藍草西
山有木兮木有枝
何致遠開了一瓶酒，兩個人就那麽肩靠著肩，一邊品酒一邊賞景，話不是特別多，好像生怕破壞了這浪漫的氣氛一般。何致遠酒喝得特別快，施婷婷半杯還沒下肚，他已經給自己倒上第四杯了。
不知怎麽的，他今天似乎有些局促，也放佛是有一些緊張。
酒越喝越多，眼看就要見底了，何致遠終於話多了起來。他說著，施婷婷便在一旁聽著。
“婷兒，今天是個好日子。能這樣坐著和你說說話，就很好。
有一番話我早就想同你說，思前想後一直找不到合適的機會。今天就借著這良辰美景，咱們便說道說道。”
施婷婷輕輕點頭應允，看何致遠給自己又倒了一杯，梗著脖子就要喝下去，她便輕輕把手搭了過去，“致遠，酒別喝得太快了，等等再喝。”
何致遠心頭一熱，放下了酒杯順勢便拉住了施婷婷的手，她的手柔軟似水，卻涼涔涔的。
“婷兒，在拉斯維加斯的時候，夢瑤姐講述她和趙奇勝的故事，她說她愛了他十年，你哭了。可你可知道，今年是我認識你的第八年，也是我愛你的第八年。”
施婷婷一怔，心頭一熱，眼睛有些發酸。
“高中第一年，那時我們隻有16歲。我第一次見你，你穿了一身白色長裙，柔柔弱弱的，說話都不敢大聲，頭一直低著。我悄悄在後麵跟著你，你走著走著忽然不動了，你仰頭看旁邊一顆開得剛好的山茶花。陽光從樹枝的縫隙裏穿過，在你的衣裙上留下了一片斑斑波波的光影，那場景甚是好看。
你在那顆樹下足足站了有10分鍾，眼睛閉著，臉上是純淨的笑容。大抵隻有心思純粹的人，才能安靜地欣賞身旁的微小事物吧。你站了10分鍾，我便看了你10分鍾。那個場景後來一直在我腦海裏，揮之不去，我想可能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便喜歡上了你。
後來發現你和淩菲成了好朋友，我欣喜若狂，淩菲和我家是世交，我們倆打小就在一處玩兒，感情不能說有多好，但是有最起碼的情誼在的。我便千方百計讓她介紹你給我認識。
那時候你很靦腆，咱們三個在一起的時候你大多不說話，隻是笑。我費盡心思製造了好多個機會讓我們能有更多時間相處，雖然大多時候都是我和淩菲在說，你在聽。可隻要你在旁邊，我心裏就特別安生。
高一的時候，三班的體育委員喜歡你，那個時候的男生大多是愣頭愣腦和輕佻的，有一次在一起打籃球，我聽到了他說了些輕浮的話，便和他起了爭執。後來打籃球比賽的時候，我還是氣不過，故意在防守的時候推了他一把，誰知道他那麽不禁摔，左手居然骨折了。後來學校領導找我爸媽，我被我爸臭罵了一頓。可是我心裏卻是得意得很，我覺得我捍衛了你的尊嚴，也捍衛了我自己的尊嚴。
高二的時候學校加了晚自習，晚自習前你習慣到操場一個人溜一圈，我便悄悄地跟在你後麵。每天黃昏將近，那十幾分鍾便是我一天最快樂的時光。我隻悄悄地跟在你後麵，看著你的各種小動作，便覺得可愛極了。那個操場是充滿我最多回憶的地方，操場的春夏秋冬，還有黃昏時候有時候橙有時候紫色的天空，我心愛的姑娘就在我不遠的地方，我多想拉著你的手，就這麽走到地老天荒。
後來學校裏突然開始流行起來交筆友和寫信。不知怎麽的，我突然就收到了很多情書。我怕你誤會，便當著你的麵把那些信都扔了，為此不知道得罪了多少人。
那時候我每天午休都去打籃球，球場上經常會來很多女生，她們把球場圍得水泄不通，而你通常就隻坐在球場最邊緣的一個長凳上，安安靜靜地看書。那些女生聒噪得很， 她們站在那裏，擋著我看不到你，我便煩悶得很。打球時候也不專心，時不時故意弄丟幾個球到你的方向，隻為了撿球時候衝破人群，可以看看你。後來隊長對我很有意見，說我是一個很好的進攻型選手，但隻是太粗心了些，險些還被開除了校隊。
我，菲菲和你，三個人待在一起時間長了，學校裏都說咱們是“鐵三角”，可也有一些風言風語，說我們是三角戀。那個時候你學習成績特別好，可膽子也小，班主任找你談話，問你是不是早戀。那天你哭得特別傷心，你說怕找家長，怕你爸爸媽媽對你失望。我問你是不是以後要疏遠我和淩菲，不再和我們倆玩了。你卻把眼淚擦幹了，倔強地搖搖頭，說你絕不會背叛我們的友誼。你不知道我心裏有多高興。
你的成績特別好，我生怕大學和你考不到一起，便加緊讀書，淩菲靠家裏的關係搞了一個全國生物競賽二等獎，可以直接保送。我家裏也想給我弄一個競賽的名次，可我卻堅決拒絕了，我不想你看不起我，我要憑真本事。
