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打開了那個牛皮紙袋。紙袋裏一張DVD盤,一封信。
她把光盤放進了電腦裏,似乎是一個電影,她坐下來慢慢看。
林月珍那一年16歲,情竇初開,那一年她喜歡上了一個男孩子,高大,帥氣,籃球打得好,笑起來特別陽光,還有兩個小酒窩。他叫張士豪。林月珍把這個秘密藏在心底,每一次無意間的偶遇都讓她心動不已。女孩兒心底的秘密總是喜歡和自己的閨蜜分享。於是她告訴了孟克柔。
孟克柔總是陪著她去看張士豪打籃球,替月珍給張士豪傳紙條。在各種偶遇的機會裏,林月珍總是害羞地藏在孟克柔的背後,而孟克柔無牽無掛的冷漠。那樣的冷靜在那個年紀似乎對一個青春躁動的男生更加有吸引力,每次他的餘光看向她們,似乎都有曖昧的笑。
林月珍收集了張士豪的各種東西,他穿破的球鞋,他丟在操場上的籃球,他弄丟的原子筆,甚至還有他的周記。月珍對他的愛戀已經近乎瘋狂。她用張士豪的原子筆寫他的名字,她說:“如果我用他的原子筆寫他的名字,筆寫幹了的時候,他就會愛上我。”
陰差陽錯,張士豪不知道月珍的存在,卻似乎被孟克柔的神秘深深吸引,他天天騎著單車下學跟著她,天天在樓下她家的店裏吃水餃,他約她去海邊聽音樂會,看著海風吹動著她的發絲,夕陽裏她清冷的臉龐,他突然很心動。
孟克柔問張士豪:“你想不想吻我?”
張士豪似乎愛上了孟克柔,他任何時間都想要和她在一起。可孟克柔卻對他若即若離。張士豪仍然天天跟著她下學,天天去她家店裏吃水餃,在學校的時候他看到她便心花怒放。
一個晚上,在籃球館。他們接吻了。
孟克柔說,你和我說一個秘密,我便和你說一個我的。
看到這裏電影已經過半,施婷婷眼裏卻已經全部都是淚水,她拿起那個DVD的封皮,上麵是電影的名字《藍色大門》。
孟克柔對張士豪說,我的秘密就是,我根本不喜歡男生,我喜歡的是月珍。之所以想和男生接吻,是因為覺得也許和男生接過吻,我也許就不喜歡女生了。
施婷婷已經哭成了一個淚人,手顫抖地去開了那個信封,裏麵是安淩菲寫給她的信。
“親愛的婷婷,
想必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已經看了電影,也猜到了我的心思。
16歲在班上見到你的那一刻,我的心漏了一拍。
從小就和致遠在一起玩兒,家裏總說我們訂的是娃娃親,以後八成是要過一輩子的。我無法理解過一輩子會是怎麽樣,和他在一起玩久了,便覺得戀愛、結婚也就是這麽一回事,至少他並不討厭。直到遇到你的那一年,我才知道,電視劇、小說裏寫的那些怦然心動,是確實存在的。
我想方設法和你成了好朋友,天天陪在你的身邊,每天都快樂充實。可是我心裏的這個心思,我從來都沒敢和任何人說過。我怕,我怕沒有人能理解我,我怕你會就此離開我。
後來致遠讓我介紹你給他認識,我從小就和他一起玩兒,自然是知道他的心思的。本能上是拒絕的,可是仔細想想,有了他的加入,似乎會少一些閑言閑語,便答應了下來。
高中三年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三年,我們三個做什麽都在一起,我可以肆無忌憚地拉著你的手,聽你傾訴你的煩心事兒,你可知道,有多少次我都想鼓起勇氣告訴你,我很喜歡你,可是我不敢開口。
大學四年,我過得很辛苦。我們都長大了,想得也多了。我時常覺得,自己是不是不正常,為什麽和其他人都不一樣。我參加很多社團和活動,接觸很多人,我試圖希望自己能夠忘記你,再愛上一個人。可是我並沒有遇到那個人。我開始學會喝酒,有時候心裏太苦,就隻能用酒精麻醉自己。
致遠對你的心思,我早就知道。我很怕,很怕他對你表白,把你搶走。有的時候我會想,如果我不可能對你說出自己的心意,那就我們三個人永遠這樣生活下去,也算不錯。
後來我們三個都來了美國。你說日子每天都過得特別忙碌,可是對我來說,每一天都是惶恐。我看出了你和致遠的情意漸濃,知道你們倆在一起是早晚的事情。有時候真的很愧疚,覺得如果沒有我夾在你們之間,你們或許早就成雙成對了。可是心裏就是不甘心,或者害怕,我害怕同時失去你們兩個。
有一天晚上,致遠很失意,他叫我陪他出去喝酒。他醉了,他問我他愛你愛了那麽多年,為什麽得不到你的心。我也醉了,我說我也愛你愛了那麽多年,卻連告訴你的勇氣都沒有。我醉得很徹底,完全不知道自己說了什麽,可是致遠向來醉酒不失憶,他知道了我的秘密。
再後來,你們兩個似乎是在一起了。我很難過,可是後來其實也想開了。愛情不是拴住,而是放開。真感情也不是我一定要在你身邊,而是無論到哪兒,你都在我心裏。能有致遠一直陪著你,我很放心。
去年夏天你在紐約實習,那個晚上是致遠的生日,我在家裏給他慶生,我們倆都喝了點酒。我有些失落,問他這輩子是不是就注定我一個人了。致遠問我是否確定不會喜歡男生。我說並不知道,開著玩笑說也許過了接吻那一關就也喜歡男生了也說不定。他說他可以幫我試試。
後來你來了,看到了那一幕。。。
婷婷,我真的很抱歉。如果那天我沒有說那一句話,你和致遠現在,也不會成了這副模樣。
那一天晚上,你哭著跑走了,我的心也碎了。
致遠追出去找你,卻也不見了蹤影,那天之後他不告而別,和誰都沒有打招呼。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麽,我瘋狂地到處找你們兩個,可是都沒有消息。
前不久我終於托我在國內的熟人找到了致遠。據說他出去找你的那個晚上,接到了一個國內的電話,是他媽媽。他媽媽告訴他致遠爸爸出了交通事故,事故相當嚴重,人當場就沒了。
致遠媽媽讓致遠回國。他沒有別的選擇,隻能回去。回去以後又要辦理後事,又要接管公司,一個人過得非常淒苦。又因為車禍本身牽扯到很多問題,他沒辦法和任何人聯係。
婷婷,無論你現在心裏有多少埋怨,都請你看在過去將近10年的情誼上。致遠現在在北京,他需要你。
——淩菲”
施婷婷臉上滾燙的眼淚不停地流,淚水滴在信紙上,濕了一片。
安淩菲說的對,自己確實太過絕情,太自以為是。她把她所以為的和看到的,信奉成了真理,卻沒想過事情有千百種可能。她閉塞了自己的耳朵和心,想與世隔絕,和這世界的紛擾再也沒有交集。
她以為自己遍體鱗傷,是這世界負了她,可是她錯了,大錯特錯,錯得徹徹底底。是她負了這世界上最愛她的兩個人,她把他們害得傷痕累累。
心裏似乎有一千根針在紮,疼得她無法呼吸。她想起了過去那些年和安淩菲的種種,她的小任性,她的撒嬌,她醉酒後的歇斯底裏,到現在她才知道,那些個難以入睡的夜晚,都是因為自己。
想不了許多,她往行李箱裏隨便扔了幾件衣服,拿了起來便往外跑。她要去機場,她要回去。
致遠,現在他自己一個人在北京,她要去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