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聖玫瑰城的時候,已經下午一點了。她提著行李箱,慌慌忙忙地趕到了學校。致遠說今天有活動,他多半是會在係裏的。初秋的校園,已經擠滿了返校的學生,微涼的風,溫潤的陽光,都讓施婷婷心裏充滿了期待。
她快步走到了係裏,卻一個人也沒有,不一會兒聽見側麵的樓裏傳來一陣笑聲和鼓掌聲,她便尋著聲音往那邊走。
不大不小的一個階梯教室裏,坐滿了人。看上去大多都是國內來的大學生,青春洋溢,臉上還有大學生特有的稚氣。台上坐著何致遠、安淩菲還有別的幾位西裝革履的朋友。聽上去他們應該是在做一個關於怎麽找工作和如何在美國職場上發展的講座,台子上的幾個人施婷婷貌似見過,應該是範正宇學生社團裏麵聯係到的幾個校友,如今都在大公司裏做中層領導。
何致遠充當的是主持人和串講人的角色,他幽默詼諧,妙語連珠,引得下麵時不時發出一陣笑聲,氣氛很是融洽。安淩菲也身著一件緊身小黑裙,坐在旁邊協調現場,也是大方得體,如花似玉。
她便一下子看著出了神。
“致遠哥哥好帥啊!我要去要電話!”
“別花癡了!致遠哥哥早就有主了,沒看網上熱帖嗎!不過安姐姐真是比照片裏更加美豔呢!一會兒一定要去合張影!”
後麵兩個女孩兒走了過來,見施婷婷愣在門口,呆若木雞,若有所思,便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不好意思,借過。”
施婷婷一下緩過神來,忙讓開了路。她本來最近加班就多,昨天又休息得不好,這會兒心裏有萬千思緒湧上頭,便覺得累極了。心想講座不知道還要多久,幹脆先回櫻桃小溪家裏休息一下,晚上再來找何致遠。
坐著公車,頭抵在玻璃窗上。陽光灑下來落在她身上,斑斑駁駁的,甚是好看。施婷婷覺得身體像被一張溫暖的毛毯包裹住了,特別安全,特別溫暖。能就這麽發一會兒呆,愣一會兒神,什麽都不想,也是好的。
不知不覺之中,她竟然睡著了,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裏沒有城市的喧囂,也沒有世俗的叨擾,隻有一片純淨的天和地,她和何致遠拉著手,四目相對,執手相看卻無言,這所有的深情,就都盡在無言中了。
你我若有情,便盼朝朝暮暮,歲歲年年,生生世世長相守。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才醒,抬眼一看,公車不知帶著她在城裏轉了多少圈了,外麵已見暮色,趕緊下了車,才發現自己人在downtown。看看表,已經六點半了。便急急忙忙打了車回到櫻桃小區,想要梳洗打扮一番,再去找何致遠。
回到櫻桃小區的時候,天已經全黑了,她慌慌張張地跑到了自己家門前,欣喜地發現何致遠的車就在門外,估計此時人也在屋子裏。即將見到思念許久心尖尖上的那個人,施婷婷心裏既是喜悅又是忐忑。她掏出包裏一個小鏡子,照了又照,又用手好好地把頭發理了理整齊,便滿心歡喜地進了屋子。
屋子裏靜悄悄的,隻聽見二樓似乎有深深淺淺的說話聲,施婷婷便躡手躡腳上樓去,想給何致遠一個大大的驚喜。
轉到樓梯拐角處,看上麵似乎有人影,剛想喚何致遠的名字,她卻呆住了。
那個心心念念的人,就近在咫尺,還是印象裏那個神采奕奕的翩翩少年,可攬在懷裏吻著的,卻已不是自己。
施婷婷隻覺得腦袋一片空白,所有的相思之苦湧上心頭,都化成了屈辱。豆粒大的眼淚便像斷了線的珠子一樣不聽使喚地掉了下來。
安淩菲和何致遠聽見動靜,也停了下來,扭頭看見施婷婷的那一刻,兩個人也呆住了。何致遠本能地推開了安淩菲,隻見施婷婷臉色煞白,渾身發抖。
說好的山盟海誓,說好的地久天長,原來都還經不起這短短的時間考驗,施婷婷隻覺得血一直往腦袋上衝,死咬住嘴唇,卻不敢看那兩個人。曾經她生命裏最親近的兩個人,如今一同背叛了她,她隻覺得自己可憐、可悲、可笑。
不用多言,便頭也不回衝下了樓梯,出了門。
剛才送她回來的出租車還未走,她便跳進了車裏,讓司機開車,去機場。
等何致遠反應過來跑著追出來的時候,車已經開到街的轉角,一個轉彎,便消失在了夜幕裏。何致遠發狂了一般往前奔跑著,喊著施婷婷的名字,可是再也沒人會答應他了。
想起剛才施婷婷的淚眼婆娑,他的心像被刀子割了一樣生疼,心裏全是懊惱和恨。他拿了車鑰匙開了車就要追出去。安淩菲跑著出來,焦急地問:“這麽晚了,你要去哪裏尋她?”