沒日沒夜地讀書，後來如願以償，我們三個進了同一所大學，我媽高興極了，獎給我一輛車。可他們不知道，我什麽獎勵都不需要，大學四年我們不必分開，這就是我最大的獎賞。
終於進了大學，再也沒有繁重的課業，和老師父母的束縛，終於可以自由自在無拘無束地談一場戀愛了。我鼓足勇氣，想找時間對你表白。可每次約你出來，你都帶著淩菲一起，我不好多說什麽，隻能把這對你的一腔情意埋在心裏。
大一的時候，咱們三個人一起進了自行車協會，每個周末到近郊遊山玩水，好不快活。後來也同在自行車協會的一個財政係的女孩兒同我表白，說喜歡我。我便同她講，我喜歡的是你。誰知道她之後居然去找你的麻煩，你本身性子就弱，總是一副不爭不搶的樣子，也最煩理睬這種閑事。我怕她欺負你，還好淩菲在你左右，護了你周全。
日子過得特別快，那幾年每天都過得特別快活，周末咱們玩遍了城裏城外的山山水水。周中的時候你喜歡看書，我和淩菲便常在圖書館陪著你。咱們三個雖是不同的專業，可通選課卻選得一模一樣。我想這日子如果就這麽過下去，也很好，可我那對你的一腔愛意，終歸是想說與你聽的。
有一天我們喝了點小酒，我便壯著膽子問你，我們能不能一直在一起。你卻說，我們三個永遠都不會分開。我不知道你是真的不了解我的心意， 還是顧忌菲菲的感情，故意回避我。
我心裏難受，卻再沒有膽量去捅破那一張紙。
大三的時候有一天，你突然說你要考G考T準備出國。我黯然神傷，說好的永遠在一起不會分開，怎麽說變就變了呢。思量許久，我決定我要和你一起出國。為了這件事情，我媽傷心了好久，她說家裏大好的產業，就等我大學畢業回去繼承，怎麽腦子一熱就要出國呢。可她不知道，我並不是腦子一熱，我很確定，你就是我生命中的那個女孩兒，我把對你的愛藏在心裏那麽多年，就想一直在你身邊嗬護著你，你去哪兒我就到哪兒，隻要我們在一處，就什麽都好。
大四那一年，大多時間都在複習考試和申請學校上度過了，淩菲聽說我們兩個要出國，她便說也要出來。她從來都是這樣，愛參活，愛熱鬧，我雖然心裏不快，但想著在國外有她在你身邊做個伴兒，我見不到你的時候她也會在身邊和你有個照應，心裏便也舒坦了些。
後來快畢業的時候，管理係的校草和淩菲告白，搞了好大的排場，圖書館前被圍了好幾層。我看見你看著那些玫瑰和蠟燭，眼裏全是羨慕。我問你女孩兒是不是都喜歡這樣被告白，你隻輕輕搖了搖頭，可我心裏便特別不是滋味。我恨自己為什麽那麽懦弱，喜歡了你那麽多年也不敢轟轟烈烈地來一場告白，為什麽那個站在眾人麵前對喜歡的女孩傾訴愛意的不是我，而站在花中央裏羞澀地笑的不是你。
後來咱們三個順利地申請到了一所學校，來了美國。我家裏的長輩都笑我，說我和淩菲打小一起長大，高中大學都在一個學校，現在又要一起去美國，真是兩小無猜、難舍難分。
我媽心裏著急，有一次更是悄悄問我，是不是鼓不起勇氣對淩菲表白，需不需要她幫我去和淩菲媽媽說道說道。我覺得好笑至極，他們都不曉得，我喜歡的是你，我也隻要你。
後來來了美國，我不知道你為什麽開始刻意地回避我，我百思不得其解，看你和Martin又越走越近，心裏焦急萬分。終於那一天晚上你和Martin在圖書館，我看見他搭在你肩膀的手，心裏怒火中燒，恨不得上去揍他幾拳。可我也該感謝他，巨大的醋意讓我喪失了理智，終於在那個晚上，那麽多年心中對你的柔情和愛意再也把持不住了，我勇敢地邁出了那一步，吻了你。”
施婷婷從不知道原來麵前這個常常做雲淡風輕、氣淡神閑狀的少年，那麽多年心裏卻積攢了那麽多的情感，對自己更是用情至深。聽到此處，眼淚泉湧般往下淌。
何致遠輕輕撫上她的臉龐，擦拭掉淚水，“婷兒，說了那麽多，無非是想告訴你，自打我16歲見你，便認定了你，此生如若有你相伴左右，便足矣。在一起這些時日，是我人生最快樂的時間。今天我就想正式問你一句，願不願意和我在一起，願不願意和我相伴一生？”
施婷婷聽何致遠說出這麽深情的告白，早已經哭成一個淚人。她隻輕輕點頭，一字一頓地說：
“我欲與君相知，
長命無衰絕。
山無陵，
江水為竭，
冬雷震震夏雨雪，
天地合，
乃敢與君絕。”
兩個人相擁而泣，在大海的見證下，這樣便算是私定了終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