傳來一聲怒吼:“祝秉誠,你給我住手?!”
林少中走了進來,他身後跟著石曉楠。
看見林少中,張先生心中暗喜,他指著祝秉誠說:“林總,你都看見了,祝秉誠想打我。”
林少中眉頭緊鎖瞪著祝秉誠問:“祝主任,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祝秉誠低著頭小聲說:“林總,不怨我,是張先生找事。”
“什麽,我找事?河東廠沒有清潔工,跟你說了一個星期了,到現在你一個都沒招來,我來問你不對麽?難道這是找事麽?!”
林少中嚴肅地問:“祝主任,你怎麽解釋?”
祝秉誠嘟囔道:“林總,不是我不想招,是招不到,現在沒有人想當清潔工,清潔工工資太低,招不到人。”
林少中生氣地說:“祝主任,你有理講理,為什麽要伸手打人?”
祝秉誠有些委屈地說:“林總,你光看見我要打他,沒看見他剛才怎麽說我,他讓我辭職,還說我是來混飯吃的……”
林少中喝住了祝秉誠,“不要再說了!祝秉誠,我現在鄭重地告訴你,在我這裏,有理說理,耍野蠻是不可以的!”
說完,林少中扭頭對張先生說:“張先生,河東廠清潔工的事情由我親自處理,對祝秉誠剛才的表現怎麽處理我要跟陳先生談,你還有什麽事?”
張先生想了一下說:“既然林總經理親自處理,那我就放心了。那好,我先回去了。”說完張先生轉身往外走。
“張先生,我讓阿強開車送你回河東廠。”
張先生笑道:“謝謝你,林總經理!”
回到河東廠後,張先生立刻撥通了陳占豪的電話,他把剛才發生的事添油加醋地向陳占豪描述一番。
陳占豪一直不喜歡祝秉誠,現在他竟然膽敢公然挑釁A城經理,是可忍熟不可忍。陳占豪給林少中打電話,讓他立刻炒掉祝秉誠。
經林少中爭取,陳占豪最後同意暫時留下祝秉誠,但是堅持撤掉他的總務部主任,讓他在總務部當一名普通文員,工資由每月一千降到五百,總務部暫時由張先生代管。
與陳占豪的通話中,林少中建議把被褚青解雇的八個老阿婆請回來,他還建議把褚青調離河東廠。陳占豪接受了林少中的這兩個建議,他把褚青調往申城,參與申城商場的籌備工作。
張先生非常得意,他略施小計就把林少中的得力助手幹掉了,自己還拿到了總務部這個最有油水的部門。
張先生下一個目標是林少華,他要拔掉林少中釘在自己身邊的這顆釘子,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