“無論她去到哪裏,找多久,我都一定要把她找回來。”
“致遠,我和你一起去。”
何致遠冷冷地看了她一眼,隻搖搖頭,猛一踩油門,車便飛一樣開了出去。
也不知道在這個城市裏開了多久,他把所有他們倆一起去過的地方都找了一遍,校園,圖書館,downtown,bongo mango酒吧,那個私定終身的沙灘,哪裏都沒有她的蹤影。他著急壞了,卻完全沒有頭緒。當終於想到機場的時候,他低頭看了下表,已經晚上將近11點了,查了查從聖玫瑰城到紐約的最晚一班飛機,12:30。還來得及。
他腳下猛踩了一腳油門,車便飛速地像飛機場開去。
施婷婷一個人坐在機場大廳裏,周圍靜悄悄的。明明早晨還是豔陽高照的好天氣,現在外麵卻刮起了大風,棕櫚樹被吹得歪歪扭扭的,機場裏麵冷氣開得過大,她身上便冷得有點發抖。
又想起來剛才看到的那一幕,她腦袋裏一片麻木,眼淚又簌簌地往下掉。就在剛才那一刻,她卑微的尊嚴被摧毀得徹徹底底,她那一顆似火一般真摯的心也被蹂躪地七零八碎。她不明白為什麽,為什麽要一直活在這兩個人的陰影之下,為什麽曾經最親密的人要傷害彼此,為什麽曾經那個說要相守一輩子的人,如今卻無法履行承諾。
誓言,或許真的就隻是燦爛一時的煙火。愛情,也隻不過是一場曇花一現的幻象罷了。
她蜷縮在一張椅子上,想讓自己的心情平靜一些,可過去的種種又縈繞在她腦子裏揮之不去。不知道為什麽,她現在特別想快點回到紐約,她很想念那個雖然有點折磨人卻又很充實的工作,很想念和同事一起探討問題,一起聽報告的時光,想念經理對她的教誨甚至謾罵,她甚至有點想念Martin,還有那個和他坐在裏麵聊天的咖啡館。
她買了最晚一班的飛機機票要飛回紐約。可是當被問到是要買10:30還是12:30的機票的時候,她還是猶豫著買了後者。或許她的潛意識裏,還在希望何致遠能夠來找自己,能夠給自己一個解釋,或許,隻是或許,這一切都是誤會?
她看看表,11:45分了,如果他想來,早就應該來了。
何致遠拚了命的往飛機場開,終於到了機場門口,停了車連鑰匙都忘記拔,便死命地往裏麵跑。剛剛跑到二樓售票區,手機卻響了。他慌慌張張拿起手機,見是一個不認識的號碼,心想或許是機場公用電話打過來的,便按了接聽:
“喂?婷婷?”
對方卻不是施婷婷。
“。。。媽。。怎麽了?。。。媽你別著急,你慢慢說。。。”
長久的沉默。當對方終於說完掛掉電話的時候,何致遠整個人都怔住了。緩了好久的神,他拿著手機的手才緩緩落了下來。又是久久的沉默。他咬咬牙,轉身,毫不猶豫地下了樓,開車揚長而去了。
登機口的大屏幕上顯示12:10,施婷婷已經是大廳裏唯一一個沒有登機的人了,空姐已經催了再催,這會兒臉色也頗為難看。
如果命裏注定有緣無分,我為什麽還要與你相遇相知呢?
施婷婷知道,她等不到他了。
她提了包,便頭也不回的走進了登機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