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雨曉舟

如果不能重生,就讓我回憶過去;如果迷失了方向,就讓我重新審視曾經走過的路。
正文

熵泱——第二十章

(2024-02-19 09:41:39) 下一個

經過三個多月的努力,林少華小車間四個班的產量超過了史耀坤大車間六個班的產量。

聖誕節就要到了,萊絲集團的聖誕晚宴在白天鵝賓館舉行。

晚宴開始不久陳占豪當眾質問史耀坤:“史仔,為什麽你三百多人的大車間產量低於林少華二百人的小車間?”

史耀坤臉紅了,他說不出話,下意識地啃著拇指。

陳占豪轉過頭對林少華說:“小林,我看你已經超過史仔了。從明天開始,你和史仔調一個位置,你去大車間,史仔去管小車間。”

林少華心裏美滋滋的,嘴裏卻說:“陳先生,我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向史先生學習,還是讓我留在小車間吧。”

陳占豪扭頭問史耀坤:“史仔,你看呢?”

史耀坤麵無表情地說:“你是老板,你想怎樣就怎樣嘍。”

陳占豪說:“那好,就這樣定了,從明天開始,小林去大車間,史仔去小車間。”

史耀坤眉頭緊鎖,不斷用牙齒啃著大拇指。

整個晚宴史耀坤都悶悶不樂,晚宴還沒結束他就不見了蹤影。

等林少華回到酒店房間,發現史耀坤的衣服和洗漱用品都不見了。

第二天張先生把林少華叫了過去,“小林,你知道嗎?史耀坤辭職了。”

林少華吃了一驚:“他辭職了?!我還以為他回新城看父母了。”

“他辭職了。我剛和陳先生通過電話,陳先生說兩個車間都歸你管。”

“我幹不了,管一個小車間還勉強應付,管兩個車間肯定不行,工作量太大啦!”

“這些話你跟陳先生說去,是他讓你管兩個車間,不是我。小林,你知道的,陳先生定下的事沒人改得了。”

林少華表麵說幹不了,心裏卻樂開了花,他現在雄心勃勃,虛榮心爆棚,就像當年韓信點兵,多多益善。

林少華轉身要走。

張先生叫住了他:“小林,先別走,你知不知道我們新廠要建好了?”

“知道,我看廠房框架已經蓋起來了。”

“陳先生讓我們為新廠培訓人員。我們要再招十個班,每天開兩班,早班早八點到晚五點,晚班從晚五點到淩晨兩點。我們管理人員都要跟兩班,早七點離開酒店,晚上兩點下班。”

林少華愣住了,高漲的情緒立刻低落下來,現在加上阿芳的輔料班,一共十一個班,如果再加十個班,就是二十一個班,不說別的,單是為二十一個班作生產計劃就是天大的工作量。

“張經理,管理二十一個班工作量太大了。”

張先生滿不在乎地說:“你先做,實在做不下來我們再調整。”

林少華無可奈何地說:“那就試試吧。”

接下來的日子,林少華每天早上六點半起床,七點從酒店出發,後半夜兩點下班,三點回酒店,每天隻有三個半小時睡眠時間。

現在工廠裏最忙的就是林少華和陸姑娘,他倆每天像發了瘋一樣工作。陸姑娘負責招工、培訓工人;林少華負責生產和物料,以及處理車間每天發生的各種問題。

張先生很放手,也很輕鬆,他把生產交給林少華,技術質量交給陸姑娘,他每天不是坐在辦公桌前拿著蒼蠅拍打蒼蠅,就是帶著保安四處檢查衛生。

二十多天後,各班組的生產數量都上來了,最差的班每天也有八十多打。現在問題最大的是輔料班,輔料班的產量隻有一千五百打。輔料班是為所有縫紉班提供輔料的,按照目前各個縫紉班的生產能力,輔料班每天最少也要生產一千六百打。

林少華把輔料班班長阿芳叫到辦公桌前。

阿芳笑著問:“林先生,找我有什麽事?”阿芳眨著明亮的大眼睛,雙手背在身後,挺胸抬頭,像一個等著老師提問的小學生。

林少華很喜歡阿芳,她漂亮、開朗、快樂,身上洋溢著迷人的青春活力。

“阿芳,為什麽昨天產量這麽少?”林少華嚴肅地問。

“鬆緊帶不夠了,正在補料。”

“少了多少?”

“少了三百五十碼。”

“少了這麽多?收料時沒點數?”

“收料的時候點過了,每盤鬆緊帶都寫著一百碼,但實際數量不夠,我也不知道該怎麽辦。”阿芳皺起眉頭,顯得很困惑。

林少華想了一下說:“走,我教你怎麽量。”

林少華走進車間,到小倉庫取了天平、長尺和一個大塑料袋,然後他們來到輔料班。

林少華把尺子遞給阿芳:“你把鬆緊帶拿來,量出一百碼。”

阿芳找來鬆緊帶,用尺子量出一百碼。

林少華把塑料袋遞給阿芳:“你先稱塑料袋重量,然後把一百碼鬆緊帶放進塑料袋再稱一遍。”

阿芳照著做了。

“塑料袋200克,放進鬆緊帶後總重量1355克。”

林少華問:“1355克減去200克是多少?”

阿芳迅速回答:“1155克。”

“1155克是誰的重量?”

