尋找古代中國國菜 - 葵 （四）

今天有點小雞凍，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我幾十年來朝思暮想的葵菜，在一個韓國超市拐角處驚鴻一瞥，那菜，就在菜場的燈火闌珊處:

 

 

價牌中的韓語竟是由英語轉寫，不是中文。還好，禮失求諸野，從未在中國超市見到的古代葵菜，竟然在韓國超市偶露崢嶸。據說葵菜隻有中國西南還有保存，如四川叫冬寒菜。買來後即按古法烹之炒之（據古籍記載，葵菜最常見的吃法就是烹湯或與雞蛋炒）：

 

 　

 

清香、粘粘的葵菜，讓我的味蕾跟幾千年前的古人銜接，讓人對古詩中的葵菜意象有了切身的感受，比如說：晉代的鬆江人陸機有一首《園葵詩》：“種葵北園中，葵生鬱萋萋。朝葵東北傾，夕穎西南唏。”詩中提及了葵菜自然向陽的特性。至於葵菜的吃法，卻有一首漢樂府《古詩十九首》之《十五從軍征》：

 

十五從軍征，

八十始得歸。

道逢鄉裏人，

家人有阿誰？

遙望是君家，

鬆柏塚累累。

兔從狗竇入，

雉從梁上飛。

 

中庭生旅穀，

井上生旅葵。

舂穀持作飯，

采葵持作羹。

羹飯一時熟，

不知貽阿誰。

出門東向看，

淚落沾我衣。

 

大意是：

 

我十五從軍去，八十歸故裏。

途中遇老鄉，急切問詢家裏的情況。

多麽希望聽到家鄉祥和、家人安好的消息呀。

誰料想卻是不忍卒看的荒涼、不忍卒聽的悲劇。

”你看到了麽，前麵就是你的家鄉，

那一片廢墟就是你的家。“

 

抬望眼，鬆柏鬱鬱，荒塚累累。

野兔從廢屋竄出，

野雞從房梁飛走，

這哪裏是期待的家鄉、期待的家呀！

走近看看，更是令人心寒。

庭院寂寞，雜草叢生。

院中長出野穀，

井邊長出野葵......

 

強忍悲痛，

舂穀做飯，采葵作羹。

飯菜熟了，習慣地把它放盤裏端上，

卻不知道捧給誰吃，

這時才知道

爹娘確實不在了，兄弟也入土了，

舉目無親……

此種悲涼，此份傷痛，

啊，我的一生啊，

我的親人，

想到這裏，

淚，

滴落在我的衣襟上。

 

主人公從軍後65年一直沒有機會回鄉。回來後，親人已逝，家園不再。還有比這更慘的嗎？穀，還是65年前的穀；葵，還是65年前的葵，但人事已非，故園不再。葵見證了人世滄桑。高高的葵菜兀自站在枯井邊，在冷風裏，向一位老者，見證人生的無奈：人生是短暫而荒唐的。

這就是“青青園中葵”、“采葵持作羹”中的葵菜。古代葵菜為五菜之首，明代以後逐漸被白菜代替，在本草綱目竟被列為草類，後人多不識之，今人即如古典文學大家也竟把古詩文中的葵解為秋葵向日葵，簡直是匪夷所思。

 

四川的冬寒菜就是中國古代的葵菜，我已向一位川籍朋友討教，已獲證實（詳見相關博文）。看官們，你們當地菜市場還有古代葵菜的倩影嗎？

 

5/16/2015　原稿，　９／２９／２０１５整理

 

相關博文：

 

尋找古代中國國菜 - 葵 （一）

 

尋找古代中國國菜 - 葵 （二）

 

尋找古代中國國菜 - 葵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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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複 '彩煙遊士' 的評論 : 正好可以大快朵頤啊

[彩煙遊士]

現在能看到了！這個mallow很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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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複 '彩煙遊士' 的評論 : 謝謝光臨。圖重貼了一遍，還看不見的話煩請告知。

[彩煙遊士]

好文！可惜照片看不見。