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間她聽見有人叫她,可是陽光太刺眼,一時間眼睛也睜不太開。當她看清楚前麵裹著一身黑衣的高瘦女孩兒的時候,卻想也不想,掉頭便走。
“施婷婷,你給我站住!”安淩菲五味雜陳,心裏既是憤怒,又是虧欠。
施婷婷便站在原地背對著她。
許久的沉默。
“婷婷,我想和你聊聊。”
施婷婷隻回了淡淡一句:“我和你也沒什麽可以聊的了。”便繼續往回走。
安淩菲想著惱了,衝到了施婷婷麵前,兩隻手攔住了她:
“施婷婷,你不要太過分了!這麽久,你和誰都沒聯係,就這麽人間蒸發了一樣。你知道我們有多擔心你嗎?”
安淩菲的眼睛裏布滿了血絲,頭發在紐約三月的徐徐冷風中也吹得有點淩亂。施婷婷慢慢地低下了頭,不發一語。
“婷婷,你怎麽可以這麽絕情?小夏姐的婚禮你不來參加,致遠消失了那麽久,你也不聞不問,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致遠。。”
施婷婷手本能地向前一伸,打斷了安淩菲的話:“別和我說絕情。我這樣是因為什麽,你我心知肚明。也別再和我提那個人了。。”
安淩菲知道施婷婷對那天晚上的事耿耿於懷,可她怎麽能還未了解事情的始末就如此地武斷。安淩菲按捺住心中的怒火,一字一頓地說:
“施婷婷,你以為的未必是對的,你看到的也未必是真的。十年交情,你卻如此狠心?!”
施婷婷也惱了,那麽多年,她從來沒有對她發過火兒,連一句重話都不曾說過。可是如今她那麽理直氣壯地站在自己麵前,要和她輪一番究竟,這到底是什麽世道。
“安淩菲!你不要得寸進尺。你捫心自問,這十年裏,我待你如何?我可有做過什麽對不起你的事情?我可有一次對你說過一個‘不’字?我對你,唯有一顆滾燙的真心。
那麽多年,我活在你們倆的光環下,時時覺得自己是個廢人,自信心被一次又一次地踐踏、蹂躪。現如今我終於找到了自己的一條路,生活剛見起色,可你卻看不得了。你如此生氣,是否是因為看見我脫離了你們還過得有模有樣?
安淩菲!我欠你的我用了十年已經還了,你欠我的也不必再還。以後我們倆人,就各走各的路,也不必再見了!”
想到過去十年的種種,和那個晚上看到的一幕幕,施婷婷心痛得無法呼吸,兩行淚便流了下來。說完了她該說的話,也不想再聽她要說什麽了。她轉身便朝自己的公寓跑。
安淩菲整個人也愣住了,她沒想到壓在施婷婷心底那麽多年的是委屈,是不甘,是憤恨。當她緩過神來的時候,施婷婷已經跑得很遠了,她去追施婷婷,追到她的公寓樓下,卻再也沒有勇氣去敲那緊閉的大門了。她把大衣裹得緊一些,坐在一個角落的牆根下,再也忍不住地嚎啕大哭起來。
施婷婷一個人坐在屋子裏哭了很久,她隻覺得那些年所有的困惑和惶恐都如洪水一般傾瀉而下,所有他們三個人的回憶和甜蜜時光像倒帶一樣在腦海裏瞬間閃過,她整個人覺得好冷,全身抖得厲害,她便躲進被窩裏,把自己裹得嚴嚴實實的。
昏昏沉沉之中睡著了,夢裏還是他們三個人,施婷婷長發飄飄,安淩菲人麵桃花,何致遠嘴角帶笑。三個人在陽光裏,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如果能就這樣一直在夢裏,如果能永遠都不醒來就好了。
再睜開眼的時候外麵天已經黑了。施婷婷躺在床上,不知道該不該出門看看,她不知道安淩菲是不是已經回去了,還是就在門外。
猶豫之中,門卻開了。施婷婷抬眼一看,是Martin。Martin緩緩走了進來,後麵還跟著一個女孩兒。安淩菲。
施婷婷不語,似乎剛才那番激烈的直抒胸臆之後,更多的是對安淩菲的抱歉。她從來沒對她發過那麽大的脾氣,又想到她自己一個人在外麵凍了一個下午,心中甚至有點心疼。
“婷婷,我去買點吃的。你們好好聊聊。。”Martin把安淩菲讓到屋子裏,自己知趣地又出去了。
沉默了許久。兩個人一個坐在床上,一個站在門口,不敢看對方,也誰都沒說話。
“婷婷,所以你現在是和Martin。。。”還是安淩菲先開了口。她看到Martin有施婷婷公寓的鑰匙,也就大概都猜得差不多了。
“沒錯。”施婷婷不想解釋什麽。
“婷婷,你愛他嗎?”
施婷婷語塞了。什麽是愛,什麽是不愛。她愛的是何致遠,可是他負了她。如今有個人願意在她周圍陪著她,和她說說話,她還奢求什麽愛情呢。
“婷婷,我知道你現在什麽都不想聽我說。可是我一定要告訴你。致遠現在一個人在國內,非常辛苦,非常孤單,他需要你。”
“別說了!”施婷婷打斷了安淩菲,緊咬著的下嘴唇都紫了。她狠了狠心說:“你走吧。這一切都和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
安淩菲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絕情的話,這還是那個她認識的溫柔似水、冰清如玉的施婷婷嗎?她眼睛瞪得大大的,拳頭也下意識地攥得緊緊的。她走到書桌旁,看見書桌上放著一張Martin和施婷婷的合照,那張合照是Martin百般央求被強行放上去的。
安淩菲看著施婷婷的眼睛,一字一頓地問:“是因為他嗎?”
施婷婷不說話,別過臉去不看她。
“婷婷。。我沒有想到,你對那天的事情如此介意。其實有很多事情,有很多心裏話,我沒和你說,是因為我沒有勇氣和你說。可是如今看來,我是錯了。。”
“你不用和我說,我也早就知道你的心思。”施婷婷冷冷答道。
“。。。婷婷,你錯了。你從來就也不知道我的心思。你隻在你的心裏設想了一種可能,卻沒有想到事情有千萬種可能。你蒙蔽了自己的雙眼,你還來用你的殘忍來折磨我和致遠。你好無情!”
見施婷婷冷著臉並不說話,安淩菲輕輕歎了一聲,她知道今天她可能要無功而返了。她從包裏抽出一個小小的牛皮紙袋:“婷婷,如果你對我,還有對致遠還有那麽一丁點的情分在,那就請你看看這個。我說的話到底是什麽意思,你一看便知。”
說完後,她便把那個紙袋放在了書桌上,一轉身,頭也不回的出了公寓門,揚長而去。
施婷婷望著那個牛皮紙袋,思量許久,終究還是沒有勇氣打開。
有些往事最好都隨風散去,有些傷痛就讓它隨時間而淡忘吧。她把紙袋放在書桌最下層的一個抽屜裏,久而久之,就真的忘了有這麽一回事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