“一百碼鬆緊帶的重量。”

林少華點點頭說:“你用1155克除以一百碼得多少?”

“等於11.55克”

“這11.55克是誰的重量?”

“一碼鬆緊帶的重量。”

“聰明。”林少華高興地點點頭。

阿芳不解地問:“林先生,為什麽這麽麻煩,我直接量一碼鬆緊帶不就行了嗎?”

林少華笑了,“可以呀,你試試看。”

阿芳剪了一碼鬆緊帶放到天平上:“10.45克。”

“你再剪一段量量。”

阿芳又剪了一段,“11.35克”

阿芳又要剪,林少華製止了她。

“不要剪了,每一碼鬆緊帶的實際重量都不會相同。所以我讓你先稱出一百碼鬆緊帶的總重量,再除以一百碼,就得出一碼鬆緊帶的平均重量。以後收料的時候,你就像剛才一樣,先算出一碼的平均重量,然後稱出收到鬆緊帶的總重量,用總重量除以一碼的平均重量,就得出實際收到的鬆緊帶是多少碼了。”

阿芳拍手笑道:“林先生,你真聰明!”

“這不是聰明,這就是簡單的算術。”

阿芳遺憾地說:“可惜我書讀得太少了。”

“你上了幾年級?”

“我隻讀了初中。”

林少華搖搖頭:“你這麽聰明應該繼續讀書才對。”

阿芳歎了口氣,“我也想讀書,可惜啊!”

“可惜什麽?”

阿芳黯然地說:“可惜家裏沒錢。”

“你父母呢?”

“父親跟別的女人跑了,媽媽有病。”

林少華歎了口氣。

阿芳挺起胸脯,頗有幾分得意地說:“我現在是家裏的頂梁柱。我把媽媽接來了,我們倆在鎮裏租了一間房子。一想到我可以養活媽媽,能給媽媽買藥治病,我好開心,真的!”

林少華心裏發酸,眼淚差點流出來。

“林先生,你怎麽了。”阿芳看著林少華的眼睛關心地問。

“沒什麽,你忙吧。”林少華轉身快步離開了輔料班。

林少華剛回到座位上坐好,小蔣就笑嘻嘻地湊了過來。

“小蔣,有事?”

“沒什麽事。”小蔣笑嘻嘻地看著林少華。

“沒事你樂什麽?”

“我樂你和阿芳呢。”

“我和阿芳怎麽啦?”林少華側臉望著小蔣。

“我剛才都看到了。”

“你看見什麽了?”

“我看見你和阿芳在一起啊!”

林少華正色道:“小蔣,你別瞎說,我們是在工作!”

小蔣嘻嘻笑道:“對,你們在工作,工作愛情兩不誤。”

林少華嚴肅地說:“小蔣,你別信口胡說,我是有家室的人!”

小蔣笑道:“有家室又怎樣,來南方打工的大多都有家室,現在不都這麽說麽,家裏紅旗不倒,家外紅旗飄飄。小林,怎麽樣,要不要我幫你們倆穿針引線?”

“小蔣,我和他們不一樣,我有我的原則。”

“好,好,你有你的原則;不過我看得出來阿芳喜歡你。”

“哎,我說小蔣,你能不能不瞎說!”

“我沒有瞎說,我觀察阿芳也不是一兩天了,據我剛才觀察,阿芳肯定喜歡你,她跟你說話的表情和跟別人不一樣。”

“小蔣,我看是你自己喜歡阿芳吧?”

“我確實喜歡阿芳,可是她不喜歡我,她跟我說話時臉上連點笑模樣都沒有,再看看她剛才跟你說話的表情,太讓人羨慕了!”

林少華嚴肅地說:“小蔣,別再扯這個話題了,我已經結婚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好,好,我不說了。”

說完小蔣笑嘻嘻地走開了。

過了一會兒陸姑娘走過來。

“小林,我看好一個班長人選,你跟我去看一下。”

“陸姑娘,你看好就行啦,我還要作生產計劃。”

“那個女工好像聽不懂我的A城口音,你去跟她說說。”

林少華隻好起身跟著陸姑娘走進大車間。

他們走到一部三針縫紉機前,縫紉機前的女工正埋頭工作。

陸姑娘說:“黃曉梅,林主任來了,你跟他說吧。”

黃曉梅抬起頭,她臉紅得像關公。這姑娘也就十五六歲,眉清目秀,眼睛大而有神,一看就是個聰明靈秀的姑娘。

林少華說:“陸姑娘想讓你當班長,你同不同意?”

黃曉梅抿著嘴巴搖搖頭,她似乎更加緊張了。

經過這幾個月的接觸,林少華對這些初出家門的鄉下姑娘有了一些了解,她們大多來自偏遠農村,第一次出遠門,對陌生的環境有恐懼感,也不知道如何與人交往,等過幾個月她們就會逐漸適應環境。

林少華回頭對陸姑娘說:“陸姑娘,我看她還有些認生,過一段,等她適應了再跟她談吧。”

陸姑娘點點頭,“好吧。不過,我覺得她肯定能行。她來的時候什麽都不會,我隻教了她幾次,她現在就非常熟練了,許多老工人都不如她。這姑娘心靈手巧,是塊好材料,可惜不願說話。”

林少華說:“她看起來還小,沒見過世麵,再等等吧。”

陸姑娘點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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